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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主——by故人温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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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总。”一道画外音接入:“好久不见。”
  “这份大礼你喜欢吗?”卢司宇坐在真皮沙发上,惬意地观看屏幕里实时转播的夏花间和沈清徽,他说:“瞧瞧,两位美人睡着的样子真漂亮。”
  沈篁忍住恶心,直言道:“你想要什么?”
  “好说,只要沈总不要再动我们的‘货’,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两位美人在天亮之前也能平安到家。”卢司宇念及沈篁同性恋的身份,不忘借机侮辱道:“不过沈总,女人和男人在一起才叫公理,你是没尝过男人的滋味,才……”
  “嘭——”整个镜头剧烈摇晃,第一声爆炸响起。
  两边人均是表情惊愕,齐齐盯紧屏幕上的画面。
  这分明是没得谈的意思,沈篁双目猩红,破口大骂:“去你爹的狗屁公理,她们要出什么事,我要你们陪葬!”
  卢司宇已经切换通话频道,他急切地问:“孙哥,怎么回事?不是说用她们威胁一下那边的人就够了吗?怎么突然爆炸了?”
  他倒不是在乎这两条人命,可是绑架她们的初衷只是当成和沈家谈判的筹码,如果能让沈篁就此收手不再多事,他不想把一个大家族彻底得罪。
  孙莽抛起手中的远程遥控器再稳稳接住,他冷声:“不见点人血,她们长不了教训,这次要让她们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他眯眼:“怎么?你怕了?”
  卢司宇听到他阴毒的话,否认道:“哪里的话,不过还没到见血的时候,孙哥……”
  孙莽直接断开他的通话,卢司宇知道谈判彻底崩了,脸色霎时变得难看,他有点怵孙莽,毕竟他只是贪财,这个人喜欢玩命,有时候甚至不听他的安排乱来,活像一条见人就咬的疯狗。
  孙莽十三岁出来混黑/社/会,淌过尸血、沾过人命,从马仔一路做到大哥,结果被兄弟出卖锒铛入狱,几年前他出狱,把出卖自己的人剁成肉馅喂狗,之后他收归那人手下的势力东山再起,整条代孕产业链都是他提供的人手。
  “嘣!”第二声爆炸。
  夏花间终于睁开眼睛,几乎在乱石飞起的同一时刻她清醒过来,她不假思索地抱起昏睡中的沈清徽,像只轻盈的飞鸟往楼梯处奔去。
  “啧。”孙莽眼里露出几分兴味,他最喜欢猎物垂死挣扎的场面,所以没有束缚她们的手脚,任由她们逃跑,他一边欣赏屏幕里不断闪现的身影,一边按下手中的远程遥控器。
  炸弹安放的位置相当巧妙,看似威力不大给人留足逃跑的时间,实则整栋楼随时会轰然崩坍。
  孙莽接入和沈家的通话,他轻佻地吹一记口哨:“沈总,我把地址发给你了,你现在过去应该赶得及,”他发出桀桀怪笑:“给她们收尸。”
  屏幕蓦然一黑,沈篁眼神阴森,她“咚”地一拳砸碎手中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嗓音破碎:“走!”
  烂尾楼里,女人因为爆炸的冲击飞了出去,她死死护住怀里的孩子,大片肌肤被地面上的碎石刮伤,渗出淋漓的血珠子。
  “妈妈。”沈清徽疲惫地睁开眼睛,温热的血液滴落在她额头,她惊恐地看着夏花间:“血!”
  “没事。”夏花间忍着剧痛拉她站起来,她说:“跟妈妈跑,别回头看。”
  沈清徽来不及说话,跌跌撞撞跟她往下跑,轰塌声、爆炸声充斥在耳边,震得她耳鸣目眩,灰尘扑进眼里让她泪流不止,飞起的石片刮破她的脸颊、小腿,鲜血争先恐后地往下流。
  她们怎么跑都跑不到尽头。
  “轰——”终于,整栋大楼不堪重负,支柱根根断裂,在黑夜里发出震天的悲鸣声。
  夏花间脸色骤变,她只来得及将沈清徽扑到一边,用身体做支架圈出一块安全区,巨石断砖、钢管支架铺天盖地地砸下,一起砸到她的头上、肩上、背上,她骨头断了好几根,支撑不住地半跪在沈清徽面前。
  即便是这样,她还是做出保护的姿势,把沈清徽死死圈在怀里,不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沈清徽被吓呆了,蜷成一团瑟瑟发抖,夏花间身上的热血混合尘土滴落在她脸上,她的眼里弥漫开血色,她哭着嗓子喊:“妈妈!妈妈!”
