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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痕/尖齿——by微风几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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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陆千阙也不强迫,从善如流道,“随时联系我。”
  时间如流水。
  暑假转眼间来临。
  宁秋砚没有选择回渡岛。
  立秋了,关珩没有醒来。
  所有人都以为宁秋砚会在生日前把他唤醒,或者关珩自己就会醒,但是没有。
  可能是要等到冬天吧。
  大家想。
  到时宁秋砚是要回渡岛的。
  这一次生日,宁秋砚收到了很多人的祝福,他二十了,来到二字头,未来的生活似乎得马上找到新的目标。
  他成功拿到了驾照,完成了公益项目,还获取了网络摄影课程的结业证书。
  有数次,他都想给关珩打电话,却都莫名地按捺住了冲动。
  一开始是很难熬的。
  思念疯长,他甚至买过三次回雾桐的机票,想要联系平叔上渡岛去。但是,每一张机票都在最后期限前被他退掉了。
  就这样来到了年关。
  宁秋砚收拾行李离开黑房子,落地时苏见洲来接的机。
  “你对留长头发上瘾了是吧。”苏见洲差点没把他认出来,“怎么比上次还要长?你们这些在大城市里搞艺术的人,是不是都要标新立异?”
  宁秋砚头发已经是能挽在耳后的程度,但五官清秀,气质干净,并不显得邋遢。他背着吉他在大厅里那么一站,那外貌和逐渐往青年方向舒展的身姿,就很吸引人注意。
  挺高冷,也挺能唬人的。
  苏见洲习惯性地勾他脖子,手伸到一半,却发现他身上有很淡的烟草味。
  于是苏见洲嫌弃地改为揉他脑袋一把,说:“带你去见我女朋友。”
  宁秋砚吃惊:“你有女朋友了?”
  苏见洲吐槽:“就允许你和隐居世外的忧郁富豪谈恋爱,就不允许我有女朋友啊?”
  “什么时候的事?”
  “前两个月,当时还没确定,想着等你回来再给你介绍。”
  “怎么认识的?”
  ……
  走出机场,冰天雪地扑面而来。
  熟悉的清冽气息灌入鼻腔、肺部,整个人被刺骨寒风一刮,仿佛重新活了过来。
  无论何时,只要回到这片他深爱的土地,都能感觉到彻底的放松。
  因为这里是他的家乡,而在距离很近的那座岛屿上,还有他的第二个家,和他最爱的人。
  苏见洲一如既往的抠门,介绍女朋友给宁秋砚认识,竟然还是选择在他们过去常去的那家烧烤摊。
  三个人坐在老位置,点了菜,老板笑呵呵地去给他们煮啤酒,不同的是这次苏见洲身边有了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路上苏见洲大概说了两人相识的经过。
  女孩叫林姣,不是医院的护士同事,也不是病人或病人家属,作为一名每天早出晚归的医生,苏见洲能认识她也是一段难得的缘分。
  一个出行高峰期的早上,两人约了同一辆车。
  女孩急着带狗去看病,苏见洲急着赶去开会。小狗很不舒服,女孩默默地掉着眼泪,在女孩子面前从来就像个哑巴的苏见洲破天荒地伸出手说,“让我看看,我是医生”。
  只是陌生人,下车就彼此遗忘的关系,专业也不对口。
  苏见洲告诉宁秋砚:“我知道我再不说话,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爱情就在这样一个平凡的早上降临。
  林姣在本地一家公司上班,做策划的,也不是很外向的性格。她和宁秋砚打招呼,也只是有些羞赧但礼貌地说了句:“我经常听苏见洲提起你。”
  饭后三人微醺,步行送林姣回了家,原来他们还没有同居。
  苏见洲告诉宁秋砚,他们是奔着结婚去的。
  “结婚吗?”宁秋砚意外,“这么快?”
  “不是说马上就要结婚,只是以这个作为目标。”苏见洲说,“应该每个人都希望爱情会有个好结果。”
  宁秋砚忽地停了脚步。
  苏见洲走了一段才发现他没跟上,回头想要喊他。
  宁秋砚站在积雪皑皑的路边,瘦瘦高高的一个人,裹着厚厚的棉服,看着却依然那么单薄。
  苏见洲敏感地意识到什么,暗暗有些后悔刚才的话。
  上次他让宁秋砚提供关珩的病历,没有后续。后来他又去问过当时组织献血项目的负责人那边,他们的答案很模糊,但是不太乐观。
  这样的两人,余生自然无法一起度过。
  总有一个要先走的。
  “抱歉。”
  直到现在,苏见洲还是以为关珩身患绝症。
  “我说得太片面了。”
  宁秋砚说没关系。
  他们走了一段路,宁秋砚忽然问道:“如果两个人在一起,知道对方一直处于极大的痛苦中,知道自己始终不能陪他到最后,怎么也无法真正缓解他的痛苦……还有继续的必要吗?”
