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正义——by星星花花223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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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逸点点头,没说别的。
邱三桥微笑着握上了男生的手,问:“小寻,你是不是觉得有些委屈?”
寻逸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老师看,没点头也没摇头。
邱三桥继续说了下去:“我在法大教书的第一年参加了一场全国性的会议。大会上有个外校的老师对从西方国家留学回来人有成见,他看完我的论文以后,当着所有人的面点我的名字,说邱三桥这个人世界观陈旧,历史观歪曲,被资本主义制度洗了脑。我当时年轻气盛,很不服气,连夜写了好几页反驳的话,想与那位老师辩论。戴老师看见了,就问我记不记得他办公室墙上挂着的一幅字,让我背出来给他听。”
“上面写了什么。”寻逸有些好奇。
邱三桥放缓了声音,说:“写的是岳麓书院讲堂里一副对联中的文字:是非审之于己,毁誉听之于人,得失安之于数。戴老师对我说,别人称赞我们夸奖我们,我们自然高兴;别人误解我们诋毁我们,我们也不要太计较,只要无愧于心,便由它去罢。宠辱不惊,心如止水,唯求真理,方可成至高至深之学问。其实不仅仅是做学问,做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邱三桥顿了顿,又说:“我听完戴老师的话,便放弃了与那位老师争辩,对方也没再找过我的麻烦,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寻逸听得格外认真,时不时点点头,男人一席话讲完的时候,他低声说了句“谢谢”,然后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起身走到对方身旁:“九点五十了,我推你去中心会议室。”
寻逸推着邱三桥出办公室的时候,隔壁的研究室里突然传出夏江玲声音:“你们知不知道,楚汉市一所高校的老师把自己的研究生逼得跳楼自杀了。”
听到“自杀”二字的时候,寻逸和邱三桥不约而同地往研究室的方向瞥了一眼,他们发现房门虚掩着,门与门框之间露出一条不小的缝隙。
“估计又是论文的事。现在好多老师都玩命压榨学生,逼着学生多出成果,尤其是理工科,咱们法学还好。”邱三桥听出了接话的是自己的博士生祁然。
“不,这个老师不是逼着学生发论文。”夏江玲提高了声调,“是逼着学生买饭和做家务,还让学生帮自己按摩、搓背、捏脚。”
听到这里,寻逸突然低下了头,握着轮椅扶手的手紧了紧。
一个男生粗着嗓子说:“这事我也听说了,据说这个老师跟自己的学生乱认父子关系,逼着自己的学生说‘爸我永远爱你’,这都是什么事啊,太魔幻了吧。”
邱三桥转过头看着寻逸,张了张口,无声地问:“文远他说的是真的?”
寻逸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认父子关系?我以为是男老师逼迫女学生。”祁然的话里满满的讶异。
夏江玲压低了声音:“不,是一个男老师和一个男学生。对了,我忘说了,那个男老师还让自己的学生深夜去他家看球赛。”
祁然问:“他这样……他老婆不管吗?”
“听说那个老师没结婚,都四十多岁的人了。”文远说完,又“啧啧”了几声,接着说,“你们说,那个老师……该不会是gay吧?不过他这样做应该不能算是性骚扰,顶多打打擦边球。”
文远的话像是一块沉重无比的巨石,狠狠地砸在邱三桥的胸膛上,让他有些喘不上气来。一转眼的工夫,他脸色上的血色就褪去了大半,他有种错觉,学生们讨论的不是楚汉高校的那对儿师生,而是他和寻逸。
恍惚间,邱三桥眼前闪过寻逸照顾他、为他做饭,为他带早餐时的样子。想到这,他忽然有些恐惧,他害怕别人发现自己和寻逸的关系,害怕被别人在背后嚼舌根。
想到这儿,邱三桥的头又开始疼起来,他揉了揉太阳穴,深呼吸了一下,终于想到一个勉强可以让他说服自己的说辞——在这段关系中,他和寻逸都出于自愿,谁也没有逼迫谁,谁也没有让谁感到困扰,这种关系与那对儿师生间的关系是完全不同的。
“的确不能算是性骚扰,再说男的和男的也……”祁然说着说着没了声音。
“我怀疑那个老师是gay,不过他的学生好像是直的,而且学习成绩还挺好的,科研也搞得不错,结果就这么……真可怜啊。”夏江玲的语气带着几分惋惜和怜意,不过这份感伤来得快去得也快。下一秒,她的声音立刻变得明媚起来:“跟那个老师相比,咱们邱老师简直太好了,从来没让咱们买饭或者做家务,也没骂过咱们。咱们真是太幸运了,应该庆祝一下!”
