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by故人温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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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不是奴仆或附庸,工具或棋子,而是近在身旁,藏在心上的人。
她会让所有人都明白,沈懿是她认定的家人。
沈懿是沈清徽一眼就相中的孩子,没有人明白她与沈懿对视上的那一刻是什么感受。
血液沸腾,胸膛轰鸣。
黑白底色的世界重新迎接四季的到来。
好像……她们天生就应该在一起。
无论她迟到多少年,她都会属于她。
夏茶看出沈清徽眼底的认真,她神情复杂:“你打算收养她?”
一个未成年收养一个孩子?
尽管她并不知道沈懿的来历,可如果沈清徽执意要这样做,她也没有办法阻止。
什么是收养?沈懿依偎在沈清徽身边,在心里反复咀嚼这个陌生的词汇。
沈清徽低头看沈懿,她蓦然笑了声:“准确来说,是我打算和她在一起生活。”
夏茶凝视她的脸庞,好一会儿,她才说:“决定好了就行。”
“夏总,茶。”此时,她吩咐的茶和餐具被人送来了。
她淡声:“进。”
消过毒的餐具在桌上整齐排开,入菜前先上茶是餐桌上的规矩,那些人很快又如流水般退出去。
沈清徽提起紫砂茶壶,她身体微前倾,往瓷杯中倒茶,柔光下美人眼目清冽,手掌与细腕曲折成一个漂亮的弧度。
夏茶在一旁问沈懿:“你多大了?”
沈懿奶声娇气:“七岁了。”
夏茶见她可爱,不怕死地说:“我很喜欢你,你来我家做我的女儿好不好?”
沈清徽轻轻地挑起一眼。
“不好。”小孩娇声拒绝,嗓音在汩汩的倒茶声中显得有些颤。
夏茶不解地蹙眉,她支起下巴,问::“为什么不好?”
沈懿仰起小脸,认真地不得了:“我不要做谁的女儿,我要做清徽的阿懿。”
童言无忌。
持物向来稳重的沈清徽手抖了一下,茶嘴处溅出一两滴茶水。
好在,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失态。
沈清徽重新落座,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夏茶准备的是老少咸宜的普洱,暖胃、润泽,待会儿沈懿可以好好尝尝,慢慢适应粤地的习俗。
夏茶本来还要再逗逗沈懿,被沈清徽三言两语打发。沈懿那么害羞,沈清徽可不能让人给她吓坏了。
十多分钟后,菜肴被人一道道端进来。
粤菜讲究清淡、精细,食材的新鲜程度对菜品的口感影响很大,尤其是肉类,没有重盐和爆辣的遮掩,食客能够轻易品尝出食材的优劣。
冬藏的食材选的都是当季的蔬果鱼肉,厨师各怀绝技,慕名而来的食客众多,吃过冬藏的菜的人都忍不住叫一声好。
这一桌,点的都是冬藏的招牌菜。
“阿懿,慢点吃,小心有刺。”沈清徽一边给沈懿夹菜,一边观察她的表情。
眼尾一弯是喜欢,嘴角下拉是无感。
阿懿不喜欢吃酸的菜,其他的菜都还可以,几番试探后,她有了定夺。
坐在她对面的夏茶,则吃一口饭瞅一眼两人,咽一口菜瞧一眼两人,最后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在这里显得相当多余。
夏茶鼻尖发酸,沈清徽长这么大还没给她夹过菜呢,她倏然伸过饭碗,明示道:“清徽,我要吃白切鸡。”
沈懿抬起眸看她,乌睫扑闪,似乎在疑惑什么。
这么大个人也好意思?沈清徽把手边的白切鸡推到夏茶面前,她轻描淡写道:“食不言。”
这是拒绝给她夹菜的意思。
夏茶满腹心酸地咬一口白切鸡,鸡肉口感嫩滑鲜美,她悲愤地又多吃了一块。
她晓得了,沈懿是沈清徽的宝,其他人都是草。
正当她难过时,沈懿的目光从碗里移开,她伸出筷子,准确无误地夹向某碟菜。
沈清徽神色微凝,一小块酿豆腐颤颤地落在颗粒分明的饭堆上,那是她的碗。
“清徽吃呀。”沈懿声调上扬,有些急切。
刚才夏茶的行为提醒了她,沈清徽一直在照顾她,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饭,其实她也可以给沈清徽夹菜,看着她吃饭。
沈清徽动筷,唇齿开合,酱汁四溢,她在沈懿期待的目光中,勾了勾嘴角:“很好吃。”
食不言的规矩第一次被打破了。
忽地,沈清徽凤眸微动,她抽出一张纸巾,在沈懿白嫩的嘴边轻轻擦拭。
“阿懿,嘴角。”沈清徽神情专注,她将那一点酱汁仔细拭去。
沈懿的脖颈慢慢白里透红,她害羞地垂下眼睫。
夏茶早已停筷,她安静地看着两个女孩之间的互动,眼神生出些许萧瑟。
曾经也有两个人,在她面前这般亲密无间,眼眉里俱是缠绵,后来她们都化作一抷土,黄泉骨,故人音容与风采,宛在昨日。
这顿饭三人吃得很慢,食后,夏茶将沈清徽和沈懿送到门口。
夏茶在外人面前一向是空谷幽兰的形象,她立在门口,笑语轻盈:“承蒙惠顾,欢迎下次光临。”
沈清徽牵着沈懿的手:“阿懿,和小姨说再见。”
沈懿抬头看夏茶,她乖声道:“小姨再见。”
夏茶摸摸她的头,不掩眼中喜爱之情:“宝贝儿,再见。”
闻学优正好走出来,她看着沈清徽和沈懿的背影,没忍住好奇心问夏茶:“夏总,她们和您是什么关系?”
