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tamin——by你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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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会见到人已经血流成河或者是安详进入死亡的这种画面,没想到闭着眼睛蜷缩在被子里的人,骤然受光后眼皮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亮。”他闭着眼睛,把脑袋下的枕头拖出来,盖在了自己的脸上。
“……”袁也沉默。
“你醒着怎么没有反应,我以为是具尸体躺在这里。”
井向泽蜷缩在被子里的身体缓慢地舒展开,枕头仍旧盖在他的脸上,他听起来有些古怪的笑声从枕头下来传出来。
“喔。”他笑着应了一声。
第7章 Day2-4
袁也其实也不太记得井向泽到底长什么样,上次见面对方不过才十六岁,隐约只记得对方久不见光的病态皮肤、身上时不时会出现一些皮下出血的伤痕,还有一双阴郁到能把人拖进深渊的眼睛。
袁也离开的时候一度觉得这个人是活不久的,随时会在某个清晨死于精神崩溃。
时隔七年再看到这个人,虽然只是在拉开被子的时候瞥见了一眼,也发现这人仍旧皮肤惨白,眼下青紫的像是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脸具体长什么样袁也没有看清,不过这人躺在床上的身量拔长,虽然仍旧很瘦,但确实是个成年人了。
袁也垂眸端详了一下对方身上穿着的印有卡通图像的睡衣。
眼睛快速地打量了一下对方,脖子上看起来有被细绳勒过的痕迹,是新伤。
袁也蹙了下眉头,又见对方抓着枕头的胳膊,衣袖滑下来,胳膊上新刀伤覆盖旧刀伤,看起来有些可怖。
昨天隔着门跟他说话时,他语言表达能力应该还正常,脑子也不算完全不清楚。
袁也伸手捋了下自己的头发,脑子迅速在判断这个人现在的状态,在家里被关又被畸形管教了十年,竟然还没有彻底疯掉。袁也几乎都要感叹一声人类生命力的顽强。
他这边才迅速审视了一遍井向泽,自己把枕头压在脸上的井向泽突然脾气一变,语气阴森地大喊了一声:“把窗帘拉上,想要光线呛死谁?!”
袁也愣了愣,以为他是在跟自己说话。
却见他话音刚落,左边一扇非常小的门静静地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年轻的女士,她慌慌张张地走到窗户旁把本来就拉上的窗帘又重复地扯了好几下。
袁也站了起来,从小房间出来的女人二十五六上下,头发像是被糟糕的人恶意剪短,变成凹凸不平的短发,她的神情紧张异常,发现屋内突然多出一个男人视线也不敢多停留一寸。
她慌张地走到透明的厨房旁,伸手把遮挡厨房的窗帘给拉了起来。
袁也抬步朝她走了一步:“你是,小秦?”
小秦背对着客厅中央的床,紧张而又急切地拉着窗帘,她被剪得凹了一块的头发,斑秃一样在袁也的眼皮下晃。
身后突然探出一只冰凉的手,水鬼一样拽住了岸上的人。
袁也回头看过去,刚刚还躺在床上用枕头遮脸的井向泽已经坐了起来,他盘腿坐在床上,仰着脸对着袁也笑:“老师,好久不见。”
袁也一个晃神,脑子里突然闪过了某个哀求自己的声音——“求你带我走好不好?”
房间内的光线彻底暗了下来,清晨的光线昏暗的成了傍晚。
“哒”得一声,拉上了房间所有窗帘的小秦重新回了自己房间,关门声让袁也回过神来。
他抬手指了下电视机,有些心不在焉地敷衍道:“电视不仅有光线还有声音,你如果想要睡觉的话最好把电视给关掉。”
井向泽松开自己抓着袁也手腕的手,侧身在床头摸了下,摸到自己放在床头的糖水,拿过来咬住吸管喝了一口,再表情厌弃地皱了下眉头。
“老师原来现在长这样,其实我都不太记得你长什么样了。”他咬着吸管盯着袁也的脸看了会儿。
收回视线后,他眼睛瞥到自己放糖水的床头,立刻重重放下糖水,拿起袁也之前吐出的那颗糖,放在自己眼前端详了一会儿,语气幽深:“我讨厌别人偷拿我的东西,偷吃我的糖。”
他抬起眼睛直勾勾地盯向袁也:“上一个偷拿我东西的人,我已经让他这辈子都拿不起东西了。”
“你也得注意一点,老师。”
他看着糖这么说着,隔了会儿却抬手撕开了使用过的包装,盯着里面褐色的奶糖看了一会儿,他嘟囔:“真讨厌。”
袁也就看见他张开嘴,抬手准备把被吐出来的这颗糖给送进嘴里。
“……”袁也伸手挡在井向泽的嘴巴跟糖之间,“等等。”
井向泽抬眼看他。
袁也的手掌收拢,把那颗黏腻的糖握进自己的手心里,不小心连带着井向泽的几根手指都包了进去。
井向泽如同被火烫到,迅速地抽出了自己的手指。
袁也从被子上随意捡了一颗糖扔到他手上,用跟无理取闹小孩说话的语气说道:“你床上全都是糖,我敢保证床底下也有,少了一颗你也发现不了。”
袁也抽了一张纸,把粘在自己手心的糖剥下来,心里直叹气——早知道就多走几步扔进垃圾桶里好了;早知道就不因为好奇拆开这腻死人的玩意就好了;早知道不该来白草市走一趟。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把被纸包起来的糖扔进垃圾桶里。
“你干什么?!”
