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思兮 番外篇——by吕不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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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八在人多的时候还是收敛的,努力保持着自己正人君子的形象,但不耐烦的心情还是不可避免地暴露出来。他随口胡诌道:“绕到外边,断了暗影的后路。”
果然,他知道别的路。
贺连璧立马做出一副惶恐的模样,拉住陈八的袖子,急急说道:“陈八爷,你带我一起走吧!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实在是太吓人了。”说着,她望着陈八,楚楚可怜。
她一向会做戏的。
陈八看了看她,心中窃喜有了个极好的理由可以远离战场而不被诟病,便假惺惺地道:“你这小姑娘也着实不该被江湖之事牵扯。这样吧,我送你离开,也是为你好。”
贺连璧点头如捣蒜,忙跟着陈八去了。走到半路,陈八又遇到了正想着一起出去避难的秦源,两人一拍即合,便一路走了。
祝秋依旧被金苍挟持着,什么都做不了,看着交战的双方却是无能为力。忽然,她发现贺连璧从人群中消失了,不由得为她担忧起来:这小丫头又要去做什么?她的毒可还未全解!若是出了什么事,就算她能应对,怕也要伤身的啊!
正在人群里找贺连璧的身影时,她不觉又对上了木清的眼神。她一时心情复杂起来,她知道虽然她的外公宠爱她,但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是会放弃她。
“祝姑娘,”身旁的金苍慢悠悠地开了口,配合着鬼面具在夜里着实骇人,“你说,若三门赢了,我会怎么办呢?三门若输了,我又会怎么办呢?”
说着,金苍敲了敲身旁的大刀,恰到好处的金石之声似乎在为这场纷争配乐。他似乎很享受这样的纷乱,立在墙上,看着打斗,不亦乐乎。
“三门输了,你自然会把我带走,到时候我自然是任你处置;三门赢了,只怕,你也会拿我开刀,出了心中这一口恶气。”祝秋望着木清,十分冷静地回答着金苍的话。
“祝姑娘真是冰雪聪明。”金苍哈哈一笑,颇为开怀。
另一边,贺连璧跟着陈八钻过了一个狗洞到了府外。贺连璧故意殷勤地对陈八道:“陈八爷,你的衣服脏了,不如整理一下再继续走。”
陈八听了,便要拍拍身上的土,可腰间的佩剑却是碍事。贺连璧便主动接过了陈八的佩剑,绕到了陈八身后。她清了清嗓子,又问:“陈八爷,那些暗影妖人实在是凶残,多亏有你在。”
秦源在一旁催促道:“别聊了,还是离这地方远一些吧。一会儿贼人攻入,都没好果子吃。”
“是啊,他们的确凶残,”陈八说着,忽然又想吹嘘自己,根本没有理会秦源,只是叹了口气,道,“我曾和暗影少主打过交道,只可惜未能除掉那个妖女。”
“哦?”贺连璧也没理会秦源,只是一挑眉,问,“为什么呢?”
陈八一直边拍衣服边回答道:“妖女狡诈,一不小心中了圈套。”
“原来如此。”贺连璧说着,冷笑一声,挥手拿剑狠狠地击上了陈八的脑后。陈八一个不防,便被她打晕在地。她顺手又拔出剑来,径直放在了秦源脖子上。内力不再,但准头还在,足以把秦源吓得瑟瑟发抖。
“你觉得我会怎么对你呢?”贺连璧问。
秦源腿一软,跪倒在地:“你……你是……贼人……”
“不,”贺连璧轻轻一笑,“我是妖女。”说着,反手一击,秦源也被她敲晕了。
贺连璧轻轻踹了几脚陈八,确定了陈八已然昏厥过去,才开口嘲讽道:“上次不是圈套,这次才是。”说着,她也来不及精细处理,只是从陈八身上摸出绳索来把两人绑了,然后抱着剑便急急忙忙地就往木府大门的方向走着,远远地就听见了双方激战的声音。
“得让暗影门人注意到我,又不能惊动三门。”贺连璧躲在拐角处,探头望了一眼大门前的局势,急急地想着。
说来也巧,门前的一个暗影门人刚好被半眉一脚踹飞,落在了贺连璧面前。两人面面相觑,那暗影门人似乎回过神来,就要来挟持贺连璧。贺连璧也才反应过来,冷喝一声:“放肆!”说着,她把面纱一摘:“扬州堂的人竟不认识自己的少主吗?若伤了我,今年教主大寿时,我看你们怎么交代!”
那暗影门人愣了一下,打量了一下贺连璧的面容,立马跪地叩拜:“暗影派扬州堂金逸参见少主。”又抬头问:“少主为何会在此地?如今各堂都在查找少主的下落。”
“容后细讲,”贺连璧摆了摆手,当务之急,把金逸扶了起来,“你要帮我做一件事。”
“少主请讲。”金逸颔首问道。
片刻之后,祝秋便看见一个暗影门人急匆匆地穿过人群施展轻功来到了金苍身旁,对金苍耳语道:“少主吩咐了,让我们放了祝姑娘,退回扬州。”
“少主?不是失踪了吗?”金苍问着。祝秋的心也一下子提了起来:她莫不是趁乱走了?
