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妃 番外篇——by吕不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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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辉说的对,他的确适合在战场上。
不过常宴似乎不太适合重回战场了。常姝打量了下自己父亲,只觉得父亲一脸的忧心忡忡,也不知他在担心什么?
“阿姝。”常姝听见常辉唤她,便回了头,只见常辉欲言又止。
“大哥,你想说什么,便说吧。这里没外人。”
“阿姝,”常辉终于又开了口,“你在宫中的事情,外边已有传闻了。陛下,他真的这么对待自己的结发妻子吗?”
常姝一愣,低头苦笑:“是我想简单了。这也算个谈资,肯定早就传到外边去了。”又抬头对常辉道:“我们的确相敬如宾,也的确,如传闻中一样,他对我并不热络。不过,他是皇帝嘛,我也不能总把他拴在这。”
大殿之内一时默然。
“父亲,”常辉看向常宴,先开了口,“我总觉得,自从我们攻克金陵之后,陛下他就在有意地针对我们。这些日子,发生了不少事,虽都不是什么大事,可偏偏都让人心里堵得慌。”
“莫要胡说。”常宴看似严厉地对常辉说着,但眼里也却有着难掩的落寞。
常辉所说的,又何尝不是常宴所想?那日陈昭若也曾对他说过,周陵宣如今很是忌惮他,他便一直挂怀。他也想过及时抽身,可他却又不敢相信,毕竟周陵宣是他的学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更是先帝最看重的儿子!
先帝对常宴有知遇之恩,常宴怎能弃他的儿子于不顾?
周陵宣如今已经能自己处理政事了,可还不能指挥一直军队。如今天下刚刚一统,表面太平实则危机四伏,北狄南蛮和那些流窜的陈国余孽,哪一个不棘手?这大周的天下,还需要他!他怎能一走了之?
想着,常宴心中苦涩。他抬头看了眼自己已是皇后的女儿,愧疚之心顿起,他也知道女儿在宫中并不舒心。
“阿姝啊,”常宴的语气柔和了许多,“爹在呢,一切都会好的。”
常姝听了这话,心中却更加无来由的不安了许多。父亲很少这样安慰她的。
“臣和常辉毕竟是外男,不便长留宫中,也该告退了,”常宴说着看向常媛,“阿媛,你留下来,陪陪你姐姐。”
常媛点了点头,道了一句:“是。”
常姝也道:“干脆我让人给你收拾个房间出来,你在我这里多住几天,陪我说说话。”
她入宫不过才一个月,却已是百般无聊了。
送走了父兄,常姝一时怅然。她立在门口,呆呆地望着远方,眼前尽是自己还在家时的模样。那时多好啊,虽也要打理家务,但可以随心所欲。想喝酒便喝,想舞剑便舞,溜出家门去逛街也不是不可以,还有昭若陪着她谈天说地……多好。
可如今,她几乎一件都做不成。喝点酒的功夫,宫中事务就一件一件地堆了过来,她虽担了个皇后的虚名,可皇后该操的心她还是要担着;好容易拿出剑来,又被方姑姑劝了回去,因为这不合礼仪有损皇后形象;出宫就更别想了,走哪都是前呼后拥,哪里有机会让她出去散心;还有陈昭若……
想着,常姝看向常媛,笑了笑:“我去把你表姐请来,咱们叙叙旧?”
常媛点了点头。
“玉露。”常姝唤道。
“殿下有何吩咐?”
“去请陈姑……陈婕妤。”
玉露抬眼看了看常姝,看见常姝十分认真的模样,应了个“是”,便退下了。
常姝拉着常媛坐了下来,问她的婚事,问了问陈姨娘,又问了问府中事务……漫不经心地话家常。
常媛倒并未在意,仔仔细细一一答了,末了又红着脸道了一句:“那日,于家二公子随丞相大人来府中做客,我悄悄地从屏风后望了一眼,他生得很好看。”
常姝道:“那便好,不然配不上你。”
正说着,忽听外边来报:“陈婕妤到。”
常姝下意识地忙站起身来,就要出去迎接。
“长姐。”常媛再次小声提醒。
常姝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太不端庄,又辱皇后风范。于是,她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又坐了下来,伸手道:“请陈婕妤上殿。”
陈婕妤、陈婕妤……她还真是不习惯这个称呼。
她看见陈昭若带着金风缓缓走上殿来,陈昭若还是和从前一样,行动如弱柳扶风。陈昭若依旧清冷而端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陵宣这些日子独宠她的缘故,她的眼角眉梢竟然有了一丝魅惑。
“妾身见过皇后殿下,殿下长乐未央。”陈昭若行礼道。
“起来吧。”常姝道。
常媛也起身,对陈昭若行礼道:“见过夫人。”
陈昭若微笑答道:“你我不必如此,像从前称呼便可。”
常媛点了点头,叫了一句:“表姐。”
“入座吧。”常姝道。
几人各自坐下,却谁都不先开口说话。
常媛看了看常姝,又看了看陈昭若,清了清嗓子,问道:“表姐近来可好?”