  苏见洲怔愣:“怎么没有继续的必要?”
  他质问宁秋砚:“就算没有走到最后,也改变不了什么,难道给的爱不是真的?”
  宁秋砚说:“这种无用的感情,也算是爱?”
  人类爱上一个人,恋爱,分手,又寻找下一个爱人,直至结婚,许愿携手白头。
  原来终其一生,都是在追寻灵魂的归宿,因为爱是相互之间彻底的占有。
  宁秋砚也不例外,作为孤儿,他的渴望更甚。
  苏见洲无奈地看着他。
  他们长大了,宁秋砚却忽然间又变成了那个执拗的、一定要把《克罗地亚狂想曲》弹奏得准确无误完美无缺的琴童。
  “什么才算是有用?”苏见洲说,“爱不能用物质衡量,是精神寄托。这种特殊情况下,你们全心全意爱过他,陪伴过他,就已经是可遇不可求了啊。”
  宁秋砚哑然。
  他好像没有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不能完全信服苏见洲的意见,但也不是一定要个答案。
  两人的呼吸形成白雾,在空气里一飘,就散开了。
  *
  宁秋砚在雾桐的家里待了两天,腊月二十八,乘坐公交车启程前往渡岛码头。
  这一年陆千阙和顾煜都没上岛,只请了平叔到码头来接宁秋砚。
  海上正在下雪。
  鹅毛大的雪花从天空中扑簌簌坠落,一落入海面就消失不见,失了踪迹。
  平叔不是话多的人,宁秋砚也不是。
  他搭乘平叔的船从这条航线上走过许多次,这一次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分外安静。船开得慢,在大海中行驶了三个多小时,渡岛才在灰茫的视野中露出真容。
  码头积雪,冷杉高耸白雾中。
  这一次没有货物要卸,宁秋砚只遥遥地看见一辆汽车与守候在一旁的两道身影,是司机和无论什么时候都坚持要来接人的康伯。
  平叔把船靠岸,宁秋砚跳下甲板与康伯拥抱,心疼道:“康爷爷,这么冷的天气您不该亲自来接我的。”
  “人老了,待不住。”康伯笑呵呵地拍着他的手,“一听说家里的孩子要从外面回来我就高兴,这腿就不听话地往外走。”
  彼此都熟稔亲近,一路上还是免不了嘘寒问暖。
  康伯视线扫过宁秋砚空荡荡的耳垂,仍是慈祥和蔼,什么都没有问。
  关珩还在休眠期,这一次不仅陆千阙不回来,宾客们也都拒了,不再举办跨年宴会。
  所以即使春节的气氛和往年一样,忙碌整年的人们喜气洋洋,到处都挂上了红色灯笼,宁秋砚还是能感觉到冷清。
  进入大宅路过会客厅时,去年整夜绽放的烟火声、热闹的谈笑声,好像就都在昨天。
  回到熟悉的房间里,打开窗户看见窗外冰封的淡蓝色湖泊。
  湖边的码头新修建了围栏,看起来别有一番风景,宁秋砚在窗前站了许久。
  冷气倒灌,他收回视线伸手关上窗户,不想合页却忽地发出一声响。
  他立刻抬头,看上了天花板之上。
  康伯进来正巧看见这一幕,告诉他:“不用紧张,先生不在楼上。”
  宁秋砚疑惑:“不在楼上?”
  “是的,终归还是太吵了,不是个适合沉睡的地方。”康伯道,“只是我们都习惯了跟随他的作息,所以静悄悄的。”
  宁秋砚问:“那他在哪里?”
