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妃 番外篇——by吕不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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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是你?”常姝无力地问。她想坐起来,可胳臂一动便是说不出地疼痛难忍,不由得闷哼了一声。
“怎么?为何不能是我?”陈昭若苦笑。
“你,你如今是婕妤,不必如此亲力亲为,”常姝道,“况且,夜深了,如今又是冬日,你身子又不好,别把自己熬坏了。”
陈昭若低了头,似乎在克制着什么,开口道:“皇后有恙,妃嫔侍疾,天经地义。”
“原来是因为这个,”常姝轻笑,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上空,“你知道孤最讨厌那些矫情做作的繁文缛节,如今既然只有你我,你不必如此。”
陈昭若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常姝。
常媛在一旁坐了下来,看着常姝,默默无言。
“陛下可好?”常姝问。
“他好的很。”陈昭若答道,语气如常,只是其中似乎多了一些怨愤,在场众人也没放在心上。
“他好,我便放心了。”常姝道。
“陛下已歇息了,大哥是外男,不便夜里守着,也回去了。”常媛道。
常姝听了,只是点了点头。
“宋太医,这边请!”玉露的声音响起,宋太医进了门。陈昭若忙起身,给宋太医让了位置。
宋太医到了跟前,常姝便先开口道:“太医,孤右臂疼得紧。”
宋太医道:“殿下右臂被野猪踩踏,肩头被撞,骨折多处,因而会疼痛难忍。不过殿下放心,臣已为殿下处理过了。”说着,宋太医坐了下来,便给常姝把脉。
常姝听见“骨折多处”的话,心登时一沉,问道:“那还能好吗?”
宋太医颔首道:“只要殿下遵医嘱,断裂处自然能重新长好。”
“当真?”常姝的眼里满是期盼,“孤还可以骑马射箭,舞刀弄枪?”
宋太医面露难色,看了陈昭若一眼。陈昭若轻轻摇了摇头,宋太医便道:“当真。”
常姝放下心来,笑了,嘴里连连说着:“那便好,那便好……”
一旁的陈昭若看了,却倍觉心酸。玉露也低下了头。而常媛则不明内情,坐了下来,也跟着常姝开心,笑着道:“长姐放心,一切都会和从前一样好的。”
常姝也笑了,伸出左手,摸了摸常媛的头发,笑道:“会越来越好的。”
宋太医诊了脉,道:“殿下外伤严重,除此一切都好。臣回去给殿下再开几道调理的方子,殿下要按时服用。”
常姝点了点头。玉露十分自觉地拿出了钱财打赏宋太医,又送宋太医出门了。
青萝捧着茶走了进来,到了陈昭若身侧,说:“主子,喝口茶吧,你从回来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
常姝听了,不由得看向陈昭若这边。
陈昭若忙给青萝使了使眼色,微笑道:“你就会夸张。”说着,便接了茶来,饮了一口,便放了回去。
金风只是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二人,眼里充满了不屑。
“惺惺作态,”金风心里想着,“殿下出事,你们不知得有多开心。枉你在常府时,殿下对你那样好!”
玉露立在榻边,对常姝道:“殿下,你不知道,你受伤,陛下有多紧张。他放出话来,若殿下有事,所有随侍的羽林军都要被问罪……”
“羽林军护卫不力,致使皇后受伤,就该被问罪。”陈昭若冷冷地打断了玉露的话,青萝轻轻地拉了一下陈昭若的袖子。
玉露不满地看了陈昭若一眼,又接着道:“陛下在这里守了很久,等宋太医为娘娘包扎好了,过了好一会才离开。”
“殿下是为保护陛下受伤的,陛下理当如此。”陈昭若冷冷地接过话茬。
常姝心中奇怪,陈昭若今日为何说话带刺?她看向陈昭若,一时竟觉得那是妒忌。妒忌周陵宣对自己如此关怀?不,不像。这其中还有愤怒。
显然,在场众人,除了青萝以外,大家和常姝都是一样的想法。
场面一时尴尬不已。常媛明白,常姝身为皇后,又受了伤,此时不便说些什么;玉露和金风是下人,也不应当说些什么。常媛便清了清嗓子,道:“表姐,你身子不好,如今太晚了,不如回去歇息,明早再来看长姐,如何?”
陈昭若也知道自己失言了,可她一想到周陵宣的所作所为便气愤不已!常姝那样喜欢他,他却让她受了这样重的伤!她在这里昏迷不醒,他却自己回寝宫歇息去了!简直是混账一个!
