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蛇的陷阱 番外篇——byZ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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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还没吃,卢箫的胃在一抽一抽地疼。最近她的胃一直不太好,但必须忍耐,必须保持军姿。
军校负责人伊藤上校送别黄少将后,清了清嗓子:“下面有请参训代表席子佑发言。”
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倒不如说这个姓有点熟悉。
一个长相英气的高个子女生走上演讲台,马尾辫和眼珠都像在墨水里泡过一般乌黑。她的气场是军人的,眼神却是当红影星的。
“大家好,我是来自中央战区的海军预备参谋长,席子佑上尉。”
卢箫睁大了眼睛。
这个上尉也过分年轻。没错,看上去很像自己的同龄人。而且最匪夷所思的是,明明只是一个上尉,便已是中央战区的预备参谋长。
“很荣幸能够代表全体军官发言。敬爱的时振州总元帅有言,无法挺过最艰险的境况,就无法成为一名合格的军官。今天,我们共同聚集在最寒冷的西伯利亚,即将迎来新的挑战,从而蜕变成更强大的军官。这将是磨炼意志的一年,这将是理想升腾的一年……”
做作的官腔让她的年龄老了十岁。
卢箫不自在地瞥向旁边的同志们,发现他们都是一副意外又不意外的表情。就好像大家都知道她是谁,也都对这名参训代表的身份没有意见。
望着席子佑的侧脸,卢箫希望接下来的一年不要跟她扯上关系。这个人看起来不仅过分危险,而且嚣张跋扈得比千在熙更甚。
应该问题不大。
虽然同为上尉,但之后会分成四个训练连,成为同窗的概率相对较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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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会后,卢箫和千在熙走向食堂。她能明显感受到千在熙不待见自己,只是出于寂寞才走在一块。毕竟进修役第一天,谁的熟人都很少。
卢箫迈大步子,只想尽快吃上饭,然后去医务室开点胃药。
楼道里,迎面走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是席子佑。
与演讲台上的热情洋溢截然相反,现在的她比西伯利亚的平原还冷漠。三个同级军官谄媚地围在她身旁,说说笑笑。这个小团体就像高官和她的三个走狗。
卢箫皱眉。即便是天才,也不该这样自大。
席子佑捕捉到了她不悦的表情。那张棱角锋利的方脸上,柳叶状的眼睛像条蛇。语气尖锐刻薄得像把裁纸刀。
“好看吗?”
卢箫立刻转头将视线移开,没理她。这人脾气可真大,跟所有人欠了她八百万似的。
席子佑冷哼一声,带着小跟班走远了。
看她走远后,千在熙才压低声音,责怪般地凑到卢箫耳边说:“你不知道她是谁啊?”
卢箫很懵:“谁?”
千在熙像看傻子一样看向她,就好像刚才的问句不可理喻一般。
“你仔细想一下这个名字,这个姓!”
“席……难道是席子英的!”卢箫倒吸一口冷气。
“没错,她侄女。席子鹏他闺女。”
席子英便是国家三位副元帅之一;其权力一人之下,亿人之上。而其弟席子鹏则是世州总战区纪律监查委的总书记,负责监督各中央委员会的行为,甚至掌握许多高官的生杀大权。
所有疑问瞬间明朗。
如此想来,这个席子佑确实有傲视群雄为所欲为的资本。顶级军二代出身,只要不犯下大过,仕途无疑会直上青云。预备参谋长是中央想赋予她的,而上尉的军衔是中央尚需要留存的脸面。
出生就在罗马的人,谁也羡慕不来。
千在熙斜眼看着她:“要么巴结她,要么离她远点,像你刚才那样可不行。傻小孩。”
卢箫不再言语。饥饿让胃越来越疼,她的额角都渗出了冷汗。
这段路过于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她们终于到食堂了。
左看看,右看看。
不愧是鹰眼军校,待遇不错。最左边是各色盖浇饭,紧邻的三个窗口是香锅冒菜,中间是中式面食,右边则是烤猪肘炸薯条等欧式餐食。
混着油香味的大堂里明媚温暖,安抚了卢箫本压抑的心。
**
那是另一个梦境。
一匹狼被关在生锈的铁笼里。
明明它的脖子上没有项圈,却仍畏畏缩缩。腐烂的血痕侵蚀它的身体,鲜血混着粪便的味道引来无数苍蝇。
碎骨粘着腥臭的肉,散落在笼子的角落里。
或许是太饿了,它起身走到尚留有肉丝的骨头边,轻嗅起来。肉或许不新鲜,但仍能果腹。
尊严已消失不见。
骨头上生了蛆,但狼仍俯身啃食,而且嚼得很香。
她看得心慌。
明明眼前是个笼子,却像看到了一面镜子。
这时她注意到,身边有一团不知名的黑影,模糊得像昏黄的回忆。
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半问:“为什么要把它关起来?”
