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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价——by黎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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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哪儿来的流氓啊?!"
这胖子要是敢摸程川一下,我绝对把他爪子拆下来炖汤喝!
不紧不慢走了过去,"人家小兄弟不是说不做么,怎么着,北京城里还要强抢民男啊?"
"兄弟,没你的事就走开,山水有相逢,大家以后说不定见面交个朋友。"
獐头鼠目倒比我想的来得镇定,应该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物,不像一般仗着点权势横行霸道的官僚,不是财大气粗的奸商,那就是真正亡命的流氓。
"没我的事?程川--"招招手,他毫不迟疑的走了过来,伸手一搂,他已经在我怀里。
"见着了吧?"我笑眯眯的抱着程川,右手慢慢在他腰眼上上下下移动,感受着小家伙从不满到僵硬,乘机吃他一点豆腐。"程川,我老婆。"说完我重重的在程川脸上亲了一下,皮肤真好!
眼见着面前这位老兄脸涨成猪肝色,"兄弟,有一套啊!"
"过奖过奖。老婆,我们走。"

一出门程川就拉着我狂奔,"那人是名副其实的地头蛇,可能你真会有麻烦!"
麻烦?长这么大了,从来都是我给别人找麻烦,就没听过有人敢给我找麻烦!
"那我就眼见你吃亏?"¤自由¤自在¤整理¤
程川停下来,微微叹了口气,"吃亏,我还吃得少么?"
虽然是很低的声音,话却一字不落的传进我耳朵里,我的脸像火烧一样,只觉得一阵揪心的疼--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对他最大伤害的,不就是你么?比起厕所里那个流氓,你更是一个畜生!
"小川......你恨我吧......"

林辉已经在外面站得不耐烦了,老远就冲着我嚷嚷:"任放涛,你掉茅坑啦!嘿,小川也在?"
为了安全,我没把程川留在店里,明天得让老关查查那獐头鼠目的底细,强龙不压地头蛇,小川在明他在暗,真闹出什么乱子,我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呵呵,你兄弟打算和我私奔了,你服不服啊?"我晃晃悠悠走过去,程川就在我身边,我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体所散发的热量,美孜孜的,先前心里的那些郁气早已消失得一干二尽。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小涛,当心!"

以前读过一则报告,在危急情况下,人的自我保卫系统就会反应得特别迅速,少年时代三天两头的耍勇斗狠更是把我的这套系统完善升级。尽管是措不及防的突然袭击,长期干架积累的经验也使得我不至于迅速落败,小心的闪避着对方手里挥舞的铁链,我拖延时间等着辉子赶过来支援。
"妈的,找死么?"辉子终于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把大铁扳手,我心里顿时有了底,别看辉子外表斯斯文文,动起手来却是那种不见血不撒手的狠人,二对三,很久没活动活动筋骨了!
仗着那把大扳手,辉子没几下就放倒了一个,我打算速战速决,不想招来警察,刚准备招呼辉子撤退,猛然间眼光一瞟,先头那胖子正压着程川的身体,一张猪嘴使劲往他脸上蹭!
我要杀人了!
全身的血液一股脑儿的向上冲,我奔过去对准那猪头后背就是一脚,胖子没想到会突然遭到袭击,还没回过神来就被我踢在了地上。我解开皮带,死命的抽他,纯铜的皮带扣击打在肥肉上痛得他呼呼作响,不一会儿就开始哀号着求饶,"孬种,当你爷爷是好惹的么?"我手上没有松劲,他居然敢碰程川,他居然敢碰他!!!

