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思兮 番外篇——by吕不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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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祝秋刚刚入睡,便感觉自己的被子被人掀开了,接着一个温热的身体钻了进来。祝秋眼睛也没有睁开,只是默默向里移了移,然后轻轻将那身体揽进了怀里。
熟悉的感觉。
“你都不看看是谁吗?”贺连璧在她怀里嘟囔了一句,也不知是高兴还是担心。
“我没听见声音,”祝秋道,“除了你,谁会这样悄无声息地摸进我的房间?”
这倒是实话。轻功比贺连璧高的没理由进这房间,轻功不如贺连璧的定会发出响动来。
“我等你很久了。”祝秋说着,睁开了眼,趁着月光细细打量着贺连璧的眉眼,然后轻柔地在她额上留下了一吻。
两人此刻都有无数的话想说,无数的话想问……可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贺连璧还了一吻,又在她怀里蹭了蹭,道:“你们祝府的防守还是不行,虽然看起来是挺吓人的,却还是被我钻了空子。还好是我,若是别人,你怎么办?”
“防守若好,我便见不到你了。”祝秋苦笑一声,把贺连璧抱得更紧了些。寒冬腊月,怀里的小姑娘却温暖的让人撒不开手。
“你是故意放我进来和你幽会的?”贺连璧一挑眉,故意说着无关紧要的话。
“是又如何?除了你,也不会有别人来了,其他的人若是来了,我也可以保护我自己,”祝秋轻轻叹息,“我想见你。”
贺连璧鼻子一酸:“我也是。”她又唤了一句“姐姐”,又道:“我真的不喜欢和你分开的日子。”
祝秋的手不自觉地在她后背乱摸。贺连璧不禁轻笑,扭了扭身子,笑道:“姐姐,我痒,不要再摸了。”
“你没有好好上药,”祝秋皱了皱眉,“我还能摸到你的伤。”
贺连璧沉默了一瞬,又故意调笑道:“这不是等着你给我上药呢嘛!毕竟伤在背上,我自己够不到,又不想让别人给我脱衣服上药……”
“好,那我现在去拿药箱。你呀!”祝秋柔声说着宠溺的话,就要起身,却不想还没起来就被贺连璧又拉近了些。
“姐姐,我现在只想抱着你,”贺连璧在她怀里慵懒地说着,“你就是最好的药。抱着你,便什么都好了。”
祝秋抱着贺连璧,心里却不自觉地想起了那日在青云观发生的事。她想问,却又不知该如何问。
贺连璧也想同她说这些事,也想问问她最近是否安好。可那些事太过沉重,她也不知该怎样提起。
可这事是回避不了的。最后,两个人把眼睛一闭,同时开口问道:
“你近来如何?”
“她近来如何?”
“……”
祝秋睁开眼睛,眼眶微红。她强挤出一个笑容来,揉了揉贺连璧的头发,又同往常一般轻轻抚摸她的面颊:“我很好。”她明明一点也不好,却不忍说,也不敢说。
贺连璧看着她眼神,便知她骗人了。她一下子心酸不已,却又不敢显露出来,怕被祝秋发现――那祝秋说谎的意义又何在呢?
可接下来的话题便更为沉重了。
“她……不是很好,”贺连璧道,“她伤得不重,但常常昏睡着,偶尔有清醒的时候,却过于清醒平和了。她,很反常。”
“对不起。”祝秋的声音不自觉地发颤。也不知她是在对谁说这句话。
“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贺连璧也不知该如何说,只是结结巴巴地道,“毕竟这事……我……你……唉……”她最后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唯有一声叹息。
祝秋平静地看着她,良久,她红着眼开口道:“你全部都知道了?”