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大喊,再转头已经看见井向泽激动地从床上赤脚跳到了地上,他愤怒异常,赤脚逼近袁也:“谁给你的资格随便处理我的东西?”
袁也视线迅速扫视了一圈周围,判断周围是否存在刀或者是尖锐的工具,怕面前这个精神不稳定的人突然因为一颗糖失手给自己一刀。
传出去自己因为一颗没有吃完的糖而死,未免有些太过于草率。
之前大脑在努力运转,没空把精力放在井向泽身上,其实他与小秦的交流欲望都高于难以正常沟通的井向泽。
这会儿被盯着,在对方骇人的视线中才后知后觉,未来可能遇到的风险还没有出现,井向泽这个危险份子才是该安抚的优先级。
他过去太习惯敷衍这个人,虽然时隔七年,但行为习惯竟然还是跟原来一样。
——因为觉得对方弱小、可怜,像是一只被丢弃在垃圾桶里的孱弱幼猫。
袁也摆正了一下自己的心态,他轻出了一口气,伸手轻轻摸到了井向泽带着伤口的脖子。
井向泽的瞳孔几乎开始剧烈震动了起来。
袁也瞳孔沉静地回视他:“好久不见,小泽。昨天问过你,但是你好像没有回答,过得还好吗?”
“……”井向泽漆黑的瞳孔盯着他,“那你觉得呢,老师?”
袁也语调缓慢地继续道:“嗯,过得不好,我知道。”
他松开自己轻轻触碰到井向泽脖子的手掌,垂下眼睛看了会儿井向泽脖子上的伤痕,他轻叹了口气。
像是在可怜谁。
“脖子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又惹你哥生气了?”袁也低下头,微眯起了眼睛,“我以前是不是告诉过你,要想过得好一些,就得好好听他的话吗?”
第8章 Day2-5
井向泽赤脚踩在地板上,他的脚趾缩了缩,神态不再怪戾,他意味深长地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扬起自己的脖子,双手反扣住自己的脖子:“我是这么被掐着脖子的。”
他语气轻松地解释了一句自己脖上的伤痕,重新跳回了床上,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为什么愤怒。
袁也睇了他一眼:“那伤口不像是被手掐出来的痕迹。”
井向泽重新倒回床上,床得弹性很好,他自由落体般地倒下去,双脚又弹起来,脚底板脏兮兮的。
“哦,那可能我被掐昏了之后,有人想用绳子勒死我,但是我命大没有死吧。”井向泽无所谓的解释道。
袁也走过去,低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井向泽:“那其他地方的伤口呢?”
井向泽抬起自己的两只胳膊,卡通睡衣长袖滑落,露出了他两只伤痕累累的胳膊,他侧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坑坑洼洼的不太好看,他眼睛幽深、暗潮汹涌而出。
“杂种。”他无故骂出一声。
袁也抓住他的手掌,微微往下掰了下,井向泽骤然回神眼睛瞪了过来,他眼神中带着一些深藏的惊惧,立刻把自己的手缩了回来。
“你又要打我?”他看向袁也,瞳孔里散发出的信息很难不形容说是恨意。
袁也叹了口气:“小少爷,我俩现在关在同一间屋子里面,理论上讲应该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我为什么要打你?”
