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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主——by故人温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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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宗实连忙打开后备箱,里面放着一排擦得锃亮的大砍刀,五十厘米的刀身又厚又长,刀锋处反射出雪白的刀光。
  他小跑过去,把砍刀递到梁成武手中。
  梁成武握紧刀柄,他一脸煞气地走到夏白焰和沈清徽身边,然后把盖在沈清徽身上的夏白焰一脚踢翻。
  他看一眼夏白焰的脸,发现不是照片上的人,于是他转移目标,一把抓起俯躺着的沈清徽的头发。
  女人的玉颈往后仰,满脸的血污,唇色苍白,像一只垂死的白天鹅。
  都是因为这个女人,他弟弟才会被撞死,梁成武心里怒火中烧,看着沈清徽的目光,仿佛即将择人而噬的恶狼。
  “臭三八!去死吧!”他松开手,高举起手中的砍刀。
  “哔——”突然,喇叭长响,一道强光照过来,梁成武动作一停。
  “威哥,有人来了!”陈宗实大喊一声。
  沈西洲被他们的车挡下,根本冲不进来,她死死地盯着梁成武手中的刀,手臂不断颤抖。
  只见那个满脸凶相的男人,远远地望过来一眼,男人挑衅式地将刀尖对准她指了指,然后回过头,重新举起砍刀。
  “啊——”沈西洲双目欲裂,眼睁睁地看着嗜血的刀光从空中划过,然后重重地劈入沈清徽的后背。
  衣服被刀锋割破,血肉翻出伤口,沈清徽瞬间被淹没在血海之间。
  梁成武站起来,满脸都是溅出来的血,他举起砍刀,对着车里的沈西洲狞笑,刀尖下不断滴出鲜血。
  他往回走,一边走一边高声喊道:“全部人!操起家伙!杀了她们给阿威报仇!”
  他的同伙迅速分好砍刀,然后人手一把刀,朝车里的沈西洲包围过去。
  亲眼目睹梁成武砍向沈清徽的那一幕,沈西洲痛得喉咙里涌出血腥味,她拎起放在副驾驶座上的刀,打开门下车。
  “她/娘/的,活见鬼了。”有人看清沈西洲的长相,心中大骇。
  刚才她坐在车里光线不够清楚,现在走出来,不熟悉的人咋一看到她的脸,只觉得和倒在地上的沈清徽一模一样。
  梁成武也是一惊,刚才这个人不是倒在地上,被他砍死了吗?怎么又活过来了。
  张聪问:“梁哥,到底哪个是我们要杀的人?”
  “管她?一起杀了就是。”梁成武抹一下脸上的血,一行人逼近沈西洲。
  沈西洲同样在朝他们走来。
  草木枯败的季节,寒风凄凛,女人的乌发被红绸带束高,衣角与红带翻飞。她身似苍木,透出几分萧瑟与哀凉。
  “铮——”刀刃出鞘,带出一阵鸣声。
  沈西洲丢下刀鞘,表情分外肃杀。
  热兵器时代到来以后,学习近身搏斗和使用枪/械成为大势,剑术和刀法式微,然而现实生活中,尤其是在全面禁枪的国家,真正伤人的往往是刀具,很多人根本无力抵抗。
  松鹤武院开设了正规的刀剑课。
  沈西洲上第一堂刀剑课时,老师就告诉她:“西洲,要学会藏锋,才不会伤害自己和在乎的人,也要学会出锋,才能够保护自己和在乎的人。”
  后来她离开松鹤武院,依旧日日勤练,不曾有一日荒废。
  今天沈西洲手中的这把刀,便是一把改良后的唐横刀。
  古朴的刀身上流溢冷光,正映出她眼中的森然杀意。
  刀刃伤人亦救人。
  沈西洲右手持刀,整个人如一柄出世的上古名剑,每走一步,便将无涯夜色破开一道伤口。
  她自幼习武,七岁持刀,从小到大冷静从容,极少失态,这是她继会玄山一事后,第一次在心中产生那么汹涌的怨气与怒意。
  她拼去半条命才护住的人,凭什么要经受这样的伤害与欺辱。
  她今晚,定要用这些人的血祭刀!
  须臾,两边人狭路相逢。
  “杀了她!”梁成武等人疯狂如野狗,手中的砍刀径直朝沈西洲劈去。
  沈西洲左右闪避他们的攻击,她抽起唐横刀,刀光行云流水,密集地斩到这些人的身上。
  梁成武挥舞砍刀,怒不可遏地斥道:“你们是废物吗!砍她啊!”
