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船清梦压星河——by谢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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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温柔到不可思议的圣人,只为她一人,心甘情愿步入了这万丈红尘,为这远离世俗的清净之所,截留了一缕红尘喧嚣。那无上圣华,仿若昆仑一瞬雪融。
“玉宸可是开心了?”似有人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若开心,以后就留在昆仑,不要出去好不好?”
小姑娘皱起了圆润可爱的小脸,眉眼纠结到一块。她似乎答应了些什么,又似乎在耍赖撒娇。
玉宸终究听不真切。而这一切,正如它来时的无声无息,以同样的速度从她脑海里消失了。
终究不过一句,曾是惊鸿照影来,故人却不识春波。
*
簌簌的花瓣无声地落着,偶尔有飞雪误入此地与之交织,阵法内外,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仿佛落入一场隔世幻梦的玉宸,只怔怔地立于树下,看着飞花落雪,人间似锦。
是谁的脚步由远及近,打破了这烟雨迷蒙。
两个世界的悲欢离合,一点一点地循着相似的轨迹,几近吻合。
“玉宸。”
通天的声音平淡如水,似乎丝毫不显得意外,仿佛她本该就在这里等他。
他注意到少女的视线,只轻笑一声,泠泠美玉,朗朗出尘,语气间略带怀念,“这是我幼时兄长为我所建,小时候颇为欢喜,后来能出昆仑游历后,来得便少了。”
有了更广阔的天地,谁又会甘愿偏安一隅呢。
淡紫色的花瓣一簇一簇地落着,似承受不了这烟雨的重负,带着说不真切的哀愁。无声无息中,坠入了少女发梢之间。
通天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为她捡去了发间落花。又顿了顿,摊开手掌,将之展现在少女眼前。
纤小的,文弱的紫色花朵,仍带着清雅悠长的香味,花筒稍长,给人以欲尽未放之感。
玉宸亦伸出手来,小心地拈起了花朵。
“若是喜欢可以留着。”通天唇角含笑,眼眸灿灿。
少女扬起脸看他,点了点头,认真地将之收入袖中。以术法之力,足以保其不朽。
她并未过问为何通天走到了这里,只是以纯粹无垢的眼眸,安静地注视着他。
似有什么莫测的力量,控制了她的言语,又或者,她只是简单地觉得,此时不该说话。
通天也不多言,只复而牵起了少女的手。
“走吧,我们去找个清净的地方,好好安置。”
作者有话说:
①虽然看上去是两条叙事线,但是换成同一个主人公,其实是一个相似的关于被始乱终弃的兄长们的故事。此处设定是:三清无血缘上的关系,太清之气,玉清之气,上清之气化形,名义上是同气连枝的兄弟/兄妹。
②紫丁香:初恋。
③“我们互相寻找,然后在迷失了自己的时候,我们找到了彼此。”——谷川俊太郎
第9章 人间有味是清欢
玉宸: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踏出那场烟雨迷蒙的紫色花雨时,玉宸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它一眼。仿佛有什么未尽的遗憾与怅惘,被永远地遗留在了那里。
心底似涌起淡淡的不舍,却不曾有半分后悔。
通天则低垂着眉眼,注视着脚下未得怜惜眷顾、零落成泥的残花,却终究未伸手将它们挽留,只是不着痕迹地多为她停留了一瞬。
弃我去者不可留,乱我心者多烦忧。
两人相携着渐行渐远。
恍若隔世的温柔缱绻,终是幻梦一场。只有掌心的温度有几分真切。
玉宸侧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身旁的通天。迟疑了片刻,她轻轻地开口:“我好像忘记了一些,曾经,对我很好、很好的人。”
通天闻言低头,正对上少女略显迷惘的眼眸。
圣人对此只报以浅淡一笑,下意识想伸手去摸摸少女的头发,不知为何却突兀地止住了想法。
他的手停留在半空,莫名其妙地停顿了几许,又不着痕迹地收了回去。
玉宸长长的睫毛随之无声翕动,掩映着其下纯澈的星眸。
“可能是时空转换间出的错漏。”通天为了掩饰内心的奇异情绪,微咳一声,转而又蹙起眉梢,“不过在宥又似无事,莫非这还与修为有关?”
通天停顿了一瞬,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回答的内容不是很恰当。
他眼底眸光不知何时沉坠几分,深深地凝视着少女,轻声问道:“玉宸是在想自己的亲朋好友吗?你……很想,想起来?”