“话说,邱老师好像也没结婚……”文远欲言又止。
“好像是……”祁然的语气怪怪的。
一时间,研究室里一片沉寂。
同学们周一见!默默地求一波评论,木有评论好伤心。我自卖自夸一下,邱老师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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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里绝不会包庇任何一位压榨学生、奴役学生、与学生发生不正当关系的老师。
半晌之后,夏江玲才开口,不过这次她的声音比刚才整整低了一个八度:“嘘,你们说话的声音太大了,邱老师就在隔壁,被他听见了,咱们就惨了。再说邱老师是好老师,就算他是gay,也不会像那个老师骚扰你们,瞧你们几个吓的那样。”
“我们是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邱老师。”
夏江玲说:“以前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啊。你们放心吧,邱老师要是想对你们下手早下了,没理由等到现在。”
祁然反驳:“那是,你又不可能成为目标,你当然没什么心理压力了。”
邱三桥回过头,朝着研究室的门长长地望了一眼。他脸上的神情很是复杂,其中包含着太多的无奈、失落与隐忍。末了,他对寻逸做了个手势,让对方推着自己往电梯口走。
邱三桥和寻逸来到会议室门口的时候,撞见了匆匆赶过来的谢振云。
邱三桥朝寻逸点点头,让对方先回办公室自习,然后摇着轮椅跟谢振云一起进了会议室。他们刚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谢振云就低声在邱三桥耳旁说了句:“一会会议结束以后,咱们去戴老的办公室聚一下。”邱三桥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从外面走进来男人的身上。
那个两鬓斑白的中年男人穿着一件藏蓝色的西装,西装的样式极其考究,袖口处的几枚扣子在会议室的灯光下泛着恰到好处的珍珠白,柔和而不刺眼。男人精神抖擞,步伐也迈得很大,三步便走上了演讲台,还带起了一阵风。
其实刚才听到夏江玲他们几个议论的时候,邱三桥就隐约猜到了这次会议的主题,如今看到钱江麟的身影,他便更加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想到这儿,他暗暗地握了一下拳。
果不其然,钱江麟跟讲台下的百十来号老师简单寒暄了一下,就直接切入主题。他说,最近出了个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楚汉市一所高校的研究生跳楼自杀了,学校把事故责任推给风,说教学楼顶的天台上风太大,把学生给吹了下去。但凡思维正常的人,都明白,这起事故跟学生的导师脱不了干系。
钱院长提到“楚汉市”三个字的时候,邱三桥的心“咚”的一声坠入无底深渊,虽然他早有预感,但还是免不了紧张和焦虑,那种感觉就像被人从后面冷不丁地攫住了脖颈。一时间,邱三桥觉得周围冷气嗖嗖的,掌心的温度也渐渐退去。他下意识地攥了攥拳,发现自己的手掌上满是冷汗。
钱江麟还说,如果这种事情在咱们学院发生,院里绝不会包庇任何一位压榨学生、奴役学生、与学生发生不正当关系的老师。目前咱们学院已经成立了专门的调查小组,一但发现此类情况,立刻给予教师相应的处分,同时撤销该教师的招生资格。校长前几天和各个学院的院长开了一个视频会议,特别强调这件事。
咱们学院的刑法学教学和研究水平一直走在全国前列。在师资力量上,咱们院相当一部分教师在海外取得了博士学位,部分教师有海外访学或者交流的背景,目前一共有4位长江学者特聘教授,5位杰出法学家,3位全国教学名师,还有十几位青年长江学者和青年拔尖人才;在科研上,戴老师,张老师和袁老师为咱们学院贡献了多篇CSSCI,邱老师贡献了多篇SSCI。取得这些成绩自然可喜,但是……
钱江麟咳了一声,继续说,有四个字大家不能忘,大家还记得学校的校训的前四个字吧,“德”字在先,“法”字在后。光在教学和科研上做出成绩远远不够,厚德才是第一位的,这里的德也包括师德。学校学院要加强师德、师风建设,教师也要自我约束。再强调一下,现在咱们学校,特别是咱们学院明令禁止师生恋,明令禁止老师以毕业或发表论文为由威胁学生,希望各位老师都不要去碰这两条红线。
此时此刻,会议室里的上百号老师中,只有邱三桥一个人如坐针毡。还不等钱江麟的一席话讲完,他的心已经沉到了海底,他深吸了几口气,才将心绪平复。他之前的确没有奢望过跟寻逸过上一辈子,也知道终有一天男生会主动离开他,可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逼迫他们渐渐远离的竟然会是学校和学院。