"后面!"
我听见程川近乎绝望的尖叫,下意识的转过头--一道银光在我面前闪过,然后是很重的一声闷想,钝钝的感觉,好象是骨头裂开了,热呼呼的液体开始从头顶缓缓向外渗,我摸了一把,粘粘的。
倒下去的时候一个并不柔软的身体接住了我,"涛哥涛哥!"是程川在叫我,好象他在哭,我忽然变得很高兴,摸索着找到他的手,"你看,我流血了,那个时候害你流血,现在我流得比你多,呵呵......小川,你不会再恨我了吧......"
十一

我好象睡了很长的一觉,而且做了各种奇奇怪怪的梦,先是梦见和岳晓两个人在芦苇荡边打水漂儿,又梦到辉子和我骑着自行车在胡同里窜悠,还看见辉子给岳晓画画,但后来岳晓的脸又变成了程川......程川,程川他怎么样了,我记得他一直在哭,这小人儿是不是水做的啊,回回都能见他抹眼泪,真不想再见着他哭了,怪闹心的......

"嘿,醒了!"是辉子。
眼皮像灌满了铅一样,好费劲才睁开一条缝,眼前有些模糊,我想坐起来看个清楚,"别动,麻醉药还没下去呢。"辉子按住我。
"是醒了么?涛儿,让妈看看!"
辉子起身让开位置,眼见着我妈就向我身上扑过来,边说话边拿纸巾擦着眼,"这孩子究竟是中了什么邪,明明是个坑,怎么还要往里跳啊,还不够长记性么!没把你妈妈给吓死--"
瞧着我妈眼泪鼻涕乱成一把,头发也蓬松不整,平日里的仪表富态全不见了,我心里一酸,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可浑身完全使不上劲儿,嘴里发出的声音就像抽丝一样,顿时觉得更加难过。
"阿姨,医生不是叮嘱过么,放涛现在必须好好休息,他再有什么不对,等他好了您慢慢教训,先别和他见气,您自己也得当心身体啊!"范宣颖在旁边挽着我妈。
她也来了,那程川呢?他不在么?
一种莫名的失望出现在我的意识里,更奇怪的是,我居然自动把范宣颖和程川放在了两个对立的位置上,为什么?我没有力气去思考答案。
医生很快就给我做完检查,宣布我确实只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大家才都松了一口气,宣颖扶着我妈回家了,辉子也觉得实在顶不住得回去睡觉。
"得,你再好好睡一觉,等麻药过了,你想睡都不可能,晚上再过来看你。"辉子起身要走。
我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他没回头。
"对了,小川没事,挺好的,他还有其它要忙,我让他别过来了。"辉子迟疑了一会儿,"小涛,你们以前......真没见过面?"

辉子走了没多久,脑袋就开始痛起来了,头顶上就像炸了锅一样,特别是伤口缝针的地方,一浪高过一浪的疼,汗水也开始从额头往外冒,觉当然是睡不着,全身上上下下动弹不得,当着护士小姑娘的面我连大气也不好意思出,只能盯着天花板咬牙忍受痛苦。就这么一直折腾到傍晚,老关终于过来给我送点吃的,顺便向我汇报事情之后的处理。
那个獐头鼠目确实是当地一霸,仗着有个在分局做指导员的亲姐夫,搞得连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里,平时倒也有些小聪明,那天本想是先摸摸我的底再动手,但见着加上程川我们才三个人,妒火攻心二话没说拎着家伙就过来了,没想到却惹上了这么一个大麻烦。
不过他行动着实有速度,昨晚老关前脚进局子后脚就有人来和他勾兑,争取把这件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多少费用都赔得起,只求我们放他一条活路。
"是辉子通了关系吧?"我还是不能多说话,一开口气就往下掉。
"林辉昨天可是急红了眼,在医院里他身上到处都是血,护士以为他也受伤了还打算叫大夫,呵呵,没想全是别人的!就最后轮你铁链那主儿,估计是让林辉给废了。"
"辉子是什么意思?"
"林辉当然是打算让他们下大狱,不过......"
老关犹豫了一下,"任总,别怪我多话,我劝您私了得了。"
"昨天我到的时候,警察已经开始在做笔录,程川那时也在,小孩儿毕竟太嫩没怎么见过世面,一五一十什么话都说出来了,就没想藏着掖着点。结果让一旁的老太太听了去,当场就气得不行,连骂带哭说了好些难听的话,要我们赶他走......这孩子也恁倔,出去就在楼下远远的站着,一句话都不说,谁来了都不理,最后林辉好死歹活才把他给劝离开。您想,这笔录一交,案件定性,少不得要程川过去问话,一来二去,肯定会闹得人尽皆知,他一小孩儿家,往后怎么做人?"