陈昭若微笑答道:“很好,多谢你记挂。”又问:“姑姑可好?”
常媛答道:“她近来病了。”
陈昭若问:“什么病?”
“胃病。她从前常吃不饱饭,烙下病根了。”常媛答道。
陈昭若叹了口气,道:“苦了姑姑了。”又道:“将军府这些日子正值多事之秋,姑姑又病了,你也辛苦了。”
常媛问:“表姐如何得知府中有事的?我姐姐都不知,我还以为是因后宫不得干政,因此没人传这消息呢。”
陈昭若放下茶杯,看向常姝,略一挑眉:“殿下不知?”
常姝有些尴尬,却正对上陈昭若的眼神,那双眼睛里满是担忧。只听陈昭若又道:“妾身是听宫人们闲聊时得知的,那些话向来没有哪个夫人在意的。想必殿下日理万机,就更没闲暇去听这些话了。”
常姝没有回应。常媛似乎反应过来,忙道:“长姐,长姐管辖六宫,想必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如我先自己出去逛逛,过会再回来。”
常姝道:“你如今懂事许多了。”
常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如今我也开始学着管家,才知长姐的辛苦。”
常姝看向陈昭若:“陈婕妤,你带着我妹妹在宫中逛逛可好?”
陈昭若听见“陈婕妤”三字也是明显不自在,只是应了个“是”。
“玉露,你再带着二小姐去打扮打扮,用些好看的首饰。”常姝吩咐道。
常媛起身谢过,然后便跟着玉露走了。
“金风,你去命人多备个步辇,走累了可以歇歇。”陈昭若吩咐道。金风也领命退下了。
椒房殿的宫人早就被屏退。一时间,大殿里只剩了常姝和陈昭若。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开口:
“你……”
“这……”
两人又同时顿住,然后异口同声:“你先请。”
常姝见了这,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还是你先说吧。”
陈昭若倒也直言不讳,她仍是那副恭敬的样子:“这宫里不比常府,殿下的习惯要改了。”
“什么习惯?”
“有些事,殿下不屑于去做,可在宫中,却是必须要做的,不然便是自闭耳目、自断爪牙,”陈昭若说着,抬起了头,直直地看向常姝,“殿下应当明白妾身的意思。”
常姝自然是明白的。陈昭若是在同她讲眼线的事。从前在常府,陈昭若就曾经建议过她用眼线来更好地掌管常府,可常姝觉得那样太不光明磊落,因此搁置。可如今她在宫中,消息闭塞,家里出了事都不知道,这明显是周陵宣授意的。而陈昭若,她却知道,想来周陵宣也不可能告诉她这件事,那应当便是她自己的手段了。
“看来你有很多双眼睛。”常姝道。
陈昭若一笑,微微颔首:“殿下说笑了。”
陈昭若知道,在宫中对常姝说这些话实在不合适。可常姝心气高,又在乎周陵宣在乎的紧,若不出言提醒,按照常姝一向的行事作风,她怎么能在宫中顺顺当当地过下去?陈昭若也明白,以自己如今的立场,实在不该开这个口,可她偏偏忍不住。
想着,陈昭若又抬头问:“殿下方才想说什么?”
常姝张了张嘴,最后却说了一句:“没什么,只是想让你带阿媛多转转。”
陈昭若却有些怅然若失,点了点头,应了一句:“妾身遵命。”
其实常姝想说的那句话,是“你若无事也可以常来椒房殿”。
“你若无事也可以常来椒房殿,我想找个人说说话。”
可她怎么能说的出口呢?这样示弱的话语,说出来多像乞怜。她可是大将军府的长女,当今的皇后!她怎么能说出这种话,让人看低了去?