“我……”贺连璧支吾了一句,然后点了点头。
祝秋登时翻身坐起,跨过了贺连璧,来到了案桌前。贺连璧忙跟过来,只见祝秋取出了酒坛,倒了一杯酒,尽数饮下。
贺连璧一见她喝酒,便知不好了。以往的祝秋,都是在心情极其低落的情况下才会喝酒排解心中苦闷。
“你相信吗?”祝秋一边倒着酒,一边故作淡然问着。
贺连璧没有回答,只是对祝秋道:“我和你同饮。”说着,她也拿过了一个杯子,抢过了祝秋手边的酒坛,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你是相信的。”祝秋苦笑一声。
“我,我不知我该不该相信。”贺连璧低了头,实话实说。
祝秋叹了口气,坐了下来,轻轻敲打着酒杯,将心中感受尽数告诉贺连璧。也唯有在她面前,她可以这样放松,这样的……自我。
“我刚听到的时候,是不相信的。那几乎是本能的反应,我知道这个所谓的真相会有什么影响,那时的我自欺欺人,以为不相信这个真相,一切就还是本来的面目。纵使灰鸠前辈说了那许多话,可我还是固执地不相信……直到、直到那一刻……”祝秋说着,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我却忽然间相信了。”
祝秋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我竟然为了我以为的外公,对我的生身母亲做了那样的事……”
贺连璧看了心疼,忙过去抱住了祝秋,轻声唤道:“姐姐……”
“阿贺,”祝秋轻靠在她肩头,“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人们常说,生恩不如养恩亲,”贺连璧忙不停找话安慰祝秋,“当时是那样险急的情况,你是情急之下做出了那样的选择,不要再自责了。”
生恩不如养恩亲?贺连璧说出这话来,自己都有些惊讶。她旋即又联想到了自己的经历,想起了她青楼里做老鸨的生母,和一直对她严苛冷漠的贺无名。
似乎这话对她并不适用。不论是生母还是养母,她如今都没有半点亲近之心,仿佛她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天生地养一般。
“可我做不到,”祝秋靠在她的小姑娘身上,脆弱不堪,“我每日夜里,梦见的都是她看我的眼神。”
“姐姐,你……”贺连璧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你要不要去暗影宫,看看她?”
她看得出来现在的祝秋有多么自责,或许两人相见,可以解开心结?
“不!”祝秋的反应却很强烈,她猛然直起身子,抬起头,望着贺连璧的眼睛,微微摇头,声音又弱了下来,“不……”
贺连璧看着祝秋,心疼地说不出话来。祝秋扭过头去,避开了贺连璧的视线,又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
或许是酒水过于香醇,刺激得祝秋头脑发热,眼泪也不知不觉地落了下来。
“我的阿贺,”她又饮了一口酒,苦笑一声,“你想事情,还是太简单了。”
只怕她这边刚去贺兰山,那边木清就会立马采取行动。当年的真相早已模糊,所谓的卫城祖师在世人心中不过是一个名字罢了,而贺无名却是真实存在的噩梦。木清或许不会直截了当地披露她的身世,但一定会用她的身世大做文章,来收回她好不容易争来的一切,那些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说不定,木清也在盘算着帛书的主意。她垮了,帛书自然会落到木清的手里。反正,木清对这帛书动心也不是头一遭了。
灰鸠虽然知道真相,可灰鸠的影响力根本不能和木清相提并论。到时候,江湖是相信木清还是相信灰鸠,祝秋的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祝秋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和自己从前敬爱的外公这样勾心斗角。
她忽然有种强烈的孤独感,直刺她的内心。三门随时会背叛,暗影又视她为仇敌……仿佛她的存在就是个错误。
酒一杯一杯下了肚,祝秋的眼神也越来越迷离。最后,已完全醉了的祝秋瘫倒在了贺连璧的怀里,软软地倚在了她的小姑娘的身上。
“阿贺……”
“姐姐……”
“我只有你了,”她似乎在笑,可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我只有你了。”
“只有你是我不会失去的,只有你不会背叛我……”祝秋心想。
“姐姐,你还好吗?”贺连璧问。
“我?”祝秋闭了眼,疲惫地说着,“我一点都不好。”说罢,头一偏,便沉沉睡去了。
贺连璧小心地抱起了祝秋,把她放回了床上,给她掖好了被子。也唯有在她的祝姐姐面前,她会细心到如此地步。
“我会陪着你的。”贺连璧看着祝秋的睡颜,轻声道。
第59章 上药
