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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痕/尖齿——by微风几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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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宁秋砚只睡了四五个小时,便从一片漆黑中醒来。
  房间里的暖气调得很高,他被关珩从后方松松地搂在怀中,左手还和关珩扣在一起,十根手指交错。他一睁眼,关珩便察觉到了。
  暧昧的静谧中,他们都没有说话。
  微凉柔软的触感落在颈侧,是关珩的嘴唇。
  宁秋砚望着眼前的黑暗,呼吸有些急,关珩把他的手指扣得更紧,接着,尖锐的刺痛感从脖颈袭来。
  血液顺着脖子往下流的同时,刺痛便消失了。
  在意识远去之前,宁秋砚的心底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恨不得被关珩攫取更多,他心甘情愿地,希望关珩将他的一切都拿走。
  宁秋砚恢复意识时,关珩竟然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窗帘大开着,刺目的天光照射进来,将空荡荡的床一侧照亮。
  宁秋砚坐起来,看到枕头上残留了一点血迹,证明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他下了床朝窗外看去,只见雪地上还扔着放过的烟花筒,一些昨晚用过的丝带、人们走过的脚印都还在,显然彻夜欢庆后,渡岛的人们都还睡着。春节一年一度,他们光明正大地怠惰。
  “新年好。”
  关珩的声音忽然出现。
  宁秋砚回过头去,看见关珩站在屏风旁,心中轻轻一跳,对关珩微笑道:“新年好。”
  关珩穿着一件黑色大衣,身形高大修长,他迈步来到宁秋砚身边,走进了照入室内的天光里,苍白的脸庞被打上了柔和光晕,连带那双幽黑的眼底,也亮起了一点星光。
  夜色所裹挟的气质褪去,关珩看起来是那么年轻,仿佛只是个俊美的人类。
  就像苏见洲所认为的那样,是个病恹恹的、博学多才的、远离世界喧嚣的神秘富家子。
  “准备一下,我们要出去。”
  关珩对他道。
  宁秋砚以为关珩说的出去,应该是去外面散散步什么的,毕竟两人难得有白日里也在一起的时光。所以他整理完毕、吃过早餐,在看到停在门口的黑色越野车时,大大地吃了一惊。
  “我们要开车吗?”他问。
  “嗯。”关珩站在车旁,淡淡道,“上车。”
  宁秋砚习惯性地往四周看了看,但没有看见司机大叔。
  这时候大家都还没起床,大宅外静悄悄的,只有他和关珩两个人。
  “快。”关珩绅士地拉开副驾驶车门,神情如常,却特地提醒,“再不走顾煜要来了。”
  宁秋砚赶紧钻进了车里。
  关珩上了驾驶座,竟然打算亲自开车。
  车子刚刚发动,宁秋砚就听见了顾煜的声音:“小宁哥哥?!”
  他往窗外一看,顾煜穿着厚重的毛绒鸭子睡衣,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廊上。果不其然,见他们要走,顾煜撒丫子就朝喷泉方向跑,声音都变调了。
  “小宁哥哥你去哪里!带带我——”
  关珩一踩油门,车子立刻飙了出去,将顾煜这个跟屁虫甩在后面成了个雪地里的小点。
  宁秋砚有些内疚:“先生,我们要不要带上他啊?”
  “不要。”关珩说,“带孩子的事交给陆千阙。”
  说着,唇边还浮现出一点笑意。
  关珩很少流露出这样的一面,宁秋砚也忍不住失笑,两个人欺负一个腿短的小孩什么的,虽然很不地道,但是可以获得清静。
  “我们要去哪里呢?”他问。
  “岛的另一端。”关珩简略回答。
  宁秋砚还没去过岛的另一端,走得最远的地方就是养殖场,听到关珩的安排,不由得提起了兴趣。
  关珩平常不开车,但在这样雪后的道路上,他依然开得非常稳,看得出对渡岛的每一条路线都了如指掌。宁秋砚打开车子的电台,打算放点音乐,但想到岛上有信号屏蔽,只得作罢。
  “车里可以。”关珩说。
  “真的吗?”宁秋砚怀疑,打开电台后听见音乐传来,惊喜道,“真的可以!”
