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正义——by星星花花223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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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周觅以为寻逸又要丢下他一个人离开的时候,对方却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巾,递到他面前,淡淡地说:“别哭。”
周觅愣了愣,反而哭得更凶了,他一直不停地抽噎,眼镜上全都是泪滴。
寻逸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伸手抓住周觅的手腕,把对方拉到小路旁的老图书馆门前。因为老图书馆已经停用,附近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对泛着橘黄色光芒的小灯将大门前的八级石阶照亮。
寻逸拉着周觅坐在图书馆门前的石阶上,放缓了语气说:“别哭,你刚才要对我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他们坐得很近,近到只要周觅侧过头,就能吻到寻逸的脸颊。但周觅什么都没做,他只是靠在男生的身上,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断断续续地说:“我不想……放手,但是……没有办法。”
寻逸把左臂搭在膝盖上,左手渐握成拳。他垂着眼帘,灯光照在他微卷的睫毛上,洒了一层暖黄。放在之前,他根本不会让周觅靠近自己,可今天他看见对方哭,也不知怎么就心软了。
周觅感受着寻逸身上传来的暖意,没来由地觉得委屈,他紧促地喘了两口气:“我一直……喜欢你呢,一直。”
寻逸低着头沉默不语,他的目光透过金丝边儿眼镜落在底下的几级石阶上。
周觅蜷缩着身子,把头埋在手臂里,肩膀随着啜泣声起伏着:“寻寻,我不知道该……该怎么办。我很难过……我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有放手的一天……”
寻逸不怎么会劝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坐在对方身旁,静静地等着对方发泄完情绪。
过了一会儿,周觅的哭声才渐渐低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有下没一下的啜泣声,萦绕在寻逸耳际。那种带着水渍的声音混合着校园广播里放出来的Jam的《不露声色》在夜色里流淌。Jam的声音低沉冷清,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那散发着寒气的吟唱冷不丁地钻进寻逸的耳朵,一下下地敲打着他的心。
歌曲放到“中伤不是你的强项/黑夜看不见你的坚强/流放变成我的苍凉”的时候,周觅突然把头抬了起来,他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寻逸,又开始掉眼泪:“寻寻,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不喜欢我……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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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过誓,要保护天歆一辈子。可,她的一辈子,却不是我的一辈子。
寻逸没有回看周觅,而是把目光投在不远处一棵枫树的枝丫上。他之前一直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周觅的为人,但是这一刻他突然发觉自己并没有看透对方。他不懂为什么周觅在别人面前都是一副从容不迫、志高气扬的样子,而偏偏在他面前唯唯诺诺、低声下气的,简直判若两人。
寻逸永远忘不了大一的时候,周觅站在礼堂的宣讲台上竞选院学生会主席的时候,是何等的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他当时坐在台下,对周觅除了欣赏还是欣赏。后来二人成了朋友,关系一直不错,他教周觅拉小提琴,周觅教他法学知识。直到有一天,周觅拉起他的手,跟他表白,他拒绝之后对方竟然红了眼眶——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周觅哭。