老关走了,我陷入了沉思。
妈见着了程川,这意味着父亲、范宣颖都知道了这个人的存在,我不清楚他们会如何看待我们之间的关系,特别是范家,因为这件事情最后可能传到他们耳中的版本,是自己的未来女婿为了一个男人和地痞流氓争风吃醋大动干戈最后躺进医院,这意味着我和范宣颖的婚事......
脑海里甚至出现了父亲暴怒的模样,不过虎毒不食子,好歹也是他亲生的,难道真要赶我出家门?可是程川呢--
没来由的,忽然浑身一阵寒颤,我不知道父亲会如何对付程川,我不知道程川住在哪里,或许明天他家所有的邻居都会收到他和男人厮混的谣言;我也不知道他家人是做什么工作,或许明天他家人就有被人辞退的可能,对......他还有个弟弟,应该是学生吧,或许明天他弟弟的学校就会布满关于他哥哥的种种不堪......还有......
不能再想下去了,我无法躺在这里幻想一百种可能出现在程川身上的惨剧,太阳穴痛的青筋直跳,对,找辉子,起码辉子可以保护他,哪怕是把他送离北京也好!掏出手机--该死,怎么是关机!!!!
慢着,我得去找父亲,向他解释这一切,然后把程川赶出我的生活圈,从此以后能离他多远就离他多远,对了,我可以申请调去深圳监督产品开发,我也可以出国读书,什么都可以,一切离开程川的方法我都可以用上,好,就这样,我马上去找父亲!
我没有保护他的能力,那么,我至少要把他从伤害的暴风圈里推出去!
我发过誓,当我把良心彻底泯灭的时候,我发过誓,世界上绝对不会再有第二个岳晓了!

拔下输液器,我跨下床往外走,突然的站立让我一阵天旋地转,剧烈的行动撕裂了伤口,顾不得这些,我飞快的拉开门--


十二

程川就站在外面,还穿着昨天晚上的外套,上面有些暗红色的痕迹,应该是我流的血。他的脸色很难看,大大的眼睛好象深凹进去一样,和我在一起,他更像是病人。
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我当时的感觉,就像被一匹发疯的野马拖到了悬崖上,当马上就要被抛进万丈深渊的时候,马却忽然停下来,轻轻的磨蹭着我发白的脸。
听着心脏不正常的跳动,我摇摇头,改明儿得让大夫好好看看,会不会是心力衰竭啊?
"头发怎么湿漉漉的,外面下雨了么?"
我把程川让进来,顺手扔给他一条毛巾,"好好擦擦。"
"没下雨,我自己刚才在卫生间冲了一下,一直没睡觉,快顶不住了。"程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明亮的灯光下,整个人看上去更加疲惫。
"你一直没睡觉--辉子不是说你早走了么!"
"没有,我骗他的呢,我就躲在后面小花园里。"小家伙吐了吐舌头,好象在和我分享一个得意的秘密,尽管,是我妈把他赶走的......
"小川,我妈她--"
"你先上床躺着。"程川迅速的把我扶上床,按了呼叫器,请护士重新给我插针。
护士工作的时候,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是偶尔会有眼光的交流,无意间碰到一起,然后又各自默默的移开。我不知道该向他开口说些什么,看着他那双坦坦然然的眼睛,我越发觉得心里发憷,多好的一个人啊,你真舍得让他离开?
"放心吧,医生说是皮外伤,过两天就出院了,没大事儿。"又只剩我们两个人了,无话找话,至少也要消除现在的尴尬。
"恩,我知道,林辉哥告诉我了。"程川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低着头捻着床单上的皱褶。"其实,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我看见他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我就想和你说个事儿,本来昨晚就想找个时间告诉你,结果--"
"想说什么?"
程川抬起头,直直的看着我,手也停住了小动作,"我是给林辉哥做模特儿,不是画人体,是做塑像,他做了好几个我头部的石膏像,要是不相信,你可以自己去看。"这应该是他和我讲过最长的一段话了,还是他一贯那么认真严肃的态度,听着他一字一顿的说完这件"重要的事",我真想裂开嘴哈哈大笑。
他分明是被我的表情惹恼了,急急的又低下头,"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等一下,我也有事要告诉你。"
我看见他长睫毛轻轻一颤。
"我订婚了。"