  沈西洲陡然盯紧他,目光幽冷,她硬是迎着几道刀锋,转眼间就逼近梁成武。
  一把砍刀从她右臂上剜过,与此同时,她将唐刀刺穿梁成武的腹部。
  “呵——”沈西洲当下厉喝一声,她抽出刀提起一脚,正踢中梁成武的下巴,梁成武瞬间面带惊恐地飞了出去。
  忽地,又是一刀劈下,沈西洲脊骨发寒,她往后弓腰,堪堪避过砍向自己脑袋的刀光。
  沈西洲猛然回头,眼睛血红,她看着这群亡命之徒,想着生死未卜的沈清徽,连呼吸都带着滚烫的热意。
  寒风尽数灌入喉咙,她声嘶力竭道:“你们该死!”
  又是几道血影掠过,这些人手中的砍刀应声而落。
  他们浑身是伤,均是一脸恐惧地看着眼前这个,如地狱修罗般可怖的女人。
  “疯子!”听着耳边的咒骂声,沈西洲的神色愈加孤冷。
  她似一只矫健的矛隼,敏捷地避开他们的攻势,每一刀都正中要害。
  这些人,一个又一个地倒在地上,从他们身上涌出来的血,在地上延开诡异的纹路。
  又是一刀落下,滚烫的鲜血,喷溅在漆黑的刀身上。
  转瞬,最后一个人轰然倒下。
  路灯长明,沈西洲被笼在一片光影里,她急喘几口气,握着唐刀的手臂紧绷。
  比白玉无瑕的脸颊上,淌着别人的、自己的鲜血,使她带着一种残缺而狰狞的美。
  她的脚边是横陈的身体,周围只有呼啸的风声,远处高楼灯火零星,此情此景,宛若人间炼狱。
  沈西洲用手背擦一下嘴角的血,她凤眸低垂,从人堆中找出梁成武。
  她大步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梁成武,她学着他刚才的动作,高高地举起了唐刀。
  梁成武目露惊悚,下一刻,男人的尖叫声划破黑夜。
  沈西洲将唐刀钉入他挥刀的那只手的掌心,冰冷的刀身折射出女人心中滔天的恨意。
  做完这一切,沈西洲身体不稳地摇晃了一下,她拖着千疮百孔的身躯往前走,一种无力的悲怆感往上涌,她的身体和心理已经痛到麻木。
  “滴!”突然,她的耳机里自动接入一个电话:“西洲,我们来了。”
  沈西洲往身后看去,车队的鸣笛声响彻整条高速路,她极轻地笑了一声,她转头背对着光,走向生死未卜的沈清徽。
  沈清徽倒在一片血泊之中,背部的刀伤让人目不忍视。
  沈西洲看到她身上的血时,一路踉跄地扑跪到她身边。
  “姐姐。”沈西洲垂眼沈清徽,根本不敢轻易挪动她的身体。
  她的裤子都被地上的血渗透了,湿乎乎地粘在大腿上,她心尖打颤,伸出还算完好的左手,想要去探沈清徽的气息。
  中途,她又似想起什么,整只手悬停在半空。
  她把手往衣角处,用力地擦了擦,有些自责地呢喃道:“脏了。”
  她的手脏了,会吓到姐姐,一定要擦干净。
  “姐姐。”沈西洲擦干净手,又低声轻唤沈清徽,可惜,没有人回应她。
  她拂去散在沈清徽脸颊上的头发,女人的呼吸比纸还要虚薄,仿佛随时要被风撕碎了。
  沈西洲表情将哭未哭,既狼狈又哀伤,她的姐姐爱哭,那么疼,怎么受得了。
  她努力地扬起笑容,像儿时一样,用十分温柔的口吻道:“对不起,这次没有保护好你。”
  她的眼角泛起深红,方才伤人完全不惧的人,此刻牙齿都在发抖:“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西洲。”
  沈西洲听到自己的名字,神情恍然地抬眼看向费舟桥。
  费舟桥神色隐忍,指了指她不断流血的手臂:“你先去处理一下伤口吧,小懿我来照顾。”
  沈清徽去海外的时候,费舟桥一直留在沪上处理事务。
  沈清徽被送回沪上的私立医院抢救,她接到沈西洲的电话后,就立刻送沈懿过来了。
  沈西洲沉默不语,满眼哀凄,她的视线绕过费舟桥,停留在表情沉痛的沈懿身上。
  好半晌,她才声音沙哑地说:“舟桥,代我向阿懿说声抱歉。”
  抱歉,她没能保护好清徽。
  费舟桥心里难受,她长舒一口气:“我明白的,你先去找医生,我和她说。”
  沈西洲迟缓地点一下头,她好像背负着万斤之鼎,又努力地用尽全身的力量,撑起自己的脊梁不要垮掉的人,每走一步,背影就沧桑一分。
  费舟桥看得眼圈发热,她拼命收起泪意,转身蹲到沈懿旁边,轻轻地拍了拍少女颤抖的肩膀。
  沈西洲刚下楼,立刻就被等着她接受治疗的医生送进手术室,医生对她身上的伤口进行消毒和缝合。
  医生告诉她,如果她再晚一段时间过来,恐怕会留下轻微的后遗症。
  从始至终,沈西洲都没有开口说过半个字。
  手术结束后,她起身要走,连休息一下都不肯,主治医生不敢拦她,只好放任她离开。
  沈西洲出手术室时,天色正在逐渐转醒,天空呈一片灰蓝色。
  医院里弥漫冰凉的消毒水味,连洗手的水都像是兑入医用酒精,让她肌骨生寒。
  沈西洲掬起一捧水泼到脸上,一捧,两捧,三捧……
  直到呛进好几口水,她才逐渐冷静下来。她撑住洗手台边沿,看向镜中的自己。镜中的人头发湿润,双目猩红,前所未过的狼狈。
  忽然,她放在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她似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怔怔地拿出手机。
  沈西洲划开屏幕,看到被她设置了特别关注的宋纾发来的两条消息。
  爱你~:西洲
  爱你~:去哪了?
