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妃 番外篇——by吕不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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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姝冷冷地看向周陵宣,口中道:“你痴心妄想。”
周陵宣闭了眼,叹道:“别急着拒绝,万一她没做危害大周社稷之事,这个要求不就只是空谈吗?”
“你言而无信在先,我又何必要言而有信?”常姝反问。
周陵宣微微笑着,又闭了眼,悠悠说道:“你心里明白。”说着,又咳了几声,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陈昭若这边依旧是争执不休,贾存被说的急了,竟一把抄起一个茶壶就要向陈昭若打来。张勉眼疾手快,一下子挡在了陈昭若身前,一巴掌拍翻了那茶壶,喝道:“贾大人!”
陈昭若冷笑道:“贾大人平日里仗义执言,怎么如今证据摆在面前,反倒失了平日里的风范呢?”
贾存理了理衣襟:“大丈夫岂能受妇人挟制?”
陈昭若冷笑:“原来大丈夫不能受妇人挟制,却能罔顾正义。多谢贾大人,妇人受教了。”说着,微微颔首,看起来恭敬极了。
这话倒说的群臣面红耳赤,张勉看了一眼陈昭若清了清嗓子,站了出来,道:“诸位大人,平心而论,此事的确是陛下有错在先。既然君主不仁不义,我等又何必愚忠?常家父子为了我大周抛头颅、洒热血,最后却落了个声名尽毁!柳侯为了常家父子发声,却倍受侮辱,柳家军纵使有错,却也是情有可原!难道诸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大周的忠臣良将死于非命遗臭万年吗?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若我们今日不能还常家父子一个公道、还柳侯一个公道,那大周,也完了。诸位,大周不能亡于我辈!祖辈的辛苦不能毁于一旦啊!”说罢,深深作了一揖,久久不起。
贾存冷笑着问:“张将军是打算为这妇人做事了?恕贾某直言,如今陈昭仪闹这一出,倒是让人怀疑陛下病重另有隐情呢。”
贾存说罢,却见张勉正瞪着自己,似起了杀心。贾存登时打了个寒颤,避开了张勉的视线,又笑道:“不过,既然张将军都已决定相信陈昭仪,我等又能说什么呢?”
那些个见风使舵的墙头草见陈昭若似是有备而来,而张勉态度强硬,山下又有柳家军在,便毫不犹豫地倒向了陈昭若一边,纷纷附和道:“昭仪位同副后,如今自然是唯昭仪马首是瞻。”又道:“张将军仗义执言,赤子之心,实乃我辈典范。”又杂七杂八地说了一堆奉承话,早把周陵宣丢到脑后了。
陈昭若不由得轻笑:这班子墙头草还真是没看走眼。
张勉却紧锁眉头,忧心忡忡的模样。
陈昭若清了清嗓子,殿内登时安静了下来,只听陈昭若接着道:“那便传令下去,释放柳侯,赦免柳家军罪行;将当年常家冤案昭告天下,为常家平反。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群臣纷纷拱手应和。
陈昭若看着群臣如此,总算长长舒了一口气,心中默道:“阿姝,你心心念念的事,我帮你做到了。”想着,她看向潘复,使了个眼色,潘复会意,取了早已准备好的诏书。虽说是假的,但好歹有皇帝的玺印,再加上潘复曾多次帮周陵宣代笔,在如今这个形势下,也就没几个人追究了。
群臣终于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周陵宣的榻前,在榻前一同跪了下来,等着听周陵宣的训示。常姝又躲了起来,在房梁之上,默默地看着下面一切。
只见陈昭若趴在榻边,看起来哭得十分伤心。
周陵宣微微睁着眼,毒性就要发作了,他撑了太久,已有些撑不住了。他面色发紫,呼吸越来越困难,话也说不出了,只能在喉咙里发出些许含糊不清的声音。
太医查看了一番,不由得一愣,对群臣道:“陛下是中毒了!”
群臣大惊失色,都看向了陈昭若。
常姝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陈昭若却也抬头,看向了太医,一脸的迷茫。潘复在此时恰到好处地出言提醒:“陛下这几年常常吃些道士炼的丹药……”
太医恍然大悟:“正是了!那些丹药吃不得!陛下有昏迷乏力,呼吸困难,面色紫青,呕吐发热的症状,正是食用了过量的丹药!”