林辉第二天下午才过来。¤自由¤自在¤整理¤
警局那边的情况全部交给了老关打理,这事最终也就落得个私人纠纷双方和解,大家都想赶紧把事情了解,时间拖长消息传开,对我们谁都没好处。程川也离开了歌城,辉子把他安置在自己画廊里,就算是看店,先找个落脚的地方。
"白天小川帮忙给我照应着画廊的生意,晚上打算给他报个什么学习班学点技术,我问过他的意思,他想学调酒,等你这边安排妥当了,我就带他看学校去。"辉子靠着窗户抽着烟,挺没精神,看来这几天真把他累得够戗。
什么时候开始,辉子那么关心一个人了?
"辉子,少见你这么操心一个外人。"半是打趣半是认真,难道辉子对程川......
"也别说,我真挺喜欢小川的。"辉子眯着眼,凉凉的看着我。"我第一次见他是在他弟弟读书的学校,我一师兄在那儿教美术,他弟弟腿踢球的时候骨折了,当时他正背着他弟弟下楼梯。小川弟弟可比他壮实多了,大大的个子,那么重的人压在他身上,谁都看得出他很吃力,可他却微笑着拒绝了所有人的帮忙。论好看,我当然见过比小川更好看的男生,而且我也没那方面的爱好,可我就是被那样一张脸吸引住了,平淡无波的脸,底子里却蕴涵着一股子韧劲儿,很有点小岳当初给我的那种感觉,干净单纯,让人忍不住想要接近,想要保护,甚至......有些心疼得想哭。"
"嘿嘿,你该不是爱上他了吧?"
"怎么着,吃醋啦?要不咱哥俩公平竞争?"
"亏你还是我未来表舅子,这么早就想拆散我和你表妹啊,当心宣颖剥你的皮!"
我笑着扔过去一个苹果,转身慢慢躺下,不想让辉子看见我眼里的失落,吃醋、竞争,我有那资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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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辉子和我妈以外,我几乎再也没有什么访客了,毕竟住院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说出去谁都是脸面无光。女人的眼泪攻势在这段时间起了强大的作用,我妈动不动就在病房里给我进行思想教育,一把鼻涕一把泪,就差没把岳晓和我当年的旧帐拉出来数落,有时候我实在受不了,开玩笑让小护士见我妈来的时候就给我扎上一麻醉针,省得听她老人家罗嗦。
宣颖比较认真的扮演着未婚妻的角色,尽管不能长时间陪着我,但偶尔一个电话,睡觉前的聊天,在别人眼里,我们仍然是恩爱的一对儿。
程川也间断来过两次,都是跟着辉子来的。辉子躺在我床上和我天南地北胡吹的时候,他总是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尽量很耐心的听着,还会配合着做个微笑的表情。看着他那样微笑,是我一天中最开心的时刻,我不能和他有什么更进一步的关系,但是现在,他坐在我伸手可及的地方,笑意殷殷的听着我和辉子相互的调侃,我终于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塌实,甚至让我觉得,打架、流血、住院,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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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星期之后,我已经可以下床活动大规模调戏护士小姐们了,"祸害一千年",这话应该就是给我这样的人准备的。辉子给我弄来顶帽子,带着它我就可以偶尔到街上溜达溜达。这应该是我近些年来少有的闲暇时光,但是走在街上,看着旁边的人来来往往忙忙碌碌,而自己只能像个废物般窝在病床上坐吃山空,空虚的感觉一天强过一天,刚开始还参合着住院部那帮老头儿下象棋打扑克,然而后来越发觉得烦躁,干脆连房门也不出一步,修身养性,蒙头大睡,贴秋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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