啮合效应——by空菊

　　“好看吗？”宋启铭问道。
　　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宋启铭面前出纰漏，林育舒竟然有种习以为常的感觉。
　　他微微扬起下巴，将心虚隐藏起来：“我找你有事。”
　　——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兴许是没等到预想中的反应，宋启铭顿时有些没劲，转身走在前面：“进来吧。”
　　自家拖鞋就放在宋启铭家的玄关，林育舒轻车熟路地换上，跟在宋启铭身后：“你看新闻了吗？”
　　“什么新闻？”宋启铭继续朝卧室走去。
　　“邵和旭即将离婚的新闻。”林育舒紧紧跟着宋启铭，“别告诉我你还不知道。”
　　宋启铭走进卧室中，不紧不慢地拿起扔在床尾的短袖套上：“听说二舅有个私生子。”
　　令人分心的身材被遮挡起来，林育舒总算不用再注意自己的眼神：“你知道这不是重点。”
　　宋启铭不可能预想不到股价暴跌的事，但他却避而不谈，反而在关心邵和旭家的那点八卦，这间接证明了林育舒的猜测，宋启铭果然不会大发善心，主动帮永星渡过难关。
　　“你确定还要待在这里？”宋启铭将双手随意插在腰间，看着林育舒问。
　　“我还没有说正事——”
　　话还未说完，林育舒猛然瞪大双眼，赶紧转过了身子。
　　原因无他，只因宋启铭突然扯掉了腰间的浴巾。
　　“我是说，你还要待在这里看我换裤子？”他问道。
　　“你就不能明说吗？！”
　　林育舒“啪”地带上卧室房门，走到客厅沙发坐下，对跟他在身旁的沃沃说道：“你爸怎么这么不检点？”
　　沃沃跳上沙发，在林育舒身上嗅来嗅去。
　　“他对其他人也是这样吗？”林育舒揉着沃沃的狗头，“来个人他就裸奔。”
　　好在宋启铭的浴巾下还穿着一条黑色内裤，否则林育舒发誓他绝对再也不来宋启铭家半步。
　　沃沃自然听不懂林育舒的话，咬着他的手跟他玩耍。
　　片刻后，宋启铭从卧室里出来，下半身穿着一条宽松的灰色长裤。
　　他去冰箱拿了两罐苏打水，递了一罐到林育舒面前：“说吧，什么正事？”
　　“收购合同。”林育舒接过苏打水，“明天能签吗？”
　　“不能。”宋启铭把沃沃从沙发上赶下去，在林育舒身旁坐下。
　　他的回答毫无商量的余地，林育舒预想过他会推脱，却没想到竟会推得如此理直气壮。
　　“条件。”林育舒道。
　　“还没想好。”和林育舒的急迫不同，宋启铭优哉游哉地换着电视频道，那样子就好像在考虑明天的午餐。
　　林育舒只得主动给出条件：“SP子公司由你全权负责，邵光杰不会插手你的工作。”
　　宋启铭仍然没什么反应：“然后呢？”
　　电视画面跳转到足球比赛，漫天的呐喊声让客厅瞬间变得嘈杂起来。林育舒皱了皱眉，耐着性子说道：“跟s-power相关的决策上，你拥有一票否决权。”
　　宋启铭稍微来了点兴趣：“也就是说我可以完全做主s-power的事，对吧？”
　　“对。”林育舒被电视声吵得头疼，他拿走宋启铭手中的遥控器，按下了静音键，“你还有什么条件吗？”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但宋启铭很快又把遥控器拿回去，重新打开了电视的声音：“5000万美元是不可能的。”
　　“那你要多少？”林育舒问。
　　“两亿。”宋启铭懒洋洋地说道，“另外永星汽车每年拨20%的营收给我做研究经费。”
　　“什么？”林育舒嗖地抽走宋启铭手里的遥控器，“宋启铭，你不要太过分！”
　　“你在我家抢我的遥控器，”宋启铭好笑地去够林育舒的手腕，“到底谁过分？”
　　“你这是趁火打劫你知道吗？”林育舒索性直接按下关机键，“永星这边已经给出了最大的让步，你别不识好歹。”
　　“我不识好歹？”宋启铭挑起眉尾，朝林育舒摊开手掌，“我数三声，遥控器还给我。”
　　林育舒偏不给：“把收购合同签了。”
　　“你跟我谈判就这个态度？”宋启铭来了劲，倾身过来硬抢，“我不签你又能……”
　　林育舒把遥控器藏在腰后，顺势倒向沙发扶手，本来宋启铭也没有压过来太多，但偏偏沃沃不知凑什么热闹，突然跳上沙发，在宋启铭的后背踩了一脚，于是他便猛地扑向林育舒，势头差点没有收住。
　　好在他反应迅速，及时用手撑住沙发扶手，这才避免了两人额头相碰。
　　“沃沃！”宋启铭呵斥了一声，凑热闹的大狗立马一溜烟地躲去了阳台。
