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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痕/尖齿——by微风几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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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是第一次见这把刀,却很快就合上了盖子,告诉宁秋砚:“不用带过去了。”
  宁秋砚:“为什么?”
  陆千阙低声说:“这本来就是先生不要的东西,重新拿回去,先生也不会高兴的。如果你想要,就先收起来吧。”
  木盒子回到宁秋砚手中,沉甸甸的,诧异过后,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关珩为什么会不想要这把刀了。
  当年秦惟之奉命把灰袍人送进牢里,同时送进去的还有这把刀。
  后来秦惟之收到消息,关家上下一百多口没有怎么受到剧毒折磨,全部死于牢中,见血封喉。
  “难道当年灰袍人用这把刀……”
  宁秋砚嗫喏着说出猜想,后面半句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秦惟之说,下手的人够狠够稳。
  灰袍人挥舞这把刀结束了关家一百多人的痛苦,也同时夺走了他们的生命。
  关珩当然不会再想看见这把刀。
  “不,出手的不是灰袍人。”陆千阙眉目沉静,表情已经完全收了起来,“使用这把刀的,从来都只有先生。”


第110章
  陆千阙是什么走的,宁秋砚没有注意到。
  只是朦胧地听见陆千阙叹息般问“我也是很久之前提先生提起过,这样的东西,以后就不要拿到他面前了”,然后安慰小动物似的,摸了摸他的头,留下一点凉意。
  房子里很安静,天气转暖后壁炉已经没有在工作了。最近溯京都没下雨,但宁秋砚恍惚还是听见了雨声,听见了雨丝拍打窗户的声音。
  愈来愈大。
  狂风骤雨。
  他跪坐在地板上很久,分辨出那是渡岛另一端的峭壁之下,海浪冲击沙滩的寂寞回响。
  “为什么这里什么都没有?”
  “因为风。”
  没有树木生物,只有风与海。
  但不是没有声音的。
  痛苦穿越千年,灌入地面的夹缝里,灌入岩石下方,灌入洞穴中。
  它无孔不入。
  身体已经风蚀石化了,它却依然能穿过尚存柔软的心脏,刺出巨大的破洞,萦绕周围,永不消散。
  他们站在峭壁之上,正牵着手远离海岸,但关珩正带着他,一步步走近自己的内心。
  他问,“可以去看看那个洞穴吗?”
  关珩说,“下次。”
  一幕幕画面回放。
  宁秋砚站起来,眼泪滴在地板上,跌跌撞撞地抱着木盒子去了储藏室。
  这里堆着一些他给关珩准备的颜料画布,都还没有拆封,荣奇上次给的那一箱东西也在。他搬开梯子,找到储藏室最顶上的那一格,将木盒子推了进去。
  他没有权力代关珩扔掉这份沉重的过往,却也不愿让它再次出现在关珩面前。
  腿却仍然在发软,他甚至没能马上走出储藏室,就那么猝不及防地瘫在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物品中央。
  “时间太长了,我不能总是醒着。”
  关珩曾说过的话仿若耳语。
  那时他们刚刚结束献血协议,宁秋砚即将离开渡岛。
  那时的宁秋砚并不理解其中的深意,只为即将到来的分别和无疾而终的暗恋伤怀。
  现在他理解了。
  被剥夺了死亡的权利,关珩必须沉睡。
  在永恒无尽的折磨之中,只有寻找到喘息的间隙,才能再次醒来接受刻骨的痛苦。
  因为那些风从未离开。
  它们存在于醒着的每时每刻,存在于下一次沉睡之前。
  它们无法被死亡带走,所以无时无刻不在。
  然而找到完美栖息地的关珩,被迫醒来处理完危机之后,最终仍然选择了醒着。
  从为了宁秋砚第一次出岛开始。
  关珩原本是不打算现身的,确认了宁秋砚的安全便要离开。但宁秋砚发现了他,奔向了他,他安静地坐在车里,看着宁秋砚湿红的眼眶与青紫交错的脸。
