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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钩——bylarivegauc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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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就是取一下钢板,挺顺利的。亚东哥怎么样?” 要说交朋友,周其琛好像是有种磁力,还在训练的时候,就让所有比他大不了几岁的教员都跟他称兄道弟,下了班都拉着他到附近喝酒,不喝完不让走。
  祁亚东见到他挺乐呵,说:“都挺好的,闺女刚刚两岁了,正是可爱的时候呢。我说,最近公司正寻摸新的330机组呢,你要不要改装一下啊,咱哥儿俩一起飞多好。” 海航之前下了24架空客330-300订单,因为公司财务问题导致空客那边一直没有交付,现在财务问题搞定了,飞行部的人员调整又没跟上。还有两个月飞机就要从法国运过来了,现在公司内部在紧急拉320的飞行改装重型机。
  “想是想啊,”他说了句客气话,“可我这儿等着在320上面放机长呢。你履历太牛逼了,我这不是晚了几年,努力追着呢。”
  祁亚东也理解:“牛逼什么,就是那一套,熬够了时间久成仙儿了。我也就这么一说。领导没问你啊?”
  周其琛点点头说:“之前徐总还真问到我头上了,不过没强制要求我改。”
  “你不乐意改,他就去拉别的几百个小时飞行时长的人去了吧。”
  “徐总让我改国际线是赏识我,是我不识好歹吧,哈哈。”周其琛开了个玩笑。
  祁亚东爽快道:“你有你的原因,别瞎担心这个。320的飞行他问了不少,也有不少人不乐意改,跟我这么大岁数的家里面上有老下有小的不乐意飞国际线,这样的也大有人在。徐总挺喜欢你的,成天说如果新来的那波飞行个个都像你这样他就省心了。年底的事儿我也帮你打听打听,估计没问题。”
  周其琛赶紧谢过他,跟他说好了改天下班请他喝一杯。这话音刚落,他一抬眼就看见郎峰了。
  周其琛确实是有他的原因。他也不是没考虑过,330当然好,国际线也活少钱多更轻松,可他如果改装机型,小时数又得从零记起。还有和郎峰的事,他要是也飞国际线,一个月里面有一半日子都不在北京,那他俩这个恋爱根本就甭谈了。他的这个原因,大摇大摆正往他这个方向走来呢。
  郎峰落地北京的时候,看到周其琛穿了一身黑,黑色皮夹克黑色T恤和黑色裤子,鸭舌帽都是黑色的,站在航站楼门口和四道杠的祁亚东说话。他大概也是看到了自己,就挥手跟对面的机长说了再见。
  郎峰就走到近前打了个招呼,有些局促。
  周其琛叹了口气,然后问他:“喝咖啡吗?”他知道一般飞完这个航线之后郎峰要倒时差,就是要撑着到下午不能睡,所以一般他落地就来一杯双倍意式浓缩。好像总是这样,他蓄力蓄了十二个小时的大招,在看到郎峰真人的那一刻就全部瓦解了,之前堆砌起的墙也不攻自破。
  “先上车,路上买吧。我想跟你说会儿话。”郎峰说。
  周其琛开的自己的车来接机的。郎峰抬腿坐上去,然后伸出了手抱了抱他。周其琛心里面那个梗还是没有过去,所以抱得将将就就的。
  “知道要飞哪儿了吗。”他开口问。
  郎峰又重复了一遍:“现在还没听到消息,但是不出意外的话,这次……应该是最后一次飞北京了。明天应该就会接到新一个季度的工作安排。”
  周其琛叹了口气说:“我不好换地方,你也知道。等着今年放机长,基本上是公司说什么我做什么,今年因为做手术……下半年的时间安排的很紧。”
  “我知道,不用你做什么。我会用闲余时间飞北京的,换航线估计也是在亚洲范围内。我重新再做计划吧。长远来说,其实有几种方法,我可以换……”
  他还没有展开自己的三年五年计划,却是被周其琛先打断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咱先把今年熬过去再说。”
  郎峰又纠正他:“不是‘熬’,要好好过。我们一起好好过。”
  “嗯。”
  郎峰又解释说:“我们在一起了,就是队友。”这是周其琛第一次听他这么形容,竟也觉得莫名贴切。恋人,首先得是互相扶持,共同进退的朋友,就像队友一样。
  周其琛侧过脸来看了看郎峰,那是他曾经几次在机场擦肩而过都会多看一眼的人,是约会的时候坐在自己对面就会让他觉得周遭一切都不够好的人,现在坐在了自己身边。他像是具有某种魔力,竟然让他第一次觉得他们十分平等,都有付出也都有难处,谁的喜欢也不多一分,谁的痛苦也不少一点。
  他再度启动车的时候,郎峰抬起眼睛看路,这时候他才注意车中间挂着的东西。他便伸出手来,捏了捏大头飞机的挂件。
  到了家以后,周其琛终于跟他坦白:“其实,我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的。”他说。
  郎峰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什么惊喜?”