不不不,解药还没用完,她应当不会走。
可她转念一想,却不由得悲观起来。若贺连璧走了也好,省得祝秋整日里彷徨挣扎……趁她还没陷得太深,走了也好。若她没走,祝秋自然也会很高兴,可挣扎的痛苦却会一日比一日深重。她可以自欺欺人、短暂忘却以往恩怨而和她相处甚佳,但她自知做不到一直如此。
“阿贺,我竟不知此刻我是想让你离开,还是让你留下。”祝秋心中胡思乱想着。
金逸回答着金苍的问题,点了点头,道:“是少主。我记得她,去岁教主大寿,在贺兰山上见过一面,可以确认是她。她长得很好看,见过一面便不会认错。”
金苍冷笑一声:“不过如此便要退去,我扬州堂的面子往哪放?”
金逸又道:“少主说,她已为堂主准备了一份礼物,足以震慑木家了。”说着,金逸露出了腰间的剑,那是陈八的剑。
金苍看了看那剑,又看了看胶着的双方,知道再打下去,自己也讨不了好果子吃,便道:“如此也好,正好教主有令,不许伤了祝家姑娘。我们如此,也好和教主、少主都有个交代。”说着,他又看了眼祝秋,笑道:“这祝姑娘还真是讨咱们暗影门人喜欢。”
祝秋在一旁听得奇怪:为何贺无名不许门人伤了她?
来不及细想,便见金苍拔出了一旁立着的刀,收入刀鞘,居高临下地对木清喊道:“木老爷子,今夜闹得太久,金某实在是乏了,就不再叨扰老爷子了。金某这便告辞了,老爷子你也不必强留了。”说着,他把祝秋从背后狠狠一推,祝秋猛然被从高处推落,不禁小小地惊呼了一声。吴文巽见状,忙丢了手中的剑冲了过来,把祝秋接在了怀里。
“阿秋,你没事吧?”吴文巽忙问。
“没事,多谢表哥。”祝秋说着,忙强撑着从吴文巽怀里挣脱出来,稳稳地站好了。
暗影门人听见金苍如此说话,便都停了手汇聚在一处。三门中人见状,也都回到前院之中,警惕地看着高墙之上的金苍。只有半眉还立在石狮子上,手持长剑,红着眼看着金苍。
却又听高墙之上金苍高声笑道:“对了,木老爷子,金某看你府上有几个人着实有趣,便带回堂里逗个乐,老爷子你也不必着急,等我们腻烦了,自然就把他们送回来了!”说着,金苍接过了金逸手中的剑,把那剑狠狠地丢在了地上,正落在陈九身前。
陈九一望,心中一紧,回顾四周,果然不见了陈八。
“老爷子,暗影派扬州堂改日再来拜访!”金苍说着,带着暗影门人施展轻功,去了。
半眉还想再拦,可一切已成定局。正自责间,忽然听见府中传来秦氏的哭声:“父亲,我那不成器的大外甥也不见了!他不是江湖中人,你可一定要救救他!”
人群中,秦氏哭天抹地来到木清面前,木清却没理会他,而是拄着拐来到了祝秋面前。他叹了口气,又才开口:“秋儿啊……”
“外公,”祝秋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想休息了。”
“阿秋,我送你回房。”吴文巽忙道。
“表哥,你受伤了,还是尽快医治吧。”祝秋说着,指了指吴文巽身上的伤。
“阿秋,我这点伤不碍事,我还是送你回房吧。”吴文巽又道。
“表哥,”祝秋终于忍不住了,“我想一个人待着。”说罢,她抱歉地对吴文巽笑了笑,再也不理会别人,从人群中穿过。
月光下,她的身影拖得老长,在夜晚的凉风之中,更显孤独。
第21章 酒后
祝秋一个人回到了房间,推开门,随口吩咐道:“绿蕊,我想喝酒。”
“喝酒?”却是贺连璧的声音,“绿蕊受伤了,已经去医治了。今夜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
祝秋抬头,看见贺连璧正坐在案桌前点灯,不禁微微有些惊讶。地上干干净净,茶水也换了新的。绿蕊不在,很显然,是贺连璧收拾的。祝秋张了张口:“你还在这里。”
看到她还在,祝秋安心了些许:还好,还有她。
“我不在这里,在哪里呢?三件事还没了,毒也未尽解,我怎么可能走?”贺连璧说着,走到了祝秋面前,凑近了仔仔细细地去瞧她,“祝姑娘,你为什么突然想喝酒?”