　　林育舒靠着扶手坐起来，也不想再剑拔弩张地说话，把遥控器塞回宋启铭怀里，率先给他服了软：“收购价可以依你，研究经费另说，你先把合同签了吧。”
　　宋启铭懒懒地盘起双腿，重新打开电视：“我没说不签。”
　　“明天就签。”林育舒道，“你多拖一天，对永星来说都是损失。”
　　“明天签我有什么好处？”这次宋启铭主动按下静音键，看着林育舒问道。
　　“你就当帮我一个忙。”林育舒说道，“我欠你一个人情。”
　　宋启铭不再接话，看着没有声音的电视画面，也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宋启铭。”林育舒等了一阵，等不到回答，忍不住催促道，“明天来公司，我们先签意向合同。”
　　“好。”宋启铭终于松口，但他的重点却不在合同上，“你欠我的人情，我让你做什么都可以？”
　　“可以。”林育舒根本顾不上太多，只能先答应下来，“你明天几点过来？”
　　“到时候再说。”宋启铭看了看时间，一副不想再谈下去的样子，“你还不回去吗？快十一点了。”
　　就差临门一脚，林育舒自然不甘心就这样回去：“明天还是十点可以吗？”
　　“看我心情。”宋启铭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林育舒，“你还不回去是想留在我这里过夜？”
　　“你给我个准信。”林育舒跟着站起身。
　　“我说了，看我心情。”宋启铭显然不想再继续，自顾自地朝卧室走去。
　　“你就一句看心情，”林育舒执拗地跟在宋启铭身后，“我怎么回去交差？”
　　宋启铭没有接话，走进了卧室里，林育舒三两步上前，抓住宋启铭的手腕：“十点OK?”
　　“不OK。”宋启铭反手抓住林育舒的胳膊，把他压到卧室墙上，语气带着几分不耐，“你再不回去，今晚就别回去了。”
　　林育舒的满脑子都是工作，直到宋启铭的气息就在耳旁，他这才意识到他跟进卧室的举动有些不妥。
　　他抿了抿嘴唇，迎上宋启铭的视线：“我明天等你来。”
　　“啧。”宋启铭松开林育舒，拿他没辙似的说道，“工作狂。”
　　“你明天必须来，说好了啊。”林育舒道。
　　“你再多说一句，”宋启铭倒在床上，“我真不让你走了。”
　　“明天见。”说完这最后一句，林育舒飞快溜出了宋启铭的卧室。
　　第二天早上，永星的股价果然开盘暴跌。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到了十点，宋启铭却并没有出现在家办的办公室里。
　　邵光杰焦躁地转着笔，问身旁的林育舒道：“你确定跟他谈妥了吗？”
　　“他答应尽快签合同。”看着不停下跌的股价，林育舒心里也很着急，他拿起手机，道，“我去给他打个电话。”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林育舒给宋启铭打了无数个电话，最后一通电话终于打通，结果对面却响起了宋启铭慵懒的嗓音：“刚睡醒，什么事？”
　　林育舒抑制住额头冒起的青筋：“你什么时候过来？”
　　“下午吧。”
　　林育舒难以置信地看着被挂掉的电话，心想他之前怎么没发现，宋启铭这人竟然这么难搞？
　　回到会议室里，邵光杰果然大发雷霆：“他在耍我们吗？”
　　林育舒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说道：“再等等吧，要不邵总您先去忙别的？”
　　“你告诉他，今天不过来，收购就不用谈了。”邵光杰皱着眉头，语气不善地说道，“我刚才看了股价，已经稳定下来了，他真以为永星没了他不行？”
　　……稳定？
　　林育舒心头一动，打开笔记本电脑看了看，只见永星的股价在开盘后暴跌了8%，但一个多小时过去，现在竟然已经在慢慢回稳。
　　卖出量并没有减少，相反，抛售的人越来越多。但与此同时，买入量也非常大，也就是说——
　　有人在抄底永星的股票。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下午三点，最后永星的股价仍然跌了7%。
　　宋启铭终于出现在家办的办公室里，这次连律师也没带，比前两次更加随意。
　　“研究经费每年再调整，大框架我们先定下，1亿8000万美元的收购价，启铭你那边没有问题了吧？”