“想知道?”夏茶向她走近几步,暧昧地眨一下眼睛。
闻学优心中警铃大作,她说:“您方便说吗?”
夏茶突然凑在她耳边,呵气如兰:“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闻学优瞬间耳朵发红,她嗔夏茶一眼,转身就往里走,难道在床上她亲得还不够多吗?
等她走远,夏茶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她给沈慎微发了条短信:“慎微,清徽身边的那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几分钟后,沈慎微给她转送了一个文件,里面都是和那起跨省贩卖女童的案件有关的内容。
“她们说清徽带走了其中一个孩子。”
“她打算留下那个孩子吗?”
……
夏茶看完所有的资料后,回复沈慎微道:“那个孩子能让清徽开心。”
沈清徽在和沈懿相处时,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开心。
不就是要养小朋友,又不是去偷小孩,夏茶心想,只要沈清徽能够开心,她要做什么都没关系。
第9章 行街
9、行街
衣影,胭脂香。
商品,玻璃窗。
编织成一个纸醉金迷的世界。
沈清徽牵着沈懿在人流中慢慢走,她能感觉得到沈懿很喜欢行街,一如当年的沈篁。
片刻恍惚,沈清徽心想,既然沈懿喜欢,她们以后常来就是。
突然,一道委屈的哭声从前方传来,沈清徽和沈懿齐齐望去。
原来是一个女孩跑得太快,不小心摔倒在地上,她身后的美人花容失色,快走几步将女孩抱在怀里。
女人一边给女儿擦眼泪,一边轻声安慰:“哎哟,看把我的宝贝给摔的。”
“呜呜呜…妈妈,好疼。”女孩圈住妈妈的脖子,不停地掉眼泪。
女人心疼地亲亲她的脸蛋:“妈妈亲一下就不疼了,地板那么滑,下次不许再跑了。反斗城没那么早关门呀,笨猪猪。”
女孩小嘴撅得老高,她一边抽泣一边反驳:“妈妈才是臭猪猪。”
“好好,我是臭猪猪。”女人顺着她说。
女孩破涕为笑,在她脸上吧唧一口:“你不是臭猪猪,你是好妈妈。”
她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商城里有很多孩子和她一样,被家里人小心呵护,周全照顾。
沈清徽倏然觉得有些冷,她低下头,看向盯着那对母女,露出思考表情的沈懿,眸色渐深。
世俗眼中的正常家庭是一家三口,再不济也是单亲家庭。
即使沈家从不在意这个标准,可是沈懿会怎么想?看到这些家庭她会心生羡慕和渴望吗?
“阿懿。”沈清徽声音低下去:“你想要妈妈吗?或是爸爸呢?一个不会打骂你、供你吃穿的妈妈或爸爸?”