陈昭若掩面哭泣:“陛下,妾身平日里就和你说那些丹药吃不得,陛下就是不听……”还没说完,竟已哭的难以言说。
群臣面面相觑。贾存垂了眸,心想这个陈昭仪做事还真是滴水不漏。
周陵宣如今只有眼睛能动,他看向陈昭若,眨了眨眼。陈昭若见状,忙一把握住周陵宣的手,哭道:“陛下有什么话只管向妾身说。”却又趴到周陵宣耳边,低声对他道:“你命诸王自尽的密诏我已派人送出去了,过几日,你那些弟弟便会去陪你了,你可安心了。受辱、灭族、亡国……你施加给我的,我会一一还给你。”说罢,她看着周陵宣,又是一阵假哭,但眼睛却是冷若霜雪。
周陵宣的喉咙里又发出了些音节,可终究没人能听得懂,只有他努力呼吸的声音在大殿内回响。终于,他眼睛直直地看向陈昭若,瞳孔猛然放大,眼眶里的血丝分外显眼。
那最后一口气,终究没能上来。
潘复登时跪倒在地,高声哭嚎道:“陛下驾崩了!”
话音刚落,群臣的哭喊声也响起,各个都哭天喊地如丧考妣,哭声响彻云霄。
祝为混在人堆里,不甚起眼,也跟着哭嚎了一番,只是,他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陈昭若身上。
“小瞧陈昭仪了。”他想。
常姝坐在横梁之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最终叹了口气,闭了眼,口中念叨着:“去向我父兄谢罪吧。”
97 第97章
大周一统天下九年后,皇帝周陵宣驾崩,享年二十九岁。
太子周琏即位,尊养母昭仪陈氏为太后。
在给周陵宣择定谥号时,陈昭若在“桓”和“厉”二字中犹豫了许久。
“辟土兼国曰桓,杀害无辜曰厉……”陈昭若念叨着,看向周琏,问,“这是众位卿家选的两个字,陛下以为哪个合适些?”
周琏抿了抿嘴,道:“都不好。”
“那陛下觉得用什么好?”陈昭若问。
周琏挤出一个字:“惑。”
陈昭若一愣,却又反应过来,轻笑着道:“陛下倒是选了个鲜有人用的。妇言是用曰惑,陛下还真是不给大行皇帝留个面子。”说着,她抬眼看向这个自己养大的孩子,心中不自在起来。这次回长安之后,这孩子对自己的态度明显发生了变化。从前对自己毕恭毕敬的,如今却是说话夹枪带棒的,想来,应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周琏又问:“太后以为不好吗?”
陈昭若盯着周琏,笑吟吟地道:“陛下以为呢?”
周琏看着陈昭若,终于还是主动避开了陈昭若的视线,道:“用‘桓’字吧。”说罢,也不向陈昭若告退,便拂袖离开了昭阳殿。
陈昭若看着周琏的背影,叹了口气,常姝却从她背后转了出来,对她道:“琏儿对你有些意见。”她如今已可以自由出入宫中,只是多年的习惯,使得她在有人来这昭阳殿时还是条件反射地藏起来。
陈昭若苦笑:“如今谁对我没有意见?”
周陵宣驾崩那日,陈昭若几乎是和群臣撕破了脸,多亏张勉力排众议,这才成功将常家冤案的内情公诸于世。如今群臣虽心照不宣的闭口不言,可不代表他们不惦记着当日之事。再加上,如今周琏登基,年纪太小,陈昭若垂帘听政,早就又惹得一群人不快了。
常姝坐了下来,握住她的手,认真地道:“若是太累了,便不要再管了。你我找个由头离了这长安,一起去南边,买个庄园,共度余生,岂不美哉?”
陈昭若低头笑了笑,道:“琏儿刚登基,我不放心,过些日子,再说吧。”又问:“今日不是常府重新开府的日子吗?”
常姝点了点头。
冤案平反之后,陈昭若特地下令,为常家重开旧府,供奉常家父子灵位。常姝如今也不用再过那不见天日的日子了。陈昭若过等匠人过几日把昭阳殿的地道堵死后,便要迁居历朝太后居住的长乐宫,她还特意让人在长乐宫准备了一间房,专门留给常姝。从此以后,常姝便可自由来往于宫里宫外,不受束缚。
而常媛,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众人面前,陈昭若有意把常媛许配给张勉,却因是国丧,还不能明说,只得再等些日子。
“我陪你一起回家吧。”陈昭若道。
家?