井向泽的手掌攥成了拳头:“你过去就会打我。”
袁也声音无辜:“收钱办事。”
好像他真的很无辜一样。
井向泽嗤得笑出了一声,他把双手放到自己胸口上,幽幽道:“我总有一天会一个个杀了你们这些欺负过我的人。”
袁也端详了一下对方瘦弱的四肢,觉得在没有危险物品的情况下,自己随随便便就能够撂倒他,威胁性不算大,除非晚上他趁自己睡着后给自己一刀。
“用你果冻做成的刀?”袁也垂眸看他。
不等井向泽回话,他弯腰捏住井向泽的手腕,翻看了两下。
井向泽用力抽回自己的胳膊,他挪开眼睛,声音幽幽:“老师,你夜里睡不着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
袁也四顾了一下房间,随嘴应道:“没有过睡不着的时候。”
“凭什么?”井向泽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甘心。
确实每一觉都睡得很好的袁也,弯腰打开了床头抽屉:“屋里有没有医药箱?”
“用来干什么?”
“你没有感觉到自己的伤口在渗血?”袁也关上塞满了各色糖果包装纸的抽屉。
井向泽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袁也已经抬步准备往小秦的那个房间走去:“算了,我去问下小秦。”
井向泽又从床上跳了下来,赤脚跑到袁也身边:“是要给我上药吗?”
袁也看向他:“小秦是负责照顾你的女佣,为什么没有给你上药?”
井向泽扯了下嘴角,露出个和煦的笑容出来:“当然是因为她害怕我。”
袁也之前没仔细看,这会儿见井向泽露出个勉强算正常的笑容出来,他伸手捏住井向泽的的下巴,转了下他的脸,才发现他脸上打了不少孔。
袁也松开手,抬起手指点了下井向泽的脸颊:“鼻钉?”
井向泽眯了下眼睛,他用舌头撑起自己的脸颊,主动伸手展示:“这里是酒窝钉,左右脸一边一个。”他转了下头。
他伸手点自己的鼻翼:“鼻钉打在这儿。”
他伸出舌头舔了下自己的嘴唇,用舌头抵住下左下嘴唇:“这儿是唇钉。”
袁也微蹙起眉头来。
井向泽对着袁也吐出自己的舌头,舌中央明晃晃一颗金属,他大着舌头说话:“还有这儿。”
袁也说:“脸上的都拆掉了,这颗怎么不摘了?”
井向泽收回自己的舌头,很严肃地说道:“要口腔医生摘,我讨厌口腔医生。”
袁也哦了一声,继续抬步往小秦房间走去,走了两步后才发现刚刚在跟自己说话的井向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袁也回头看了一眼。
井向泽规规矩矩地站在原地,语气古怪地问:“老师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打这么多钉子啊?”
“个人爱好。”袁也故意克制又包容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井向泽听到笑话一般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笑的方式非常夸张,捂着肚子躬着腰,像是听到他二十多年生活里最好笑的那个笑话。
袁也想——疯子!
井向泽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抬手抹了好一会儿笑出的泪花,说话语气如同恶鬼附身:“个人爱好,嗯。”
他伸手揉了下自己笑僵了的脸颊,面无表情地继续道:“我记得是你走的那一年,大概两个月后给我打的舌钉,说我总是祸从口出,要长点记性。我听你的话去求他,但是他一点也不听诶。”
袁也缓慢地吐出了一口气,他过去实在是年幼无知,才会蹚进别人家的浑水中。
“十七岁的时候顺便让人给我打了唇钉,十八岁的生日礼物是鼻钉和酒窝钉。”井向泽两只手揣在一起,慢悠悠踱到了袁也的身边。
他比袁也矮大半个头,侧抬起头来神色异常地盯着袁也的脸看:“老师知道外面的人弄这个针都是怎么弄的吗?我后来问过医生,医生说别人都是直接一下“咻”得就穿过去了,只痛一下,后续等待伤口修复可能会疼一段时间,需要用消炎药的。”
袁也手指动了动,他完全算不上是个什么好人,撒谎骗过的人不尽其数,但是过去七年每次不经意想到井向泽的时候总不有自主地心生怜悯。
如果不是这一份丝毫不该错在的怜悯心,他此刻也不会被困在这个屋子里面。
“那老师知道,那个杂种是怎么让人在我脸上穿孔的吗?”井向泽的声音阴恻恻。
袁也吞下了一句脏话,他伸手在自己口袋里摸了下,没有摸到烟盒,只默不作声地抬步走到了小秦房门前。
小秦的房门比一般卧室门要小,看起来只能一人通过,两人侧着身子过都会有些拥挤。
袁也伸手叩了叩小秦的房门。
井向泽赤脚跟过来,站在袁也身后,眼神幽深地看向那堵门。
“小秦,请问你这里有没有医药箱,我需要借用一下。”袁也礼貌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