清晨,绿蕊一进祝秋的房门,便嗅到了浓郁的酒气。绿蕊登时警惕起来,说话都小心翼翼了:“小姐,该起了。”绿蕊说着,又往里走了几步,便看见了案桌上的两个酒杯……绿蕊一下子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唉,”绿蕊颇为无奈地发出了一声叹息,又故作不知地退了出去,一边走,一边像是在自言自语,“小姐近日劳累了,得多休息。”说罢,便退了出去。
祝秋迷迷糊糊睁开了眼,扭头一看,她的身侧空空如也。她伸手摸了摸那地方,还是温乎的。正想开口轻唤找寻,却见贺连璧从梁上跃了下来。她的怀里甚至还抱着衣服和鞋子。
“吓死我了,还好我反应快。”贺连璧说着,回头看向了祝秋。她乌黑的头发倾泻而下,随意地拖在脑后,并未像往常一般随手扎起。红色的中衣倒一向是她的风格。她整个人看起来慵懒又艳丽,祝秋不禁心中一动。
“你怕什么,”祝秋向她伸出了手,贺连璧便把怀里衣服鞋子随手一放,熟练地把手递给了祝秋,然后顺势躺在了她怀里,“绿蕊就算发现你在这里,也不会宣扬的。”
“那就好,”贺连璧轻轻呼了一口气,又闭了眼,轻声笑道,“弄得我好像是来偷情的。”
“不是吗?”祝秋反问。
“我来这里是为了保护你,做你的护身符。我还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我想守在你身边,陪你一起挨过这段日子。”贺连璧心想着,可又觉得这话有些夸大,又有些煽情,便不好意思讲了,最后也只是在祝秋肩头轻蹭撒娇,点头默认祝秋说的是对的。
她说的是不是实话,祝秋自然心里有数。她也猜到了贺连璧这次偷偷摸摸来找她的意图,心中着实感动。看到贺连璧这样亲昵地倚在她肩头撒娇,她又心中一暖……她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她的心。
哦,对了,她还没给她上药呢。
“脱衣服。”祝秋说着,坐起身来。
“啊?”贺连璧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待到她自以为明白了祝秋的意思后,她还有些没来由的羞怯,明明她不是个容易羞怯的人,“有点突然。”
祝秋见她如此,轻笑着勾起了她的发丝,又摸了摸她的脸颊,温柔地挠了挠她的下巴,仿佛在逗一只温驯的猫。
“想要吗?”祝秋柔声问,眼里尽是笑意。
贺连璧刚要点头,却忽然回忆起绿蕊方才说的话。是了,她的祝姐姐近来劳累了,怎么能再麻烦她?便把她按在床上,道:“好姐姐,你歇着,这次我来。”
“你来?”祝秋轻轻笑了,又故意逗她,“你昨日不是说,你自己够不到、只能我来吗?”
“啊?我自己?你以为我……哦,”贺连璧登时明白了,“你是说脱衣服上药啊。”
“不然呢?”祝秋看起来十分正经,仿佛不是她故意让她的阿贺浮想联翩。
贺连璧一时有些恼怒,却又说不出自己是如何被祝秋耍弄的。毕竟祝秋看起来那么正经,而且她也的确没说让她脱衣服是做什么,一切都是她自己的胡思乱想。想着,贺连璧自己都没忍住,笑了,她把头埋在枕头上,懒洋洋地说着:“我这辈子算是栽在你手里了。”
祝秋也不由得轻轻笑了。她的阿贺实在是太可爱了,和她在一起总能让自己放松下来,暂时忘却那些沉痛。没有阿贺在的日子,她的生活简直了无生趣。
她取了药来,见贺连璧已经裸着背坐在那里,她便坐到她身后,如贺连璧一直以来所幻想的那般为她上药。药膏清凉,又正值寒冬腊月,本就强撑着的贺连璧被那药膏一碰,不由得浑身一颤打了个哆嗦。
“你也太不知保养了。”祝秋一边上药,一边温柔地埋怨着。看着她背后留下大大小小的伤痕,祝秋心疼不已,用手掌轻轻抚摸着。
“我有你。”贺连璧几乎是脱口而出,说罢,又甜甜一笑,感受着祝秋手指的移动。
“可若有朝一日,我不在了呢?”祝秋问着,她的手不由得一顿,又若无其事地给贺连璧上药。
贺连璧忙一把抓住她的手,道:“不会的。”
“为什么不会?”祝秋垂了眼,“江湖之事瞬息万变,一年前的这个时候,我还仅仅只是一个依附于人、不能自保的祝家小姐,可如今……如今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祝秋说着,自嘲地笑了笑,又抽出了手来,认真地给贺连璧涂抹药膏。
“在我眼里,”贺连璧若有所思,“你就只是你。”
“阿贺,”祝秋轻轻涂抹着药膏,轻声问着,“我会不会也变成一个疯子?若是,我也成了时而癫狂的疯子,你可怎么办呀……”
贺连璧竟不知怎么回答才能打消祝秋这样的想法,只是忙道了一句:“不会的。”说着,过了一会儿,似是经历了一番深思熟虑,又道了一遍:“不会的。”
“唉,我的阿贺……”
祝秋给贺连璧上完了药,便从身后给她小心地拉上了衣服。贺连璧喜欢她的温柔,一边自己系着衣带,一边不由得咬唇轻笑。
“你会在汉阳留多久?”祝秋问着。明明昨日才见,她却已在为将要到来的分别感到不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