  那一刻的心境转变宁秋砚无从得知,但他知道关珩动容了,因为他。
  关珩不再沉睡,跨越茫茫大海,再一次步入了世界。
  “永生是诅咒。”
  如果只是对待宠物般的喜欢,大可以将宁秋砚早早地转化了,永远收在身边。
  但爱不会。
  关珩做不到一直醒着。
  和永生比起来,任何幸福、欢愉都太短暂,只有痛苦会放大,然后无休止地蔓延。
  到了那时,宁秋砚不仅会成为被剥夺人类感知以血为生的怪物,充斥在他生命中的 ,也将同样会有无尽的等待与孤独。
  人人短短几十年,关珩给予宁秋砚包容,宠爱与教导,以无形之手引领着适合他们的节奏。
  就连这次也是,执拗的人类阅历有限,想法浅薄,行动莽撞又任性,但关珩默默地张罗了一切,用自我退让织下一张密密的网,给了人类不可思议的纵容。
  因为他要宁秋砚这一生幸福快乐,灿烂鲜活。
  宁秋砚喘不过气,心痛得绞在了一起,必须要按住胸口,隔着血肉按住紧缩的心脏,大张着嘴巴才能呼吸。
  风声徐徐。
  终于翻到了谜的最后一页。
  他却发现,自己其实从未真正了解关珩。
  *
  夜色深沉,周围的街景与路人都是模糊的影子。
  宁秋砚行走在大街上,走了很远才发现自己是在步行,忘记了骑车。
  他没有告诉关珩自己会去,因为陆千阙说“为什么不直接过去”。
  可是,等来到酒店楼下时,他又望而却步,直愣愣地盯着酒店高层发呆,试图辨别出哪一点亮光是关珩住的房间,关珩又在里面做什么。
  站得腿都麻了,他才双手插进卫衣口袋,缩了缩脖子,走进旋转门。
  一进入大堂,便有位年轻的女人走过来递给他卡片,说:“陆先生交待过您会过来,这是关先生的房卡。”
  女人身穿酒店制服,亲和有礼。
  宁秋砚接了房卡,不记得都回答了什么,思绪回笼的时候眼前已经是亮起的电梯数字。
  关珩还是住在那一层,那一间。
  他似乎对那个房间情有独钟。
  宁秋砚走入长长的走廊,又在门口站了一阵,拿起卡片在感应器上轻轻一贴。
  门开了,房间里只亮着台灯。
  窗帘没有拉,从大片落地窗看去还是熟悉的夜景,以及,伫立在酒店与黑房子之间的溯京铁塔。
  “咔嚓”,身后传来门自动合上的声音。
  坐在窗前那个高大的黑影转过来,被那片璀璨炫目的景色一衬托,安静中透出极致的孤独。
  幽深的双眸情绪平静,这世上无人理解他的内心。
  宁秋砚张了张嘴,没能马上喊出关珩的名字。
  关珩道:“你走了一个半小时。”
  关珩对宁秋砚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从宁秋砚离开黑房子起,关珩便知道他会过来。宁秋砚蹬了鞋子,任它们乱七八糟地留在地板上,只穿着袜子朝关珩走去。
  这样走路几乎是没什么声音的,但关珩听得清。
  陆千阙说,关珩损伤了部分视力。
  昏暗的台灯光线中,关珩凤眼微垂,视线专注地落在宁秋砚脸上,睫毛投下阴影。他瘦得可怕,脸颊是凹陷的,黑色长袍宽盈了许多,松松披在宽阔挺拔的骨架上。
  他的情况在好转,视力已经完全恢复,比起前几天的情况要很多。
  宁秋砚“嗯”了一声,带着鼻音。
  嗓子发紧,他没法开口讲话,干脆拉过关珩的手拂开衣袖,观察关珩身上的伤痕。
  关珩的手很凉。
  与人类相似的那种如同生命力一般的东西从身体被抽走,导致胳膊干枯,青筋凸起,有种让人不适的冰冷感。
  那皮肤比过去还要白,表面有或白色,或浅灰的痕迹,是牙洞伤口正在愈合。很不可思议,这具躯体在了无生机的同时,又有人类所不具备的强悍复原能力,无论受多重的伤,经过自我修复都会完好如初。
  可惜受多名吸血鬼毒素影响,除非大量吸食人类温血,否则痕迹还需要一些时间才会完全消失。
  有液体滴落,宁秋砚狠狠擦了一把脸,咬着嘴唇,不想再在关珩面前哭。
  但很快地,他就被揽入了关珩的怀里,脸贴在关珩颈侧。
  “……不会再有那种场面。”关珩声音里透出阴沉,纤长的手指轻轻揉着人类的后脑勺,低沉而强势地安抚,“不要去想,忘了它。”
  年长的吸血鬼有品尝情感的能力。
  在那满是血腥味的山间小屋中,关珩用自己的咬痕将宁秋砚身上的伤口覆盖,一边汲取了宁秋砚甜美的血液,一边将宁秋砚所有的情绪都感同身受。
  他知道宁秋砚害怕,更知道宁秋砚这几天会噩梦连连,所以见面的第一件事才会是安慰。
  以前宁秋砚从不去思考关珩行为背后的深意,现在全都明了。
