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钩——bylarivegauc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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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其琛只是嗯了一声。此刻浴缸里面的水温度渐冷,他就跟郎峰说:“我洗个澡?”
“嗯,有事叫我。”郎峰知道对方是赶自己呢,就给他放了水,试了试水温之后才走开。
话虽说着,周其琛只觉得自己大腿根酸麻乏力,腰间全是红印子,后腰被那一下磕得疼得厉害,后面润滑剂一点点顺着双股之间往下流,他不用看也知道穴口肯定红肿起来了。他本来也不是轻易给人上的人,都多少年没有这么纵欲过了,站起来腿都有点不由自主地发抖。所以他不想在郎峰面前站起来。这实在是太跌份儿了。不仅是性爱的放肆,还有郎峰对他的温柔试探……都太过了。他脑子里面乱的很。两情相悦上个床其实是很自然的事儿,之前他也没这么困扰,可今天……是真的反常。
等他洗完,郎峰才进去洗。他用的时间也稍微长了一点,等他出来以后,竟然已经找不见周其琛了。卧室收拾了一下,他的包和衣服都不见了,桌子上有个字条,是周其琛的笔迹,上面写着:Evan,我先走了,回去要倒时差。下次来北京联系。
落款一个“周”。郎峰拿着这字条心里面发堵,他这……跑的也太快了点吧?而且他那个样子能自己开车吗?
但是,对方顺从地叫他Evan,这是只有郎峰父母和亲人才叫他的名字。他又有点微小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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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RH: Quick Reference Handbook,飞机出事时候翻阅的紧急检查清单。
民航飞行员体检脱不脱裤子这件事我花了大概25分钟查阅,得到的最靠谱答案是招飞体检需要,但是进公司之后的体检不需要。大家就当私设吧。
第7章 - Present
那天做完一场之后,周其琛心里面也挺乱的,可以说是不告而别,碍于基本的礼貌给他留了字条解释说要倒时差——这个借口有点拙劣,骗骗别人还可以,估计骗不了郎峰。
和陌生人做爱这种事情,周其琛知道他比郎峰熟练多了。欲望就是欲望,他可以每次睡的人不重样,但只爱过一个人八年,而跟这个爱的人没拉过手没亲过,什么都埋在心里。二十五岁往后,他基本只有放假回家的时候可以找人抒发一下欲望,随之而来的就是更长时间的压抑。经历使然,他是把性和爱分得很开的人。即使他后来离开了军队,到了民航,可以自由支配自己的时间和精力了,他也未能完全脱离这种模式,除去和在深圳的前任那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之外,一晃两年多过去了,他也没谈过别的恋爱。
可他和郎峰,又不是陌生人。郎峰带着他在外面光明正大地约会,他俩进展到今天这一步,算是炮友之上。他也看得出郎峰的套路,约会,情感上互相了解,了解到位之后上床,身体上互相了解,然后在一起,锁定恋爱。郎峰是很讲究秩序的人,他们情感上没走到那一步,所以他其实那天本来也没想带自己回来,这些周其琛都看出来了。可是最后关头,他松懈了防线,不但带自己回家来了,还让自己上了他。
可松懈了防线的,也不止郎峰。他是松懈了身体的防线,是在感情没谈到位的时候,就脱下了衣服。可周其琛,是松懈了心里的防线。衣服脱下来还能再穿回去,做不做不也就是一个字的事儿。可心防一旦解下来,就装不回去了。无论是性爱当中还是过后,他都觉得有点被拿住了,弱点全都暴露出来,这不仅仅是体位的原因。以至于往后几次,周其琛都觉得,郎峰看自己的眼神不一样了。
他不告而别之后一天,郎峰就给他发了个微信,问他:今天飞得怎么样?
