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思兮 番外篇——by吕不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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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侠听了,一时愣住,他们没有想到祝家小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平常,祝家小姐的确会打理些琐事,可那毕竟只是琐事罢了,他们没有想到祝家小姐还是个如此深明大义的人。
“诸位,我们要报的仇,不是我叔父被杀之仇,而是三门之仇!二十年的恩怨,该结了。”祝秋说着,看着台下的众人那激愤的神情,她知道自己成功了。
“如何报仇!”有人高喊着问。
祝秋低下了头,道:“这,本不该是我决定的,毕竟,我只是祝家的一个小姐,不是祝家的主君,又何德何能来在这样重要的事上发号施令呢?可我想,暗影不除,我们便难享太平。而要除灭暗影,必须除掉贺无名。暗影和我三门不同,贺无名才是把整个暗影纠集在一起的人,没了她,暗影各堂主势必会为了教主之位争得头破血流。到时候,暗影派就是一盘散沙,暗影便可不攻自破。”祝秋说着,抬起头来,神情严肃。她在袖子下仅仅握着拳,手上的青筋隐隐显现。
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很清楚自己这么做势必会失去一些东西。但失去多少,便不一定了。
她想要赢得人心,她必须这样做。
群侠议论纷纷,祝秋是三门中第一个放出话来,把矛头直对贺无名的人。这么些年,三门中人一直和暗影门人僵持着,暗影门人屡屡骚扰,他们也仅仅是打回各个分堂,从未剑指贺兰山。木清虽恨贺无名,但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他一直选择维持现状;祝纬根本心不在此,更不用提;吴文巽倒是一心报仇,但吴家二十年前就被贺无名折了羽翼,如今早已比不上另外两家了,更没有能力去打上贺兰。
“可杀贺无名谈何容易,”有人感慨着,“那可是贺无名,若论心狠手辣无人能出其左右。”
祝秋叹了口气,道:“我倒是有办法,可我仅仅是个小姐,人微言轻,又能做什么呢?今日召集诸位来此,本也只是想向诸位说明我心中所想,不让诸位为我之私仇白白牺牲。如今祝家已没了主君,诸位还是……”
“谁说祝家没有主君!”祝秋一语未毕,这边半眉已高声喊起。
只见半眉走上前来,“欻”地拔出剑来,直指苍穹。他转身对身后之人高声喊道:“祝姑娘,从此便是祝家的主君!”
全场寂静。祝秋也微微愣住,她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没有想到她话还没说完半眉就会站出来拥护她。她还有满腹的话未曾说出口,如今看来,是不用多说了。
“可祝姑娘仅仅是一个姑娘,”有人在质疑,“她还不会祝家的功法,这在江湖上人尽皆知,如何服众!”
“如何服众?”半眉将剑狠狠向地下一刺,宝剑登时明晃晃地立在地上,地砖从中心向外蔓延出裂缝来,“三门忍气吞声多年,三门中人可有一人如祝姑娘这般直指要害?她虽是女子,却是如此有见地,更是有胆量说出许多人不敢说的话。她是女子又如何?她不会武功又如何?她有胆有谋,更是心地善良。若不是祝姑娘,你我这等无处可去的江湖人士还在风餐露宿、为生活所困,又哪来这般扬名立万、施展侠义的好机会!”
半眉说着,转过身去,向祝秋抱拳俯首道:“祝姑娘,从此便是祝家的主君。我等任祝姑娘差遣!”
他声如洪钟,全场英豪无不安静下来,也抬头看向高阶上的祝秋。终于,不知是谁又喊了一声:“我等任祝姑娘差遣!”
长久的安静终于被打破,群侠纷纷高声喊着“任祝姑娘差遣的话语”,气势震天,在这寂寥的秋日之中更显磅礴。
祝秋听着那一声声震天的高呼,心中感慨万千。
祝家是她的了,祝家终于是她的了。
可这些还不够,这些远远不够。
她想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小小的祝家,是整个三门。
木家的医术,她会了;祝家的功法,她有了……如今只剩吴家。她要一点一点学会三门的一切,掌握三门的一切,把他们亏欠自己的都夺回来。
想着,她微微侧头看向了吴文巽,只见吴文巽也正看着她。
祝秋心里一时不是滋味,她在袖子底下狠狠地掐了掐自己,心中暗道:“你今日说出这样的话已是对不起阿贺了,难道还要再对不起她一次吗?从前的你或许可以有这样的想法,如今,不行。”
群侠散去后,天色已晚,祝秋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书房里,望着她刚刚画好的贺连璧一时出神。她叹了口气,把这幅画收了,又拿出了另一张画纸,提笔就要再画。可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祝秋只得把笔放下,开口问道:“是谁?”