  周其琛说:“我买了你回去那班的机票。想去阿姆斯特丹看看,也看看你的家。”
  郎峰叫了他的名字:“阿琛……”他似乎也一时卡壳了,眉毛也皱起来,一脸歉疚的样子。
  对方别扭的时候,周其琛反而豁达。他说:“所以接到你电话,我真不知道怎么办。”
  “后来呢?”
  周其琛先笑了笑,然后指了指墙角的废纸篓。
  他没想到的是,郎峰蹲下去在废纸篓里面拿出来了那张纸。
  “哎,你别……”周其琛反而看不下去了,“我也不是真想撕票。”
  郎峰把团成一坨皱皱巴巴的纸给展开了,看到明明确确的行程单,还有周其琛的名字和护照号都在上面,那一刻他才终于消化了全部事实似的。
  “真的很抱歉,我这个消息来的不是时候。”
  “这种消息,也没有好的时候。我倒是同意你的做法,早知道,早解决,早好。”
  郎峰点点头,手上还牢牢捏着那一张纸:“机票……”
  “倒是没取消,”周其琛说,“我当时想着,起码要问问你。”说不定你能给我意料之外的答案呢。这话可是郎峰自己说的。
  果然,郎峰的表情眼见着放晴开来:“我想让你来。其实我之前也有想过,但你在恢复,又经常要去复查和复建训练,不太方便走太久。”
  其实,哪怕是票被周其琛给取消了,郎峰自己飞的航班,只要不是航班本身爆满,他可以打电话跟同事帮忙买个票。可他在乎的也不是票本身。订单都扔进垃圾桶了,可票他没取消,这就已经够了。
  周其琛说:“现在方便了,”他走近来解开郎峰的飞行制服的两个扣,然后说:“郎机长,载不载我啊?”
  所有的吵架也好甜言蜜语也罢,总有着共同的终点。那天晚上,周其琛被郎峰压在书桌上面做爱。其实本来他想要顺着那个“郎机长”的劲儿上了郎峰,没想到对方对于上次谁在上面这种事情记得门儿清,两个人摸了一通都撩出了一身火,郎峰还在那儿严肃地坚持一人一次到底。
  最后,周其琛让郎峰赢了。他脱得寸褛不剩,被压在自己的书桌上面,郎峰拉着他的手不让他动,也不让他碰自己,坚硬如铁的性器一次次地反复进入他,每一次都很深,干得他爽极了。
  被丢进废纸篓里面不过几个小时的行程确认单重获新生。周其琛的书桌很老派,上面用了玻璃镇纸,底下压着对他重要的照片和信件。郎峰抬起玻璃,把行程单也放了进去。皱巴巴的纸瞬间平整,像他的心脏一样。
  他说了句:“别再丢了。”口气挺软的,可是语调却是坚定的。
  周其琛应了声,然后又回头说他:“专心。”
  迎接他的,是席卷身体全部细胞和心理全部感知的狂热的一轮进攻。
  飞阿姆斯特丹的时候,郎峰还是走了个后门,把周其琛的票换成了商务舱的。飞完最长的第一程,在戴高乐机场转机的时候,替换机组上去了,郎峰和同组两个飞行去买咖啡。等待机务和地勤的时候,他一眼看见坐在商务舱的周其琛,就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周其琛刚刚睡了一觉,睡眼惺忪地站起来走了过去。然后,郎峰把手里多买的咖啡递给他,然后跟身边几个三道杠的飞行用英语介绍说:“这个是我男朋友,也是飞行员。他飞320的。”
  三个身高一米八以上金发蓝眼的KLM飞行员挨个热情跟他握手。跟郎峰比较熟的那位开口说,之前就有听说,没想到今天真的见到了。
  几个人还问起他在阿姆斯特丹有什么计划。郎峰本来想答,看对方问的是周其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含着笑看着他,礼貌让他回答。
  周其琛这会儿感谢自己突击考过的ICAO 四级,不但让他成功应付英语的陆空通话,日常聊两句天也没问题。他虽然说得慢,但是意思还是能表达到位的。
  聊了几句以后,周其琛通过窗口看了看地面的情况,就知道郎峰他们的飞机要走了。他先跟几个人告别了,直到回到座位那一刻,都觉得不太真实,好像他还在那个梦里面根本没醒过来。
  准确地来说,可能就是在飞跃西伯利亚的那时候,他做了这个梦。梦里面,郎峰身边站着他的家人和朋友,其他人看不清,可他记得江滢和郎逸的样貌,所以他们有着清晰的面孔,清晰得不像是个梦。
  郎峰穿着一身西装,自己也是。


第27章
