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by故人温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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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懿。”沈清徽适时开口结束这段对话:“我们上车吧。”
等她们在后面坐好,夏白焰发动车子,巍峨楼宇被抛在雨幕深处。
第7章 华嘉
7、华嘉
夏白焰还没开出去多远,便听到沈清徽在后边说:“白焰,去华嘉。”
这几年,沈清徽离开沈宅后,都会直接回宜室雅苑。
除去节假日和一些特定的日子,她周日晚上的安排两年如一日,从未有过变动。
这天晚上,一切公事都会尽量避免出现在她面前,让这位还未成年的家主,拥有片刻喘息的时间。
司机开车走神是大忌,可夏白焰实在忍不住去想沈懿的来历,毕竟沈清徽是她认识过的最清醒自律的人。
据她有限的观察,沈清徽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擅长的技艺多是应酬需要,也没有什么喜欢的地方,常去的场合都与公事有关。
她做任何事目的性很强,功利心极重,甚少做计划之外的事。
冷清得简直不像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
也不对,两年前夏白焰认识她时,她已经是这副样子,只是这些年性格一日比一日寡淡,到后来几乎探不得半点温度。
在夏白焰心里,哪怕沈清徽说要去墓地,都比说要去商城正常。
今天因为沈懿,才生出例外。
所以夏白焰怀疑自己幻听,下意识看向后视镜,镜中的女生生得凤目薄唇,黑发白肤,气质清贵。
人是那个人,没有换芯子。
只是她怀里多了个小女孩,正欢喜地看着窗外的千家灯火,沈清徽将人搂得紧,仿佛是怕沈懿随时会消失不见。
夏白焰恍惚片刻,沈清徽对旁人的视线尤为敏感,她撩一下眼皮,没有什么感情地重复道:“去华嘉商城。”
末了,她又警告一声:“专心看路。”
这下,夏白焰确定那句话是出自沈清徽之口,她霎时清醒过来,匆忙移开目光,脸上浮现迟来的惊诧和羞愧。
她向沈清徽道歉:“对不起,家主。”
沈清徽没有闲心去理会夏白焰在想什么,也没有责备她什么,而是专心看着沈懿的小脑袋,眼里晃荡浅淡水光。
沈家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古老世家,光算本家就有不少人,沈清徽成为家主后,又时常要与其他家族打交道,她因此接触过不少孩子。
有些一看便知是家里人娇纵的宝贝,有资本任性,调皮也显得可爱;有些自知出身矜贵,家教甚严,端着少年老成的做派;有些在人世间摸爬滚打,或自甘堕落,或过刚易折。
沈懿和那些孩子都不一样。
她过分干净,不似经历过苦难的孩子,又没有谙熟人事的世故,让人恨不能把一颗真心都捧到她面前,让她知道有人会拿命去在意她、心疼她。
十七点五十七分,沈清徽抬眸看向车里显示的时间,整整八分钟,她已经容忍沈懿眼里没有她那么久,她不想再费心忍耐。
她不喜欢有什么比她,更值得被沈懿注意。她要她的眼里有她,用那双湿漉漉的、鹿似的眼睛看着她。
“阿懿。”沈清徽的声音有些难耐,小孩还没看向她:“你在看什么?”
