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蛇的陷阱 番外篇——byZ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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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乱之中,她并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尽可能带受惊的马冲向开阔地带。
大地啊,请不要裂开。
恐惧泛上心头,握住缰绳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
大地在剧烈地晃动,不断有碎石从不规则的斜坡上滚来,孤身坐在一匹受惊的马上前行,听天由命。它所带来的心理阴影,将是往后十几年不能抹去的。
地震仅仅持续了十几秒,却漫长如一个世纪。
衣服被冷汗浸湿,卢箫的大脑一片空白,身边的世界安静得不真实。
而短暂的宁静,预示着更猛烈的暴风雨的来临。
空气卷起了狂风。
轰轰轰……微微转头向海岸的方向望去,就看到汹涌的海水扑向天空,冲自己的方向咆哮而来。
海水形成了一堵墙,还是一面有奇异弧度的、不断运动着的墙。
是地震引发的海啸。
过去的十几个小时已无数次徘徊在地狱边缘,以至于她再看到远处那几十米高的海墙时已经麻木了。
头晕头疼,但在极度麻木的恐惧中,她忘了身体所有的不适。
卢箫右手飞快向后拉缰绳,将阿拉伯马掉头向内陆跑去。她不知道要逃到哪儿,只能看见约两千米开外,有一个低矮的小村庄。
“海啸来了——快回家!”有村民拿着音质破碎的大喇叭向海岸这边大吼。
远处有很多旧欧的本地人背上大包小包,向村庄的方向奔去。
尽管已离海岸上百公里,海啸仍高得另人害怕。
狂风大作,空中不断飞来很多杂物,其中还有不少尖锐的物品,卢箫和她身下的马都在尽全力躲避着。
但风速过快,终也无法躲过所有的危险。
噗滋。
一根短钢筋飞来嵌入了上尉的大臂,疼痛立刻席卷全身。
紧接着,身下的马被什么东西绊倒了,重重侧摔到了地上。
卢箫凭借良好的反应能力和身体素质及时一翻,才没能摔个半身不遂。
然而没时间喊痛。衰减到十几米高的海墙仍在向自己的方向前进。
她的视线仅仅在摔断腿奄奄一息的可怜动物身上停了一瞬,便咬咬牙,独自向内陆方向前进。大臂在不断失血,每跑一步都疼得撕心裂肺,但别无选择,只能前进。
在人都难活的情境下,没人能顾得了马。
要活着。
要活着回家。
要活着见她。
狂风中每一抹绿色的植被,都像那人的眼睛,似幽幽的鬼火,点燃一片漆黑中唯一的光。
求生的意志再次爬到顶峰,每根神经都在虚脱,腿也不是自己的。
不知过了多久,卢箫终于跑到了那片村庄里。
海啸仍有一段距离,但她已没了体力,再也跑不动了。她知道,不光自己的大臂在流血,肺部的每次颤动都带着血气。
而另一番绝望挡在了眼前。
所有的小平房小别墅都大门紧闭,很明显要将外来者挡在外面。就连它们的玻璃都漆黑一片,没有一个人点亮热燃灯。
能敲谁的门?谁愿意给自己这样一个来路不清不楚的人开门?卢箫越看越绝望,不知道该从哪里放手一搏。
“快进来!”突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了一个清亮的女声。
那是划破天空的声音。
那是仅存的希望。
“快啊!”
嗡嗡的耳鸣中,卢箫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头晕的模糊中,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了十米开外的房门前。
这声音和身影都有些熟悉,但她想不起来,也顾不得。
卢箫拼尽全力,半走半爬向那个女人的房门走去。
那个女人见状,立刻跑了出来。虽然海啸近在咫尺,她还是选择主动跑了出来。
虽然是个缺乏锻炼的娇小女人,但毕竟没有受伤,很容易便搀扶起了受重伤的上尉,两人很快就走到了她的屋子里。
温暖与安静一同包裹住身体,卢箫撑不住了,倒在了小房子卧室的床上。
而房子的主人也不嫌她身上的泥土和血液,额外搬来了一条棉被盖在她身上保暖。失血过多的人格外怕冷。
啪!
