啮合效应——by空菊

　　“西餐。”林育舒任由大型挂件挂在他身上，把碍眼的厨余垃圾收到了垃圾桶里，“快去洗手。”
　　初春的日子天色仍旧黑得很早，当两人牵着沃沃出来遛弯时，月亮已经挂在了半空。
　　“所以企业的净资产要在资产负债表里看？”宋启铭问道。
　　“待会儿回去我教你。”林育舒说道，“还有其他什么问题吗？”
　　“有。”宋启铭放长牵引绳，让沃沃去草坪上自己玩，“为什么永星旗下有那么多空壳公司？”
　　“你是指没有业务的那种吗？”林育舒道，“税务需要，这些你可以去请教詹婷。”
　　宋启铭呼出一口气，嘴边形成了些许白雾：“这份工作比我想象中更难。”
　　“你以为呢？”林育舒笑着道，“邵家这么大的家业，哪是你这么快就能消化掉的。”
　　草坪上的沃沃开始绕起了八字，他用手肘捅了捅宋启铭，说道：“快去捡屎。”
　　宋启铭撇了撇嘴：“我今天这么辛苦……”
　　“以后不陪你遛狗了啊。”
　　宋启铭很喜欢林育舒陪他饭后散步，他说这样很有家人的感觉。
　　起初林育舒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后来他猛然反应过来，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已经适应了宋启铭的快节奏。
　　宋启铭拎着沉甸甸的黑色袋子，走回林育舒身边：“别老说我了，你那边怎么样？还适应吗？”
　　“挺好的，没什么不适应。”林育舒道。
　　“哦。”宋启铭没劲地应了一声。
　　“你那是什么反应？”
　　“我就是在想，如果你不适应的话，可以回来我身边工作。”
　　“给你当秘书吗？”林育舒觉得有些好笑，“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什么？”
　　“什么？”
　　“幼帝登基，需要我这个摄政王在旁辅佐。”
　　林育舒自认他这比喻还挺贴切的，然而宋启铭却不解地歪起脑袋：“诱惑弟弟上飞机？什么意思？”
　　……好吧，这人的中文还有待加强。
　　“没事。”林育舒嫌解释麻烦，便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
　　可谁知德国佬的求知欲出奇旺盛，竟用拎捡屎袋的手拉住了他的胳膊：“到底什么意思？”
　　“你别把狗屎弄我身上了。”林育舒皱着眉头躲了躲，结果宋启铭干脆用那只手把他圈进了怀里。
　　“宝贝，快说。”
　　“你——”
　　林育舒的呵斥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一旁路过的物业管家便“咳咳”了两声。
　　“林先生，宋先生，晚上好。”
　　林育舒也是没了脾气，任由宋启铭搂着他，礼貌地回了一句“晚上好”。
　　等物业管家的身影消失后，他这才把宋启铭推开，没好气地说道：“你能不能收敛点？”
　　宋启铭笑着说：“你好像已经很适应了。”
　　确实。
　　即便被别人看见，林育舒也不怎么在意了。
　　不过他突然想到白天浏览过的微博，又变得在意起来：“你知道网上有多少人叫你老公吗？”
　　“有吗？没注意。”宋启铭又把林育舒圈进怀里，“那要不我公开我们？”
　　“再等等，我找时间给我哥做思想工作。”说到这里，林育舒终于回想起了刚才的话题，解释道，“刚才我说的那个比喻，是说你需要我。”
　　“你还知道我需要你？”宋启铭挑眉道。
　　“但我哥也需要我。”林育舒说道，“迅捷那边的产量和售后有点跟不上发展，我哥身边也很缺人。”
　　“我知道。”宋启铭叹了一口气，“所以我这边的事我自己解决。”
　　“你还有什么事需要解决？”林育舒问。
　　“邵和东那边的人不配合我工作。”宋启铭道，“说到底，他们还是不服我。”
　　这一点林育舒早就预想过。
　　哪怕宋启铭的能力再出众，他的资历摆在那里，也不可能让邵家的那些长辈对他心服口服。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董事长的位置让邵光杰来坐，那些长辈都会觉得不够格，就更别说才回国不到半年的宋启铭了。
　　“还有邵和旭，他比邵和东更难应付。”宋启铭有些头疼地说道，“他觉得我坐上董事长的位置是靠他，所以来找我要4S门店的业务。”
　　“你答应了吗？”林育舒皱眉问。
　　这块业务并不是不能给出去，但有一次就有二次，宋启铭不能松这个口。
