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言难止——by麦香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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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陆赫扬不意外,保镖应该早在第一次就将他的行踪报告给陆承誉了。
“那里太乱了,还是少去吧。”陆青墨说,“要是等爸开口跟你提这件事,就没那么简单了。”
陆赫扬没说话,陆青墨转头看他。
“别担心。”陆赫扬也朝她看,笑了一下,“你知道我很听话的。”
“我不知道。”陆青墨微微蹙着眉,“有时候我不明白你在想什么。”
她缓缓将车停在预备校门口,说:“我不希望你跟我一样,但也不希望你真的越线。”
“不会的。”陆赫扬下车,去后座取了书包。他走到驾驶座车窗外,说,“路上小心,活动结束以后回家好好休息。”
陆青墨握着方向盘,睫毛垂下去。她只偶尔在陆赫扬面前才会露出一些疲惫的神态,其余时间,她总是成熟又干练的,是公认的、联盟中最年轻最优秀的外交官。
“没时间休息。”陆青墨笑笑,“中午要去魏家吃饭。”
整个首都,唯一在财力和势力上能勉强比肩顾家的,魏家算一个。魏家长子魏凌洲刚跟陆青墨结婚一年半时间,陆赫扬与这位姐夫没见过几次面,但几乎能在首都上流圈里所有的花边新闻中听见他的大名。
当然,政商利益联姻下,不干涉对方的私生活是心照不宣的默契。一年半前的那场婚礼堪称华丽浩大,聚集了联盟中所有权贵名流,陆青墨穿着婚纱坐在镜子前,陆赫扬站在她身边,从镜中看见的是一张对爱情和婚姻毫无期待的、美到极致却又麻木死气的脸。
十五岁的陆赫扬第一次觉得,他的姐姐美得有些悲哀。
交换对戒时,坐在第一排的陆赫扬看见陆青墨的眼眶红了,像一个受了感动的新娘,但他知道事实并非那样,他知道陆青墨在遗憾什么,为谁遗憾。
人只要被抓住了软肋,就会被迫去接受一件又一件出于本愿的事,并且永无回头的可能,这是个死结。
陆赫扬往后退了一步,挥了挥手,说:“再见,慢点开。”
等陆青墨开车掉头,陆赫扬往预备校里走,他转身时恰巧看见许则站在从车棚过来的那条人行道上。许则看起来就像走路走着走着,不自觉地被什么吸引了,而无意识地停下来站在那里——他可能都没发现自己静立在一群走动的学生中有多突兀。
远远对上陆赫扬的眼睛,许则像什么被拍了一下,别开视线,继续往前走。
第22章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走到通道闸前的,许则停了一步,让陆赫扬先刷脸进校。
显示屏不大不小,陆赫扬站在正前方,身后是其他排队的同学。屏幕里,陆赫扬看见许则正看着自己的后脑勺,一秒后,许则又看向显示屏,那瞬间两人目光交汇。
许则没想到会在屏幕里跟陆赫扬对上视线,他立刻低下头。
“核验通过,请进。”
机器提示响起,陆赫扬通过闸门,没过几秒,许则也进了学校。
许则还有些没缓过神,在想刚刚送陆赫扬来上学的omega,是上次在老城区,他帮陆赫扬修车胎时看见的那位。只不过今天omega没有戴墨镜,从许则的审美来看,那张脸是少见的美,冷艳而疏离,看过一眼就很难忘记。
和许则想象中的一样——他以前就在想,陆赫扬如果谈恋爱,对象应该就是这样的人。
没有悲伤、难过一类的心情,许则从未幻想过自己与陆赫扬之间的任何可能。对他来说,在发现可望不可即的人属于另一个优秀的人时,许则只会觉得这个世界的规则总是很有道理,因为登对的人站在了一起。
漂亮的奖杯永远属于冠军,而他不会是冠军,所以只要鼓掌和仰望就好。
一前一后地这样走着,陆赫扬忽然回头看了一眼。
只是很平常的一眼,但当那张脸侧过来,被阳光照亮,又转回去变成背影时,许则仿佛受了某种蛊惑,竟然下意识张了张嘴,可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如果真的发出声音了,自己会说什么话。
许则立刻抿紧唇,把那些奇怪的东西咽下去。
接着他发现陆赫扬放慢了脚步,没过几步,两人差不多就走到了并肩。陆赫扬仍然看着前方,随口问:“你每天都骑车上学?”