周其琛那天确实在飞,是落地了才看到,隔了几小时后给他回复说天气很好,飞得还不错云云,总之也没有什么内容。他也是不忍心晾着郎峰。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本来以为不告而别这事儿就过去了,但是又隔了一天,他带着方皓飞上海的那天晚上,居然又接到了郎峰的电话。
那是郎峰第一次没事的时候给自己打电话,之前要么是约见的时候迟到几分钟,或者沟通别的事情的时候有明确目的。
“那天你走了以后我有点不放心,后来……你没事吧。我怕那一下摔的还挺厉害的,你不是之前还做过手术。”郎峰的声音挺响亮,他向来也是平铺直叙不拐弯的人,态度上温和,但是言谈间是直奔主题。
“没事,过两天就好了。谢谢你关心啊。”周其琛见他还记得这事,心里面其实是暖暖的,自然不会驳他的好意。其实他也知道,郎峰介意的不仅是他俩摔的那一跤,还有之后他不打招呼留个字条就走了这件事。
郎峰看他说没事,也不好意思追问什么,只是说:“……一人一次,下次你来,好吧。”他不是经常说出这种话的人,如今这语气听起来颇有点“我陪给你”的意思,周其琛听着也觉得挺心软。他本来就没记恨,他心里面本来在意的也是自己的失态,而不是郎峰的僭越。
“你在北京?”周其琛就问他。
“嗯,我还在,”郎峰顿了一下才说:“明天下午才走,你想来的话可以过来,我们……看个电影说会儿话。”其实周其琛听他这样子其实心里挺受用,郎峰要是一个电话打来说让自己上他,他人在上海都可以打飞的过去——当然,如果没有飞行任务的话。
“哎,我在上海呢,”周其琛说,“之后飞新加坡,然后回上海,再回北京。”他们时间确实对不上。
“这算是小四段吧?”郎峰在那边问。
“算是吧,这几周忙得不行,要春运了,两个高峰期。”周其琛也是推托了一下,不过他说的也确实是实话。
郎峰听着有点失望,他哦了一声,问他:“下礼拜呢?”
周其琛说:“你再发一下排班表吧,我看看。”
郎峰说好,然后又问他:“春节怎么过?”
周其琛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就……该怎么过怎么过。今年看排班,可能在新加坡过吧。”也不知是怎么了,他俩一闲聊就聊到他不太想聊的话题,要么是过去在军队的事情,要么是后背的手术伤疤,要么是家人和过节。但他也不想显得太冷漠,就转移话题道:“你怎么过?”他这边问着,突然有了个奇异的想法,如果郎峰的家人也不在国内,他又恰巧人在北京,是不是……他俩可以搭个伙?
可是郎峰说:“春节的时候我在荷兰,估计我妈要做点好吃的吧,也算是过了。Ivy又不在家,我们家还是过圣诞节的时候人更多。”
周其琛跟他又拉了几句家常,聊到了浦东的撞机事故的余波。他和郎峰正好一个人是飞空客330系列,一个人飞320系列。郎峰问了他如果他是南方机长的话,发现跑道正中央横穿的330,会不会选择带杆起飞,周其琛的第一反应是不会,而是直接冲出跑道啃草地——但是,他也说,我们都是得知事故全过程了,本来就有偏见。真到了那个时候,千钧一发之际,怎么选都难说,都是一毫秒的决定。
聊工作其实比聊生活要容易,他们一来一去也讲了一刻钟的电话,到最后周其琛看了手机屏幕一眼,郎峰确实是发来了下周的排班表。他说好一会儿给他发自己有空的日期,才挂掉电话。
第8章 - Past
林晓第一次见到周其琛的时候,正赶上她人生特别不顺的一段。
那天,她前脚进了家门,就被护士长一个电话叫回去值班。她是201医院的护士,按理说海军医院事儿少,基本住院的来检查的都是现役或退伍军人。可她负责的病人里面,有两个老兵情况特别危急,她连着加了几次班,每天回家都特别晚。她原本是每周在北京的一个危机心理热线做志愿者,但是本职工作强度太大,只能排到凌晨的班。几天下来,连当老师的许蔚然都略有微词了。
许蔚然是她的女朋友,或者应该说是伴侣。她们在一起七年了,同居四年多。两个人最近开始大事小事争吵不断,怕是到了七年之痒。这也是她心情焦躁的另外一个原因。
可是,护士长电话里说直升机送来个跳伞摔断八根骨头的海军飞行员,需要二十四小时轮班照看,他们人手实在是短缺。林晓只得回去。
刚刚进了病房的时候,林晓一推门,看到浑身裹得木乃伊一样,麻醉还没过还在昏睡的周其琛,她的焦躁就飞出去窗口外面了。林晓是特别有同情心的一个人,她看周其琛……实在太惨了。
可是躺在床上那个飞行员开口说第一句话,又把林晓给逗笑了。
他说:“你数学好不好,给我检查检查,胳膊腿儿都在吧。”
林晓笑着说:“没事,都在。手术挺成功的,你别担心,躺着恢复就好了。” 她翻开电脑一看这人的片子,摔断八根骨头是夸张形容,可实际上也有腰椎、锁骨、肋骨、大腿、肩膀五块骨头,加上胯骨重度挫伤。腰椎和锁骨比较严重,里面都植入钢钉了,所幸没有神经损伤。
“那就放心了。”他努力转过头,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林晓。”她说,“你呢?”