“是我。”只听吴文巽的声音响起。
祝秋无奈,只得道:“表哥,请进。”说着,就示意绿蕊开门。
吴文巽走了进来,径直来到祝秋面前坐了下来,对祝秋道:“阿秋,你从今以后就是祝家的主君了。”
“嗯。”
“会很辛苦的……更何况你说出了那样的话,暗影派不会轻易放过你。”吴文巽又道。
“我相信我可以撑住。”祝秋道。
“阿秋,”吴文巽低下了头,“或许,我可以……”
“表哥,”祝秋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吴文巽的话,道,“叔父去世还不久,我得为他守孝,有些事情不是现在该考虑的。”
她果断地回绝了吴文巽的话。她知道吴文巽想说什么,今日群侠集会时他的眼神早已告诉了她。
吴文巽一时哑然,半晌才又憋出了一个“好”字,然后又强颜欢笑,道:“我可以等。”
祝秋垂眸不言,屋里的气氛尴尬的紧。绿蕊也觉得尴尬,清了清嗓子,道:“我去给表少爷准备些点心。”说着,就要退出去。
可她刚退出去,便看见吴家的小厮急急忙忙地跑来,对她道:“绿蕊姐姐,我家公子可在这里?”
绿蕊点了点头,只听那小厮道:“我有急事找我家公子。”说着,便也不待绿蕊回话,急急忙忙地冲进了屋,根本没给绿蕊机会拦。
绿蕊刚要追进去,却见祝家的小厮也来了,对绿蕊道:“绿蕊姐姐,出事了。”说着,给绿蕊递过了一个信筒。
祝秋看见一个小厮莽撞地冲进自己书房,有些不悦,但看在吴文巽的份上,她依旧默不作声。只听吴文巽问道:“什么事?这样着急?”
小厮“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浑身战栗地说着:“益州传来消息,守墓人发现有人盗了咱们吴家的祖坟。”
话音刚落,吴文巽还没反应过来,祝秋只是垂眸一言不发。吴文巽正要再问,却见绿蕊也急匆匆跑了进来,对祝秋道:“小姐,出事了。暗影少主放出话来,说……”绿蕊说着,一时语塞,干脆直接把手中信筒递给了祝秋。
祝秋接过看了,一时不知是悲是喜,只得默默把信放了下来。一抬头,只见吴文巽正看着她,怒气冲冲地道:“他们要对你不利,对不对?”
祝秋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听吴文巽又咬牙道:“我家的事,定然又是暗影所为!”
“表哥……”
“阿秋,”吴文巽根本不给祝秋说话的机会,“你放心,我会铲除暗影,还江湖一个清净。”说着,他便又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祝秋颇为无奈,她冲绿蕊招了招手。绿蕊会意,附耳过去,只听祝秋道:“想办法拦住他,不要让他回益州。”
“小姐……”
“他若回去,发现了什么,便不好了。”祝秋说着,不自觉地摸了摸袖中的帛书。
发现了什么,便不好了。
第34章 疯癫
这几日,祝秋在无事可做时都会拿起那个信筒,抽出信件,把里面的内容仔仔细细地看上一遍。她一边看,一边想象贺连璧在说那些话时是什么模样。
“她应当是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但嘴边可能还会憋不住笑。”祝秋想着,也不自觉地浅浅笑着。
她知道贺连璧想见她,正如她想见贺连璧。
可祝秋如今却又生了怯了,她隐隐有些害怕见到贺连璧,因为她竟在江湖群侠面前,说出了要杀贺无名的话。
贺无名是三门的敌人,可也是贺连璧的母亲。于私而言,她着实不该说出这样的话来,可她不得不说。
“阿贺那样听她母亲的话,此刻应当不会那样想见我了吧。”祝秋又是一番胡思乱想,最后怅然地收起了信筒,拿出了帛书来,一字一句对着那帛书仔细练习。
今日又该开义诊了,她唯有趁着这一点时间,忙里偷闲,认真练功。
这上面的功法讲的尽是如何修炼内力。
贺兰山上,贺连璧侧身躺在榻上,撑着脑袋呆呆地望着祝秋的画像。
“木家药堂新买的药材尽数被烧、吴家走江湖的门客被打成重伤……”贺连璧细数着这些日子夜枫报给她的战绩,只觉无趣。她要的是她的祝姐姐,暗影门人怎么就只会骚扰三门呢?这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做了不过是让三门中人更恨暗影一分,对暗影又有什么好处吗?简直损人不利己。
她也听说了祝秋如今是祝家的主君,更听说了祝秋在祝家说的那些话。可她还是想见她,发了疯似的想见她。
她心中早就隐隐地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还是来了。她之前一直有意地避开这个话题,可当这件事发生,她才意识到这个话题避无可避。
祝秋要杀贺无名……一个是爱人,一个是母亲。
贺连璧头疼的很,可她势必要在二人中做出选择来。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办法吗?
