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船清梦压星河——by谢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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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太一表示他也可以胜任这个任务,但惨遭双方拒绝,只得含恨离开。
于是,明里暗里,在双方的愉快交流下,小十迷迷糊糊之间就被带上了贼船,开始了寻找蓬莱的不归路【划掉】。
*
通天眉眼微扬,望着一大一小两只金乌的互动,邈远若云天的眉梢微微眷染几分笑意。
玉宸食指微弯,轻轻抵上唇畔。她眸间笑意清清浅浅,于眼底无声酝酿。
通天侧首时微微顿了一瞬,又悄然握住了她的手。
行于沧海之上,枕星河入梦,蓬山此去万里,尚且不知归期。
日子一长,岁月流逝的观感也渐渐消弭而去。三人也没指望过在百年之内便寻到蓬莱,便任其漂流。闲下来教教小十,亦别有一番趣味。
海天之大,便只余一叶扁舟,无声无息间飘飘荡荡于日月之畔,寻着传说中的岛屿。
*
又是一朝暮雨,见人间晚晴。
太一负手望天,袖袍随风鼓动着,神色愈见几分疏朗,心境渐趋平和,隐隐摸到几分境界的桎梏。
通天自船阁中出来,素衣简袍,悠然自得。
太一察觉到他的存在,自然地回首望来,未见玉宸,又挑眉调笑一句:“吾友何来闲情逸致,观此沧海云雨,怎不陪着玉宸道友?”
通天洒然一笑:“有小十呢,不必急于一时。”
太一便摇了摇头,感叹道:“通天你啊,过去没有人能入眼,现在,倒是一栽,便栽了个彻彻底底。恰似饮鸩止渴,无药可救。”
通天眉眼微柔,唇边掀起一抹笑,道尽世间风姿卓然:“缘法一事,谁又能说得清呢。”
“于我,终归是甘之如饴。”他微微一笑。
太一便凝视着他。
青年负手而立,将一身白袍穿得明耀灼灼,宛如置身于耀日辉光之下,那一双金眸卸去了几分平日里的威严,宽和之余,又显出如同碧玉般的温润。
太一微叹一声,目中又凝起些许灼然:“那吾友可愿告知些内幕,好让我安下些心,省得担忧你陷入红尘劫数。”
通天瞧着太一,低眸轻轻一笑:“比道侣更为亲密,比知交更为贴近,似是而非,却是这世间再难复得的奇迹。”
“太一。”
他郑重地唤着挚友的名姓,眸中微微漾开几许波澜,仿佛连自己也有些难以置信,偏又成了眼下真真切切发生的事实:“她是另一个我。”
通天:“便如,我是另一个她,一样。”
“呃……”太一一时哑然,他眉头微蹙:“我记得,你说过玉宸来自另一个洪荒。这天地,竟容得下……这般变故吗?”
通天随着他的目光,望向天边烂漫多情的云霞,又抬手,任指缝中漏过几许微潮微暖的风。
此间仍是一派安宁祥和景致,却令人陡然生出几分疑虑来。
他却只扬唇一笑,显出些慵懒神情:“既是身入此局,便当无从畏避。吾友觉得如何?”
太一定定地望着他几息,转而开口询问道:“没疯?”
通天哂笑:“世间可少有我这般清醒之人。”
太一便挑了挑眉,诧异道:“那还询问我的意见?”
通天大笑起来,眉眼愈发肆意。
青年神采飞扬,唇边笑意明灿:“太一啊太一,每当这种时候,我总会觉得,那些年为你挨的打,当真是没有白费。”
太一眉头一扬,没好气道:“这话你真该当着你哥的面说,省得教他总以为是我带坏了你。”
通天忍笑道:“彼此彼此。当初帝俊看我的眼神,也没见出几分友善。”
两人相顾无言,又齐齐笑了起来。
*
船阁之内,隐约传来几分外界的声响。
玉宸提笔的手微微顿住,又不觉往窗外看去。待瞧见阁外之景,少女唇边无声绽开几分笑意,眉眼轻轻舒展开来,顿时令满室生辉。
小十被美色所惑,晕晕乎乎地转了一圈,又在美人姐姐紧张的目光中,幸福地晕倒在了她怀里。
啊,好像听到美人姐姐在唤我的名字,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啾啾。
*
《小十日记》:
今天的我又被美人姐姐亲亲抱抱举高高了,整个洪荒再也不会有我这么幸福的金乌了。
小姐姐讲道真好听,大哥哥教啾的时候超耐心。
虽然叔叔有时候看我的眼神很奇怪,但我懂的,他一定是羡慕嫉妒我如此美满的金乌生涯。唉,谁让我是如此得受人喜欢呢!自信叉腰。
小十啊小十,一定要好好珍惜这段日子。
明天也要继续努力学习呀。
作者有话说:
元始/帝俊:呵。
太清(若有所思):我的扁拐放哪去了来着
第94章 一杯春露冷如冰 ◇
太一:有冬雪,有春花,还有吾友。
百年一瞬, 千年一朝。沧海桑田,日月永驻。
东海上的迷雾渐渐弥漫了开来,遮住了一望无际的澄碧海面。有奇异的岛屿沉浮于暮霭沉沉的天幕之下, 仿佛有生命般, 无声地向船只靠近。
玉宸低眸望去,广袖微拢, 轻轻抱起了昏睡过去的小金乌, 她稍稍调整了下姿势,便由着他在怀中安然地睡去。
少女复而抬眸,目光晦涩,遥遥注视着海天之间铺开的云雾, 面容上浮现几分怀念的色彩,似怅惘,又兼带着些微的错乱感, 终化为唇齿之间,似有若无的一声喟叹。
*
“花有重开的那天,人会有回来的时候吗?”