“磨光它的意志。”
狼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灰色的眼睛露出凶光。那眼神让她异常害怕,却又无比熟悉。
灰色的毛开始泛红,就好像披着斑驳的军装。
“然后呢?”她好像知道了答案,却还是要问。
一双充满了嘲讽与怜悯的绿眼在黑暗中幽幽燃起。
“让它成为一只狗。”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不让过分年轻的军官继续晋升,是对她的一种保护
第33章
早晨六点到操场集合的时候,卢箫精神恍惚。昨晚的噩梦让她没睡好。
天还黑着,八连的同学已经到齐。
突然间,一个高高的身影让她瞬间清醒。站在队伍最前方的,被一群人簇拥着的,摆着一张臭脸的,正是那个风光不可一世的席子佑。
简直运气感人。
传说中的墨菲定律永远适用,无论多小的概率。
卢箫这时才突然想起,虽然上尉会分成四个连,可失调男女比例让她们必定在同一个连相遇。
没办法,只能尽量忍让,平安度过这一年就好。于是,她装作无事发生,按照身高排在了队伍第三名。
席子佑站在队伍的第一个。她的身高目测在一米八左右,若不入军队,打篮球怕会很合适。
晨练不允许穿厚衣服,鄂木斯克清晨的寒风让军官们冻得直哆嗦,可谁也不敢放弃直挺挺的军姿。
西伯利亚的六月。
魔鬼之地的六月。
一声哨响过后,一个女教官向她们走来。红发蓝眼,皮肤苍白得像纸,典型的凯尔特人长相。
而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卢箫的心跳漏了半拍。训练不允许带刀,但那一刻,日内瓦精制刀具的触感却停留在了胸膛。
上天的眷顾,命运的巧合。大家都知道,鹰眼军校的教官是轮换制,天南地北的校级军官都有概率上任;但在茫茫人海中能精准遇见,实在过于偶然了。
灰色的眼睛与蓝色的眼睛对视的那一刹,时间都停滞了。
内心一阵暖流划过。
卢箫忘记了这次进修役遇到了一切不愉快。
“你们好!我是接下来一年,你们八连的教官,伊温·坎贝尔。叫我伊温教官就行。”她的军服上是两条横杠和一颗星,是少校军衔。若不是肩章证明,谁也不会相信这样一位漂亮温婉、约三十五六岁的女士竟已是少校。
“教官好!”八连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吼出回应。
伊温教官冲上尉们和蔼笑笑:“冻坏了吧?我们先晨跑,跑热了再认识一下。今天第一天,也不为难你们。一万米,在一个小时内跑完,我掐表。跑步,走——”
用最温柔的语气,下最狠的命令。
大家,尤其是文职军官,内心哀怨却无法反抗。在世州军队必须一声不吭地绝对服从。
卢箫倒没什么意见。万米晨跑是进修役的常规操作,只不过军衔不同频率不同。她一直对自己够狠,更何况是在经历了那场内战之后。
跑起来,寒风像一把把利刃,刮得脸生疼。四肢被保暖裤束缚,有些麻木地摆动。
她尽力奔跑在橙色的橡胶跑道上,好让自己暖和起来。
一千米过后,肺在痛苦地灼烧;三千米过后,灼烧感渐渐消退。
不知不觉中,卢箫已经跑在最前面,甚至甩出第二名几十米。这只是一次晨跑,她并没想竞争什么,只是以前在中央军队高强度的体能训练帮助了她。
再一次转弯后,余光中出现了席子佑高大的身影。虽然气喘吁吁,但她凶狠的表情仍然不减,甚至比平常还要吓人。
这人好像很不爽,但她并没有心思理会,或许只是咬牙坚持的时候不便表情管理吧。一万米还有一半,专心跑步才是要紧事。
跑着跑着,太阳从高墙上升起,带来晨光熹微。
跑着跑着,风变得温柔,阳光下的操场散出温柔的绿色。
像风一样自由。
卢箫抬高腿,闭上眼睛,短短的头发在风中一甩一甩。累,但是快乐。或许旁人很难理解这种心境,但对于她来说确实如此。独行在风中时,干什么都是轻松的,干什么都是甜的,即便是魔鬼般的一万米。
24圈。还有1圈。
绿茵场边等待的伊温教官看了一眼秒表,然后露出微笑。那笑容很有感染力,减轻了卢箫肌肉的痛苦。
天亮了。
训练场一片光明,就像奔跑着的军人们。
“42分35秒。”卢箫率先冲过白线时,伊温教官报出了时间。
卢箫渐渐减速,然后在跑道尽头变成走路,走回田径场。心肺的负荷渐渐爆炸,寒冷之中四肢僵硬,她大口大口喘着气。
见下一名还离得很远,伊温欢快地小跑到她面前,悄声称赞道:“不愧是我们卢小箫同学,体能真不错。”
“谢谢。”卢箫立正一瞬。
伊温被这种乖而严肃的语气逗笑了。本就高瘦的卢箫剪短发后活脱脱一个清秀少年,和说话的语气很有反差感。
“怎么剪了头发?是不是什么奇怪的属性觉醒了?”