  “别怕,”夏花间呛出一口血。
  她笑意温柔,如一株素白的夜昙花,沾染再多污秽也始终高贵典雅:“妈妈在,别怕。”
  沈清徽哭地更难过了,那些坏家伙把她的宝贝给吓坏了,夏花间想伸手擦掉她眼角的泪,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动弹。
  她的意识开始溃散,身体摇摇欲坠:“清徽,别怕。”
  她阖下眼:“妈妈爱你,爱竹竹。”
  永远地爱你们。
  “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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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间妈妈……


第23章 姐姐
  23、姐姐
  沈清徽度过了人生中最漫长的两个小时。
  “人呢?!”
  “快找啊!”
  “夏小姐!清徽!能不能听见!”
  “有人吗!?”
  她们的呼喊在废弃的烂尾楼里回响,因为逐渐缺氧而意识迷糊的沈清徽,伸手摸到一根铁条,她一边敲击身旁的石头,一边艰难地扯开嗓子,发出虚弱的哭声:“救命!救救我们!”
  谁来救救我们。
  半晌,头顶上方传来匆忙的脚步声,沈篁望见掩在巨石铁架下的身躯,一路踉跄地跑过来,她扑跪在地上空手挖石头,她的手很快皮开肉绽,指尖的血渗入地里晕开一滩深色。
  其他人紧随其后,拿着撬棍搬开石头。沈篁脸上满是泪痕,她吼出声:“快挖啊!挖啊!”
  爱人生死未卜,女儿濒临崩溃,伛偻的身躯和细弱的哭泣将沈篁剥骨抽筋。
  如果她行事不要那么高调。
  如果她今天陪她们一起出行。
  如果她来的再快一点、快一点。
  是不是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滔天的悔意与恨意将沈篁的意识碾碎,底下的人一点点展露在她眼中,她们的惨象让人目不忍睹。
  夏花间在临死之前把沈清徽紧紧抱住,她承受住大部分砸压的重物,断裂的骨头穿破她的脏腑,令她变成一个血人。沈清徽受到的精神刺激太大,在她的尸体下蜷成一团,四肢乏力冰冷,
  沈篁爬跪过来,将夏花间箍紧的手臂从沈清徽身上拉开,她抱着人一起跌坐在地上,表情似哭似笑,她抚摸夏花间的眉眼,动作极轻,生怕把怀里的人弄碎了。
  “花……花间。”沈篁几乎稳不住自己的声音:“你不是答应我,晚上要带宝宝回家吃饭的吗?”
  她笑了笑,眼神哀伤:“你看,天还没亮,‘晚上’不算过去,你最守信用了,你醒来好不好,醒来好不好?”
  回应她的只有一片死寂,泪水滴化女人脸上的血迹,她唇色苍白,长眠于世,再也无法醒来给爱人一个热情的吻,纵容地回她一个“好”字。
  沈篁靠在她肩上,语气委屈,像一位被人欺负的孩子一样哭诉:“你从来没有骗过我,从来没有的,花间,花间啊——”她终于控制不住,失声痛哭。
  没有人敢上前打扰,她们全部站在不远处,为这悲凉的一幕默哀。
  “竹竹。”沈清徽扯动沈篁的衣服,失去妈妈的幼兽失魂落魄、哀哀嗷呜:“妈妈,妈妈。”
  妈妈怎么睡着了?她为什么不醒来看看她的宝贝?她的妈妈去哪了?她要妈妈。
  沈篁读懂沈清徽眼里的痛苦与恐惧,喉咙里冲上一股铁锈味,她勉强地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凑过身亲吻沈清徽脏兮兮的小脸。
  她隔着夏花间,抱一下沈清徽:“宝宝,我爱你,也爱妈妈。”
  沈清徽眨一下眼,眼泪扑簌落下。
  沈篁摸摸她的头:“你先和糜姐姐回家,我和妈妈晚点回去。”说完,她朝一边的人群喊道:“叶糜!过来把清徽带回家。”
  叶糜神色哀痛地走过来,她把沈清徽拦腰抱起,小孩没有吱声也没有挣扎,乖巧地窝在她怀里无声地哭,叶糜转身要走。
  沈篁突然抬头,喊了声:“清徽!”