再度置身于过去的记忆之中,玉宸倏忽在想。
少女重新睁开眼眸时,广袤无垠的飞雪复又取代了碧海,自枝头上轻盈地落下, 拂过手背,带来微凉的触感。
她怀中已经没有了一团毛茸茸的金乌, 唯独青萍横卧膝上, 剑光清泠,无声吞吐着日月之华。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 青萍轻鸣一声, 又在她伸手安抚之下, 重新安静下来。
玉宸目光微转,若有所思地望向身边的女娲,静了一瞬,方开口询问道:“风希觉得呢?”
女娲抚琴而坐,琴音悱恻。她墨发如瀑,尾端浸没于流水落花之间,神情中又透着与己无关的淡漠。
韵律随心所向,未成曲调,便已生了无边苍茫,仿若万古皆空。
女娲动作微微止了一瞬,纤长的指下琴弦无声颤动。她慢慢抬起那双碧色的眸子,静静地望向玉宸:“也许会,也许不会。”
“我不知道呢。”女娲轻轻摇了摇头。
“圣人也会有不知晓的事情吗?”
青年身形一晃,长袍微垂于地,流溢着淡淡的辉光。他于墙壁边稳稳立住,耳边漏过几许风声,便随口接上一句。
他足下的流云履稳稳地踏上遒劲的枝干,手掌则轻轻拨开杏花枝头,一捧凝霜的雪,方望见红墙内的两人。
随即,太一唇边漫开一抹粲然的笑意,漫不经心之余,又显得灼灼夺目。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几乎晃得人失神。
却教玉宸微垂了眼眸,心间生了些微的怅惘。
太一啊……
“你们在这里啊。”太一轻笑道。
他随手把混沌钟收了起来,单手一撑,熟练地翻过高墙,踏着繁华落锦的间隙走来,天光徐徐拂过他眉眼,柔和了几分眉梢鬓角的凌厉之色。
太一微叹一声,又习以为常地吐槽道:“好友啊,你二哥最近设的阵法是不是又多了?”
“可惜还是拦不住我。”说着,他又笑了起来,眸光熠熠,愈发灼灼。
玉宸摇了摇头,无奈道:“若不是你总是不走正门……”
她说了半句,又在好友炯炯的目光注视下松了口:“知道你有本事了。”少女眉头微微蹙了一下,眸光清浅,又小小地抱怨了一声。
“不要总是仗着混沌钟啊。”
太一伸手捂着耳朵,装作没有听见的模样,加快脚步走至玉宸身旁,方揽袖坐下,低首问道:“你们在聊什么啊?”
女娲眸光微敛,侧首静静地望来,半晌,语气平淡道:“阿宸问我,离开的人会不会有回来的那天。”
太一一顿,微微收敛了唇畔几分笑意,与她对视几息,方收回了视线。
他轻咳一声,镇定地开口道:“这当然是——一定会呀。”
玉宸眉睫无声地颤了一瞬,又抬眸望向他。
白袍的青年支着下颌,目光定定地瞧着她,不急不缓道:“虽然眼下局势紧张,但兄长自有分寸,断然不会将整个妖族绑上战车。巫族有后土他们拉着,也不像是没了脑子,打算两败俱伤的模样。”
“总之,打是一定要打的,但基本上还能维持着一定的平衡局面。”太一眉目微凝,郑重地下了个结论。
玉宸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发觉这一点的太一不自觉地缩了缩手指,以手握拳,抵于唇边轻咳一声:“所以,吾友不必为我担忧。”
尽管态度是相当笃定,说完这一长串话后,太一犹有几分忐忑,望向她的目光中,竟微微透出几分紧张。
为什么而紧张呢?