  沈西洲像是溺水的人,抱住了自己的救命稻草一样,死死地攥紧手机,她转身走出洗手间,脸上的焦躁显而易见。
  很快,她找到一处安静的角落,给宋纾回了个电话。
  “西洲?”
  一听到爱人熟悉的声音,沈西洲终于控制不住情绪,她低低地喊了一声“老师”后,捂住脸崩溃痛哭。
  “姐姐……姐姐在手术室里。”
  一向淡定自持的女人,一边哭一边说:“我该早点过去的,早一点就好了,我不是故意那么晚过去的,对不起,呜呜,对不起……”
  “好多血,老师,地上好多血,我害怕,老师,我怕……”
  “我好恨他们,恨不得他们死,他们为什么不去死,不去死啊,呜呜呜呜呜——”
  “姐姐被欺负了,他们很坏……我没有保护好她,没有。”
  她像一位找不到回家方向的小朋友,满腹委屈与惊惶无处安放,只能不断地哭,哭得眼泪模糊,哭得心口钝痛,才能感觉到自己稍微好受了一点。
  宋纾听着沈西洲语无伦次的话,心痛得不行。
  她从认识沈西洲的那一天起,这个人在她面前就始终温暖而坚忍,烈日骄阳一般的活在这世间,好似一切的魑魅魍魉都不敢近她的身。
  这还是第一次,沈西洲在她面前露出这么脆弱的样子。
  她叹口气,语气温柔道:“西洲,听我说,听我说好吗?”
  沈西洲抹着脸上的眼泪,止不住地抽泣,可她还是很乖地应道:“好。”
  “深呼吸,慢慢来。”
  沈西洲听她的话,缓慢地深呼吸,氧气灌入肺部,窒息感稍退,她清醒了一点。
  宋纾听到那边的呼吸声平缓下来,她又问:“你在手术室外面吗?”
  “不在。”沈西洲揪着脏兮兮的衣角,模样可怜地垂下头。
  “去手术室外面坐着吧,这样清徽一脱险了,你就能知道。”宋纾语气笃定,好似沈西洲一回去就能收到好消息。
  “嗯,我现在回去。”沈西洲起身往回走,宋纾说的对,她该守在沈懿身边,和她一起等沈清徽出来的,谁都可以垮下来,她不可以。
  宋纾多少知道三家的事,她也没有多问沈西洲经历了什么,而是思虑周全地说:“我给你准备几套换洗的衣服,等会儿你把医院地址发给我,我给你送过去好不好?”
  “好。”沈西洲哽咽,可怜兮兮:“老师,抱抱我。”
  “抱抱抱。”宋纾哄她:“不哭了,我中午到,别怕。”
  别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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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会哭,也会怕,更会痛。”


第51章 理由
  51、理由
  她们说,心痛到极致的人,感知不到时间的存在。
  沈懿不清楚自己到底等了多久。
  手术室的门开了又闭,医生和护士出来又进去。
  她眼中的希望,如火亮起,又被风吹熄。
  几次之后,她连话都说不出了,只是站在手术室外,身形不动不移,眼神空洞溃散。
  沈西洲安静地站在她身边,几次想要说些什么,又在心里叹息一声,保持沉默。
  三家年轻一代陆续地从各地赶过来,她们分别站在走廊各处,死死盯着手术室,等待一个结果。
  “小懿。”
  叶糜脚步匆匆地跑过来,她神色憔悴,眼里布满血丝,显然是刚哭过不久。
  沈懿木然地抬起头,掐在右手手腕上的手指,力道又重了几分。
  叶糜走到她面前,满脸急切地问:“人还没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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