常姝听了这话,看着陈昭若,眼睛不自觉地红了,点了点头,强笑道:“好,陪我回家。”
当朝太后屈尊来到常家旧府祭奠常家父子,这于长安百姓来说可是一桩大新闻。自几日前,朝廷将常家冤案的内情昭告天下以来,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这被废弃已久的常大将军府。常宴常辉去世后,这里便被官府废弃,直到前几日才重开旧府。
如今,太后又屈尊降贵来到这大将军府,足以说明当今圣上对当年这桩冤案的态度了。
常姝先下了车,到陈昭若的车驾前迎了她。常媛也早早在门外等候了。几人互相问了好后,常姝和陈昭若便一同携手进了将军府。
常姝不知为何忽然想起许多年前,自己在门口等着接待凯旋的父兄时的场景。常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和那日很像,一身墨绿色的衣服,再看看自己牵着的这人,也是同那日一样的蓝衣……她不由得有些恍惚。
“阿姝?”陈昭若发现常姝一直盯着自己,不由得轻笑着唤了一句。
常姝微微一笑,看着陈昭若的眼睛,答道:“多谢你了。”
“这是我答应过你的。”陈昭若微微一笑,握紧了常姝的手。
几人一同来到了常宴和常辉的灵前,各自祭拜之后,却久久没有离去。
常姝看着父兄的牌位,心情复杂:“总算了了我一桩心事。”
常媛附和道:“还得多谢太后娘娘。”
陈昭若听了这“太后”二字,看了常姝一眼,却看见常姝也正望向自己,不由得尴尬地笑了笑。
“太后”这个称呼,着实让人不习惯。
“我们到别处坐坐吧。”陈昭若主动提议道。
常姝常媛哪有不依的理?便一前一后地随着陈昭若出了祠堂。
“太后娘娘,”走了几步,常姝却像故意作对一样,凑到陈昭若身边,清了清嗓子,眼里尽是狡黠的笑意,低声说道,“妾身还没好好谢过娘娘呢。”
陈昭若有些惊讶地回头看向常姝,未曾想常姝会在此时对自己说这些话,似乎过于热情了。可她一看见常姝那难得活泼的笑容,心中的疑虑登时被甩到九霄云外了。
“这么多年,她少有如此开心。”陈昭若心想。
陈昭若想着,一把拉住了常姝的手,道:“我都依你。”
常姝此刻却有些内疚了,但她仍是对着陈昭若笑了笑,难得的明媚。
常姝的确是有私心的,陈昭若的疑虑没错。
那日在骊山行宫,常姝所见的太过震撼,那样近乎癫狂的陈昭若不是她平日里熟识的陈昭若。她知道周陵宣对她说那些话是别有用心,自然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她不会因为周陵宣的三两句挑拨就与陈昭若为敌,更不会去伤害陈昭若!
可她终究还是怕了。
她要时时刻刻守在陈昭若身边,她不会让任何可怕的事情再次降临在这个王朝。
夜里,昭阳殿内,两人又温存了一番。常姝轻轻抚着陈昭若肩头的那个印子,皱了皱眉头:“这么久了,怎么竟还没消去?”
陈昭若笑了笑,看着常姝,十分自然地为她理了理乱发,道:“留着不好吗?”
常姝半撑起身子,笑着道:“你喜欢吗?”
“你留下的,我都喜欢。”
常姝闻言又是一笑,轻轻吻上了她的额头。
“我今儿已吩咐下去了,”陈昭若微笑着说,“长乐宫的布置,要同这昭阳殿一样,要有红梅,要有风铃,还要有几盏花灯,要像月亮一样。等到冬雪来时,你我还可以共赏美景,岂不美哉?”
常姝闻言,又躺了下去,呆呆地望着半空,道:“你费心了。”
“你不喜欢吗?”陈昭若听出了这话里的落寞。
“喜欢,自然是喜欢的,”常姝说着,扭头看向陈昭若,“只是这么费心,似乎我们要一辈子被拘在长乐宫一样。这深宫,我可是待腻烦了。”
陈昭若听了,不由得轻轻地笑。
“你笑什么?”常姝不明所以。
陈昭若在她耳畔低声道:“我答应你,我们不会一辈子都在这深宫的。”
“当真?”
“当真。”
“那……我觉得清定庵不错,”常姝又笑了,故意打趣道,“你觉得如何?”
陈昭若难得地红了脸:“你可是越来越没个正形。”说话间,她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她感觉到常姝的手又不老实了。
常姝看着陈昭若这副模样,轻轻笑着,又凑近了些,深深一吻。
又是一番温存。
陈昭若心中不由得叹气:这究竟是谁谢谁啊?
第二日,陈昭若险些没能爬起来上朝,青萝费了好大的心思,才把陈昭若从常姝的怀里拉了出来。
常姝倒是精神的很,一叫便醒了,她却也不急着起来,只是躺在榻上,看着一旁的陈昭若穿衣洗漱用了早膳,再目送着陈昭若离开寝殿的门,这才慢悠悠地起来。
琴音走了过来,就要帮常姝梳洗。常姝摆了摆手,道:“不必了,我如今可以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