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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船清梦压星河——by谢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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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一随手弹了弹衣襟上不存在的尘灰,正色道:“兄长莫急,我先去瞧瞧?”
  帝俊望了他一眼,沉吟许久,轻轻颔首:“如此也好。”
  “倒不过是麻烦了你,刚出了趟远门,现在又要为此事忧心。”
  帝俊瞧着弟弟,微微叹了一声:“便是停战的当下,安稳日子,亦是难得得紧啊。”
  太一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朗声笑道:“与吾友一道把酒同游,岂非人间乐事?既得了百载闲情,如今正好回来做些正事,也是应有之理。”
  帝俊便支着下颌,斜斜地瞥了他一眼。
  太一无辜地回望着他:“兄长?”
  “我在想,我好好一个弟弟,心心念念惦记着他挚友。让人忍不住疑心,昔日父神是否搞错了点什么,比如,你们两个才是亲兄弟?”帝俊眉头一挑,凉凉道。
  太一沉吟片刻,忧虑地看了他一眼:“您这话说的,是想和玉清圣人当兄弟吗?”
  羲和轻笑一声。
  帝俊无奈地望了她一眼,伸手扶额,挑眉道:“为兄想来,罪不至此?”
  太一摊手道:“您开心就好,弟弟我哪敢说话。”
  我看你敢说话得狠。
  帝俊幽幽地叹了一声,侧首望向伫立在一旁的妖族大臣:“如此,便劳烦二位了。”
  太一方不再言笑,正容肃色,与大臣一道行礼:“谨遵陛下之令。”
  待直起身来,姿态慵懒的青年微微勾起唇角,长袍猎猎,携起半寸日轮辉芒。
  太一自然地向两人挥了挥手:“哥,嫂子,放心吧。”
  帝俊轻嗤一声,眉目又无声柔和了三分。
  羲和看在眼里,唇边微微含笑:“早去早回。”
  太一笑意灼灼地应下:“早去早回。”
  *
  待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重重宫墙之下,帝俊方收回了视线,侧首望向羲和,沉声道:“太一之道,恐为我所耽搁。”
  羲和毫不意外他的话,此时微微抬首,凝视着他的目光。
  帝俊静了静,低声道:“帝王之道,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而太一却不同。过多干涉尘俗之事,到底……有碍修行。还有,羲和……”
  他轻声唤了她一句,眸中光影无声周转,徐徐碾过一方幽暗,一如永恒不灭的太阳星表面,时隐时现的晦涩黑斑。
  帝俊并非初次担忧此事,隔三差五,会有这样若有若无的念头浮现出来。
  只在量劫将临的当下,更生了一种莫名的惶惑。像是,一步错,步步错,再难回头。
  此身为大道而生,纵是应劫而陨,也可称得上一句死得其所。
  怕只怕,累及家人亲朋,以致悔恨不迭,哪怕魂魄散于天地,也得作上一场号哭,道声冤孽。
  所以……他才会那么轻易地,近乎儿戏地答应女娲的提议。
  羲和无声地叹气,转而轻轻握住他的手。
  那双美眸中清晰可见地映出他的身影,灼灼晕染开来:“难道我们就能够让你一人独行吗?”
  她语气微凉:“您既为妖皇,便为万民所向。太一如此,我亦如是。若修道不能完成我等心中志向,反为其所限制,又何必去修行呢?”
  帝俊半阖了眸,伸手搂住了她。
  “我当初,是想让大家都活得自在,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必日日为生存所苦,辗转于三族的倾轧之间。而现在,我们似乎掌握了可以决定自己命运的力量,却又成了下一个,被天命愚弄的对象。”帝俊轻声道。
  他垂眸望着怀中的女子,犹然感慨道:“你仍然不后悔吗?”
  羲和望着他,一如先前的每一次,重复着自己的承诺:“我从不后悔。”
  “我们既然选择了您,便绝不后悔。”
  她眸底微微闪动着粼粼的波光,如同耀日之下无穷无尽的沧海,包容着妖皇不为世人所知的一面。
  于是他到底是笑了起来:“太一会好好的,他还有志同道合的挚友,整个妖族都会站在他背后。”
  “而终有一日,我的弟弟,当证得无上大道,踏九霄凌云而上,剑震四海八荒,宣告东皇之名,乃洪荒亘古不朽的太阳。”
  “无论,是哪一个世界。”
  作者有话说:
  我坦白,我编的。化学跳楼,物理掀桌系列。


第107章 二十三丝动紫皇 ◇
  鸿钧:道友之徒,当真坦坦荡荡,别无他心?
