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妃 番外篇——by吕不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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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里,陈昭若在台阶之上站着,青萝立于她身侧搀扶着她。陈昭若看起来虚弱得很,纵使红妆也难掩她的疲倦。
做帝王就是个劳心劳命的折寿活。
陈昭若一直向外望着,终于,那迎亲的车驾终于出现在了她的视线内。陈昭若一时竟红了眼,就要上前。
“主子,还远着呢。”青萝忙拉住了陈昭若,轻声提醒道。
“是啊,还远着呢。”陈昭若重复了一遍。
她深情地望着那花轿,看着那花轿由远及近,她心中不禁感慨,对青萝道:“越来越近了。”
“是啊,越来越近了。”青萝附和道。
“十几年前,她出嫁时,我就在想,她披上嫁衣是什么样子?一定很好看。她是个出众的美人儿,虽然她自己不这么觉得,可她就是个美人儿。我第一眼看见她,看见她对我笑,笑得极美。如今,我可以看着她身披嫁衣对我笑了。”陈昭若轻声说着,声音里是无限的柔情。
青萝听了,也不禁心酸,却又高兴的很:“主子如今总算能圆了一件心事了。”
陈昭若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可她的目光却又忽然凌厉起来,声音也冷了:“若有人想在今日搞鬼,我定叫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主子,”青萝担忧地唤了一句,“上次,是琴音来告诉我们这事的。既然是琴音……”
“我相信她,”陈昭若想也不想就打断了青萝,“我知道她曾怨我,可我也知道,她不会害我。她既接了旨,便不会负我。我要防范的是别的居心叵测的人。”
青萝听了,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花轿进了未央宫。柳怀远下了马,一瘸一拐地来到了花轿前,迎常姝下轿。
常姝下了轿,对柳怀远深深一拜,道:“多谢柳侯了。”
柳怀远微微一笑,道:“殿下客气了。我不是什么福泽深厚、儿女双全之人,本不能做迎亲特使的。然而这桩婚事也与众不同,我这才主动请缨。我如今这么做,也算了了自己的一桩心事。”说着,柳怀远微微侧头,看向台阶之上等待的陈昭若,又对常姝道:“她和我曾有一纸婚约,可我注定不能对这一纸婚约负责。如今替她圆了这桩心事、全了这桩姻缘,倒也不辜负当年的承诺了。再者说,我二人一起长大,她就像是我的妹妹,做哥哥的,自然要对妹妹好了。”
常姝听了柳怀远这番话,不禁低头笑了。
只听柳怀远接着道:“天下人笑你们是假凤虚凰,可谁说假凤虚凰便不能是天作之合?你二人,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常姝点了点头,感激地看向柳怀远,却又带了几分悲凉之情:“是,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命中注定的羁绊。”
柳怀远点了点头,看向了台阶上的陈昭若,对常姝道:“快过去吧,别让她等急了。”
陈昭若看着远处的二人,只见常姝又行了一礼,然后才一步一步地向自己走来。看着常姝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只觉得一阵恍惚。
说实话,在今日之前,她也从未想过,自己当真可以光明正大地和常姝在一起,更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场盛大的婚礼,有天下人见证着!
虽然天下人多半是看热闹的态度,但于她而言,却也是不一般。
常姝缓缓走到了陈昭若面前,心中和她也是一样的想法。
她从前在昭阳殿过了九年暗无天日的生活,背负着罪名,根本不敢生活在阳光之下,每日里连屋子都很少出,最常走的路竟是地下的密道。而如今,她竟然能站在未央宫的前殿上接受百官朝贺,而她的身边竟然是陈昭若。
果然,这世上处处都是变数。
她看着陈昭若微微一笑,不管来日,不问昨日,最起码此刻的她,心中是满足的。
若时间能永远停在这一刻,便是死也值了。
陈昭若看着面前笑着的常姝,不由得也笑了。她伸出手,拉过常姝的手,二人携手一起走进了大殿。两人的礼服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用金线点缀绣成的凤凰印在红色的裙尾上,裙尾拖在地上,拖了很长。
常姝能感觉到陈昭若的手在发抖,她侧头看向陈昭若,只见陈昭若一脸的郑重。
常姝微微一笑:她紧张了。
两人在前殿相对而立,在这时,她们的眼里只有对方。天地万物,皆不及对方眼里的自己,更不及自己眼里的对方。
“礼成!”