  沈清徽泪眼婆娑地看向她和妈妈,沈篁软下目光,哄着她:“宝宝,再喊一声母亲和妈妈。”
  沈清徽听她话,乖顺地喊:“母亲,妈妈。”
  “乖了,回家吧。”沈篁不再看她,复低头吻了吻夏花间的唇。
  她们幼年相识,少时作伴,长大后有幸成为眷侣,本该是相爱到白首的一生,本该是……
  沈清徽似有所感,忽然奋力挣扎着要从叶糜怀里下来,叶糜怕她摔下来连忙松手。
  沈清徽刚落地一回头,沈篁抱紧夏花间缓缓倒下,她用废弃的钢管刺破心脏,追随自己的爱人入了忘川。
  她爱清徽,可是没有竹竹的花间会孤单,没有夏花间的沈篁会孤单。
  一个人的独活是偷生,两个人的共死是永恒。
  沈篁不要这没有夏花间的人间,她会觉得寂寞。
  沈清徽僵立在原地,眼里只余血色,良久,叶糜的手掌覆盖她的双眼,“我们回家吧。”
  她,已经没有家了。
  这一天,沈家失去了她们的家主。
  这一天,沈清徽失去了两位妈妈。
  沈清徽被沈家人带回沈宅医治,沈篁和夏花间的尸体留在停尸间,等沈清徽的情况稳定下来再做打算。
  卢司宇在自己的游艇上被抓获,韩定远和孙莽潜逃,三家加大力度追查涉案人员,同时彻底放开手脚,将他们在全国各地的代孕窝点连根拔起。
  人活一辈子,或为名为利,或为情为命。
  卢司宇等人许各方好处,形成盘根错节的利益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才有底气为非作歹。三家同样可以利用这一点,与各路人马合作彻底割断他们的喉咙。
  一场不死不休的复仇自此拉开序幕,然而几日后,沈宅笼罩上一层更浓重的悲色。
  有人托来口信,要沈家去收尸。
  十二具尸体被摆放在沈宅的院子里,她们是沈篁生前派去救代孕村女性的最后一批人。全部人的衣服被暴力撕扯,下/体破裂出血,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她们都曾遭受过非人的折辱。
  带她们回来的沈慎微哑声向在场的各位家人汇报:“让他传话的人还说,这是给我们沈家的吊唁礼。”
  所有人咬牙切齿,骂声四起:“这帮畜生!”
  眼下天色黯淡,狂风怒号,摧断生者的心肝。
  “清徽!”不知是谁惊呼一声,
  她们齐齐朝不知何时跑出来的沈清徽望去,她和她们一样换上黑衣,清冷冷地站在台阶上。
  原来健康白净的人如今形影消瘦,她步伐缓慢地走下台阶,脸上喜怒难辨,每个人都自觉地退开几步让她走过去。
  沈清徽在离横陈的尸体几步之外站定,她蹲下/身,向其中一具尸体伸出手,落在尸体上的指尖止不住地颤抖,连带她的心跳都开始失控。
  她将姐姐们身上被撕破的衣服,一遍遍地抚平收紧,可无论她怎么用心,都遮不住女人们肌肤上青紫的淤痕,那些淤痕是白娟上刺目的污点,永远都洗不干净。
  她慢慢咬紧下唇,继续做无用功,猩红的血从她嘴角流下,从她的脖颈流向心口。
  沈家人静立在一旁,许多人于心不忍地别开头,不敢去看沈清徽和躺在地上的尸体。
  “清徽。”有人小心翼翼地喊她,生怕叫她太急,人就倒下了。
  “滴答——”雨渐渐落下。
  沈清徽抬头看向那人,她脸色苍白,薄唇染血,因好几天没有和人说过话,声音有些沙哑:“去拿十二张白布来。”
  这是她四天来说的第一句话。
  “你稍等。”沈西洲连忙跑进去找白布。
  不一会儿,她捧出一叠白布站在沈清徽身边,沈清徽伸一次手,她送出一张白布。
  沈清徽将白布铺在与世长辞的姐姐们身上,每盖上一个人的尸体,她就低一下头,语气很轻地说:“姐姐,你们回家了。”
  十二位姐姐,她说了十二遍。
  粤地的雨下得这样大,几乎要把人的脊梁给压弯了。
  沈清徽全身上下被雨湿透,待盖住最后一位姐姐的尸体,她晃着身体起来,然后一动不动地站立,双眼仿佛失去焦点般茫然溃散。
  沈西洲察觉她的精神状态相当危险,神色惊慌地扶住她的肩膀,沈西洲拔高音量:“清徽,你看着我,看着我!”
  她忍着心痛,看向沈清徽空洞无神的凤眸,极尽温柔地劝慰她:“我们还在这里,看看我好吗?”
  “求你了,看看我。”
  沈西洲接连喊了数声后,沈清徽溢满血色的眸子才重归清明,其中又添进新的东西,那是在旧木化成的灰烬上燃起的新火,势要将人间一切肮脏的事物焚烧。
  沈清徽对沈西洲露出一个像哭一样的笑。沈西洲将她死死抱紧在怀里,雨水袭身,沈清徽的身体冷得让人战栗,仿佛怎么暖都暖不热。
  长久的静默。
  “啊——”陡然,女孩的尖叫声穿透雨夜,一声又一声,含着泪,泣着血。
  在场无一人打伞,站在雨中旁观这场迟来的宣泄,她们已经分不清自己脸上的到底是雨还是泪了。
  良久,尖叫声停止。沈清徽抓紧沈西洲的衣服,用喊哑的嗓子低声道:“沈折姐姐最爱吃光姨做的梅菜扣肉。”
  “夏霈姐姐答应过我,等秋天到了给我做风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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