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正义——by星星花花223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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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三桥迎上男生的目光:“小寻,你接着看书吧,我去隔壁研究室看看。”
邱三桥出去的工夫,寻逸拿出手机看了几眼微信,面无表情地把夏江玲朋友圈里的评论刷完,然后不动声色地将自己老师穿西装打领带的照片保存在了手机里。
这个时候邱三桥刚好推门进来,寻逸见了赶紧收起手机,找了本儿别的书看。
夏江玲跟在邱三桥的后面进了办公室,故意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说:“老师,我真的删了!您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斤斤计较了,这么小气了,就一张照片而已,而且我还是从学院官网上盗的,这不算侵犯您的肖像权吧?”
“江玲,老师没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记住,现在是提倡言论自由,但不代表能够自由言论。有些事情不要做得太过。”
“老师,我和我同学开玩笑呢,您怎么还当真了?”
“总之,你们以后少谈这种事,我和寻逸……”邱三桥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有些后悔,觉得自己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知道了。你们继续。”夏江玲别有深意地笑了笑,转身带上了门。
邱三桥抿抿唇,心想,夏江玲刚入学的时候别提多乖巧、多善解人意了,怎么读了一年研究生以后越来越不着调了,难道是他的培养方式有问题?只希望寻逸以后可别像她这样,不然他得操心死,一个活宝不够还来两个。
没过多久,邱三桥就意识到自己完全想错了——寻逸比夏江玲还要难对付得多。
邱三桥觉得,生活总是故意找他的麻烦,他越不想怎样,生活就越让他怎样。坐在他对面儿的寻逸刚才还低着头,一声不吭的,此时却一边儿看著书,一边儿若无其事地说:“老师,那条领带……很适合你,我有一条一样的。”
寻逸说话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用冷冷清清、毫无波澜的声音把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会让自己的老师陷入何种窘境。
邱三桥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自己的学生话中有话,握着水杯的手一颤,差点儿没把水再次洒出去。他被男生刚才那番话弄的语塞,半天才生硬地吐出两个字:“这很巧。”后来他又觉得自己说的有些不妥,立刻掩饰般地说:“小寻,你继续看书吧,我备备课。”
“邱老师,我先走了,我要跟组里的同学商量外刑的大作业怎么演。”寻逸说话的时候已经在收拾东西了。
“嗯,好好准备。”邱三桥表面上笑得温和,心里却偷偷松了一口气,他甚至暗自庆幸自己学生提前离开,不然他可不知道余下的时间里自己该如何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和对方相处。
邱三桥觉得自己现在是越来越搞不懂寻逸的心思了,其实与说是不懂,倒不如说是不想懂更不愿懂。
邱三桥整个晚上都心烦意乱的,寻逸那些不像暗示的暗示像猫爪子似的,有一下没一下地在他的心上抓上一道。他不敢去想,那孩子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了,是老师,是朋友,还是父亲,抑或别的什么……
回到家后,邱三桥简单地给孟德斯鸠洗了个澡。因为满脑子都是寻逸的事,他用吹风机给自家猫吹毛的时候一直心不在焉的。不专心的结果就是他不小心把孟德斯鸠给弄疼了,那小东西突然伸出爪子照着自己主人的手臂就是一下。
邱三桥望着胳膊上的血檩子,微微皱眉:“孟德斯鸠,今晚你也闹脾气。”
临近睡觉的时候,邱三桥收到了寻逸发来的信息【老师,我把康德那部分内容看完了,我认为他的‘绝对主义的道德推理’不无道理。】