　　“没有，暂时拖着。”宋启铭说到这里，突然停下了脚步。
　　林育舒奇怪地回过头去，只见宋启铭动了动嘴唇，开口道：“其实……”
　　“其实？”林育舒停在原地，等候宋启铭的下文。
　　“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很多问题。”宋启铭说道。
　　“什么？”林育舒问。
　　“跟遗嘱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想法。”
　　林育舒的心里忽地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我想收购迅捷电车。”宋启铭说道。
　　尽管林育舒已经猜到了这个答案，但他的心脏还是忍不住一沉。他眼神微凛：“你说这是你自己的想法？”
　　“是。”宋启铭道。
　　“什么时候的事？”林育舒忍不住皱眉问，“你什么时候有的这个想法？”
　　“回国前。”


第59章 针锋相对
　　沉默开始蔓延，流转在四周的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
　　林育舒背对着月光，表情隐藏在阴影里看不太清，宋启铭打量着他的反应，一副不知该从何说起的模样。
　　最后还是沃沃想去前面玩，“嗷嗷”叫了两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所以你搬到我家对面，”林育舒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不是偶然？”
　　“是偶然。”宋启铭试着去拉林育舒的手，“你也别把我想得那么坏。”
　　林育舒已经不太相信了，他躲开宋启铭的手，问道：“你回国前就盯上了迅捷电车，你敢说你接近我不是别有用心？”
　　这次宋启铭似乎有些心虚，也没敢再伸手，只能老实巴交地拎着一袋子狗屎：“我是在回国后才知道你是林以则的弟弟，当时我以为你跟邵光杰是情侣关系，我不能让邵光杰拿下迅捷电车。”
　　“你还真是深谋远虑啊。”林育舒简直快气笑了，咬牙切齿地说道，“邵光杰根本就没有在打迅捷的主意好吗？”
　　宋启铭小声嘀咕道：“我也没想到他这么蠢。”
　　“？”林育舒一股火气冲到头顶，“宋启铭！”
　　宋启铭赶紧端正态度，去牵林育舒的手：“宝贝，你别生气。”
　　“我再说一遍，”林育舒火大地抽回自己的手，“把狗屎给我拿远点！”
　　说起来，林育舒就奇怪两人第一次在赛道相遇，宋启铭怎么能脱口而出他的名字。
　　当时他还以为是他谈判时递的名片起了作用，敢情宋启铭早已把他的背景调查得一清二楚。
　　宋启铭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累赘，又看向林育舒道：“要不回家里再说？”
　　林育舒扭头就走：“给你十分钟时间。”
　　自从两人在一起后，屋子也有了明确的分工。
　　林育舒的屋子是加班场所，两人要讨论工作上的事，就会来这边待着。而宋启铭的屋子是休息场所，两人吃饭、看电视、睡觉等等，都是在宋启铭那边。
　　出门前，两人是从宋启铭家里出来的，但回家时，林育舒却径直回了自己家。
　　宋启铭自然跟了过来，进屋之后，他一边给沃沃擦爪子，一边说道：“从长远来看——”
　　“Uh-uh.”林育舒晃了晃食指，阻止宋启铭继续说下去。
　　他走到餐桌边坐下，拿起手机设定倒计时，摆出一副谈判的架势：“十分钟，过来再谈。”
　　宋启铭低下头来，小声对沃沃嘀咕道：“你妈真是不近人情。”
　　这话自然飘到了林育舒耳朵里，他挑起单边眉尾：“我开始计时了啊。”
　　宋启铭三下五除二给沃沃擦干净爪子，接着来到了林育舒对面坐下。他十指交握，放在桌子上，而林育舒则是将双手抄在胸前，好好的餐厅就这样变成了审判场。
　　计时开始。
　　“说吧。”林育舒道。
　　尽管计着时，宋启铭的语速却很平稳：“邵光杰研发电车失败，如果我是他，我就会考虑收购迅捷电车，因为这是唯一的捷径。”
　　“这是你回国前的想法？”林育舒问。
　　“是。我最初的想法。”宋启铭道，“但这都是以后的打算，因为我也没想到我能这么快拿下永星集团。”
　　说到这里，他又补充道：“当然，这些都离不开宝贝老婆对我的帮助。”