她当然可以帮沈懿找到一对,无比疼爱孩子的养父母,可是她并不愿意这样做。
沈懿歪头看她,脸上的思索即刻化为抗拒,她脆声道:“我不要爸爸妈妈。”
音调降低,她续道:“我有清徽了啊。”
女孩眼含眷慕,一如初时模样。
刚才沈懿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不是每一个叫妈妈的人,都会对孩子动辄打骂。
其实她们也会对女儿亲亲抱抱,温声细语。
可是她已经拥有全世界最好的人了,她一点也不贪心。
沈清徽沉默许久,才轻声说:“清徽没有母亲和妈妈了。”
“阿懿……我只有你了。”
声如薄纸,字字悲切。
“清徽。”顿步,沈懿停下来。
她踮起脚尖要抱人,沈清徽下意识弯下腰,两人距离渐近。
蓦然,沈清徽的瞳孔缩了缩。
女孩搂住她的脖子,在她耳边一字一句道:“我也只有你了。”
人来人往,她只有她。
她们同病相怜,注定相依为命。
不多时,一间衣铺出现在她们面前。
衣铺门口上端挂着一块招牌,牌子上是龙飞凤舞的三个字:天/衣铺。
门口垂下珠帘做遮挡,门侧挂在钩子上的木牌翻到打烊的一面。
不过铺里还有人在,从缝隙处往里看,依稀可见正在桌前熨烫衣服的女子。
周日是天/衣铺的休业时间,一般不招待客人,个别情况下也有例外,所以通常会留一人看守,以免怠慢贵客。
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孟夜来把熨斗立在架子上,她抬头看向二位客人。
等见到沈清徽时,她把那句即将脱口而出的“不好意思,小店今天不营业”收回去。
她的视线一转,最后停留在沈懿身上,她认出沈懿身上的着装,正是今天早上夏白光过来挑走的成衣。
华衣合衬娇儿。
孟夜来的眸中划过暗芒,暗自计量起沈懿的尺寸。
根据她多年的裁缝经验,沈懿一定是天生的衣架子。这可是难得的模特,孟夜来迫不及待地要为她量体裁衣。
许是她的目光过于热切,沈懿不自在地往后挪了两步。
沈清徽挡在她身前,面色冷清:“孟老板。”
孟夜来神色一冽,她不再看沈懿,对沈清徽表现出应有的尊敬:“家主,您是要成衣还是要定制。”
天/衣铺的衣服很特别,成衣看价钱,定制看情面。
“都要。”
沈清徽打算先给沈懿买几套成衣穿着,孟夜来量完尺寸后,再让天/衣铺的人给她定制新衣。
孟夜来把店里的门关上,示意二人和她进去:“里边请。”
算起来,沈清徽与她是旧交,甚至准确来说,天/衣铺是沈家名下的产业之一。
天/衣铺是传承百年的老店,历任裁缝师傅和徒弟都是女性,针线功夫了得。
一位师傅毕生只精一门绣法,只收一位徒弟。
随着工业时代的到来,用于生产日用品的机器陆续被发明出来,在世界各地,廉价、高效的机器制品,逐步取代昂贵、低效的手工产品。
直至后来,传统技艺被时代遗弃,诸多手艺人生计艰难,不少传人不得不依附世家大族,才能得到庇护,保住一脉传承。
他们和世家的关系,类似古代的“工商食官”,不过多了一层人身自由。
从民间手艺人成为世家工匠后,他们基本上只为世家的人服务,或者和非富即贵的人交易。
很多普通人没有机缘了解,便会误以为这门技艺的传承断绝。
天/衣铺在处境最艰难的时期投靠了沈家,又不拘旧俗,敢于创新,在继承中发展,才得以延续至今。
孟夜来的同门师姐藏青,曾经是沈篁的私人裁缝,后来专门为沈清徽制衣。
在此之前,沈清徽的衣服几乎都出自她之手。
孟夜来认真算了算,沈清徽已经有三年多没有光临过天/衣铺,今天居然为了身边的小姑娘过来,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
铺里灯光温暖,孟夜来带她们来到一间屋子。
“小朋友。”孟夜来刚要靠近沈懿,女孩便慌了神色,攥紧沈清徽的手。
小孩怕生人。
沈清徽眸色一暗,她蹲下身,与沈懿对视,沈懿眼里方蓄起的惊慌,在她面前又化成依赖与欣喜。
沈清徽抚摸沈懿的脸颊,嗓音冷柔:“阿懿,这位姐姐要给你量一下衣服的尺寸,量好了才能给你做新衣服。”
她垂眸,微微一笑:“我会在这里,不要怕。”
不要怕。
沈懿在心里默念这三个字,她鼓起勇气,一步步走向孟夜来。
沈清徽看着女孩背对她张开双臂,掩在衣下的脊轻颤,似欲飞的鸟儿。
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轻声叩击扶手。
“背挺直。”
“抬一下手。”
……
孟夜来的声音不时响起,沈懿乖顺地配合,时不时看一眼沈清徽。
沈清徽总会在第一时间,递过来一个安抚的眼神,告诉她别怕。
“可以了。”将最后一个数据记录在本子上,孟夜来走向沈清徽。
沈清徽的目光越过她,朝转过身的沈懿张开双臂。
小孩眼睛一亮,她快跑几步,扑入沈清徽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