  天庭九阙之上的君主, 珍而重之地许下了承诺,又将目光迢迢地投向人间。太阳星与太阴星在天地间循环往复,交相更替, 作为他的眼, 替他关注着他的弟弟。
  羲和握着他的手,同他一道瞧去。
  烈日濯濯的光映照着她的眉眼, 愈显几分凌厉。她长裙间绣上的金色丝线一寸寸亮起, 熠熠生辉,使得周围的灵气尽皆为之聚拢。
  星辰逶迤,银河低首。
  唯愿这无边无际的周天星辰,照彻他经行过的每一条道路。
  天庭忽起的动静惊动了不少人, 他们抬眸望了望位于正中央,巍峨大气的太阳宫,下意识地以指点额, 垂下首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太一往外迈的脚步一顿,他站在天门之外,微微回首望来。
  他微凛的金眸眨了眨,倏忽柔和了起来,仿佛有金色的泛着暖意的日辉, 慵懒地拖长了轨迹,曳落在平静无波的浩海之上。
  这就是……他的家人啊。
  彼此依托, 彼此信赖, 方得以在这洪荒,得享万世万代的安宁舒逸。
  太一微微阖眸, 望了身侧的大臣一眼, 朗笑一声:“我们走吧。”
  他大踏步地往外走去, 未再回头看上一眼。
  却也不必回头,他们永远都在那里,等他回家。
  *
  人间雨幕不绝,终引四方来客。
  沉沉的天幕低垂至昆仑山脚,天色黯淡无光,唯见九霄雷霆蜿蜒于云层之中。囊括万里的结界张开,庇护着此间生灵。
  山间惶惶不安的毛绒绒们各自寻了安寝之地,又不觉透过重重的阵法结界,去关注着外界的变动,探究地望向晦涩难明的天机。
  它们尚且懵懂,不谙天数劫煞,却也怀着出自血脉传承的本能,知晓有危机将至,故而愈发惶惶不安。
  元始低眸瞧去,唇线抿得笔直。
  一只胖乎乎的松鼠捂住了眼睛,慌不择路地跑着,不期然又撞上了道尊。它随即退后了一步,「吱吱」得叫了两声。
  半晌,方觉无事发生。
  它偷偷放开了捂着眼睛的手,抬起头望向元始,似是觉出几分熟稔来,又欢欢喜喜地转了个圈,不知从哪里捧出一只坚果,想要送给他。
  元始没有接。
  道尊垂眸不语,瞧着小松鼠一脸期待的模样,勉强道了一句:“你拿着就好。”
  小松鼠便歪了歪头,想了一会儿,又捧出一个更大的坚果来,坚持不懈地在他脚下转悠。
  元始:“……”
  他冷淡地望了望旁边好整以暇的太清,后者面上平静,唯独眼中笑意出卖了他。
  太清随意地瞥了眼蹦蹦跳跳的小松鼠,又斜过视线,望向元始,语气温吞道:“仲弟看我作甚?通天不在,阿宸也不在,自己想办法咯。”
  (╯‵′)╯︵┻━┻你好讨厌啊。
  元始面上不显,闻言只冷笑一声。
  道尊广袖一敛,垂眸望向毛绒绒的一团。他睫毛又不自觉地动了动,指尖虚虚抬起,于半空凝滞了一瞬,仿佛在思考该如何处理这个毛绒绒的麻烦。
  几息之后,道尊紧抿着唇,颇为暴躁地抱起了小松鼠。
  太清「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又在元始投来的不善目光下,连连摆手。
  元始忍了一会儿,开口解释道:“既然他们两人皆出了远门,这群毛绒绒,我自是要替他们照顾一二的。”
  太清颔首笑道:“我懂我懂。”
  你懂什么懂?
  元始面无表情地攥紧了手指,袖袍又被怀中的小松鼠好奇地牵住一角,轻轻拉着。道尊垂眸望向它,目光冷冷淡淡,却也没说什么,随即转身离去。
  太清望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朗笑出声,似清风明月拂面,万籁簌簌有声。
  元始确实不喜欢毛绒绒,是真的。
  但对傻白甜们无可奈何,却又是无可反驳的事实。
  长兄笑弯了眉眼,颇为惬意地想着:他的两个弟弟呀,真是各有千秋,可爱得过分。
  好在元始不知道太清此刻的想法,否则=v=
  *
  元始走后,太清顺着昆仑外漫漫无定的风雨望去,肩上披着的鹤氅沾染了几寸苍雪,眼尾微微上挑,似靡丽桃夭,又兼上几分隔世的疏离。
  缱绻多情,亦为世间无情。只奈何,天命之下,多有变数。到底有那么几人,让他无可奈何,甘之如饴。
  是劫数,亦为缘法。
  他于心底轻轻喟叹一声,不紧不慢地踱步于昆仑山雪之中,沿途遇上几位门徒弟子,又微微颔首。圣人借着漫天周转的星斗,感受着天地大道。行也修身,坐也悟道,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直至遥遥望见摘星湖畔极尽澄明清透的莲花,他方垂下眼眸,目光愈显温和从容,风轻云淡。
  “世人皆畏惧天地量劫,劫煞蒙心之人,渡不过,亦救不得。”太清轻叹一声,缓缓抬起了那双通透的眼眸,望向三十三天外的紫霄宫。
  他偏生闷笑一声,颇显几分纵性:“若是我等偏要勉强,这胜负之数,存亡之理,谁又说得清呢?”