　　下午的这轮谈判，邵和东跟邵和旭亲自出席，宋启铭也略微让了步，在他心目中的收购价上给永星打了个九折。
　　持续了一个多月的收购终于谈拢，尽管还有一些细节没有敲定，但至少已经可以先签下意向合同。
　　在等待合同打印的空挡，林育舒的手机突然振动了起来。
　　他随意扫了一眼屏幕，只见是坐在谈判桌对面的某人给他发来的消息。
　　【宋启铭：晚上去转山？】
　　林育舒没有回复，直接将手机扣了过来，继续整理手上的资料。
　　然而手机又连续振动了好几下，就连两位大老板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
　　林育舒不动声色地将手机解锁，只见微信里全是宋启铭发来的新消息。
　　【宋启铭：不理我】
　　【宋启铭：沃沃伤心.jpg】
　　【宋启铭：我今天来签合同了，你不高兴吗？】
　　【宋启铭：晚上陪我去转山】
　　【宋启铭：不然我不签字】
　　林育舒深吸了一口气，表面波澜不惊，手上却差点没把屏幕戳烂。
　　【林育舒：我要加班！！！】


第19章 工作伙伴
　　等林育舒快要忙完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微信群消息，发现宋启铭去了赛道，一会儿帮那个调避震，一会儿帮这个改尾气，群里清一色地刷屏“大神下凡”。
　　这位大神还真是闲得厉害。
　　林育舒没去凑热闹，直接回了家，手下的员工给出了研究经费的预算方案，他还得负责审核，要是太高了，公司承受不住，要是太低了，宋启铭肯定又会有意见。
　　不知过了多久，小区外传来了耳熟的引擎声，没过几分钟后，对面响起了开关门的声音，林育舒知道是那位大神回家了。
　　他本想拿着表格直接去找宋启铭谈研究经费的事，但这时他的手机突然振动了起来。
　　“学长？”林育舒略微诧异地接起电话。
　　“明天有空吗？”杜宇飞问道，“一起吃个午饭。”
　　明天……是林育舒的生日。
　　他不相信杜宇飞是因为生日的事找他约饭，便问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杜宇飞笑道：“没事就不能找你？”
　　“如果是这样的话，”林育舒顿了顿，“我不一定抽得出时间。”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都知道时间有多宝贵。
　　林育舒的意思很明白，如果没什么要紧事，那他不愿意把时间花在联络感情上。
　　“你还真是不给面子啊。”杜宇飞的语气颇为无奈，“我找你确实有事。你不是在打听谁在抄底永星的股票吗？我听到了一点风声。”
　　林育舒立马态度一转：“确实有人在抄底？”
　　“不好下定论。”杜宇飞道，“明天中午细聊吧。”
　　白天的时候，林育舒给邵光杰提过，可能有人在抄底的事，但邵光杰并不怎么关心。
　　因为永星集团的股权架构，是标准的家族式企业架构。
　　这样的架构大致可以分为上中下三层，最上层是永星控股集团，没有对外上市，由邵氏家族成员百分之百控股。
　　中层是永星上市公司，也是集团对外的门面，由上层的控股集团掌控着50%以上的股份。
　　最下层是永星汽车、永星地产、永星娱乐等实业公司，又由中层的上市公司绝对控股。
　　因此剥开层层套娃后，实际上，永星旗下的所有公司都由最上层的控股集团掌控。
　　而控股集团的所有股权都被邵振邦放在海外信托里，等于加上了一道保险，也就是说，外人根本没法稀释邵家的股权，也无法撼动控股集团的地位。
　　即便有人在二级市场收购中层上市公司的股份，对上层的控股集团也不会造成任何影响，控股集团仍然是上市公司妥妥的大股东。
　　但，林育舒还是忍不住想，到底谁会干这种事？
　　他最先想到的自然是方天地产的人。
　　方天地产是永星上市公司的第二大股东，握有15.3%的股份。如果它手里股份变多，那……
　　也不会影响邵家的决策权。
　　既然如此，它为什么要抄底永星的股份？
　　除了享受股票分红以外，基本上毫无意义。
　　但爆出离婚的消息，会让股价暴跌，这又与分红相悖，完全说不通。
　　林育舒只能想到另一个得益者——宋启铭。
　　股价暴跌，宋启铭不会有任何损失，反而全是好处，如果这些事情都是由他一手策划，那他也太有心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