再后来,周觅追到了天歆,却又在音乐会上强吻了他,天歆得知真相以后跳楼自杀。自打这以后,周觅就变了,跟换了个人似的,整天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不过这也只是在他寻逸面前,在其他人面前对方跟之前没什么两样。他经常能从别的同学口中听到周觅的各种光辉事迹——把学生会的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去美国做交换生,去联合国和证券公司实习,在各种比赛中获奖,包揽学校里各种奖学金……
想到这里,寻逸抿抿唇,无力地摇了摇头。
周觅等了半天,不见对方回答,抽噎了一声:“寻寻,你……怎么不说话,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们为什么不能……不能像之前那样。”
周觅刚说完,就有一阵寒风刮过来,图书馆门前挂着的两盏小灯随风摇了摇。
一时间光影闪烁。
寻逸终于开口:“你不该欺骗天歆,这件事我始终无法释怀。我不想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指责你,也没有资格去教育你什么,我只是希望你好好想一想,你伤害的只是一个女孩的感情吗,其实远远不止这些。”寻逸本以为事情过去那么久,再提起的时候,自己的心已经不会再觉得痛了,今天他才发现,自己彻彻底底错了。
周觅抹了一把眼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知道……天歆经历过什么……她从来没告诉过我……”
“如果是我,我也不会告诉你。我不想再揭自己的伤疤,我也不想让你同情我,没有半点意义……”结尾处是寻逸的一声低叹。
有那么一瞬间,周觅突然觉得恐惧,他磕磕绊绊地说:“寻寻……我是不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这次,寻逸没有立刻回话,而是把目光收回来,盯着自己的鞋面:“我发过誓,要保护天歆一辈子。可,她的一辈子,却不是我的一辈子。”
后来寻逸和周觅谁都没再说话,只听见校园广播里Jam用清冷的声音唱着——
痛过也笑过/失落也复活
淡薄或贪得/愚钝是沉默
悔过又呵责/放下去成佛
周觅仰头去看老图书馆对面那座哥特式教学楼的尖顶,那教堂似的建筑在黑夜中更显神圣庄严,他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两个字——虔诚。他以前从不信鬼神,但此时此刻却想拜一拜佛神,借来他和寻逸三年五载的缘分。
但是,不会再有什么缘分了,他们二人之间的缘分随着李天歆的纵身一跃灰飞烟灭。
周觅痛苦地意识到,自己和寻逸的这段感情,只有放下才能修成正果。风吹干了他眼角的泪滴,他又低下头,把头埋在了两臂间:“寻寻,对不起……”
过了一会儿,寻逸才摇了摇头:“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天歆……”话说到一半儿,他再次摇头:“也不全是你的错……真正害死天歆的是流言蜚语。”
“寻寻,我当时以为……你喜欢天歆,所以才……我太喜欢你了,我不能忍受你跟别人在一起……我一直以为……我们能重新开始,从朋友开始。”周觅有些不敢和寻逸对视,只是偷偷瞥了对方一眼。
“我们已经回不去了。以前的事,我可以不再追究,但是如果要我忘了它或者当做没有发生过,不可能。”
“我——”周觅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寻逸打断了。
寻逸换上平常那副冷淡的口气:“我有自己原则和底线,请你尊重我的选择。”
“你看上的那个人,我……的确比不上。”周觅咬着嘴唇,努力让自己不再哭出来,“我不会再缠着你了,但我不会放弃对你的感情,我会一直喜欢你的。”一口气把话说完,周觅觉得自己已经耗尽了全部力气。若寻逸不在身旁,他一定会放声大哭,不顾一切地。
寻逸忽然觉得疲惫,今天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尝试去解开一个根本不可能解开的死结——周觅那种执着得要死的人是不可能完全放手的。想到这儿,他叹了口气,把纸巾递到周觅面前:“擦擦脸。”
周觅接过纸巾后攥在手心里,一直没用。他抬起头,用一双哭红的眼睛看着身边的男生:“寻寻,你喜欢他什么?”
寻逸自然知道对方口中的“他”指的是谁,不过他没心思多说,于是淡淡地答了一句:“我喜欢和他待在一起的感觉。”
周觅觉得自己的心一点儿一点儿往下沉,但他仍然自虐般地刨根问底:“是你先表白的吗?”
寻逸怔了怔,然后点点头。
“他立刻就同意了?”周觅追问,架势不亚于查户口。
寻逸不说话了,他推了推眼镜,视线透过薄薄的镜片落在远处教学楼的尖顶上。那塔顶被月光一照,隐隐泛着冷光,缥缈而迷离。寻逸也不知道为什么,竟觉得这座西式的建筑在夜色的掩映下格外诡异可怖,仿佛里面寄生着妖魔鬼怪。
这次周觅没有急于追问,他想了一会儿,眼睛突然亮了:“他是不是还没有同意?你们是不是没有正式在一起?”