想着,她不禁有些生气,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去祝家,如果不去……唉,如果不去,就遇不到那么好的祝姐姐了。
“哎呀,不管那么多了,她如今是祝家的主君,说那些话也可以理解,我不还是一样放出话来要抓她……”贺连璧索性破罐破摔,“我把她抓来,不放她回去,再把她保护好,从此她和三门脱离关系,就没那么多事了!”
这似乎是个可行的主意。
贺连璧想着,闭了眼,翻了个身,又开始不住地回忆着她和祝秋在一起时的情形。一边想着,嘴里还一边哼着四愁诗的曲调,她虽记不得诗句,但记个调子还是绰绰有余。
“我所思兮在汉阳……祝姐姐……”她哼着哼着,却又停了下来,轻轻念了一句,又止不住地发笑。仿佛一念起这个称呼,她便可以忘却一切烦恼。
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强行将她从美梦中唤醒。她不悦地睁开眼,可那敲门声依旧咚咚作响。她十分无奈,只得起身过去拉开了门,只见灰鸠一脸怒气地立在门口,问她:“丫头,你什么时候能让你娘见我?”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贺连璧耸了耸肩,如实道,“这些日子,我每次去见她,她都大门紧闭,我推都推不开。我可不敢破门而入,那样只怕我会被打死的。”
根据贺连璧以往的经验,如果贺无名不想见她,那她不论做什么都不会见到她的。
灰鸠气得跺了跺脚,道:“若不是你们暗影派的轻功和我要找的那人如此相像,老夫才不会在这里白耗时间!你娘那是什么臭脾气,我要找的人才不会如此!”
贺连璧听了这话,有些生气,可顾及着眼前这人极有可能和她娘有关系,便只得强忍下来,问灰鸠:“那你倒说说,你要找的人是个什么脾气,我怎么都能从我暗影派里找出来一个。”虽然这话听起来也不怎么好听。
灰鸠见贺连璧如此说,气冲冲地哼了一声,道:“我要找的人娴雅温和,怕是你们整个暗影派都不会有这样一个人。”
贺连璧点了点头,这一点是她无法否认的,她只有道一句:“的确如此。”说着,贺连璧让开了进门的路,对灰鸠道:“前辈进来坐吧,正好同我讲一讲你要找的究竟是什么人,也更方便我帮你找人嘛。”
灰鸠看着贺连璧,犹豫了一下,还是摆了摆手,道:“罢了,等见到你娘自有分晓。”说着,便转身离去了。
贺连璧颇为无奈:又是一个什么都不愿意说的。
只是她心里还是觉得愧疚:灰鸠这样想见贺无名,千里迢迢跑过来,她总不能把他一直晾在这里。
想着,贺连璧叹了口气,抬脚便出了房间,掩上了门,又爬上了那长长的楼梯,要去见贺无名。
来到山巅,依旧是房门紧锁。贺连璧又伸手推了推门,也没有成功推开。她想了想,还是开口轻唤了一句:“娘。”
屋里还是没有人应答。
可贺无名不在屋里,又能在哪呢?从前,她也只有在练功的时候会去后山,可这几日,据夜枫的消息,贺无名她根本没有出门啊。
贺无名只是在屋里待着,把自己封闭起来,谁也不见。只是这可苦了贺连璧。
“娘。”贺连璧站在北风里,又敲了敲门,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句,可贺无名还是没有理她。
贺连璧想了想,实在没有办法了,唯有壮着胆子道:“娘,我进来了!”说着,她狠狠飞起一脚,把门踹了个窟窿出来。她又低下头,把手伸了进去,摸索了一会儿,终于把门栓推开了。
她走进了门,屋里的窗户都大开着,冷风夹杂着沙石吹进屋里。贺连璧缩了缩身子,又眯了眯眼睛:这里实在是太冷了。
“娘?”贺连璧高声唤了一句,随手拉开了碍事的帘子向屋内走去。
“娘,你在吗?”贺连璧一边问着,一边有些心慌。怎么她娘还没有出现来打她?按照她的经验,一般她一进屋子,贺无名就会从天而降,来试一试她的功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