陈昭若听了常媛的话,看着常姝,冷静了一下,行了个礼,道:“殿下保重,妾身告退。”说罢,便带着青萝离开了。
陈昭若前脚刚踏出房门,这边玉露就埋怨道:“陛下对殿下好一点,她便成这般模样了。”
常媛低了头,只作没听见。
“少说几句吧。”常姝道。
“怕什么,”玉露道,“这屋子里的,都是咱们常家的人。”
金风终于忍不住了,对常姝道:“殿下,陈婕妤确实心怀妒忌,常常暗地里给殿下添麻烦。”
“住口!”常姝面色一变,严厉起来,“你如今是陈婕妤的婢女,怎能在背后搬弄主子是非?亏我从前在常府时,觉得你还是个拎得清轻重的人!”
金风十分委屈,跪在榻边,道:“殿下,金风虽为婕妤婢女,但心里一直向着殿下。”
“别说了,”常媛轻声阻止金风和玉露,又看向常姝,道,“让长姐好好养伤吧。平日里两位姐姐也是懂事知礼,怎么今日便这样冲动了呢?”
玉露低头道:“二小姐,是奴婢一时失言了。这些日子过得憋屈,奴婢一时忍不住。”
“你们为我好,我知道,”常姝开口道,“只是昭若,她还没和我到结仇的份上。宫中妃子这么多,若每一个你们都要这样去议论,那宫里得乱成什么样子啊?”
“殿下……”
“好了,孤乏了,你们也都各自休息吧。”常姝实在不想听她们再说这些话了。
“长姐,”常媛开口道,“妹妹有话要说。”
常姝睁开眼睛,看见常媛恳切的眼神,点了点头,金风和玉露便都各自退下了。
“长姐,依我看,表姐未必有两位姐姐说的那样心怀嫉妒,”常媛道,“长姐受伤后被送到围场门口,表姐急得纵马赶来,还险些从马上跌下。行宫里一团乱,也是表姐一直指挥着,宫人们才安稳下来,表姐也一直在这里守着,半步都未曾离开。陛下来了,她也没顾得上,只是在这边候着,就像长姐屋中走水那次一样,谁劝都不走。”
常姝默默听着,心中百感交集。
“长姐,我们和表姐相识不到一年,她也太过神秘,我们看不清她真正的脾性。可若说因妒忌便在暗地里使绊子,那也绝非她所为。”常媛十分诚恳地道。
常姝笑了,打趣道:“她给了你多少好处,你这样帮她说话?”
常媛低了头,道:“长姐说笑了。其实,妹妹说了这么多,只是想说,长姐和表姐都不是那种为了陛下恩宠而背地里使坏的人,为何你们不能放下那些无聊可笑的芥蒂,好好相处呢?我知道,长姐是想和表姐好好相处的,表姐也有一颗想和长姐亲近的心,若是为了陛下恩宠,你们便生分了,那才不值呢。”
“怎么不值?”
“帝王家事便是国事,后宫前朝实为一体。表姐虽不姓常,但毕竟是常府出去的。不管陛下是宠爱长姐多一些还是宠爱表姐多一些,总归是对常家的宠爱。况且,陛下是因为长姐才认识表姐的,陛下宠爱表姐,何尝不是看重长姐的表现呢?大家都是常府出去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长姐和表姐已然是一体的了,休戚相关,荣辱与共。”常媛一边想着,一边说道。
常姝有些惊讶,她没想到自己这个不到十五岁还未行笄礼的妹妹会有这样的见识。她张了张嘴,一时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一直以来,是自己轻视这个妹妹了。
“阿媛?”
“长姐,我可有说的不妥的吗?”常媛忐忑不安地问。
常姝轻轻笑了,道:“或许你才是常家最适合从政的人。父亲和大哥,还有我,都比不过你。”
常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长姐又在说笑了。”
31 第31章
陈昭若坐在烛台边,心神不宁地看着烛火。
“主子,”青萝说着,捧过来一碗药,道,“主子喝了药就歇下吧,再有一个时辰就天亮了,能歇一会是一会。”
陈昭若不说话,只是接过了那药碗,喝了一口,皱了皱眉:“还是苦。”说罢,才一饮而尽,把药碗放了回去。
她轻轻咳嗽了两声,双手不自觉地摸上手肘。
“主子,怎么了?”青萝关切地问。
陈昭若摇了摇头,道:“无碍,今日吹了些冷风,几年前落下的病根又犯了。”她的关节疼的很,只是一直忍着。
当年,她在雪地里跪了三天,雪下一会停一会,但她却从没起来。雨雪将她的衣服打湿,她也强忍着,只为求自己兄长出来料理国事……三天里,她甚至没吃什么东西,只是喝了两三口热汤罢了。三天过后,兄长终于出来了,她也支撑不住昏迷倒地。那之前,她身体还算康健,那之后,便是病痛缠身,沉疴难起了。
“主子今日失控了,”青萝道,“那样情思外露的话,怎能在那些人面前说呢?”