邱三桥没有马上回复,而是有些烦躁地把边沁和贝卡利亚都赶下了床。他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半个小时才有了睡意。半梦半醒之际,他迷迷糊糊地想,边沁,这么多年了,我一直站在你的立场上,一直站在结果主义道德推理的立场上,我该如何去说服一个持着康德观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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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石头也是石头。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能被一块小石头绊倒。
第二天早上,邱三桥来到学院,刚掏出钥匙准备开办公室门的时候,门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手机在桌子上震动的声响。他知道寻逸那孩子在里面,便抿抿唇,又把钥匙放回了裤兜。他提着公文包在走廊里来回踱着步子,迟迟不肯进办公室。
邱三桥有些后悔把寻逸的位子安排在自己对面,还把办公室的钥匙给了对方。
邱三桥正在发愁怎么跟自己的学生相处的时候,隔壁研究室的门突然从里面开了一个缝,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生探出了头。
“邱老师,刚才戴老师的学生过来了。”夏江玲朝自己的老师眨眨眼,“戴老师说院里刚出了一项规定,让您务必在上午十点之前去236一趟。”
邱三桥如释重负地往戴长剑的办公室赶,走到门口一推门,发现自己的老恩师正在里面看报。他温和一笑,朝对方打了个招呼:“老师。”
“小邱,你来了。”戴长剑指了指办公室里会客用的沙发,“你先坐下,等等他们。”
几分钟后谢振云、王来生和龚鸣先后走了进来。
等人都到齐了,戴长剑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在桌面上:“院里面下来通知了,副教授以上职称的教研人员不得在校外兼职律师,诸位以后注意一下。”
王来生没在外面做过兼职,仍感慨了句:“咳咳,学院管得越来越严了,都把,咳咳,把手伸到老师们的副业上了。”
邱三桥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之前他每月的绝大部分收入都来自于律师费,学院突然出台的这个政策让少了赚钱的渠道。不过他拿着院里发的工资也不是生活不下去,毕竟学校给他分了房子,前几年他还在二环里买了一套二手房,不用为燕京飞涨的房租头疼。
龚鸣的反应比邱三桥大多了,如果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怒火中烧的他一定会在原地跳上三跳。他冷哼一声,用鼻子出了口气:“真不知道上边是怎么想的,难道他们觉得我是穷疯了才跑到外面兼职律师?还不是为了多积攒点最案例。我在课堂上讲的很多案例都是我在实务过程中经手的案子,不仅我讲课的时候得心应手,学生们接受得也快。”
办公室里没有一个人吭声,更没有一个人相信龚鸣说的话。
龚鸣愤愤地讲了下去:“再者说,诸位也知道,法学是一门实践性和应用性极强的学科,如果不让法学教师兼职律师,就等同于否定实践在法学中的意义。禁止老师外出兼职,钱江麟真是老糊涂了,他就是这么让法大给全国其他法律院校做表率的吗,这不是明摆着让别人看笑话吗!”他说完往径自前走了一步,身上的烟味儿搞得邱三桥的鼻子又痒了起来。
“钱院长很可能是考虑到师生关系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邱三桥比在场的其他人都要清楚龚鸣发脾气的真正原因,但不点破,而是就事论事地回了一句。谁知他一针见血的回答却换来了对方又一声冷哼。他无心计较这些事,于是闭上了嘴巴,当做什么也没听见。
“现在师生关系是比较敏感,咳咳,咱们又是法律类院校,自然更加,咳咳,严格一些,钱院长这么做也不无道理。”王来生说。
龚鸣一听,火又上来了:“师生关系?王老师你也糊涂了?你觉得院长会为了学生的利益牺牲老师的利益吗?学生算个屁!”
戴长剑站了起来,转身看向窗外:“小邱说的是那么个意思。龚老师,你教的学生毕业后绝大多数都进了法检机关,你觉得这种师生关系不会影响到司法的公正吗?之前我也在外面兼职,退休前一年在海淀人民法院为一起刑事案件的被告做辩护,我发现庭上的法官和检察官都是我带过的硕士和博士,那两个检察官见了我以后都唯唯诺诺的,问的问题也丢三落四的,我明显感觉到他们对我的辩护词有倾向性。”
“我们跟您可不一样——”龚鸣反驳。
谢振云叹了口气,打断龚鸣的话:“龚老师,算了,规定已经下来了,你在这里抱怨又有什么用,咱们还是做好本职工作。”
龚鸣心里仍有不甘,但碍于戴长剑说了那么多,只好在面儿上服了个软,然后眯了眯眼睛问:“戴老,您找我们几个过来,不单单是为了这事吧?”
一瞬间众人的目光都汇聚于戴长剑身上。
不过戴老先生并没有转过身来的意思,他保持着背对着大家的姿势,缓缓地说:“你们还记得‘那几个人’吗?”
