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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痕/尖齿——by微风几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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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名地,他的眼睛一下子就发热了。
  后知后觉的委屈与愤怒在心里燃起了火苗,他们之前的约定里并不包含这样的内容,可是他现在什么也不敢提,谁知道关珩会不会直接咬他一口?
  关珩说:“吃点东西才可以去洗澡。”
  或许关珩并不擅长照顾一个人类,但是基本常识还是有的,低血糖的时候不能洗澡。
  宁秋砚别开脸,没吭声。
  他坐在床沿,关珩就蹲下身子,抓着他的手看他的脸。
  这情景像大人哄小孩。
  关珩长发挽在耳后,神情平和,那双眼睛又恢复成了墨一般的黑色,先前的一丝嗜血的深红色似乎沉入了眸中的深海。
  他长得那么好看,任何人被这样的关珩看着,都难以忽视他的目光。
  宁秋砚想到古书里的一个形容,美极必有妖。
  当然关珩一点也不妖,他的气质总让宁秋砚想到夜晚山间的清风,抑或是草叶上的晨露,总之和那个逼着他杀羊的魔鬼不一样。
  “害怕了。”关珩似乎又成了那个温文尔雅的关珩,“还是觉得受不了?”
  宁秋砚仍没说话。
  他们之间有这样的情况,好像是第一次。
  关珩最后淡漠地说:“你面对的是恶魔,不要把我们幻想得太美好。”
  宁秋砚休息了一天,到了晚上,康伯告诉关珩,宁秋砚吃不下饭。
  关珩从工作中抽出视线,分了一丝注意力出来,询问道:“都做了些什么菜?”
  康伯报了下今天的餐食安排,有荤有素,营养丰盛。
  关珩听了说:“这几天换成全素的吧,不行就做点甜品。”
  康伯应了。
  这天宁秋砚醒着,但没上楼来找关珩,也没有去他的拼图室。上次摆着的拼图是什么样子,现在就还是什么样子,关珩对此未提一词。
  康伯心里有数,对关珩说:“您不要担心,他慢慢就会适应的,小宁是个坚强的孩子。”
  关珩若有所思。
  *
  宁秋砚和陆千阙一起走的时候,说是要收拾东西,但因为当时他精神上过于紧绷混乱,走得也比较匆忙,所以什么也没有带。
  他染了血的那身衣服换下来以后就没再见过,佣人给他准备了一些关珩的衣服,已经改成了他能穿的长度。
  下午凌医生来了一趟,检查了他的身体状况,他也表现得很沉默。
  凌医生知道他已经弄清楚了每次来抽血只是个幌子,其实抽得那么少,换了有医学常识的人很快就能识破,他们到底是利用他的单纯而已。
  对此,凌医生认为等到宁秋砚的心情好一点,自己有必要对宁秋砚道歉。
  第二天宁秋砚开始活动。
  他在房子周围转了转,观察这里的人到底有多少人是人类。
  遇到康伯时,对方可能看出来的紧张,告诉他:“别怕,岛上与众不同的只有先生,我们都和你一样。”
  这让宁秋砚的神经放松了些,他问康伯他什么时候能走,康伯道:“我想,可能要等陆少爷带来消息以后。”
  宁秋砚开始走得更远,不待在那栋房子里对他来说要好受很多。
  一个人在渡岛漫步,这的环境和以前一样美。
  等到了春天万物复苏,不知道这里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色。
  没有打发时间的事做,白天的时间就变得非常漫长。
  他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上次去过的灯塔,等爬上去以后,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没有手机,有信号也没有用。
  这个角度能把蔚蓝色的大海尽收眼底。
  绵长的海岸线静默无声,天空坠着一朵乌云。
  不知道Ray怎么样了,有没有被“怪物”复仇,希望他能良心发现去自首。
  不知道那个“怪物”有没有伤害更多的人,警方有没有发现那天一死一伤的两人。
  这些都超出宁秋砚能处理的能力范围,他懵懂地来到渡岛,懵懂地去查勘另一个未知的世界,等最终得到一个结果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行为有多愚昧无知。
  宁秋砚迟钝地发现,自己最近好像有些不对劲,有些事换做以前的他不一定会做。
  他似乎有些过于偏执、沉迷、执拗了,这种不对劲好像是从来到渡岛开始的,可是他又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想不到理由的事他很快就抛诸脑后。
  他靠坐在灯塔的栏杆上,希望能看见天空有直升机到来——陆千阙会乘坐直升机抵达。
  吹着冰冷的海风,宁秋砚发了很久的呆。
  有人在下面喊他的名字。
  他把腿从栏杆上拿下来,附身看去。
  从这个高度看地面上的人很小,但是他还是认出来那个人是关子明。
  “宁秋砚!”关子明又喊了一声。
  宁秋砚不想理他。
  “喂,你要不要下来!”关子明喊道,“你不来我走了。”
  关子明等了一分钟,宁秋砚没有要下去的意思。
  他转身走了没多远,宁秋砚又从灯塔上下来了,问他喊什么。
  宁秋砚身上穿一件大衣,长度合适,但肩宽超过了不少,穿在他身上像Oversize风,还挺好看,和平时的不修边幅完全不一样。
  关子明第一次在船上看见他的时候,对他印象是穿得像颗球,这么怕冷还敢来渡岛。
  “我现在要去采血了。”关子明说,“你要不要见识一下。”
  采血?