许则点点头,又想到陆赫扬应该看不见他在点头,于是说:“嗯,离得近。”
“老城区离预备校确实比较近。”陆赫扬说。
许则顿时没敢轻易回答,他不知道陆赫扬记得自己住在老城区,是因为上次自己帮他修车,还是因为星期二那晚,他送自己回家。
如果是后者,说明那天晚上他在陆赫扬面前是许则,而不是17号。
实际上许则对那晚的记忆并不是很清晰,他喝了太多,又在车上睡了一觉,导致很多细节都显得朦朦胧胧。他只记得陆赫扬的态度和平常不太一样,是那种在17号面前才会有的,虽然不明显,但许则每次都能感觉到一点点。
许则决定试探一次。
但由于在‘试探’这一行为上没有半毛钱经验,导致最后许则给出的试探就是——他说:“128块钱。”
128块钱,陆赫扬上次给他买的消炎药和药水,一共是128块钱。
说出口之后,许则意识到这蠢透了。
陆赫扬愣了一下,不过他在又走了几步之后才转过头,问:“什么?”
他和许则的身高大概差三四厘米,所以他看过来时微微垂着眼,但许则简直有种被俯视的感觉,充满压力,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没有,没什么。”许则说。
“嗯。”已经走到教学楼花坛下,两人不在同一栋楼,陆赫扬说,“我先去教室了。”
许则在原地站定:“好的。”
他看着陆赫扬的背影,一直到对方走到楼梯口。这种目送关系不算熟的alpha校友进楼的举动其实非常奇怪,只是许则自己没有发觉。
下午放学前,陆赫扬收到小风的信息,是今晚拳击赛的选手名单。
从上至下看了一遍,陆赫扬问:17号不上场么?
小风:啊,你跟17号不是朋友嘛,他没有告诉你吗,今天他打热场赛,就是娱乐赛那种,不拿钱的,白打。
小风:还有啊……听说17号好像得罪大老板了,不但这个星期打比赛没有钱拿,而且据说下周五跟他对打的,是个很凶残的拳手,之前打出过人命。
小风:你要不劝劝他……下星期别打了,感觉很悬呢。
陆赫扬盯着页面看了会儿,没说什么,只让小风留两个座位。今天贺蔚被勒令回家吃饭,去不了城西,所以陆赫扬跟顾昀迟两人去。
又是顾昀迟没来上学的一天,陆赫扬出了校门口,顾昀迟恰巧也刚到。陆赫扬坐上车,说:“先带我去买个东西。”
顾昀迟跟贺蔚最大的不同点在于他没有旺盛的好奇心,也不会刨根问底非要把大事小事都弄清楚。他“嗯”了一声,让陆赫扬跟导航系统报地址。
半路上,陆赫扬接到家里的电话,保姆说陆承誉晚上要上飞机,让他早点回去一趟。
“好的,很快就回来。”
陆赫扬挂了电话,漫不经心地看着车窗外。他明白陆承誉并不是要跟他聊天谈心巩固父子情,只不过是保镖又向他报告了自己的行踪,所以陆承誉以这种方式命令他回去。
“陆叔叔回来了?”顾昀迟问。
“嗯。”
顾昀迟看他一眼:“那看一会儿就回家吧。”
陆赫扬点了一下头,不说话。
到拳馆时开场赛刚好结束,陆赫扬并没有去观众席上坐,跟顾昀迟说了一声后就去往后台。
小风不在,陆赫扬顺着上次的路往后台走,这个后台应该是整个俱乐部公用的,其他场馆都有通道通向这里,走廊两旁是各种各样的储物间、化妆间、更衣室。因为时间早,后台人很多,大多浓妆艳抹或抽着烟,陆赫扬在这之间显得外表过分干净,有人在不住打量他,又碍于他是s级alpha,才没有轻易上前。
陆赫扬径直走到尽头那间更衣室,敲了敲门,推进去。
里面正站着两个拳手,转过身来警惕地看着他:“谁?”
“找17号。”陆赫扬表情淡淡的,“有个东西给他。”
其中一个拳手朝衣柜旁的那扇门抬了抬下巴:“在里面。”
“谢谢。”陆赫扬说。
他走过去推开门,里面是狭小的洗手间和淋浴室,灯光很暗,17号正背对着他弯腰站在洗手池前,肩上披了一条毛巾。水龙头开着,17号似乎是在洗脸,陆赫扬往旁边走了一步,看见泛黄的洗手池里满是血水,缓慢地顺着有些堵塞的水道口流下去。
17号关掉水龙头,稍微直起身,他的手从脸上移开的时候,鼻血仍然在往下滴。
他抬起头的一瞬间,在那张污垢斑驳的镜子里与陆赫扬目光相撞,17号微微睁大眼睛,立刻扭过头,确认陆赫扬真的站在自己身后。
“你……”17号转身,用手背抹了一下鼻子,停了一秒,才问,“是刚来吗?之前没有看到你。”
“对。”陆赫扬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样子,“你在找我?”