  “嗯。”关珩道,“有时不能完全与外界失联。”
  宁秋砚猜这或许和最近发生的事情有关,不过他知道关珩控制着一切,所以没有太在意。
  因为是春节,电台里都播放着喜气洋洋的过年曲。
  担心关珩会觉得吵,宁秋砚一连调了好几个频道,才找到一家特立独行的电台。它正在播放公路音乐,有强烈的节奏感与重低音,平常宁秋砚和关珩都不爱听,但这时候却很适合。
  加装了防滑链的越野车行驶在大片雪后森林中。
  一眼望去到处都是堆满积雪的冷杉、起伏的山丘,天空难得很烂,视野是那么清澈,心灵犹如被洗涤般宁静。
  他们走了另一条路。
  经过另一个淡水湖,经过过像秃掉一块的、覆盖白雪的荒草原,逐渐进入了渡岛深处。
  “先生,那边有鹿——”
  宁秋砚忽然喊道。
  荒原上有个鹿群,大约十几只,皮毛因冬日而显得灰败。康伯曾告诉宁秋砚,初春时这些鹿就会换上新的皮毛。那些鹿见了车也不跑,仍站在原地,四肢插在雪地里,慢吞吞地嚼着枯草。
  “还有海鸥。”宁秋砚望着天空说。
  “不是海鸥。”关珩说,“是信天翁。”
  宁秋砚不解:“信天翁?它们看起来好大。”
  “信天翁是体型比较大的海鸟。”关珩说,“渡岛比较少,以前没有,是前几年跟着船来的。它们一般生活在海上,冬天会在这里筑巢,繁殖,但不会待很久。”
  太阳出来了。
  这是渡岛冬日非常少有的天气,阳光通过雪地反射,有些刺眼。
  宁秋砚觉得很美。
  随着车子往前,人工修建的道路消失了,他们行驶在雪原上,似乎是在漫无目的地走。
  不知走了多久,最终他们停留在一片嶙峋的山谷中。
  这里没有什么树木,厚厚的雪地也消失了,地面与石块间只有枯黄暗绿交加的苔藓,还有点点白雪与薄冰,土地是深灰色的,仿佛来到了另一座岛屿般,与岛的另一端截然不同。
  他们下了车,风刮得特别大,寒冷刺骨,宁秋砚裹紧了围巾,几乎不能睁开眼。
  关珩伸出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
  宁秋砚立刻握住了他。
  这里好像离海边很近,宁秋砚能感觉到夹在在空气中的、咸湿的海汽。
  他问关珩:“为什么这里什么也没有?”
  关珩回答:“因为风。”


第83章
  从地图上看,渡岛是个长长的形状。
  极寒的风顺着洋流来,因地势构造又被山峦阻隔,形成了渡岛两种截然不同的风光。
  临海的悬崖料峭,人站在上方,万丈之下便是密布的深灰色礁石。海水加深了它们的颜色,石块几乎是黑的,浪花击破冰层,卷起细腻的白色泡沫打在礁石上,更显冰冷。
  然而那海又是极为辽阔的。
  平静海面被冬日阳光照射着,呈低饱和度的灰蓝色调色,天连水尾水连天,叹观止矣。
  风非常大,宁秋砚的心很静。
  望着那无垠的海面,他并不觉得恐惧。站在这里,他心平气和地接受了自己身为人类的渺小,接受了一直以来都在深刻体会的孤独。
  因为这世上还有关珩。
  关珩拥有他,他也拥有了关珩。
  身上一沉,宁秋砚垂眼看见了关珩的黑色大衣,还有关珩正将大衣裹在他身上的苍白修长的手。来之前宁秋砚已经特地穿了最厚的衣服,但此时还是冷得嘴唇发白,他望向关珩:“您不冷吗?”
  关珩将大衣给宁秋砚裹上,里面便只剩下一件单薄的衣物。
  海风拂动关珩长长的发丝,掠过他沉静的眉眼。
  寒冷似乎并不对他造成影响,只听他自然地答:“没什么感觉。”
  血族感官超出常人数倍,在某些方面却又迟钝许多。他们远离了疾病困苦,很少因外界环境产生不良后果,但这在某些时候并不一定是件好事。
  他们早已被剥夺了感受生命的权利。
  如接受阳光照射时那样,血族基本上算是一块特殊的石头,抑或说,只是一具能够行走的躯壳。
  宁秋砚依偎在关珩怀中,希望能帮他挡一点风:“您经常来这里?”
  身高缘故,关珩的下巴在宁秋砚耳侧,声音离得很近:“现在很少了,最初来渡岛的时候,我待在这里。”
  关珩初次登上渡岛,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原来大宅是后来才选中的建造地址。
  宁秋砚想了想,问:“那时候也在这里修了房子?”
  关珩道:“没有。”
  “为什么?”宁秋砚意外,“那你们是住的哪里?”