玉宸便慢慢阖了眸,手掌轻轻搭上一寸青萍,回忆起当初的心情。
巫妖两族大大小小的战役打了不计其数,偶尔她也会关注几下,大多数时候又专注于教导徒弟,以及闭关修行。
外界之事,兄长们虽有意将之与昆仑隔开,但当真有大事发生,也未曾能够瞒过她去。
总归,上清玉宸……也是位圣人。
此次战役因着牵涉颇广,又显得尤为重要几分,以至于伏羲也下了场。女娲往昆仑寻她,言之叙旧,又未尝没有逃避之意。
而她对此念念不忘,终成遗憾的原因——
玉宸抬眼望他,语气凝重道:“妖族中坚力量齐出,后方空虚,当如何是好?”
太一愣了一愣,眉头微微皱起,沉吟道:“自然还是有人留守的。”
女娲眉眼淡淡,接口道:“周天星辰大阵?”
太一摇头道:“既是要打大战,阵图已交由伏羲保管。不过兄长已令白泽率领一支部队镇守中庭。我们自然不会留下后患。”
玉宸:“可靠吗?”
她定定地望着太一,重复了一遍:“可靠吗?”
女娲眉头微皱,下意识便想开口,又被太一轻轻挡下。
太一望着玉宸,心下苦笑一声,却侧首对女娲道:“昔日道祖有令,圣人不得干涉量劫。娘娘,我不想听说您前脚来了天庭,后脚便被带往紫霄的消息。”
女娲似倏忽无言,又犹带几分不甘。
玉宸亦随之静默了一瞬。
她移转目光,望向身侧的女娲,指尖微微探出,带些安抚性质地握住她微凉的手。
女娲眉眼微垂,心底寒意愈深。
她似茫然又间杂着不解,凝视着身旁的少女,喃喃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当初……为何要成这个圣呢?”
玉宸眼眸渐渐沉下几分。
耳畔又听太一低笑一声:“自然是,不成圣人,终为蝼蚁。”
可成了圣呢?
可是大一些的顽石?
没有思想,没有意志,唯独顺天地而行之,仍然是无用之物。
玉宸晃了晃脑袋,将不合时宜的念头赶了出去。
太一目光微微柔和几分,他瞧着抿唇不语的少女,心下哂笑一声,手指微抬,飞快地揉了揉她的发。
随即,他一挥袖袍,迅速后退了两步,过分熟练地避开了青萍自发横溢的剑气。
“太一!”玉宸指尖压住青萍,心中气极,又喊了他一声。
太一便笑。
太一眉眼灼灼,目光又未曾移开少女那熟悉到足以刻入魂魄,以至于永世不忘的容颜。
瞧了许久,他忽觉怅然若失,便道:“吾友是瞧见什么未来了吗?”
不待回答,他又继而道:“没事啦,未来这种事情,看看也就罢了,做不得数的。天庭防御之事,既然吾友这般担心,我回去便多增些人马,保证与战区的联络顺畅。”
玉宸微微启唇,眸光微敛,将言未言,欲言又止。
“总之,等我回来啊。”太一金眸熠熠,只定定地望着她,又自唇边扬起一抹笑。
少女微垂了眸,掩下眸底几分涩意,努力笑了起来:“确实该走了,算算时间,哥哥也该发现你了。”
太一莞尔:“那就到时候见啦。”
玉宸扬唇微笑,又在他转身时,轻轻眨了眨眼,无声落下一滴泪来:“好啊。”
梦境也好,现实也罢。
原来千山万水经行而过,却只记得当初许诺的一句归来。
*
【太始洪荒】
侧殿日月无光,唯有夜明珠皎皎的光穿透沉雾,自过往的梦境中漫过。
鸿钧望向里间,驻足了几息,不紧不慢地踏入殿中。祂垂坠的道袍轻覆过暖玉地阶,连绵晕染一抹青莲之色。
太一扶着额头,勉力自云榻上坐起,转头便见道祖漠然地立于殿中。
这世间最为尊崇的尊者,以其一贯的淡漠姿态,望着这个自幽冥天地重返人间的残魂余魄。
他本该惊讶一下,又或者摆出一副更为敬畏的姿态。
可此刻的太一笑了笑,只平静道:“您来了啊。”
他摸了摸鼻子,随意地往四周看了看,又笑道:“可惜了,该有一杯茶的。”
鸿钧眉目不动,慢慢地瞧了他一眼,便开口道:“你梦见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