沈懿转过头,懵懂地指了指窗外,像是在和她分享什么了不起的东西,眼底欢愉满溢:“外面,很好看。”
车窗外的景色令沈懿感到陌生,过去村里没有钱安装公用路灯,夜间窗外只有如蛰伏在暗处的铁兽一般的巍峨群山,天幕点缀灿灿星子,土狗的嚎叫声不时传来,掺杂大人的叫骂与孩童的哭喊。
城里的夜晚不像村子那样萧条,如流车马奔赴前方,楼厦间灯火成织,雨夜朦胧,将这座现代化城市晕染得温情脉脉。
像在拍电影一样,每一帧场景在她眼中连贯呈现,光芒细碎,映得她的瞳孔时明时暗。
这是粤地,她的新家。
“是吗?”沈清徽顺从她的心意,看向窗外。
那是她看了十几年的景色,今夜,似乎真得有什么不一样,是什么不一样,她说不上来。
是什么呢?沈清徽陷入沉思。
沈懿的注意力被其他地方吸引,沈清徽的唇很薄,形状极其漂亮。此刻却让人看不太清,只留一个朦胧的轮廓。
沈懿知道那唇很软,亲在脸上是凉的,之后就撩起持久的热。
“清徽。”沈懿无意识地念出声,像在牙牙学语的年纪,只会重复简单的几个音节。
“清徽……”她在求沈清徽关注她,她开始后悔让外物分去沈清徽的注意力。
沈清徽果然看回沈懿,她将小孩的一缕头发在指尖绕了绕。
沈懿的头发怎么扎现在都不合适,只能将就着披散在肩头,与她的乌发相互绕缠。
沈清徽的眉眼弯了弯,恍惚温柔:“外面很好看,阿懿更好看。”
她知道了,因为有阿懿陪她看这人间烟火,所以她才会觉得今晚的夜景不一样。
草木有情,山川多娇,都不及她。
人世浮华,红尘闹热,都不如她。
沈懿慢吞吞地勾住她的脖子,迫得她稍微低了头,沈清徽纵容她的动作,于是也如愿听到女孩在她耳边软软地、低低地说:“清徽最好看。”
最,是到了极致。
车子缓缓停稳,沈清徽估算一下时间,对夏白焰说:“白焰,十点再过来接我们。”
因沈清徽今晚的反常,而全程神经紧绷的夏白焰正要松口气,就听到沈懿的告别:“白焰姐姐,等会儿见。”
夏白焰的声音轻下来,怕吓到沈懿一样:“小懿,待会儿见。”
华嘉商城主打轻奢和高定品牌,主要消费群体是小资阶级。
这类人往往受过高等教育,具有一定的社会地位,追求物质与精神上的享受。
甫一开业,华嘉商城立即打响自己“独特、精致、小众”的招牌,吸引了众多优质客户。
今晚的客人不算多,商城里各式的香都被空调的冷气吹散。
华嘉商城内部的空调温度按照硬性规定,夏天最低必须是二十七度,国家标准是二十六度。
很多人并不知道,由于女性和男性的体型和代谢率不同,同等温度下,女性对温度变化会更敏感,也更怕冷一些。
所谓最适宜人体的温度,同样是按照男性为主要样本得出的结论。
所以大部分女性夏天出入安装空调的公众场合时,待的时间一长就会感觉到冷意与不适。
尽管这是一个极其微小的变化,也没有多少客户知情,华嘉商城还是严格执行到现在,努力给主要客户打造一个舒适的环境。
沈家,是华嘉商城背后最大的投资方。
夏白光在商城二楼的“冬藏”为沈清徽和沈懿预订了两人位。
冬藏门口,迎宾员一律着青色旗袍,姿容柔美,身段窈窕。
这里招待的都是些贵客,能在这里工作的人,全部接受过高等教育。
沈清徽和沈懿到的时候正值饭点。
“您好,请问你们有预订座位吗?”上前招待客人的闻学优暗忖她们的身份。
“有。”沈清徽把夏白光的电话号码报了一遍。
她在外面吃饭需要预订位子时,都是由夏白光或沈杨出面,以她们的身份进行登记。
一为出行方便,二为行踪安全。
“请稍等一下。”闻学优在电脑上输入电话号码,核查预订信息。
夏白光的账号级别是冬藏最尊贵的座上宾,尊贵到她临时想要什么座位,哪怕已经有人提前预订,也会为她特意腾出来。
核查无误,闻学优向沈清徽和沈懿做出请的手势,她语气恭敬:“两位请跟我来。”
忽然,她接触到沈懿雏鸟般纯良的目光,闻学优怔愣一瞬。
而后,一道清冽的视线便投过来,是女孩那位矜雅得过分的姐姐在警告她,不要多看。
闻学优抿了抿唇,走到前面引路,沈清徽方才的眼神,冷得让她有些后怕。
“冬藏”是上个月新开张的私家粤菜馆,里间借人工竹子隔开诸多雅座,轻缓人语被古雅弦乐朦胧。
闻学优引沈清徽和沈懿进入雅间,她半垂眸,退到一旁:“请上座。”
沈懿眸子清亮,虽吐字含糊,但声音甜软地对闻学优笑道:“谢谢姐姐。”
仿佛有块蜜糖在自己的舌尖融化,闻学优招待客人的笑容顿时真实许多。
转念想到沈清徽那个冷冽的眼神,她敛神,语速飞快地说:“不客气。”
她们对话间,沈清徽已经入座。
纤长的手指轻轻敲在桌面,少女的肌肤细腻冷白,她柔声唤:“阿懿,过来和我坐。”