少女神色不改,眼里依然是惯常的无垢出尘。
那双眼眸里清晰地映出了通天的身影,仿若临水照花,触手可及,偏生空无一物,拾不起分毫。
她认真地想了许久,扬起脸回答道:“我想。”
这本该是人之常情。
通天心知肚明,却难掩下心头那丝怅惘,以及莫名而生的愠怒:“哪怕玉宸可能永远都回不去,想起来只会徒增伤悲吗?”
圣人微抿薄唇,眸光微沉,执着地注视着她。
玉宸抬眸看他,眸底似有些微的讶异。
倏忽间,少女笑起来,三分张扬,三分肆意,有着说不出的愉悦,灼灼如春光一般,连四周的风雪也为她止息。
她松开了通天的手,学着他之前的样子,轻轻踮起脚尖,自然地摸了摸他的头发。似有一缕淡淡的莲香,随着她的举动,萦绕过鼻尖。
通天微微怔住,并未料到她这般出其不意的举动,偏又不曾阻止,任由心念微微一动。
“纵然是两个时空,也只有一个您。”
玉宸的语气分外笃定,眸光灼灼:“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您对我很好,所以玉宸,也非常非常喜欢您。”
小姑娘扬起脸,笑得明媚动人:“过去的记忆不会影响现在的判断,所以我说的每一句话,皆为真实。”
*
【从天上掉到昆仑的第三天,天晴,微暖】
“为什么自己会那么轻易地应下师徒缘法呢?”
自昼夜颠倒的梦境里醒来,玉宸这样问过自己。迷茫混沌的少女得不出答案,身形一晃,便要自云榻上跌落,却在下一瞬被听到动静赶来的圣人揽入怀中。
“玉宸是做噩梦了吗?”
他抱着神色恹恹的少女,担忧地抚上她的额角。
墨色的长发与云袍交织,好像落入一场水墨山水的绮梦。似惊鸿一瞥,就此跌落寒夜。
分明是陌生的面容,从未相识,不曾闻面。却在见到他的那个瞬间,忽而觉得熟悉到刻骨。
“这个人我见过的。”玉宸分外笃定。
在哪里见过呢,不记得了。
何时见过呢,不记得了。
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都不记得,却只觉得熟悉。
熟悉到,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哪怕我身处莫测境遇,所见皆为孤白。但自从见你,整个世界便有了色彩。
*
听懂了玉宸话里的未尽之意,通天不由哑然。
“我很高兴,玉宸。”
他瞧着少女,微微地笑了起来,忽令此地灼灼生辉:“只可惜人的一生,多半是由记忆组成的。”
当你遗忘了过去,你就失落了曾经的你,你的性格发生转变,你的生命不再完整,你将始终觉得自己缺失了一部分。今时今日,你所言皆为真实,但若你记忆回归,你的想法或许又会发生转变。
“我承认,我确实有那么一瞬不愿你再想起。我怕我家小徒弟,并非她此刻展现给我的模样。”他自嘲一笑,“你到现在也没有与在宥说上过话吧。”
以此世阐截两教首徒隐隐约约相看两厌的态度来看,通天并不觉得在另一个洪荒,若是世界照常发展,会出现什么偏差。
无关性格,无关实力,道统教义之争,能盖过所有。
纵然出了什么意外,阴差阳错间,在宥哪根神经搭错了,喜欢上了对家首徒,态度也不该是这般。
尊敬?敬重?或者说,敬畏?
通天思绪一转,又想起小遥峰前,多宝执剑出战前,与在宥之间的暗流汹涌。他的大徒弟啊,恐怕也已经发现了什么吧。
更何况,圣人的直觉,从不骗人。
那种莫名而起的欢喜,仿佛曾经空白一片的地方,被人完整地填补。几乎让他的每一寸灵魂,都无比雀跃地欢呼起来。
只恨不得将其拥之入怀,从此往后,永不分离。
能从远古洪荒活到现在,哪有那么多傻子,便当真是傻子,也是个福缘深厚的傻子,哪是旁人可以轻易算计得了的。
看破却不说破,也不过是圣人最终的抉择。
“老师……”玉宸仰起脸,怔怔地唤着他。
通天半阖眼眸,掩下心中万千思绪,又轻轻地笑了一声,宛如山中溪泉间相携而来的清风明月,干净舒朗至极。
他轻轻俯下身子,顺着自己的心意,分外自然地伸出手将少女揽入怀中,眉眼温和出尘:“阿宸,无论如何,在你想起来之前,你依然是我的徒弟,是截教的大师姐。”
我尽我之心待你,亦愿你,不负我心。
*
前方之路已至尽头,湖光山色映入眼中,天空低垂至底部,似与潋滟水色相连。
圣人没有再拖延,只是随手拔出了青萍剑,对着眼前万顷的湖海,那般随意地一挥。
一剑分两湖,平地起危楼。
似是注意到少女的目光,通天回眸看她,唇边笑意清透:“我想了很久,要让阿宸住在哪里才好。后来想想,莫如这昆仑天池。上可观北天星斗,下可枕山河入眠。最是,合适不过。”
揽尽天地风流的圣人,也不会知晓他此刻眸光熠熠生辉,令这万里河山为之黯然失色,让人说不出一句不好。
怎会不好呢?哪里会不好呢?