  郎峰的人生前二十九年,可以说是顺风顺水。学习上面他没让人操心过,让作为大学教授的郎任宁都挑不出毛病,待人接物也远超同龄孩子。唯一的小磕绊,就是刚刚上中学那一年,他谈了一个拉过小手的“女朋友”,才发现自己并不喜欢女孩。
  这个发现本身并不能算是磕绊。郎峰自己知道这个事实以后,消化了几周的时间,然后第一时间就跟父母还有妹妹说了。说完以后,郎任宁照样看他的书,江滢照样和朋友煲她的电话粥,好像他说的事情和“晚饭不在家里吃”一样寻常。
  他和郎逸去的青年教会周末会举办主题演讲,给青少年一个机会表达自己对信仰的理解和看法,也是一个很好的社交场合。几周以后,轮到了郎峰,他耐心准备了几个晚上,然后分享了他对同性恋爱和基督教义的理解。
  讲完以后,负责主持活动的那位牧师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在一片尴尬的寂静中,感谢了他,没有点评也没有让大家讨论,就请了下一位上台。
  一切结束后,郎峰又追上去问了他对自己分享的内容有什么看法。教会负责人当着别的孩子的面不好说什么,只好敷衍回答。回到家以后,他垂丧着脸把这事跟父亲郎任宁说了。
  郎峰当年十六岁,任何事都要据理力争,追求出一个非黑即白的答案。
  他记得,郎任宁当时在备课,却放下了手里的讲义,要求郎峰把自己当成观众,重新讲了一遍。他做完以后,郎任宁夸奖了他。郎峰又问他:“所以是我错了吗?”
  郎任宁说:“你没有错。”
  郎峰是有疑惑的:“可我在书本里找不到答案。”
  郎任宁当时的答复他记得很清楚,不仅是他的答复,更是他说话时的神情和语气。
  郎任宁说:“有些东西的答案不在书本里,是在心里。”
  第二天,郎任宁和江滢带着郎峰、郎逸换了一家教会。那家教会离家更远,所以每次郎任宁都要早起二十分钟开车送他们,可是他风吹雨打不动,一直持续到了郎峰上大学。
  郎峰给周其琛讲这个故事的时候,他们正在阿姆斯特丹骑自行车看郁金香。郎峰说他来得正好,三月中旬是郁金香刚刚开始盛放,不用去什么景点,很多花园就有。他们一路骑一路停,在中心区北边的时候,郎峰带他绕了个路,到一家教堂前面停下来。那就是他去了三年的教堂。
  教堂的外面,也挂着一幅彩虹旗。
  周其琛突然说:“进去看看?”
  那是个周中的下午,所以教堂没有活动,正常对外开放。郎峰带着他停好了车走进去。教堂所在的建筑出人意料地摩登,这和周其琛脑子里面预设的想象根本不一样——光线透过天窗和彩窗照射进来,空气里的灰尘反射出无数道的光束,或彩色或暖黄,像是神明打翻了调色盘。他想象的逼仄,阴沉,呆板都没有,只有光明。
  抬腿走近教堂那一刻,周其琛就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在逐渐拼凑郎峰的过去。而他的每一片拼图、每一个谜底,都和他猜测的一模一样。如同一道简单的公式,他输入的一定是这样的经历,才能输出如此结果。
  可虽然都猜到了,他却丝毫不觉得乏味。提议来阿姆斯特丹的时候,他主要想的是多一些时间和郎峰在一起,没想到这趟旅行有这么多的附加价值。
  和郎任宁的见面就更是如此。周其琛对郎任宁的第一印象是,什么都好,但就是有点不太像父亲。别的什么角色都行,大学教授,人生导师,或者专注于书本的研究员,可就是不像父亲。
  可能是因为,郎峰跟他爸之前太客气了,父子之间偶尔开开玩笑,但大部分时候气氛严肃。郎任宁每天都是雷打不动的白色衬衫,而郎峰时至今日在家庭聚餐的场合都要穿带领子的衣服,他们都是注重场合的讲究的人。周其琛看着郎任宁的时候,从里面看到了一百个郎峰的影子。
  听说郎峰要带男朋友回阿姆斯特丹,郎任宁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带他们去运河划了船。周其琛看着郎任宁把白衬衫的袖扣都挽起来,在大太阳底下划船划得汗水浸湿了衬衣后背,就觉得非常可爱,特别和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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