  “嗯,我不想。”宁秋砚终于沙哑地说出了这晚的第一个字,伸出手臂回抱住了他的爱人,“对不起。”
  人类温暖的身体传递热度。
  是真实的,生动的。
  关珩闭上眼睛,知道宁秋砚为什么道歉。
  但人是他亲手放走的,所以事情结束后,他既不会对宁秋砚有所谓的“惩罚”,也不会有对中途出现任性行为的说教。
  因为成长的体会是无法被任何人给予的,经过这一遭,宁秋砚自会有宝贵的收获。
  这大概是关珩的引导方式。
  这样静静拥抱着,彼此相贴,宁秋砚收紧了手臂,恨不能将心也穿透血肉,与关珩的贴在一起。他好像天生就该属于这个怀抱,无论是冷是热,是人类还是吸血鬼,都是他生之所向。
  两人都没再提这次事件的前因后果。
  陆千阙是在哪里被找到的,血监会是怎么回事,秦惟之被如何处理,瓦格纳的态度是什么,关珩具体都做出了什么样的牺牲……
  那些都不重要,关珩没有必要细说,宁秋砚也不必懂。
  拥抱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关珩便推了推宁秋砚,哑着嗓子说:“……先离我远一点。”
  宁秋砚望着他,看见一对雪白的尖牙出现在他的唇缝中,那双幽黑的瞳孔已经完全转为深红。
  即使是关珩,本能也会在孱弱时占据上风。
  于是宁秋砚怆然,不得不往后退。
  关珩则默然不语。


第111章
  两米多的沙发不算很长,中央有一道缝隙,他们分居两端。
  这么近,又那么远。
  敲门声打破了寂静。
  曲姝采了血送来,见开门的人是宁秋砚,吃了一惊:“小宁?”
  “我来吧。”
  宁秋砚拉长衣袖捧住了温热的玻璃杯,他担心自己冰凉的掌心会降低动物血液的温度。
  关上门,宁秋砚将杯子递给关珩。
  关珩喝得不算快。
  宁秋砚总觉得关珩每饮用一次,瘦削凹陷的面颊就会丰盈一点,当然事实证明那只是他的错觉,这点动物血的效果微乎其微。
  气氛缓和。
  他们待着,偶尔聊天。
  凌晨时分,关珩去洗了澡,披着着浴袍从浴室走出来。
  进食让关珩好受了很多,这一次没再远离宁秋砚,而是坐在床沿,说了句“过来”。
  宁秋砚走过去,自然地拿起了一旁的梳子。
  关珩却将他一揽,让他撑着自己的肩膀,然后面对面地坐在了腿上。
  宁秋砚没有挣扎。
  关珩虽然瘦得厉害,骨架还是高大的,仍然力量感十足,给宁秋砚强大的安全感。这个姿势使得他比关珩高,再佳航关珩的头发又长又顺,所以他梳得毫不费力。
  在渡岛时,宁秋砚也经常给关珩梳头发。
  那时候日子慢,关珩长发的冰凉触感让人迷恋,宁秋砚喜欢抓着长长的发丝,像把人也抓进手心。有一次趁关珩看书,他把玩着,悄悄将一缕发丝编了个小辫。
  等康伯来叫吃饭时他正要溜走,却被关珩淡淡叫住,乖乖认怂倒回去拆掉。
  原来关珩什么都知道,只是纵容他。
  一下,又一下,慢慢地,微微湿润的发丝都梳得顺滑。
  宁秋砚手里还拿着梳子,低头与关珩接吻。
  吻也很缓慢,柔软的唇舌纠缠,发出温柔湿润的声响。
  关珩托着他的后脑勺,浅浅亲吻后就和他分开了些,长睫毛敛着深红的眸子,视线落在那一截白皙的脖颈上。
  那狰狞可怖的伤口已经不见了。
  当时留下的视觉刺激却还在,这么脆弱的脖颈,轻易就能被任何血族咬断。
  关珩的力道加重,宁秋砚的头皮都被关珩箍得发疼,他看不清关珩的表情,只觉得有那么一刻,自己马上就要被关珩杀死了。
  可是下一秒,关珩便俯下身咬了他空荡荡的耳垂。
  宁秋砚过电了般,整个人都迅速颤抖起来。
  “怎么摘了?”关珩问,“我说过不可以摘下来。”
  “不是我。”
  他小声地辩解。
  “我没有。”
  “嗯。”关珩淡淡回应,“没有下一次。”
  耳钉被关珩拿在的手中。
  两颗红宝石位于银色配件两端,像两粒石榴籽,也像两滴鲜血。
  关珩干燥的手指捧到耳垂,带来一点冰凉。
  银色短针触碰到耳洞时,宁秋砚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像是在躲,关珩再要继续,他却直接别开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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