沈懿走到她身边坐下。
闻学优知道自己该离开了,她正准备出去通知其他人过来,一个人掀帘而入:“贵客,有失远迎。”
来人一袭水青色开叉旗袍,姿容温婉。她朝沈清徽笑了声:“可算是等到你了。”
对上夏茶的目光,沈清徽睫毛一颤,浅薄的唇微抿。
她太久没来华嘉了,这一块的产业又不归她管理,所以她并不知道冬藏背后的主人竟然是夏茶。
“夏总?”闻学优脸上晃过一瞬讶异,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能得到夏茶亲自接待。
这位主儿平时可是连冬藏都很少来,来也只是为了调戏她。
夏茶拍拍她的的肩,语气宠溺:“乖,你先出去吧,我来招待她们就行。”
闻学优识趣地“嗯”了一声,安静地退出雅间。
第8章 夏茶
8、夏茶
直到外人离开后,沈清徽才垂眸喊夏茶:“小姨。”
夏茶是夏花间同母异父的妹妹,沈清徽的小姨,她们上次见面是在一月前。
沈懿见到陌生人,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有些无措地捏住沈清徽的衣角。
沈清徽察觉到她的不安,把她的手牵到掌心,她柔声:“宝宝,别怕。”
夏茶意味深长地打量沈懿一眼,她拉开椅子,在她们对面坐下。
“小没良心的。”夏茶悠悠起调:“不是光姐告诉我,你今晚准备在华嘉吃饭,我都见不到你人,平时也不知道打个电话给我。”
沈清徽和她没有住在一起,平时两个人都忙,一个真忙,一个闲忙,明明就居住在同一座城市,每个月见面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只有这些至亲能这样和沈清徽说话,她身姿笔直,没忍心说出真相戳穿夏茶。
是夏茶这位植物学家上个月亲口和她说,这个月要去深山老林采集标本,手机信号不佳,让其他人有事没事都不要找她。
沈清徽态度诚恳:“是我忙忘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夏茶沉默片刻,她说:“昨晚。”
她声音极轻地问:“清徽,今年你去看过她们吗?”
沈清徽眼里划过一丝悲恸,她脸色微白,忍不住抓紧沈懿的手获得心理支撑。
沈懿用纯良如新生儿的目光看着她,仿佛感觉不到手上的钝痛。
半晌,沈清徽回过神,她说:“还没有,小姨你呢?”
夏茶摇头,不禁在心里轻叹,她们都没有勇气祭拜已经离世的沈篁与夏花间。这些年她甚至必须没事找事忙,才能在忙碌中短暂忘记心里的哀痛。
她缓缓舒口气,转而看向沈懿,笑问:“这丫头是你从哪儿带回来的?”
几天不见,沈清徽就背着她在身边养小姑娘了,还那么小,那么乖。
“从码头带回来的。”沈清徽也不瞒她。
夏茶细眉一挑,面露探究之色。沈清徽这话是什么意思?码头上哪里来的孩子?
沈清徽没有继续解释,她低头呼呼沈懿被她抓红的手,面带愧疚:“抓疼你了。”
沈懿乖乖地摇一下头。
沈清徽揉揉她的脑袋,示意她看向夏茶:“阿懿,喊小姨。”
沈懿眸里光色潋滟,她对夏茶露出一个乖娇的笑,只是放在膝上的手,仍旧紧张地蜷起来:“小姨好。”
即使她年纪尚幼,也隐约知道夏茶和那些,她之前见过的出现在沈清徽身边的人不一样,夏茶与沈清徽的关系更亲密,知道的事情也更多一些。
她是清徽很重要的人,沈懿为这个认知而忐忑。
突然,沈懿鼻上一痒,她缓缓地眨下眼睛,那个气质温雅的女人笑看着她,夏茶自来熟地伸手捏一下她的鼻尖,语气亲昵:“你真可爱。”
浓密睫毛阖下眼中的羞怯,瓷白肌肤上漫开薄红,沈懿像只受惊的小鸟崽,惶然地往沈清徽身后藏。
夏茶注意到她因害羞而躲闪的动作,旋即笑开,她揶揄道:“清徽,她还真是个宝贝儿。”
小孩的脸更红了。
“小姨。”沈清徽把人搂在怀里,她缓声,清冷嗓音里隐含恳求:“你不要吓到阿懿。”
“阿懿?”夏茶蓦然笑一声,她好奇地问:“她姓什么?”
沈清徽的眸里染上暖色,她说:“姓沈,沈懿,我取的名字。”
“这名字取得挺好。”夏茶话一出口便意识到什么,她怔了怔,欲言又止:“你给她取的名字……”
身为沈家家主,沈清徽不会不知道自己赋予一个人姓名的意义,这样的举动不啻将一个人完全纳入自己的生命,从此命运与共,感情相依。
她是该说沈清徽任性,还是该说沈懿幸运。
沈清徽猜出她心中所想,她正色:“小姨,阿懿是我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