  “没有我们,是我一个人。”关珩说,“白天我待在地面的夹缝里,或者岩石下方,后来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洞穴,那里每天只有一小时日照,就固定待在那里了。”
  当年的情景和宁秋砚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听起来很原始,很苦。
  因为见不得光,白日里关珩只能像地底生物那样躲在阴暗处,夜里才能恢复活动。
  偌大的岛屿只有他一个人,这周遭什么都没有,看不见树木,生物,除了风与海,听不见任何别的声音,无法进行任何交流。
  那是关珩对自我的残忍放逐。
  即使已经过去了几百年,宁秋砚的心里依旧泛上一股酸涩。
  “白天来这里还是第一次。”天光刺目,关珩微微眯起眼睛,“站在这里比夜晚看得要远。”
  两人就这样站了一会儿。
  宁秋砚发现关珩变得沉默了些,从后方倚着自己的动作也加重了,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血族害怕大面积的水。
  这里离海太近,强大如关珩,也会感到无能为力的虚弱。
  在宁秋砚面前关珩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的脆弱,而是自然地搂住他,靠着他,语气平静。这是关珩只给他的,特殊的亲近。
  “风好冷。”宁秋砚转身,挤进关珩的怀抱里,“我们离这里远点吧。”
  他们远离靠海的悬崖。
  宁秋砚问:“可以去看看那个洞穴吗?”
  他想去看看关珩曾经藏身的洞穴。
  但关珩牵着他的手,淡淡道:“下次。”
  看得出关珩的心情不错,宁秋砚猜他或许只是还没做好准备带自己去参观私人领域。他问关珩:“那后来其他人是怎么来岛上的……我是说,什么时候修建的房子?”
  “我那时只想避世,没有别的计划。”关珩说,“买下渡岛也是很偶然的机会,发现有人要将它进行拍卖,就通过血监会的人脉关系,直接买了下来。”
  地面崎岖,他们走得一脚深一脚浅。
  关珩说:“我失联后几十年,关家还是通过血监会找到了我,他们开来了第一艘船,之后就没再离开。”
  渡岛的过往徐徐翻开,像是在解密一个古老的故事,终于翻到了宁秋砚最好奇的篇章。
  “他们一直在找你?”宁秋砚惊讶,见关珩应了,又问道,“难道从您转化以来,您和他们都保持着联系吗?”
  关珩垂眼扫过他的表情,说道:“是。现在的关家是当初侥幸活下来的旁支。”
  宁秋砚顿了顿脚步,记起自己查过的历史资料,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以一千多年前庆朝的封建专制程度,关家基本上不可能会留下活口,很难想象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关珩又是怎么变成了这样。
  但宁秋砚并不想问,因为那不能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实。
  也许有一天关珩会提及,可现在他们只需要享受当下的美好。
  “我听说关家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来这里住几年。”宁秋砚说,“就像关子明这样。”
  “嗯。”关珩道,“他们是在履行约定。”
  寒风呼啸,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越野车旁。
  上车后宁秋砚立马感觉暖和了不少,脱下手套对着双手哈气。关珩调高了暖气,宁秋砚便把手伸向出风口,神情兴奋,眼睛亮闪闪的。
  他好奇关珩接下来会带他去哪里。
  旅行当然还没有结束。
  关珩重新发动车子,他们离开海边,环绕岛的另一侧行驶。这一次宁秋砚明显注意到了地貌变化,地面的雪越来越厚了,低矮的植被开始出现。
  受极寒环境影响,车子性能略打折扣,爬上一处雪丘时关珩几乎把油门踩到了底,发动机的轰鸣声惊起林间鸟四处飞窜。
  前方是一望无垠的雪原,地势平坦,没有什么障碍物。
  越野车风驰电掣,轮胎溅起雪花,扬起一阵阵的雪雾。
  关珩问宁秋砚会不会开车。
  宁秋砚汗颜:“不会……我还没有去报考驾照。”
  很多同龄人都早早报考了驾照,宁秋砚成年时因为经济不允许,没有产生要学开车的想法,后来又忙着打工,所以直到现在都还不会开车。
  关珩问:“想不想开?”
  没有年轻男孩能拒绝驾驶的乐趣,关珩早注意到宁秋砚艳羡的眼睛,看穿了宁秋砚的心思。
  宁秋砚有些迟疑:“可以吗?”
  关珩停了车,只对他道:“来。”
  在这里开车没有驾照也没关系。两人交换了位置,关珩简略地说明了操作,就让宁秋砚发动车子。宁秋砚听得很仔细,上手也快,只是第一次摸方向盘,踩油门时失了轻重,将车子猛地飙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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