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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痕/尖齿——by微风几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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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珩早就知道宁秋砚会这么做,还看过宁秋砚坐在地下广场的N°门口,倚在铁栏杆上喝牛奶的照片。
  不过,关珩一直都没有制止。
  那时他还允许宁秋砚保留独有的天真。
  “下次不要放了。”关珩口吻冷酷,说的却是现实,“尽量无视就好。”


第63章
  关珩有时候充满人情味,有时候又显得无情。
  事情的对与错在他看来是泾渭分明的,不存在任何灰色地带,他总是能快速地做下决断。
  人类与血族的世界或许也是这样。
  与关珩出门,既不像是游玩,也不像是散步。
  如果硬要用什么来形容的话,宁秋砚觉得那应该是巡视,一种对变化的视察与理解。
  关珩大概已经忘记了要如何在人类世界行走,他如一道穿梭在世间的影子,优雅沉静,悄无声息。宁秋砚常常望着他高大的背影,需要加快步伐,才能跟上他的脚步。
  在他们走上一条街道上的天桥时,关珩停留在栏杆处,看着四面八方的大厦,看着下方的车流,看了很久。宁秋砚尝试用关珩的视角去看世界,猜想一两百年前或许这里还是一条小道,不存在高楼,甚至连民居都没有几座。
  天气很阴,风刮起他们的头发,宁秋砚双手插进口袋,脖子冷得缩起来,但心就变得很静。
  这种感觉原来不是在渡岛才能感受到的。
  而是因为关珩。
  有关珩在的地方,始终都萦绕静谧的氛围。当变化出现在不变的永恒面前,全世界都可以是一座孤岛。
  但关珩也不排斥这繁华的城市。
  他们离开天桥,步入热闹喧哗的广场,近距离地欣赏溯京铁塔。两人找了个长椅找了个长椅坐下,不远处有游客和小孩在喂鸽子。
  正像宁秋砚对关珩介绍的,溯京铁塔在白天也夜晚都很漂亮。
  宁秋砚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这座不可以攀登、也没有任何使用价值的铁塔到底有什么用。
  关珩说,和埃菲尔铁塔、东京塔不同,溯京铁塔只是艺术家募资建立的艺术作品,其创作目的是试图修建为世界上最高的铁塔。
  人类偶尔产生的想法很疯狂,当然,最后它没能成型,只修建到原计划三分之一的高度就被迫停工。后来经政府处理修缮继续建造,勉强成为了现在的样子。
  政府建造过程中,那位艺术家得知结果百般阻挠,最后从塔身一跃而下,因为他认为这样的作品失去了初衷,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宁秋砚对这件事略有耳闻。
  他猜想当年一定是轰动性的新闻,关珩说不定亲眼看过报纸。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宁秋砚道,“某种程度上我能理解他的想法。”
  “不只是你。”关珩说,“当年多少人想得到这座的命名权,我想,它差一点就被叫做‘瓦格纳铁塔’。”
  宁秋砚吃了一惊:“您是说那个‘山茶花之夜’的琼斯先生?”
  “这样排场的艺术总要有人买单。”关珩大约认为这件事无聊至极,唇边露出点笑意,“不然你以为铁塔的初始建造资金从哪里来?”