也罢,也罢,就这样吧。
两人都看着对方,心里也是一样的胡思乱想。
正想着,金风先回来了,没一会,玉露也带着常媛回来了。
陈昭若便起身,对常姝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那妾身就先告退了。”说罢,就要带着常媛离开。
“且慢!”常姝忽然开了口。
陈昭若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常姝,只听常姝故作淡定从容地道:“孤与你同去。”
19 第19章
若说观景,最好的去处莫过于柏梁台。
得知皇后、婕妤要同常家小姐一起游园,柏梁台的宫人们早就做好了准备,备下了美酒瓜果。后宫妃嫔听了这个消息,也都纷纷赶去凑热闹。毕竟深宫无趣。
于是,三人到了柏梁台时,那里不仅有美酒瓜果,还有花枝招展的后宫妇人。除了林美人,后宫妃嫔都在这了。
常姝颇有些无奈,这宫里,一刻清净都没有。
“诸位自便吧,今日观景,不必太过顾及礼数。”常姝道。
常媛和后宫妃嫔们一一相互问了好。后宫妃嫔们热情的很,拉着常媛问东问西的。常媛虽有些怯,但行为举止倒还算落落大方。
常姝图清净,一个人立在栏杆边向远处眺望。
不知何时,陈昭若也来到了她身边,叹道:“听说这柏梁台是长安城中最高的地方了。”
“太高了。”常姝眯着眼睛望着远方,感慨道。
“阿姝。”陈昭若终于忍不住,轻声唤了一句。
常姝听了这称呼颇为意外,她侧头看向陈昭若,似是故意怄气一般,带着几分玩味地说:“这是在宫中,婕妤的称呼是不是也该改一改了。”
陈昭若只是轻轻一笑:“妾身只是觉得,有些话不适合对皇后说,只适合对阿姝说。”
“讲。”常姝回了头去,冷冷说道。
“在宫中,一定要学会见微知着,如此才能明哲保身。”陈昭若看着远方,压低声音,看似无意地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常姝语气严肃起来。
陈昭若回头瞧了瞧那些簇拥着常媛嘘寒问暖的妃嫔,问常姝道:“陛下自己纳的妃嫔,可有什么共同之处?”
常姝回头瞟了一眼那些妃嫔,又把目光移回了陈昭若身上,突然笑了:“面若桃花,动如弱柳。”
是了,周陵宣就喜欢这样的女子,长的好看还弱不禁风。常姝想了想,自己大概只符合第一条。她的身材同那些女子相比,实在是高大了些。
陈昭若低头浅浅地笑了:“不是看这个,看家世。”
常姝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如花似玉的姑娘们,想了一想,摇了摇头,道:“没几个有印象的。”
陈昭若点了点头,道:“正是。”
“何意?”
“当今后宫,除了你,所有人都出身寒门,名不见经传的。她们从小过惯了苦日子,一朝承宠,一个个便浮躁起来。她们不像名门女子从小就知书达礼,从小耳濡目染的便是市井粗事,那些小家子气,如今入宫,又怎能轻易改掉呢?因此,她们要么就畏畏缩缩,要么就十分的胆大妄为。”陈昭若说。
常姝听了这话,细想了想,点了点头。林美人便是个例子,出身卑微,经历坎坷,性子也粗野,也的确,因为周陵宣宠着,她不怎么守规矩。
常姝正想着,只听陈昭若又道:“但也因如此,这些女子就算是不守规矩,也不敢太过。她们要比名门女子更好拿捏些。喜怒哀乐形于色,见识少,目光也短浅起来。陛下纳她们为妃,不仅是因为她们的外表如何,也是因为纳她们为妃,没有后顾之忧,不用担心外戚之患。”
常姝专注地看着陈昭若,道:“这话不像是你该说的。”
其实,陈昭若本来还有更过分的话没敢说出来。周陵宣纳这些妃子,如同收养了几只漂亮的流浪猫。又能逗他开心,又不用担心受到原主的牵绊,猫不老实了,也只当作玩闹,若真有朝一日厌倦了,扔了便是,也不会有人指手画脚。
陈昭若颔首一笑:“妾身不过胡言乱语罢了。”
常姝只是轻轻哼了一声,道了一句:“是了,你身上的确有些酒气,想必这几日是光顾着饮酒逍遥了。”
不过陈昭若今日之言,却是她平日里从来没想到的地方。出身?她从前也查过这些妃嫔的家世,但却并未在意过这背后的用意。如今看来,是自己大意了。
不过,陈昭若为何要想这么多?她的话,也不像是以她的见识能说出来的。
或许这世上就是存在天赋这种东西,有的人天生适合宫斗,而有的人只适合舞刀弄枪。
陈昭若也低眉细想,自己今日的话实在太多了。可若不提示常姝,以常姝那种正直的性子,怕是摸不清其中弯弯绕绕。看如今的局势,周陵宣对常家下手是迟早的事,只盼着常姝能够早点开窍自己保护自己,不然若真到了那一天,以陈昭若的立场,她估计是不会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