  宁秋砚站在那里没动。
  宁秋砚昨晚站着进养殖场,最后被关珩打横抱着出去,满身血污脸色苍白,关子明想了一整晚都觉得递刀关门的自己是帮凶。
  本来有点过意不去的,但宁秋砚脸这么臭,关子明也就不想再问了。
  关子明往回养殖场的路走,知道宁秋砚跟在后面。这一带他都很熟悉,比沿着小道绕来绕去地走要快。
  路上有一些灌木丛,也有一些专黏衣服的野草。
  两个人踩着雪前进,中途关子明回头一次,看见宁秋砚停下来在清理大衣上黏着的鬼针草。
  “这鬼东西很烦。”关子明指出,“我从来不穿要黏它的衣服,好看没用。”
  宁秋砚更不想说话了。
  他们到达养殖场,宁秋砚终于说:“我今天不杀羊。”
  一边说,他一边朝羊圈那边看。
  羊圈里,羊群正在吃草,没有他想象中的母羊寻找小羊的情景出现,一切看起来都很寻常。
  “没人让你今天也杀。”关子明说,“养一只羊不容易,哪能天天杀?你知不知道我清理你的战场用了多久?屠宰场的人要是都像你这样,就不用开门了。”
  宁秋砚:“……”
  宁秋砚看着关子明进了他昨晚待过的地方,然后从里面取了一套东西出来,看上去是干净未拆封的针管,和凌医生用的那种差不多。
  关子明带他去了鹿圈,那些鹿见到关子明都很亲热,凑上来要吃的。
  关子明找到胡萝卜,随便挑了一头让宁秋砚喂,然后动作很快地就开始了采血。
  “从这个位置扎针,它们几乎没什么痛苦。”关子明说,“有的皮糙肉厚,压根没感觉。熟练了的话采一次血就几分钟的事,不用每次都杀生。”
  宁秋砚看着他动作,问:“要多少?”
  关子明不知道他想了什么,说:“不多,就两百毫升吧。”
  宁秋砚:“哦。”又问,“一天几次?”
  关子明道:“两三次,不一定都是鹿的,换着来。”
  宁秋砚喂完了胡萝卜不知道做什么,把手揣进衣服口袋里。
  关子明取完血,抚摸了那头鹿一阵,通常都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一瞬间浮现了人性光辉,和那个当初被铐着上岛的人完全不同,他看起来在这里适应良好。
  “你是被抓回来的。”宁秋砚记得关珩这么说过,“所以你当时为什么要跑啊?”
  关子明又恢复了冷脸,道:“我原本以为他是吸人血的魔鬼。”
  宁秋砚心想,难道不是吗。
  关子明还要说什么,不远处就传来货车的声音,有大宅里的人来了。他放下手中的血袋,把保温箱扣好往那边走去,大概是要交差。
  宁秋砚又去拿了几根胡萝卜喂鹿。
  鹿看上去总是比羊要灵性的,被它们看着,宁秋砚总怕被看穿自己是个刽子手。
  天气这么冷,他摸了一把鹿,发现它们很暖和,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鹿圈旁边就是鸡棚。
  关子明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进了鸡棚,宁秋砚听到母鸡咯咯叫的声音,往那边看了一眼,然后霎时哑然。
  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系着围裙,手里提着个漂亮的草编篓,笑吟吟地在关子明的陪同下捡鸡蛋。
  从老婆婆的左侧脸颊到脖颈处,有一大片可怖的伤痕。
  如同被野兽撕咬过,那些伤痕已经结了形状扭曲的疤,取代了原本的皮肤,彻底变成了她的一部分。


第24章
  老婆婆捡了几个鸡蛋,朝鹿圈看过来。
  宁秋砚觉得自己很不礼貌,立刻将脸转开,却听到对方远远地问他:“是小宁吗?”