  四周都灰蒙蒙的,铁塔成了唯一一抹亮眼的红。
  纵使聊起的是百年前的事,关珩看上去仍是那么的年轻,短发与深灰色大衣、黑色皮质手套,都让他更像是都市中人,与周遭环境毫无违和感。
  奇怪的是他们这一片较为安静,白鸽只在距离他们较远的地方飞,从不落在附近的地面。
  或许是这让他们有些引人注目,或者是两人坐在一起的画面颇为养眼,有经过的路人拍下了他们的照片。
  宁秋砚注意到,那位路人没走多远,就被两名高大的成年男性拦住了。
  他们礼貌地请路人拿出了手机,路人一脸惊恐。
  宁秋砚知道那就是关珩的人,他们应该是在要求路人删除照片。
  关珩只淡淡地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下午,两人像大多数观光客那样,去了溯京博物馆。
  进入这里需要实名认证,宁秋砚担心关珩不能进入,正在思考时,关珩已经进入了道闸另一侧,不知使用了什么办法。
  人类的规则并不能对血族造成真正的桎梏。
  “来。”关珩对宁秋砚伸出手。
  宁秋砚快步走上去,握住了。
  在博物馆里,他们分开了一段时间,宁秋砚参观历史,而关珩的方向和他不同,最后又在约定的地点相遇。这次关珩不需要宁秋砚再给他讲讲外面世界的变化,宁秋砚也不必认为自己很无趣。
  虽然他们都很清楚,关珩并没有旺盛的好奇心,他回去渡岛之后,他们不一定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最后,他们停止对城市变化的探寻,去了一趟溯京的文翠公园。
  这里很大,很有名,宁秋砚之前一次也没来过,不太明白关珩为什么要来这里。虽然文翠公园非常美,但宁秋砚还是认为其远不及渡岛的十分之一。
  走到一半时下雨了,小雨淅淅沥沥地落在依然翠绿成荫的树梢、碧色湖面,让整座森林公园都沉浸在雨点的“沙沙”声中。
  宁秋砚习惯性地戴上了卫衣帽子,鼻尖冻得通红。
  “我可以去那边记录声音吗?”宁秋砚询问关珩,“只录一小段。”
  雨水打在湖面与树梢的声音很美妙,是天然的白噪音。
  关珩对宁秋砚的乖巧询问很满意,颔首同意:“去。”
  宁秋砚没带拾音器,使用手机自带录音的效果不是很好,于是他拍摄了一段视频。一开始,他没有想要录下关珩,因为那是不被允许的。可是,在他不经意朝关珩的方向看时,心跳还是忍不住漏了一拍,镜头也悄悄地移了过去。
  才过去几个小时,关珩的头发便有些长了。
  有人送来了伞,关珩接过来撑开,伫立在浓绿的树梢之下。
  分开的几个月里,宁秋砚最后悔的就是没有留下任何关珩的影像。
  他不会画画,画不出关珩的脸,唯一能当做念想的就是在灯塔附近拍摄的一张海面照片。他不想接下来的几个月也只靠回忆度日,那是一种可怕的折磨。
  录完视频,宁秋砚做贼心虚,踩到青苔摔了一跤,把手掌磨破了皮。洗干净泥土,一点点血珠渗了出来,关珩叫他伸出手,用纸巾帮忙擦拭手掌附近的血珠。
  空气里满是植物与泥土的清新,人类闻不到血液的气息。
  关珩的眼底浮现隐隐的红色,神情淡定,因此宁秋砚并不感觉危险。
  “先生。”他叫了关珩,“我有个问题想问您。”
  两人坐在树下一处能避雨长椅上,关珩眼皮都没抬:“说。”
  仿佛回到了过去“每日一问”的时候。
  宁秋砚问:“拥有无尽的生命是什么感觉?”
  像现在这样,时隔百年再次进入世界,故地重游,一切却都物是人非,再也没有任何曾经有过关联的痕迹可循,关珩是什么感觉?
  宁秋砚没有对不死的渴望,所以他不理解池漾,去过气氛诡异的宴会以后,他对血族的世界也充满了不解,完全无法共情。
  关珩看向了他,却没有回答。
  宁秋砚猜想这不是一个很好回答的问题,便又问:“您会觉得孤独吗?”
  关珩动了动嘴唇:“常常。”
  宁秋砚本想问,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才常常选择沉睡。
  可是这个问题太残忍,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他的心底莫名产生了痛感,便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而是说:“我会陪着您的。”
  这话说出口,他才发现像是一句表白。
  脸霎时红了起来,勇气却并没有因此消失,他一鼓作气:“大学的这几年我可能会比较少地待在您身边,但是只要一放假,我就会回来渡岛。大学的寒暑假都很长,每年能有三四个月,毕业以后我也会尽可能地回来——”
  关珩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他说出最重要的一句:“您回去以后,能不能不要沉睡?”
  上次分开前,关珩便有这样的计划。宁秋砚不知道现在是否有所改变,但他不想,哪怕有一丝可能性,哪怕关珩只是打算睡上几个月,他都承受不了。
  关珩就要走了,宁秋砚心里早就想要询问这件事,现在的时机还不错,他觉得要是这时候提出来的话关珩极有可能会答应。
  见关珩沉默着,宁秋砚有点慌了,望着他道:“我在溯京,每天都会和您打电话,会学习更多的技能,会努力地变得有趣……”
  “宁秋砚,你在对我提要求。”关珩打断了他,“这是我才拥有的权利。”
  宁秋砚一下子失语,眼睛有点湿。
  关珩却道:“但是,我很高兴你能这样坦诚,也很高兴你主动寻求我的许可。”
  雨雾蒙蒙,四下无人,到处都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绿。
  宁秋砚的心跳得快了点,因为关珩看上去不仅没有对他的越距生气,还表现得很耐心,像对一只刚刚离开保护圈的勇敢小狗循循善诱。
  下一刻关珩捏了他的下巴:“我很好奇,宁秋砚。你为什么会觉得我现在还打算沉睡呢?”