随着一声高呼,常姝眼里的泪终于涌了出来。
“哭什么?”这是这几个月来,陈昭若第一次如此温柔地对常姝说话,仿佛回到了旧日的时光。
“你眼里也有泪,还说我。”常姝故作不满地嘟囔着。
陈昭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却又笑了:“你如今终于不喊我‘陛下’了?”
常姝没有说话,只听陈昭若接着道:“你怨我,我理解,从此以后,我改了便是。只要、只要你把我只当作我,自开天辟地以来可以有无数个皇帝,可却只有一个你、一个我。”
“一个你、一个我。”常姝重复着。
内官引着常姝进了椒房殿,而陈昭若则不免要再去按照那些繁文缛节应酬一番。虽然这些繁文缛节在二人眼里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但陈昭若认为,自己有必要按照历代帝王的礼法,把这些礼仪做全了。唯有做全,这个婚典才算完整。
常姝坐在案前,等着陈昭若归来。她早早屏退了所有人,整个椒房殿里只有她自己。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案几,看着案上的瓜果酒菜,却是一点心思都没有。
她看了看窗外,只见时候还早。
门外忽然响起了脚步声,常姝心中一紧,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这很明显不是陈昭若的脚步声。
门开了。
果然,不是陈昭若,而是潘复。
“殿下。”潘复唤了一声。
“怎么了?”常姝问。
潘复进了内室,如今内室只有常姝一人,应当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常姝抬头看了看潘复,只见潘复手里端着个酒壶。
常姝登时明白了。
“殿下,东西该拿出来了。”潘复道。
常姝看着潘复,突然觉得可笑,却又不得已拿出了袖中的小瓶子,只见潘复把那小瓶子里的液体尽数倒入了酒壶中,一边倒一边说:“这毒药宫里查的严,只能从宫外带进来。宫外进来的人也要搜身,唯有殿下不用搜身。因此,委屈殿下了。”
然后,潘复把酒壶放在案几上,按着壶身上的一个小按钮,对常姝道:“殿下,按下这个机关,倒出的便是毒酒;不按,便是正常的酒。到时候,就要殿下随机应变了。”
潘复说罢,拿了之前的酒壶,起身要走。
常姝却冷笑一声,开口叫住了潘复:“潘公公。”
她的眼神冰如霜雪,声音不怒自威。她如今鲜少露出这般模样了。
潘复听了这一声,竟没忍住哆嗦了一下,回头看向常姝,颔首道:“殿下有何吩咐?”
常姝笑了:“倒是没什么吩咐,只是想问问,我那神通广大的妹妹,是何时买通潘公公你的?”
潘复微微一笑,恭敬地道:“谁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前程打算呢?既然当今陛下时日无多,那自然要另投明主。”
“时日无多?”常姝冷着脸问,“你竟敢这么咒她!”
潘复抬头,只见常姝眼里的怒火已然压制不住了,便只是低下头,微笑道:“是奴才一时口误了。”
“罢了,”常姝摆了摆手,“你就在门口守着,哪都不许去,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潘复道:“还望殿下一定要按照约定行事,若是出了差池……”
“若是出了差池,常家完了,张家也完了,”常姝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潘复,回头看向他,冷笑道,“你呢?”
潘复没有说话。
“出去。”常姝冷冷道。
潘复一步一步地退出了门,把门掩上了。
114 第114章
大约一个多时辰后,陈昭若才去了椒房殿。
她疲乏的很,却仍是强撑着,走到了常姝的面前,坐了下来,笑问道:“从此以后,你便是我的皇后了,可有什么想说的吗?”
常姝专注地看着陈昭若,沉默了一会儿,开口笑道:“虽然皇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我不能总是那个一人之下。”
陈昭若也笑了:“你还计较这个呢?”
“怎能不计较?”常姝几乎是强颜欢笑,但她掩饰得很好,就连陈昭若也未发现什么异常。
“行合卺礼吧。”陈昭若说着,自己拿起了酒壶,往二人面前的酒杯里斟满了酒。可斟酒时,她看着那酒壶,忽然间失了所有的笑容。
常姝忙问:“怎么了?”
陈昭若放下酒壶,做出无事发生的淡然,又是一笑,道:“无事,怕你又吃醉了酒,不敢倒多。”
“你也太小瞧我的酒量了。我是吃过亏的,长记性了。”常姝说着,看向了酒杯,却看见了自己在酒杯中的倒影。
“阿姝,”陈昭若问,“你当真不后悔吗?”