这话刚好戳到寻逸的痛处,他冷冷地看了周觅一眼,依旧一言不发。
“看来我说对了。”周觅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好到完全忽视了身旁人态度的变化。
寻逸垂着眼帘,目光再次落回了自己的鞋面上。他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我觉得他对我不是没有感情的,他心里似乎有个坎,一直过不去,或许是因为他觉得我们现在只能是师生关系,如果越过了这层关系,对双方都会有不好的影响。”寻逸在讲跟邱三桥有关的事情的时候,眼中带着柔光,语气也多少带了些温度。
这回轮到周觅沉默不语了。
寻逸抿了抿唇:“我打算毕业以后再正式地和他说一次。如果他真的对我没感觉的话,我就不会再坚持了。如果他觉得时机还没有到,让我再等等,我会一直等着他的,直到他喜欢上别的什么人……我这辈子,或许就只能爱上他一个人了。”寻逸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发现他与周觅的选择竟是那么的相似。
“寻寻,我现在也只爱你一个人。”周觅喃喃自语。
寻逸在心里苦笑,他和周觅,到底谁比谁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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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只会搞学生不会搞学术,不知道如何做一个合格的丈夫,不懂得如何做一名称职的老师
夜深了,交通大学的校园里除了寻逸和周觅,再没别的什么人。校园广播也停了,偌大的校园显得格外空旷格外安静。
寻逸耳畔又传来几声微弱的抽噎,也就是在这种极其安静的环境下才能听见。
“我没想到你那么喜欢他。”周觅声音像是被水浸过一般。
“我很喜欢他思考问题和说话的方式。”寻逸在说话时自始至终没看旁边人一眼,“其实我比较欣赏你大一时的作风,现在的你,像个孩子似的。”
周觅抹了把眼泪,终于发泄出来:“寻寻,可那不是我真实的样子……我一直活得很累,我妈妈逼着我学习,逼着我去竞选,逼着我去参加各种比赛,逼着我成为她心目中的模样。可是我……根本不是一个强势的人,我也不想装得那么坚强,我希望在遇到困难的时候能有人去依靠,而不是自己一个人事事冲在前面,事事挡在前面。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自己要崩溃了,就特别想死,但我又特别怕死,就只能找个没人的地方,一个人哭上一会。”
周觅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忍不住哭泣,他仰了仰了头,不想让泪水流下来。他哽咽着:“而我爸,我爸他也帮不了我,他何止是帮不了我……”一想到自己的父亲,他便心痛到无以复加,他恨死他那个出轨的父亲了,也恨死出轨的俞鸿飞了,他也恨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捉弄他。
从周觅小学三年级发现自己的父亲出轨的那一天起,他就过上了心惊胆战的日子。他每天都惶惶不安,他怕有一天自己那个无比精明的妈妈会觉出端倪。他百般无奈,只好拼命地学习,试图用好成绩讨好妈妈,把妈妈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全部放在自己的身上。
周觅每每看见许静兰因为他考出的好分数、获得的奖励而露出欣慰的笑容的时候,总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相反地,他每每看见许静兰坐在沙发上冷着一张脸、一声不吭的时候,便战战兢兢的,腿也不自主地打起哆嗦来,他怕极了爸爸之前干过的那些肮脏龌龊的事被妈妈发现。
很多时候周觅都把自己当成妈妈唯一的依靠和支柱。在学校,他全力以赴,为的是让妈妈参加家长会的时候看起来更加有面子。由于他在学校的出色表现,那几年他妈妈的确是笑得多,愁得少。
直到周觅小学毕业,他父母的关系从表面上来看都一直无比的和睦,虽然有的时候许静兰会站在书房里对著书架上一本褐色封皮的外文书叹上几声气。
周觅毕业以后毫无悬念地进了他妈妈所任教的大学的附属中学。为了换来妈妈更多的笑容,上了初中的周觅仍一心扑在学习上——他自认为这是讨许静兰欢心最好的方法。但这并不能阻止悲剧的发生,该来的事情总会来,无论怎么躲都躲不开。
周觅至今还能清晰地记得初一下学期期末考试刚结束后的那个晚上发生了什么。那天晚上教授法语的老师没有准时出现在他家门外,相反的,许静兰早早就回了家,做了一桌好菜。闻到饭菜香味的时候,周觅整个人愣在原地,他努力地回忆他妈妈最后一次准备晚餐是在多久之前,那真的是太久太久了,三年,还是四年?印象里自从妈妈评上教授以后,就没再亲手做过饭。
吃饭的时候,家里三个人谁都没有动筷子,周觅一直低着头,他藏在桌子下的手,十指绞在一起。然后他听见妈妈在叫他的名字,他一抬头,对上女人的眼睛,对方眼中的情绪他读不懂,但看久了,只觉得那黑得望不见底的眼眸中盛着一潭死水。过了一会儿,他听见女人心平气和地说:“我和你爸的感情出现了问题,我们打算离——”
那个“离”字刚出口,就变成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地捅进周觅的胸口。男生颤抖着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一张嘴,声音已经带了哭腔。他近乎哀求地说:“你们能不能不分开?”
许静兰和周成林对视一眼,二人眼中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惊诧和愕然,这些都被周觅看在眼里。
过了很久,周觅听见许静兰说:“不可以。”
“为什么?”周觅开始擦眼泪。
“因为……”许静兰顿了顿,依旧之前那副平和到冷淡的口气说,“你爸只会搞学生,不会搞学术,不知道如何去做一个合格的丈夫,不懂得如何去做一名称职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