  知道关珩不在,宁秋砚心中一直提着的紧张感竟然减轻了不少。
  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凌医生只说关珩会休眠,宁秋砚想当然地认为关珩是在自己的房间里,所以从没问过。现在仔细一想,休眠应该需要更为幽静的环境,关珩肯定安排了别的去处。
  “先生的休眠地只有凌医生和陆少爷知道,其实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康伯说,又告诉宁秋砚,“原本只说是两三个月的,后面又延长了,这是常有的事。”
  关珩在康伯知道的几十年间就进行过为期不同的几次沉睡。
  有的时候关珩是自己醒来的,康伯每天都亲自上三楼去打扫,只要看见物品动过,就知道他醒来了,会叫人准备好新鲜的血液。
  三楼悄无声息,康伯每天都会用鲜血替换空掉的玻璃杯。过上几天,关珩就会披着睡袍,在夜里走下楼梯。
  有的时候则是被唤醒的。
  最近的一次就是渡岛面临危机,陆千阙唤醒了他。
  康伯不知道这一次关珩和宁秋砚做了约定,还在等待被唤醒。
  宁秋砚沉默着。
  他转头,望向窗外灰色的天空和绵延的山脊,白雪压过树梢,世界冰冷一片。
  *
  宁秋砚没有点亮灯塔。
  他在渡岛待了七天,帮白婆婆的小温室里的植物翻土,现在是很适合施肥的季节。
  白婆婆种植的大多是食用香料,如鼠尾草、迷迭香、罗勒,香茅草等,有好几种都是宁秋砚在图书室的植物标本图册里见过的,所以能叫得出名字。
  另一边的土壤里那些光秃秃的矮杆,他就不认识了。
  “那些啊。”白婆婆说,“是先生去年扦插的绣球。”
  宁秋砚想起了什么,站在密密麻麻的杆子里。
  去年他就来过温室农场,但没有进来过这个小温室,不知道里面竟然种了这些。
  看到他露出看上去很难过的表情,白婆婆安慰道:“不是死了,是这植物也休眠,都还活得好好的呢。”
  “那时候原本只有一株,被先生养得枝繁叶茂的以后,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了兴致突然用来做扦插。”白婆婆拍拍手上的泥土,站起来说,“他还看书,调理土壤的酸碱度,说要试试调剂花球的颜色,调得我这块地一大半都不能用了,他还答应给我扩建的。”
  年夜饭众人聚在大宅里。
  关子明已经离开了岛上,但有两个关家人新上了岛,一大桌人坐得满满当当。
  康伯今年也吃上了白婆婆做的醪糟鸡蛋,一连喝了三碗甜汤,脸都喝得红扑扑的。
  他还要去盛,白婆婆拍他的手:“还吃,少食多餐知不知道,你都多少岁了,明年还想不想吃了?”
  岛上对“死”字没有什么忌讳,虽然在春节里,但众人也一点不在意。
  见很有威严的康伯被白婆子管,大家都在笑。
  “好好说话,别打。”康伯也笑着说,“知道我活不了几年了,还这么凶。”
  白婆婆凶是凶,还是乐呵呵地夺过碗去,帮他盛了一点点,哄小孩似的。
  凌医生对康伯说:“您的身体我最清楚,好得很。不过您还是得千万保重身体,您要是走了谁来管这么大一家子?”
  康伯就指着常在农场做事的一个汉子说:“关正来管。”
  那个叫关正的摆手:“还轮不到我,轮不到我。先生和我都还不熟呢。”
  宁秋砚看着这样亲切的一群人,被他们之间的亲情氛围感染。
  他们也和他一样,鲜活地来到这世界上,被关珩照拂着,爱护着。
  经历碌碌一生,化为无穷岁月里的尘埃,美满无憾。
  宁秋砚离开渡岛那天是凌医生送行,显然是有话要和他讲。
  他们在码头分别。
  宁秋砚下车前凌医生叫住了他。
  宁秋砚没有戴红宝石耳钉,大家都注意到了,却不是每个人都会问。
  凌医生不一样,他是最早观察到宁秋砚微妙变化的人,一点点见证宁秋砚的动心、犹豫与踌躇。
  他也是最早猜测到关珩心意的人,比陆千阙还要早得多。
  “怎么不找先生?”
  凌医生问。
  宁秋砚说:“我不知道。”
  想了想,“我不知道把他唤醒以后,能为他做点什么。”
  凌医生诧愕。
  他之所以觉得宁秋砚像小狗狗,给取了外号,除了宁秋砚有一双狗狗眼之外,就是因为宁秋砚那总是热切追逐关珩身影的眼神。
  单纯、真诚而热烈。
  虽然他敏感自卑,守口如瓶,但被那样的眼神炙烤着的人,很难会不动心,所以会给予他无限的温柔与宠爱。
  凌医生以为这个阴郁孤寂的故事里,终于书写进了童话篇章。
  “那你有什么打算?”凌医生问道,“你不想见先生了?”
  宁秋砚垂眼。
  平叔在催了。
  宁秋砚只对凌医生说了一个字:“想。”
  就背着包走上了船。
  白色船只航行在灰蓝色海面,带着宁秋砚去大海的另一端。


第113章
  夏末。
  溯京气象部门发布橙色预警,未来三小时内降雨量将达到五十毫米以上,提醒市民注意保护自身与财产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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