此言一出,除了邱三桥,剩下几个老师都皱起了眉。
戴长剑指的是什么人,他们彼此心照不宣。
“戴老,您的意思是……”王来生本想打破僵局,不料嗓子突然痒起来,声音卡在喉咙里发不出。
邱三桥见状,接了杯温水递了过去。
王来生感激地看了自己同事一眼:“谢谢,来之前,咳咳,我刚吃过药。”
戴长剑终于把身子转了过来,他把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然后一边儿摸着下巴一边儿说:“前几天我试着找了找‘那几个人’,发现他们的信息从十五年前就断了,就像是在人间蒸发了一样,我有些怀疑他们已经逃到国外去了。”
“戴老,照您这么说,‘那几个人’很可能已经改名换姓了。就算是这样,您也用不着担心,寻逸那小子根本不可能调查到‘那几个人’的头上。”龚鸣不以为意,“但凡邱老师多上点心,不出个两三年寻逸就会放弃——”
戴长剑咳了一声,开口把龚鸣的声音压了下去:“还是要提防着,别小看了寻逸。小石头也是石头。咱们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能被一块小石头绊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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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过分的亲密弄得他喘不过气来,甚至快要窒息。
“是,关键是‘那几个人’的手里有咱们的照片,咳咳。”王来生垂着眼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谢振云虽然早就习惯了王来生那种喜欢把小事无限放大,然后把自己吓个半死的性子,但依然宽慰性地说了句:“几张照片说明不了什么,最多可以证明事发的时候我们和寻辉在一起,但这根本不能算作证据。”
“偏偏有个摄影师在船上。”龚鸣把手插在裤兜里,抱怨一句。
王来生看着谢振云,眼中流露出惶惶之色:“谢老师,我……咳咳……我指的是咱们当初扔寻辉下去的时候……咳咳……那个摄影师对咱们举了一下照相机……我,咳咳,我……”
“怎么不早说!”戴长剑和谢振云几乎是异口同声,邱三桥的心更是漏跳了半拍。
龚鸣原本一张白过亚洲人平均水平的脸此时更白上了几分,他有些恼羞成怒:“王老师,你、你……都过了十五年了,你怎么现在才说!”
王来生握着纸杯的手抖了抖,躲避着众人责难的眼神,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其实他当时也没太看清楚,只是有个模糊的印象。
谢振云的目光在办公室的天花板上来回扫了扫,末了他叹了句:“看来我们只能祈祷那台照相机被水泡过了。”
“怕就怕他们真的拍下来了那一幕,还把照片洗出来了,事情就十分难办了。”邱三桥有些惴惴不安,“这应该是唯一的物证。”
戴长剑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最先冷静了下来:“看来真的得仔细查查‘那几个人’,而且要赶在寻逸之前把他们找出来。不过诸位也别太紧张了,他们和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如果咱们的事情曝光了,对他们一点好处也没有,他们也得跟着完蛋。还有,王老师你也不要过意不去,我们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刚才只是情绪有些激动,希望你能谅解。”
王来生还是战战兢兢的,他的额角上都是汗,苦于没带张手帕。
戴长剑跟邱三桥嘱咐了句:“小邱,查‘那几个人’的事就交给我们,你的任务就是你盯好寻逸,尽量拖慢他的调查进度。”
“好。”邱三桥表面上答应,心里却在想,寻逸那孩子哪是他能管得了的。
虽然邱三桥没有刻意地拖延,但寻逸的调查进度确实慢了下来。
一是因为快到年底了,邱三桥开会写总结不说,还得忙着辅导学生写模拟法庭的书状。
二是因为马上到期中了,本科生外刑和犯罪学两门课都得出考试卷子。刑法的考试题和公司法、婚姻法最大的差别是没有选择填空题,一张卷子上基本上只有一两道大型案例题,每道题都有三四千字。而且为了达到考查学生对法律资料的理解和适用能力,案例的情节往往被编得极其曲折离奇,题中的人物关系更是复杂,出一道题跟写一部小小说没什么两样儿。
邱三桥被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儿压得喘不过气来,周六周日都得加班到深夜,根本没有时间带寻逸去外省。
这期间,寻逸倒是瞒着邱三桥去过两次齐山省,不过都没碰到要找的人。他第三次过去的时候被男人发现了,对方大晚上刚开完教研会,就打车追到了机场。
在首都机场T3航站楼前,邱三桥冲着学生的背影喊了句:“小寻,你回来。”
寻逸对自己老师的话置若罔闻,继续往航站楼里面走。
“我忙完这一阶段的事就带你去,你自己一个人别乱来,我……”邱三桥刚说到一半,突然觉得眼前一黑,意识在一瞬间被抽离,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等他再有意识,人已经在出租车上了。
“你别再熬夜了。”
寻逸的声音自邱三桥头顶上方传来,如往常那般冷冷清清的。男人顺着声音的方向向上看去,映入眼帘的是男生被灯影斑驳的容颜,在光影交织之下显得有些冷峻。上一秒他还在迷迷瞪瞪地感叹着年轻真好,下一秒猛地反应过来自己正枕在学生的腿上,本能地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对方一把按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