  群星闪闪烁烁,似在回应着他的妄语。
  紫霄宫中,一气面上淡淡,若有所感般望向昆仑。
  云水天池间缥缈如云的雾气如波澜般款款散开,露出立足于湖畔的圣人。他掀了衣袍坐下,倚着阑干与荒雪,平静无波地望着池上莲花。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太清抬手轻拂鹤氅,含笑望来,携江风揽明月,分外恣意纵性。
  “呃……”见到此景,一旁的造化玉碟不由晃了晃。
  一气微微止住心思,不动声色地瞧去。
  与先前不同的是,玉碟上的光晕流转之间,绽开绛紫色的流光,又陡然沉郁下去,覆盖上一层浅浅的银芒。接着,其中缓缓传出一道颇为淡漠的声音:“太清老子?”
  他又继而问道:“这是在……昆仑?”
  一气微微挑眉,瞥了一眼湖畔的摘星楼,心下无奈摇头,又自然地应道:“昔日道友之徒至此,我那不成器的小徒弟,专门在昆仑天池为她建了一座楼宇,后来以「摘星」二字命名……便是此处了。”
  他话语不急不缓,颇似无意道:“道友瞧着可还好?想来,不至于亏待了玉宸。”
  造化玉碟静了静。
  鸿钧仿佛漫不经心的声音透过玉碟传出,愈发轻慢几分,袅袅散于空中:“怎可劳烦道友这般厚待,贫道的弟子,贫道向来清楚。一静室,一蒲团,再添一杯清茶,怡然自得,妙趣横生。”
  鸿钧:“不过说起来,此楼以「摘星」为名,又为何意?”
  朋友,你们的话题听起来好危险啊。
  太初不自觉地抖了抖,正对上对面天道投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祂轻咳一声,忍不住开口道:“那个,我说,大家都先冷静一下。”
  一气:“闭嘴。”
  鸿钧:“闭嘴。”
  太初……行吧我闭嘴_(:з)∠)_。
  鸿钧瞥了眼昆仑天池间巍峨的楼宇,目光又轻轻掠过湖畔袅娜晕染开的青莲,飞雪折梦,乱入花间,灵气氤氲而生,显得其间景致愈发朦胧,好似一场浮生半醒的梦。
  道祖隔着亘古的时空,目光幽然地望去,忽而掀起唇角,冷笑一声。
  另一界的一气神色不改,从从容容道:“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此乃世人极尽幻想之力所求的神仙境界,于我等,又何尝不是一种祝愿。”
  他瞧了眼造化玉碟,不紧不慢地往下讲:“更何况,此名又正好映照玉宸之名,想来,也是合情合理,恰到好处。”
  鸿钧:“这般说来,道友之徒,当真是坦坦荡荡,别无他心?”
  一气面不改色:“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于我等又有何干。做师尊的,还是少插手为妙。”
  鸿钧便笑:“阿宸自幼天真烂漫,不谙尘世,贫道为师为父,方将她慢慢养大。您说,您让我如何放心,将她随便交予他人呢?”
  在?拐我家小白菜经过我同意了吗?
  一气平静地回望:“通天于贫道,又何尝不是如此。道友大可放心,定不会辜负道友所托。”
  醒醒,是你将徒弟丢到这里的好吗?
  *
  太初惆怅地看着下方的修罗场(?),幽幽地瞥了旁边的太始一眼。
  你们到底还记不记得重点是什么啊?
  对面的天道转身回望而来,想了一会儿,一本正经地掏出了瓜子花生矿泉水,往祂的方向推了推:“坐吧。”
  劝不住就加入呗,看热闹他不香吗?
  太初定定地望了祂许久,拂开衣摆,默默地坐了下来。几息之后,祂快乐地嗑起了瓜子:“撕!撕得再狠些。”
  太始一边瞧着,一边还点头鼓掌:“说得好,就是这个理。”
  太初更是兴高采烈,唯恐天下不乱地喊道:“打起来打起来。”
  一气:“……”
  鸿钧:“……”
  两人难得沉默了一息,各自将目光投落到己方天道身上。
  太初心满意足地喝下一口肥宅快乐水,发现四周安静下来后,抬头诧异地望向一气:“怎么不继续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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