  岛上没有别的外来者,所以所有人都知道他就是那个来岛上献血的宁秋砚。
  他转回去,尽量用平常的目光去看对方,但这次老婆婆正脸朝向他时,那张被严重破坏的脸却给他比刚才还大的冲击力。
  “您好。”他稳住表情礼貌地回答,“我叫宁秋砚。”
  老婆婆温和地笑了笑,疤痕也跟着变得更狰狞了些:“来,帮婆婆捡鸡蛋。”
  她招招手。
  宁秋砚把胡萝卜都扔给鹿,然后走了过去。
  鸡棚里的鸡被他的闯入吓得乱叫,关子明去赶开它们,对宁秋砚说:“这是白婆婆,厨房里掌勺的,岛上的餐食都是她在安排。”
  宁秋砚愣了愣,原来这就是康伯口中那位不乐意见人的白婆婆吗?
  他好像明白了一些原因,却产生了一点亲近之感,他喜欢的那些美味原来都是出自这位婆婆之手。
  关子明没想和他说更多,只道:“这边窝里的蛋都可以捡,那边的先不要,放的时候轻一点注意别碰坏了。”
  宁秋砚点点头:“好。”
  就算没干过这些活,捡鸡蛋宁秋砚还是会的。他们三个人很快就捡了满满一篓,还有些多余的没地方放,关子明就找了别的容器给装好了。
  货车还在等他们,司机站在一旁抽烟,空座位上则放着给关珩的血袋保温箱。
  大家都挺和善,谈话间氛围祥和美好。
  不看渡岛的主人,但看渡岛的人与环境,常常会让人以为是在世外桃源。
  宁秋砚直到现在也无法讨厌这里。
  车厢里拉了几根山上伐的木材,还有一些野菜山货。关子明扶着白婆婆上了车厢,这里的道路没有危险,车又开得慢,她原本是坐在车厢的草堆上的。
  装鸡蛋的草编篓和盆都需要固定,否则会在颠簸中磕破。
  白婆婆又对宁秋砚说:“我一个人拿不了,小宁啊,来帮帮忙。”
  天色不早,已经是下午了。
  宁秋砚本来就得回去,就和老婆婆一起上了货车。第一次这样坐在车厢里,对他来说有些新奇。
  车辆慢吞吞地穿行在林间,入口鼻的都是潮湿清凉的新鲜空气,在如画的风景里倒退着,似乎让眼睛捕捉道的每一帧都更加美丽。
  除了每一次轻微摇晃都让宁秋砚对怀中的鸡蛋有些紧张。
  “孩子,今年多大了?”白婆婆问。
  “18。”宁秋砚回答道。
  “还这么小。”白婆婆关心道,“怎么了?最近的饭菜是不是不合胃口?我换了菜谱,他们端回来也还是剩那么多。”
  宁秋砚不好意思地说:“不是的,您做的饭菜很好吃……”
  白婆婆道:“在岛上几十年,就做了几十年的饭,再好吃大家也吃腻了。好不容易来了个有新鲜感的,就每次给你做饭能让我高兴高兴。下次多吃点,啊?”
  宁秋砚乖乖地应了一声。
  这车上他们没说太多,下车后宁秋砚帮了忙,把鸡蛋和野菜山货等拿进厨房。
  厨房比他想象中大很多,也亮堂很多。
  不同于别处的白天都是拉着窗帘不见光的,厨房里空出了一整面墙的落地窗,把光线全部引进了屋子里,让人站在窗前就能看见茂密的深绿色冷杉,仿若能直接呼吸到森林的气息,置身艺术画廊。
  “先生从不来厨房。”白婆婆走过来说,“这里是我的天下呢。”
  关珩大概是不吃人类食物的,所以这里他不会来。
  宁秋砚这么想着一转身,冷不防对上白婆婆的脸。这样近的直视,她的脸被看在眼中更清晰了,宁秋砚心中抖了抖,觉得自己反应太大很不礼貌,连忙垂下眼睫。
  “不用感到内疚,乍一看到害怕是正常的,我已经习惯啦。”白婆婆却慈祥地说,“来,帮婆婆把这个放进柜子里,婆婆够不着。”
  宁秋砚面红耳赤,依言接过她手中的东西。
  少年人个子还在拔高,他轻松地就能够到吊柜,并放好了物品。
  “一开始我自己照镜子也经常吓到,有时候几天不出门,岛上的人看到也会吓一跳,久而久之我也就不爱出门了。”
  白婆婆对自己的面容很坦然,言语中能看得出她是一个心境非常平和的人。
  宁秋砚回头,轻声问道:“您是怎么弄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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