17号莫名给自己下了个套,他反应过来,眼睛垂下去,又擦了一下鼻子,说:“只是问一下。”
陆赫扬瞥了眼手环上的时间,然后将手里的纸盒递给17号:“送给你的。”
头顶上的电灯钨丝抽了一下,发出轻微的滋滋声。17号看着纸盒,又看向陆赫扬,最终他把脖子上的毛巾拿下来,将双手擦干净,接过纸盒。
“看看喜不喜欢。”陆赫扬说。
17号像被输入程序的机器人,很安静地按照陆赫扬的指示,把纸盒拆开。
一股崭新的皮革味散发出来,17号低头注视着那双黑红相间的拳套,在看清套口边缘印着的品牌名时,他有些讶异地抬起头。他的脸上很脏,劣质的油彩和泥泞未干的血迹,然而那双眼睛却是非常干净,深灰色,在瓦数极低的灯光下泛着几乎看不出来的一点点蓝调。
是过于贵重的礼物——无论是礼物本身还是送礼物的人,贵重到让人不敢收下,又想再多看几眼。17号的喉咙动了动,轻声问:“为什么送给我?”
“庆祝你胜利。”陆赫扬说。
17号的心里闪过一个很坏的念头,他想收下这份用来庆祝胜利的礼物,但很快他就将这个念头打消——像个第一次意图撒谎的小孩,因为良心上过意不去和经验不足,所以最后还是决定乖乖说实话。
“我没有赢,开场赛,我输了。”17号声音低低地说,听起来有点懊悔,他原本从不在意输赢。
但陆赫扬看起来不意外也不惊讶,只是笑了笑:“没关系,不重要,就当提前庆祝你的下一次胜利。”
17号没有再推脱,他看着拳套,伸手在光滑的皮面上摸了一下,接着他对陆赫扬说:“谢谢你。”
虽然17号表现得不明显,没有笑也没有两眼放光,但陆赫扬能察觉出他的开心。17号一直打量着拳套,对它珍视又喜欢的样子,那种感觉是很难隐藏的。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不用看也知道是保姆在催。陆赫扬忽略它,却也清楚自己没时间了,该走了。
“我先走了。”陆赫扬说,“下周见。”
不但收到了昂贵的新拳套,还获得了一个下周见的约定,17号脑袋上因为打比赛而被弄得乱糟糟翘起的头发仿佛都显得轻松欢快。他直视着陆赫扬的眼睛,抿了抿嘴,像一个很淡的笑容。
17号认真地说:“下周见。”
第23章
周五晚上,17号到了后台,做好一切准备之后,他打开柜子,将书包塞进去。他很少在这里留下什么痕迹,每次来时书包里雷打不动地装着一对拳套、一条运动裤、一罐油彩,以及简单的药物,结束后又全部带走。
就像那种随时会辞职走人的员工一样,从不在工位上摆放多余的物品。
屋子里还坐着几个拳手,在喝酒或是抽烟,却没人说话。等17号从柜子前站起身,一个拳手才开口:“跟埃里德打,你是真不怕死。”
17号关上储物柜门,撕开拳套束口处的魔术贴,他微低着头,站在角落的那片阴影里,没人看得清他的表情。17号说:“排到我了,就得我去打。”
拳手们向来对这个只有17岁的alpha持以复杂的态度,看不惯他每周都有比赛可以打,看不惯他沉默寡言来去匆匆,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靠实力一拳一拳打出来的。
在这里,有人可以把台下称兄道弟的朋友打成残废,有人被报复心冲昏头脑,不惜打药上场,相比之下,17号身上曾被他们嗤之以鼻的“假仁慈”和“伪善”却始终没有消失,反倒让人信服起来。
或许这可以被称作是少年人身上未泯的良知,但很显然,这种东西在这里并不适用,甚至非常违和。
所有人都知道17号这次为什么会被排到跟埃里德打,唐非绎折磨一个人的手段有很多种,如果17号跟他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完全可以避免这场拳赛。
但17号只是一声不吭地接受了比赛安排,没有发表任何异议。
“劝你小心点。”另一个拳手说,“埃里德刚来俱乐部,正是打算出风头树威风的时候,你年纪还小,别为了这种比赛弄得自己缺胳膊少腿,不值当。”
17号安静听完,戴上拳套,抬起头,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