她声音有些发抖,却仍是强撑着。常姝抬头看向她眼睛,只见她眼里分明有一层悲哀的雾气。
“我既接了旨,便不会后悔。”常姝道。
“当真?”陈昭若问。
“当真,”常姝说着,举起了酒杯,又笑问,“你怎么突然这般犹豫了?不愿与我行合卺礼吗?”
陈昭若看常姝如此,不禁也笑了,举起了酒杯,只听常姝接着道:“不管你信不信,这是我第一次行合卺礼呢。”
“嗯?怎么会?”陈昭若举着酒杯,问。
常姝微微颔首,轻轻一笑,双颊似乎有些发红,她轻声说道:“何止是合卺礼,我几乎把这辈子所有的第一次都给了你了。”说罢,她轻轻把酒杯向前递去。
陈昭若会意,也向前递去。酒杯轻轻相碰,酒水泛起波澜。二人一仰脖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常姝放下酒杯,一时怅然。
“我有东西要给你。”陈昭若说着,拿出了一个黑色的檀木盒,放在了常姝面前。
常姝自然是一眼就认出了这黑色的檀木盒。
“打开它吧。”陈昭若把檀木盒向常姝的方向推了推。常姝接过檀木盒,小心地打开,映入眼帘的果然是那通体没有半点杂色的白玉镯。
只是,这白玉镯在断口处镶了金,又将这镯子修成了完好的一体。
“这是……”常姝说着,拿起了镯子,看向陈昭若。她没想到陈昭若竟命人把这断了多年的玉镯修补好了。
“这是我母亲的遗物,”陈昭若看着那玉镯,浅浅地笑着,“我自小便带着的了,可以说,是我最重要的东西了。”
常姝默默地听她娓娓道来:“当日陈国皇宫被攻破,我以为我会死,我想,我死也要死的体面,便要抱着筝去小祠堂,想着祭祀之后再自尽。可将要出门时,我看到了手上的镯子,我想,我可不能让我的血脏了这镯子,便把这镯子小心地放好了,藏在我旧日的房间里。后来,机缘巧合,这镯子果然还是被人发现了,还被当作战利品送到了你的手里,你又把它送回给我……兜兜转转,这镯子终于还是落到了我的手上。”
陈昭若说着,轻轻抓起了常姝的左手,亲自把这镯子给常姝带上了,道:“这是我最重要的东西,我一直想把这镯子送给你,如今,可算是有机会了。”
常姝低头看着那晶莹的镯子,心中感慨万千。
“我们,的确经历了太多的曲折了,就和这镯子一样。”常姝道。
“但这镯子终究还是戴在了你的手上。”陈昭若道。
常姝微微一笑,心中却更加不安起来,她抬头望向窗外,看了看时间,知道是时候了。
常姝拿起了酒壶,手指不自觉地移到了那机关之上,给自己和陈昭若都斟满了酒。
她所有的动作都落入了陈昭若的眼里。陈昭若眼里的光登时黯淡下来。
常姝刚斟完酒,要放下酒壶,却不想陈昭若一把握住她的手,看着她,问:“你可还怨我做了那些事?杀了那些人?”
常姝一愣,回避这个问题,低头道:“今日你我大婚,说这些做什么。”
“不,必须要说,”陈昭若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看着她,问,“你还怨我吗?”
常姝低头,反握住陈昭若的手,道:“对于过去的事情,自然还是怨的。可你如今说,你可以改,那我何必要抓着过去的错不放?”说着,她抬眼看向陈昭若,十分动情地道:“你会是一个明君,一个仁君,日后史书工笔,史官也不会因你是女子便对你多加贬损,因为你是一统天下以来最好的君主。”
“你当真这么想?”陈昭若又问,她的眼睛不自觉地看向了那酒壶,声音里透出了一丝悲伤的绝望。
“主子!”青萝急切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
“怎么了?”陈昭若问。
青萝在外道:“事情紧急,奴婢只能当面说!”
“进来。”陈昭若说着,警惕地看了常姝一眼。常姝垂了眼,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青萝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在陈昭若面前草草地行了一礼,道:“宁王殿下被人劫狱劫走了!”
“什么!”陈昭若一惊,猛然站起,却又眼前一黑,将要倒下。青萝眼疾手快,忙扶住了陈昭若,扶着她慢慢坐下。
周陵言是陈昭若挟制心向周氏之人的筹码,如今筹码丢了,对陈昭若可谓是极大的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