“因为短发便于打理。”卢箫耐心解释。
听到这话,伊温教官甜甜一笑。深深眼窝中,那大海一样的蔚眼睛眯成月牙。她想起了两年前第一次遇到这位小可爱的时候,也是这样,说什么都当真。
她很想再说几句话,但跑道上其他人已临近终点,便只得走开了。
卢箫的心跳终于恢复了些,停到跑道边为同窗们加油。
不久后,席子佑也冲过了终点。气喘吁吁,脸红得吓人。
无意间对视时,卢箫感觉很不舒服。她说不上那样的眼神的涵义,但着实是不想再对视了。
晨跑后,女上尉们稍作拉伸,立刻站好队。
太阳已经升起,鄂木斯克的寒冷不再难以忍受。湛蓝天空中,轻纱似的白云乘鱼肚白的光束移向远方。
汗水和喘气声浸湿露天训练场的空气。
伊温教官拍拍手,兴致高涨:“大家都很棒,这么冷的天,最慢的都一个小时跑完了!哼哼,谁都不用罚跑啦。年轻小丫头的体力就是不一样,一个晨跑都能跑这么快。是吧,小卢上尉?”
这位过分活泼的教官实在不像个人到中年的少校。但相比起总瞪眼的更年期大妈,拥有这样活泼幽默的教官也未尝不是件幸事。
卢箫不好意思笑笑,低头以示谦虚。
“身体素质稍有落后的同学也别气馁,离最终考核还有一年呢,慢慢来。人到一定岁数后,身体素质确实会下降。看看,今天跑在前面的不都是小朋友嘛?席子佑也是啊,她才25岁。”说罢,她冲队伍打头的席子佑眨眨眼。“剩下的同学我还不认识,一个一个做自我介绍,也让大家都认识认识。天太冷,怕你们着凉,边跳边说也行哦。”
响亮的声音回荡在操场。有口音差异,但都中气十足。
大家来自五湖四海,身份各异。有地方的,有中央直属的;有文职,有武职,也有技术职。属实多样。武装部财务参谋,保密所研究院,空军指挥官,西边支局的警司,甚至还有东亚文化中心的部长。
内心涌上一股莫名的暖流。人生竟然有这么多可能性,而且无论沿着哪条道路,都能沐浴在最蓬勃的阳光下。
只是。
虽然都在阳光下,有的人却会被自己的影子遮住。
人是天生的社会性动物。仅仅过了半天,八连的所有人就好像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归属,形成了一个个小团体。
少尉们尚年轻,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三十而立的上尉们就不一样了,活生生让军校进修役成了微型官场。
人人都是行走的招牌,人人都被分成三六九等。
尤其在朋友的选择上,甚至还形成了一条特定鄙视链。中央鄙视地方,技术职鄙视武职,武职鄙视文职。
世故之人口中“最没技术含量混饭吃的”,便是被明目张胆内涵的地方文职军官。
无论席子佑人本身如何,她永远是人际关系中最吃香的。随便往哪儿一站,就有人围过来巴结她。
中央直属的技术武职,军二代,成绩好;大概率是未来的大将甚至元帅。
理论课结束后,千在熙就和席子佑那帮人主动混熟了。高技术含量的军医够格。
卢箫坐在教室靠窗的角落,翻看新发的课本,万分享受在照进来的阳光下看书的感觉。她渴望友情,却不喜欢这群人,所以宁愿孤身。
反正,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