“周其琛。”那个木乃伊说,“情况特殊,不握手了。”
林晓没忍住,伸出手轻轻拍了周其琛的肩膀一下。周其琛转过脸来看她,她才意识到不太合适,突然又把手给抽回去了。
那一刻,也许是术后麻醉劲儿还没过,他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什么也可以抛开不顾了。“别怕,我不喜欢姑娘的。”周其琛笑着说。
林晓这会儿也笑了,她拢了拢墨黑的短发,低下声音说:“没事儿。我也不喜欢男的。”
手术以后的前三个晚上,林晓亲眼看见他疼得整个晚上都睡不着觉,尽管一直输液,里面有止痛药和消炎药,但是他为了不影响运动表现,不想加强止痛镇定类药物的剂量。林晓搬个板凳坐在他边上,眼看着汗水顺着他脸颊脊背留下来,每天早上床单都是被汗水浸湿的。她之前护理过一个摔断手肘的年轻姑娘,手术后第一天晚上那姑娘就疼得哇哇大哭,她那是断了一块骨头,周其琛是她的五六倍。而且,他断的骨头太多,又涉及腰椎,前两周基本是动不了的。林晓实在心疼他,给他带了个平板电脑看东西,值班的时候还尽量坐下来陪他聊会儿天,希望能转移转移他的注意力。可周其琛的心态一直挺好,疼就咬牙忍着,反而关心起她的感情状态,要听林晓讲她和许蔚然的故事。按理说她不应该跟病人分享私人生活,可林晓破例,讲给他听了。
她也了解到他其实是海军航空兵,是基地演练的时候出了事,不得已而低空跳伞,才摔成这样。因为他送到医院的时候情况危急,所以直接做的手术,手术过后需要走程序,那时候林晓也问过他,你家里人呢?周其琛只是说,父母年纪大了,不想让他们担心,等稍微好一点了再告诉他们。林晓只好按照医院规定的程序,联系了他报给军队记录在案的紧急联系人。
周其琛的紧急联系人填的是白子聿。
林晓的电话到第二个才打通,接通以后,对方沉默了一下,然后对林晓说:“麻烦您把电话给他,我跟他说两句。”
病房里面没有配备电话,林晓顿了一下,让他拨了自己的手机,然后把手机拿给了周其琛。
因为晚上睡不好,所以白天他也经常陷入昏睡,林晓走回病房的时候,他就处于这种半梦半醒的状态。林晓轻轻捅了捅他,说:“电话。”
刚刚醒转就接到这个电话,周其琛可以说是毫无准备,也没猜到对面人是谁。因为他肩膀有伤,所以林晓凑近了,把电话举到他耳朵旁边,听到对面的人说了句“喂”,周其琛才意识到是白子聿。
他不是没有期待过他的电话,可是已经好几天过去,他们连长甚至副师长的电话都来了好几个,政委甚至飞到201总院看他了,白子聿那边杳无音信,他大概也知道他不会来了。结合之前的记忆,他依稀记得他好像是不在营地,有事回家了。
白子聿接通电话,问了他一句怎么回事。周其琛说得也很言简意赅,只是说:“500多米撞鸟,底下全都是人。我愣是等到70多米跳的,你说……我是命好还是命不好。”他苦笑着说。
白子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说了句话,大概意思是你人没事就好,林晓隔着个手机听不太真切。
周其琛又问他:“你不在营地?回家了?”其实他的言外之意是想问白子聿为什么没过来看他,也没打过电话,不过他不好问得太直接。
白子聿那边又停顿了很久,然后他说了四个字:“我结婚了。”
这次,林晓听得很清楚。
她抬头看了一眼周其琛的表情——虽然那样的表情只持续了一秒,可那一瞬间她全都懂了。
“恭喜你啊。”那一秒之后,周其琛语气就恢复如常,他说:“之前……都没听你说过。”他真的是很意外,因为白子聿追过的每一个姑娘他都知道,他们之前的关系就有那么铁。他之前的两次恋爱,那些他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细节,白子聿喝多了之后一股脑儿都告诉过他。可这次,他不但谈了对象,还回了家,还一声不响地结了婚。他的人生像是突然筑起一道高墙,整整齐齐地把自己挡在外面。
白子聿之后说了什么,他都有点反应不过来了。最后,周其琛只是象征性地说了一句,“什么时候回来,补喝一轮酒。”他声音有点哑,喉咙也干得发紧。也想不出什么别的话了。说完了,周其琛就让林晓挂上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