“喝酒压惊。”祝秋故作淡然地转过身去,掩上了门,又自顾自地来到柜子前去找酒喝。
她没走,祝秋的心里安定了不少。
贺连璧深表理解。刚回木府第一天就遇上这样的动乱,她的心情一定很不好。
“这次是我暗影派失了分寸,我代他们向你赔礼了。”贺连璧跟在祝秋身后,说着。
“乖,”祝秋微微笑着,努力柔声说道,“不要提三门,不要提暗影……今晚,这两个词我听得够多了。”
祝秋说着,找出了一坛酒来,放在了案桌上。她又想找酒壶和酒杯,却没想到这屋子里没准备这些东西,便拿了个碗出来,把酒斟满,然后端起来,努力地把酒尽数灌进喉咙里。
贺连璧坐在了她身侧,看她喝酒,不禁心中一动。她从未见过祝秋这般不顾形象地饮酒,就算从前在祝府偷看过一次她醉酒的模样,也未曾见过她如此不拘小节。
贺连璧知道,祝秋今夜真的很累。
“我也要!”看祝秋又要斟酒,贺连璧忙伸手按住了酒碗,讨要着酒。
祝秋摇了摇头,将酒碗从贺连璧手下抽了出来,十分冷静地回复着她的请求:“喝一口酒,便要多喝十口解药。我是不介意少主喝酒,毕竟醉酒的少主十分可爱,只是不知少主介不介意还要多喝几碗药?”
这样的震慑对贺连璧来说无疑是致命的。贺连璧默默地缩回了手去,再也不敢提半个“酒”字。
祝秋也没有再说话,只是一碗接着一碗地喝着闷酒,仿佛迫不及待地要把自己灌醉一样。贺连璧不由得担忧起来,迫切地想要转移祝秋的注意力,便道:“你猜猜,今日我是从哪里回来的?”
“哪里?”祝秋顺着贺连璧的话问着,可心思全然不在对话上。她眼睛只看着碗中的酒,恨不得醉死在酒中。怎么还没有醉?怎么还有意识?怎么脑子里还是那些乱七八糟、令人痛苦的想法?
“我从府外回来的!我出木府啦!你再猜猜我是怎么出去的?”贺连璧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按住了祝秋面前的酒碗,笑眯眯地看着祝秋。
祝秋抬头看了贺连璧一眼,道:“我知道你出去了,我也知道陈八和秦源被金苍堂主带走了。想来,你是骗了他们两个人,让他们带着你一起逃出了府,又伺机而动制服了两人,这才给了金苍堂主一个退去的极好的借口,把我换了回来。”说着,她趁贺连璧还没反应过来,便使劲将她手下酒碗一抽,又尽力喝了一大口。
“是这样,我和他们说我是在这里潜伏着伺机而动,没有任何危险,又编了一堆话好容易才骗过了金逸。”贺连璧没想到祝秋一下子就揭了谜底,不禁有些气馁。可她还是不死心,又略带得意地问:“那你知道陈八和秦源会面临什么吗?”
“什么?”祝秋问着,又喝了一口酒。她的脸色已然开始发红,目光也开始迷离。她的手紧紧握着酒碗,一点松开的意思都没有。
贺连璧瞬间来了精神,眉飞色舞地对祝秋道:“我吩咐下去了,让金堂主每日都给那两人十斤麻椒,两人每日必须吃完,若吃不完,还剩几斤麻椒,每人便赏几十个耳光!这两个只会嚼舌根子的猪头,我要让他们变成真正的猪头,麻到脸肿、舌头都说不出话的猪头!”
祝秋听了,愣了一下,终于在今夜又难得地笑了:“少主果然狠辣,这样的法子竟也能想得出来。”
贺连璧看着祝秋这副模样,不禁心中一动。“你笑了,”她伸出手去握住了祝秋的手,又咬牙挤出一句话,“他们活该。”
祝秋没有说话,只是垂下眼睛,盯着碗中的酒出神。
“我折磨他们,是为了你。好姐姐,我知道,你在木府也受了很多的苦。”
祝秋听了这话,抬眼看向贺连璧,苦笑一声:“苦?这算什么苦呢?这些风言风语,若能打击到我,那我也未免太过脆弱了。”她说着,又饮了一口酒,红着眼睛道了一句:“阿贺……”
“我在。”
祝秋放下了酒碗,望着贺连璧的眼睛,伸出手去轻轻抚上了她的面颊,问她:“你知道我最怕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人需要我,我仿佛是多余的存在,”她说着,手指从她面颊上一路滑下,在她项颈之间停住,轻轻地摩擦着,仿佛要擦出火来,“我在木府,是多余的,也是让人眼红的,一个姓祝的寄人篱下,竟然还学去了木家的医术?我在祝府,也是多余的,他们似乎是防着我,不肯教我祝家的功法……我看重三门,可我于三门来说,却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一个尴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