“我只是实在看不下去了,”陈昭若叹了口气,“她那样喜欢周陵宣,为了他甚至连自己的骄傲都可以舍弃,连命都可以不要……而周陵宣却是如此薄情寡恩,连守着她醒来都做不到。她那一场痴心,终究还是落空了。”
“主子又何尝不是一样?”青萝低了头,“奴婢知道主子心中所想,可是,青萝看来,皇后不过是又一个白美人。”
说起那个白美人,陈昭若神情明显一变,她攥紧了拳头,低头苦笑:“我知道,这世间如我一样的人太少了。我已经因为这一厢情愿毁了一个白美人,又怎能再因为这一己私情毁掉一个常皇后?这偌大个天下,竟然容不下我这小小的寄托。”
陈昭若越说越想笑,她道:“我本以为,怀远懂我,我们是一样的人,我们在一起,虽不是夫妻,但好歹心里也舒畅些。可怀远叛国,我又成了亡国之人,成了仇人的妃子,而让我魂牵梦绕之人,竟然是仇人的妻子!我若要报仇,便不能存着那私心,不然害了她也害了我。可我偏偏又舍不下她,我想护着她,可我又不能护着她……常家迟早要倒,我如今当务之急是和常家撇清关系明哲保身,可我怎能撇下她?”
“我这辈子,真是窝囊。”她道。
常姝这夜也没睡好,一方面,是她的臂膀实在疼得紧,另一方面,是她心里一直在想着常媛的话。
她从榻上坐了起来,右臂又是一阵疼。
“殿下怎么起来了?”玉露见了,忙跑过来服侍她,“为何不多歇歇?”
“我伤的是臂膀,又不是腿,起来走动走动还是可以的。”常姝说话间,玉露已替她穿好了鞋子,却不急着扶常姝起来,而是传来了太医,先察看了一下那缠着绷带的地方。确认一切妥善之后,玉露才服侍她洗漱了一番,又穿好了衣服。
常姝不由得苦笑:“我仿佛是个废人。”
“殿下千万别这么说,”玉露道,“殿下只是受伤了。”
常姝坐在镜前,由着玉露给她梳头,却猛一下瞧见了自己右眉上那两寸来长的伤口,简直触目惊心。常姝平日里虽不大在意外表,可毕竟是个女儿家,看到自己脸上留下了这样长的一道伤口,一时愣住了。
“这道伤……”她嘴唇发颤,用询问的眼神看向玉露。
玉露拿着梳子的手顿了一下,避开了常姝的眼神,违心道:“殿下放心,太医说了,不会留疤的。”
“你当我是三岁小儿吗?”常姝苦笑着,问,“我从前不是没受过这样的伤,腿上至今有疤痕,更何况是脸。”
“殿下……”
常姝没再说话,只是看着镜中的自己,出了会神。不知何时,玉露已给她梳好了头发。
“殿下,常将军求见。”一名婢女在门边道。
听到大哥来了,常姝鼻头一酸,道:“快请。”说着,便起身,迎到门前,见了常辉,两眼一红,唤了一句:“大哥。”便流下泪来。
常辉也心疼不已,伸手替她拭去眼泪,只恨碍于身份不能像小时候一样拥她入怀。他一边为她擦着眼泪,一边道:“莫哭,莫哭,哥哥在这。”
说着,二人便坐了下来。常姝还未用早膳,玉露便命人把早饭摆在了二人跟前,又对常姝道:“殿下快吃些东西吧。一会还要喝药呢。”
常姝点了点头,玉露便上前要喂常姝吃饭,毕竟常姝右臂受伤,连碗筷都拿不了了。常辉摆了摆手,对玉露道:“我来吧。”说着,接过了饭碗,拿着汤匙舀了一勺子粥,吹了一吹,送到了常姝嘴边。常姝张嘴咽下。
常辉叹了口气,一边给她喂粥,一边不住地埋怨:“你也太不小心,堂堂将门虎女竟然被个野猪搞成这样,下次若遇见这种情况,可不许逞强了。昨日消息传回京城,爹急得不得了,派人连夜快马加鞭送了文书来,我清早一起来就交到了我的手上。他要你好好照顾自己,安心养伤,少操心。”
“我已长记性了,你就别再挖苦我了,弄得好像你以前没在打猎时受过伤一样,”常姝又喝了一口粥,笑得苦涩,“我如今的样子是不是特别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