第64章
  离开公园时雨下得很大,他们上了早就准备好的、一直跟着他们的车。
  在回去的路上宁秋砚反复思考关珩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可惜始终没有想明白,关珩也没有和他解释。
  这一天结束得很快,是宁秋砚和关珩在一起待得最长的一天。
  车子刚上了返回市中心的道路,雨就界限分明地停止了,宁秋砚一回头,都还能看见远处正不断落雨的乌云。天的这一边当然还是阴沉的,但傍晚的夕阳竟隐藏在厚厚的云层后方,时不时地投出来一点点日光。
  冬季很少有这样奇怪的天气。
  关珩倚在后座闭目养神,在昏暗中偶尔闪过的残留日光中,他的睫毛与侧脸都打上了金色的晕影。
  宁秋砚后知后觉,关珩来到溯京之后似乎就没怎么睡过觉。
  血族的代谢较之人类缓慢许多,精力也比人类强盛数倍,但这不代表他们就不会累。一路上宁秋砚没怎么再讲话,可是刚到酒店,他们才下车,便遇上了在那里等候关珩的人。
  来人一行三人,都穿着正式,领口别着红白相间的标识。
  见到关珩,三人都默默地俯身行礼。
  关珩长发已经超过了肩膀,恢复了往日里的模样,只淡淡往那边一扫,对宁秋砚说“早点睡觉,晚上不用等我”,便大步朝那个方向走去。
  有人恭敬地给关珩开了车门,随后朝宁秋砚礼貌地点了点头。
  宁秋砚不知所措,也以点头回应。
  他一个人回到酒店房间,刚吃完东西,就接到了陆千阙的电话。
  “小宁同学,今天过得怎么样?”陆千阙像是算准了关珩不在,“约会还愉快吗?”
  宁秋砚冒出一个问话:“?”
  他怔了怔:“什么约会?”
  “压马路,博物馆,公园,这不是你们人类约会的标准路线?”陆千阙说道,“本来还有看电影的,但是我听先生说你们昨晚已经看过了。”
  宁秋砚仍有点没反应过来。
  陆千阙的意思是,他和关珩今天是在约会吗?
  可是为什么?
  陆千阙又说:“好吧,我承认这算不上是什么约会。先生只是问我,一般和人类在一起会做些什么。”他压低声音,“如果你感到不满意的话,就不要告诉先生了。”
  宁秋砚懵懂道:“关先生现在不在。”
  陆千阙问去哪里了,宁秋砚也不知道,只简单地描述了一下那些人的穿着。
  陆千阙收起调侃,语气严肃了一些:“又是血监会的人。”
  血监会?
  宁秋砚问:“关先生不是去过一次了?”
  “我猜是因为你们昨晚去参加宴会。”陆千阙道,“瓦格纳一直希望先生能回归,这一次在明知道先生很讨厌那种场合的情况下还大肆宣传宴会,就是想要先生作为主角现身,他好见先生一面。”
  宁秋砚:“为什么?”
  “瓦格纳是血监会的人。”陆千阙说,“先生则是血监会创始人之一,只是在很多年前就不再管理血监会的事了。”
  宁秋砚恍然大悟,血族阶级分明,难怪琼斯先生对关珩那么毕恭毕敬。
  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
  宁秋砚不解:“琼斯先生是血监会的人,那为什么昨晚已经见过关先生了,今天还要派别的人来找他?”
  “你不懂,小狗狗。”陆千阙道,“血监会也是分派系的,现在除了一些表面运作的机制还保留着,其实已经有了很大的分歧。比如瓦格纳·琼斯,他其实在南边培养了很多新人,新生儿的数量每一天都在增加。”
  “先生知道吗?”
  “当然,我早在追查‘幻乐’这条线时就发现和他脱不了干系,先生已经很清楚他的所作所为。”陆千阙冷笑,“他这么急于拉拢先生,就是想进一步扩展势力……”
  说到这里陆千阙突然停了下来,几秒后换上熟悉的语气,笑道:“我不该和你说这些,这都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琼斯先生所谓的想要叙叙旧原来是这么回事。
  宁秋砚不傻。
  他知道假如关珩不离开渡岛,那么一定不会有这些烦恼。
  陆千阙也是这么想的,轻松地说:“幸好先生明天晚上就回去了。眼不见为净,随便他们怎么斗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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