玉宸也浅浅笑着,眸色澄碧如水的少女,轻舒广袖,下一瞬,便立在了这万顷碧波之上。
她垂眸看着湖面,旋即伸出手,万千无暇青莲便自下而上,沿着湖面盛开。单纯借助灵气生成的无垠莲台,交错着,留出空隙供人通行。千姿百态,不一而足,仿若众星拱月,围绕着中心的楼宇。
通天注视着一幕,有更深的笑意染上他灼灼眉目。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他喃喃自语,转而笑开,“不如唤它摘星楼。”
玉宸闻言,干脆利落踏着云层扶摇而上,以指为笔,灵气为墨,于上书字。笔力入木三分,似有剑意凛然,寒彻江月。
自此,昆仑有摘星。
*
“里面若还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说便是。”初步解决了住所问题的通天深感满意,又转念想到。
玉宸摇摇头,含笑而立,“已经够啦。”
我已有安身之所,有修行之地,更有日月星辰为伴。此间,已足够我醉枕山河,偷得浮生半日闲,再多求什么,便显得贪心了。
通天不由有些无奈,他绷着脸,脸上略带严肃,“至少也要多添几个阵法,防尘保湿、警戒防卫……哪个不要注意。”
说着说着,他又垂眸逡巡过湖中青莲,“这莲台……”
道尊顿了一顿,“虽有莲台相护,也不可掉以轻心。”
毕竟你永远不会知道截教弟子会以什么样的姿势,偷偷摸进来围观。
心有余悸的通天,默默地在心底补上了一句。
*
咳咳,历数往届被截教弟子祸害的受害者,可谓上至鸿钧道祖,下至入门萌新。
是的,我没有打错字,就是那位号称「玄门都领袖,一气化鸿钧」的那位鸿钧道祖。你可以怀疑我,但是不能怀疑琼霄娘娘的一手资料。
此事说来话长,我们便长话短说。
事情起初也很简单,不过是日常在外面拐孩子,啊不是,是捡徒弟的通天圣人,一日又兴冲冲地捡了三朵软绵绵、萌萌哒的云朵,准备回昆仑。
圣人一边苦思冥想今天到底编什么理由,才能挡住兄长们的死亡凝视,一边顺手把云朵们往袖子里一塞。
这一塞,就坏了事。
十分凑巧,那日鸿钧道祖恰巧有事召请诸圣。通天在接到远道而来的紫霄童子的通知后,十分自觉地就转道往紫霄而去。
但凡最高领导讲话,不管你喜不喜欢听,感不感兴趣,面上总得认认真真、恭恭敬敬。更何况,鸿钧道祖还是一个不讲废话、言简意赅的领导人。
为了深入贯彻落实道祖的方针政策指导,以及推测日后洪荒局势变化,六位圣人都是听得全神贯注。这一认真,通天顺势就忘了自己袖子里还塞着三团云朵。
圣人理论上来说,是不能随便讲话的,尤其是涉及天数、大道的内容。一半是因为言出法随,另一半是因为祂话中一旦涉猎大道真知,什么地涌金莲,祥云万里之类的天地异象,几乎是不要钱地撒得满地都是。
而三朵云彩,便是这样混入了道祖讲道论事的背景板里。
通天仍然不清楚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依然记得那天,有三朵云朵初生牛犊不怕虎,非常有作死精神地,在紫霄宫里,道祖头上,下了一场连绵细雨。
云彩嘛,下雨是基本操作。
六圣几乎是齐齐低头,不敢去看鸿钧道祖此刻的脸色。通天自然也是如此,然而下一秒,他便跳了起来。
等等,这三朵云彩看上去好像有点眼熟……师尊住手啊QAQ,这是我家的崽。
当通天颤颤巍巍地顶着自家师尊无悲无喜的目光,重新将三朵犹然不知自己做了些什么的云朵塞回袖子之后,他深深地感觉到,自己之后这一万年,肯定会过得非常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