　　林育舒将视线移开了一瞬，避开宋启铭的糖衣炮弹，又问道：“那后面呢？”
　　“后面跟永星谈判的时候，我没想到你会来提醒我换律师。”宋启铭顿了顿，反问道，“是因为你早就暗恋我了，是吗？”
　　“别扯这些有的没的。”林育舒皱起了眉头，“我扣你时间了啊。”
　　“总之我干脆将计就计，找机会接近你。你之前分析，我这样做是为了保证收购顺利完成，其实不全是。我是想，如果我能通过你打通迅捷那边的关系，一是可以在外公面前好好表现，二是或许在未来有机会收购迅捷。”
　　林育舒还记得，去年他生日那天，两人在山顶上，他戳破宋启铭的一系列操作，是个一石三鸟的计划。
　　现在看来，那何止是一石三鸟？
　　尽管已经不是第一天认识宋启铭了，但林育舒还是又被这条大尾巴狼的野心给惊到了。
　　“你真的很像你外公。”他吐出一口气，看着宋启铭说道。
　　“或许吧。虽然我跟外公接触不多，但我小时候听说过他许多事迹。如果要让我选一个成功企业家作榜样，我会选择他。”
　　林育舒看过邵振邦的自传书稿，知道年轻时的邵振邦有多敢想敢拼。
　　他不由得想到，幸好只有宋启铭一个后辈遗传到了邵振邦这点，不然邵家这个家族该有多可怕？
　　“但我没想到我会喜欢上你，这打乱了我的计划。”宋启铭放软了语气，又说道，“我想跟你好好开始，否则在外公让你跟邵珍芮联姻时，我就会站出来让你跟我联姻，直接跟你谈利益，这样或许我还能获得更多的遗产份额。”
　　但宋启铭没有。
　　他选择耐着性子，把林育舒追到手。
　　“那遗嘱呢？”林育舒问道，“既然你老早就打算收购迅捷，为什么不直接执行附加条件？”
　　“我不喜欢他逼我做事。”宋启铭说道，“而且那样不就是在利用你吗？我也不想那样。”
　　“是不想，”林育舒道，“还是觉得我会有逆反心理，收购难度大？”
　　宋启铭抿了抿嘴唇，不答反问：“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林育舒懒得废话：“说。”
　　“我要是说我想不到在那种情况下你会有逆反心理，加大收购的难度，你肯定也不会相信。”宋启铭说道，“但那只是很小一部分因素，我确实不想利用你，因为你是我的宝贝老婆。”
　　又来了。
　　每次宋启铭暴露尾巴的时候，他都会对林育舒撒娇。
　　不过今天林育舒可不吃他这一套。
　　“但你现在又想收购迅捷。”林育舒微微蹙眉道。
　　“这是从长远来看，对我们两家的发展都有好处。”
　　“到底谁好处更大啊，宋启铭？”林育舒拧起了眉头，“你这不是明摆着占我们家便宜吗？”
　　“具体的还可以再谈——”
　　宋启铭话还未说完，手机突然振动了起来，是倒计时结束了。
　　林育舒收起手机，说道：“不谈了，要谈你去找我哥谈。”
　　宋启铭问：“那你的意思呢？”
　　林育舒没有回答，带上沃沃，扔下一句“今天你睡这边”，接着便离开了自己家。
　　其实宋启铭已经够坦诚了，但林育舒还是产生了逆反心理。
　　临睡之前，他躺在宋启铭的床上看着天花板，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地去想收购的事情，但还是没办法做到保持客观。
　　他男朋友怎么就这么多心眼儿呢？
　　真是一点也不让人安心！
　　手机突然振动了两下，是宋启铭发来的消息。
　　【宋启铭：自拍.jpg】
　　【宋启铭：宝贝，我好冷】
　　林育舒往旁边靠了靠，拍了一张他抱着沃沃睡觉的照片，发了过去。
　　【林育舒：我一点也不冷】
　　手机突然疯狂地振动起来。
　　【宋启铭：这臭狗怎么上床了！】
　　【宋启铭：那是我的位置！】
　　【宋启铭：你怎么这样啊林育舒！】
　　林育舒索性将手机静音，图个清净。
　　然而一分钟不到，外面便响起了电子锁开锁的声音，没过一会儿后，林育舒的被窝里便又多了一只大型动物。
　　“你不能这样对我。”宋启铭搂住林育舒的腰，“都说坦白从宽，你怎么还坦白从严了呢？”
　　“别挤我。”林育舒皱着眉头往前挪了挪，不出意外压到了沃沃的爪子。
　　本来睡得好好的沃沃抬起脑袋来，在看到宋启铭后，直接一脚蹬到了他爸的脸上，那样子仿佛在说：别吵我跟我妈睡觉。
　　“？”宋启铭懵了一瞬，顿时火冒三丈地坐起来，“是我太久没收拾你了是吗？”
　　沃沃嗖地溜了出去，一人一狗追到了客厅里，弄出了不小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