钱江麟顿了顿,又说,现在学校里下达了三条硬性规定:第一,男老师把女学生叫到办公室的时候,一定要敞开办公室的门,女老师和男学生也是如此;第二,男老师尽量不要单独带女学生出差,如果必须这样做,需要向学院提出申请;第三,老师不能私自带学生回家过夜,尤其是男老师和女学生。如果发现,全校全院通报批评并给予处分。
邱三桥闭了闭眼,他绝望地发现,自己和寻逸未来一起生活的可能性,远比之前想象的更加渺茫。
钱江麟扫了一圈台下的老师,继续说,学校学院出台这样的规定,希望大家能够理解,这既保护了学生,也保护了咱们老师。某些老师可能觉得自己比学生多上了几年学多工作了几年,就以为可以把学生玩弄于鼓掌之间了,这种想法是完全错误的。请各位不要高估自己的城府,不要低估学生们的专业水平。我刚调到咱们院那年,一位青年教师被学生骗了一百多万块钱,那个学生一毕业就出国了,没有留下任何证据,那位老师因为受到了感情和经济上的巨大打击,三番五次想要自杀,好在每次都被我们劝下来了。好了,我这次就讲这么多,大家如果有什么意见,可以向我或者秘书反馈,当然关于禁止师生恋这一点我不会退让。
邱三桥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一跳一跳的太阳穴,旋即陷入了沉思。他把自己和寻逸从相识到相交的一幕幕通通想了个遍,专注到会议都已经散场五分钟了,他本人却浑然未觉。谢振云连着叫了他几声,他才如梦初醒。
钱院长:╰(*’︶`*)╯就是不让你们搞师生恋,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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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三桥,为什么你一定要跟我对着干!
谢振云推着邱三桥的轮椅来到电梯口,有些感慨:“现在学校越来越重视学生的健康和安全了。”
邱三桥的一门心思都扑在寻逸身上,根本没听清对方在说什么,只好敷衍地点了点头。
二人等了一会儿电梯才从一层上来,等他们推开戴长剑办公室的门的时候,龚鸣和王来生已经在里面了。
邱三桥摇着轮椅来到戴长剑的办公桌前。龚鸣见了,侧了侧身,给对方让出一块儿半大不小的地方。许是因为龚鸣刚待过,办公桌附近全是烟味儿,弄得邱三桥的鼻子难受得不行。
看着自己的同事不舒服,王来生主动走过去把窗户给推开了。
戴长剑看了邱三桥一眼,又扫了扫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低咳了一声,开口道:“小邱,那天晚上你跟我说的,我跟他们讲了讲。”
“‘那几个人’掺和进来以后……咳咳……事情就变得复杂多了。”王来生叹了口气。
“是,现在最麻烦的是,寻逸知道了‘那艘游艇’的存在,这就不妙了。我们明明一直把那小子往歧路上引,没想到他却自己摸清了正确的方向。”龚鸣思索了一会儿,眯眯眼睛,眼中透出一片精明,“不过,‘那些人’跟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们只要放任寻逸不管,他们自然会替我们铲除眼前的障碍,所以说我们大可不必担心事情败露。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做得干净利落,不会露出破绽。退一万步说,就算出了些岔子,他们手底下那几个律师也能帮着把事情摆平。”
邱三桥难以置信地看了龚鸣一眼,语气中透着从未有过的激动:“不行。我们没有理由放弃寻逸。”
“邱老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放弃他,我们有的是理由,他算个什么东西。”龚鸣有点儿不高兴。他有个毛病,一发火就想抽烟,于他而言,烟就好比是这世上最佳的清火良药,只要怒火中烧的时候抽上一口,火气就能下去半分。想到这儿,他不由自主地把手伸进裤兜去摸烟盒。
“龚老师……咳咳……咳咳……”王来生咳了个半天也没咳出个所以然来。
邱三桥不再理会龚鸣,而是盯着戴长剑,沉声说:“戴老师,我们之前不已经达成共识了吗?寻逸是我的学生,也是咱们系的学生,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我免不了要落个说辞。您也是知道的,学校和学院最近狠抓师德师风。”他义正辞严,一点儿回转的余地都不给自己老恩师留。
戴长剑摸着下巴说:“你和我是达成共识了,但是其他人还没有说什么。”
“邱老师,你当初就不该收寻逸那小子。如果我们没收他,他现在早就被‘那几个人’处理掉了。”龚鸣刚才的火气还没扑灭,一听邱三桥的说辞差点儿就炸了, “邱老师,你不觉得你过于偏袒寻逸了吗,你还真把那小子当宝贝了?你别忘了,他可是要把你送上法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