海啸的浪潮卷过了屋子。但大和岛建筑的构造本就考虑了频繁的自然灾害,海啸并未对这间小房子产生实质性的影响,顶多就是窗户缝进了点水而已。
卢箫根本睁不开眼。她只能微弱地感觉到有人在上碘酒消毒,然后包扎自己上臂的伤口。她能感觉到,自己在从死走向生。
“长官,请您坚持住。”那个女声无比温柔,如春风拂过抚仙湖面,让受重伤的世州军官内心宁静了不少。
另一双手搬来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垫到了她的腰下。与此同时,包扎完毕的女人送来了一个小勺,中间是热气腾腾的稀饭。
温暖的粥液顺着食道滑下,滑入饿得抽搐的胃中。
前所未有的疲劳感扼住她的意识,将她带入了无边的黑。
卢箫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知道睁眼时,窗子透进来的光已完全黑了。上次留有意识时还是下午,现在已经晚上了。
她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伤,发现自己被换了一身长袖睡衣,尺码有点小穿在身上有些紧绷,但贵在干净。
这是谁的家?那个女人是谁?
疑问与恐惧一同涌上心头。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旧欧士兵随时出现在这个房子里将自己逮捕。
这时,那个仅存在于模糊意识中的女人冲进了房间。那张脸写满了惊喜与温柔,和她说话的语气一模一样。
“您醒了!”
卢箫愣了。
她相信世界上存在巧合,但不敢相信巧合就活生生发生在自己身上。
高鼻深目,被墨泼过的眼睛和头发,一位正统且美丽的波斯姑娘。脱去了拉弥教绿袍的束缚,身穿凸显身材的紧身衣的她美到不可方物。
“法蒂玛?”念出这个名字的一刹,卢箫觉得自己的喉咙在抽搐。
过于遥远的名字,都快要从记忆里消失了。
而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所有的恐惧都烟消云散。在这样一个女孩的屋子里,无所畏惧。
法蒂玛的神色异常惊喜,冲过来握住上尉的手。
“长官,是我。真没想到您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卢箫勉强挤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您不要勉强自己笑了,我理解的。还饿不饿?有没有胃口?想吃什么我给您做。”
“……有没有甜的东西?”话问出口后,卢箫觉得很不好意思。这年头,各类甜食都很贵,就算低血糖也不该向别人索取这种东西。
法蒂玛听到她的询问后,立刻连连点头:“有的,我去给您拿。”说罢便跑出了卧室。
卢箫开始暗自羞愧。
她还记得当年在帮助这位出逃的波斯姑娘时,还在觉得这姑娘肯定报答不了自己什么;然而现在事实就告诉了自己,这姑娘能甚至能救自己一命。
真奇怪,当年法蒂玛不是跟自己逃到了开罗附近吗?怎么现在莫名其妙出现在大和岛?
太多疑问,太多解不开的谜题了。
屋外传来了交谈的声音。
“我把你那块蛋糕给她喽?”
“嗯。”
“你不要不高兴。”
“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为这种事不高兴?”
这个小房间里不止法蒂玛一个人,卢箫立刻警觉了起来。但另一个女声也隐隐有些熟悉,好像以前在哪里听到过。
没过一分钟,法蒂玛便拿着一块小蛋糕回来了。她毫不犹豫地递过来,满脸期待与渴望。
“快吃吧。能吞咽吗?要不要我掰碎了放盘子里?”
卢箫点点头。大臂隐隐作痛,她还是没忍住,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法蒂玛见状,立刻将她扶起来,斜靠在堆起的枕头上。
“稍等,我一会儿去给您拿换洗的绷带。”
余光中,枕头上全是浸染的血液,卢箫默默感到抱歉。真是麻烦这姑娘了。
然而蛋糕刚吃几口,窗外便传来了一阵骚乱。杂乱的火光中,闪过一个又一个人影,其中一些还穿着旧欧灰蓝色的军服。
命令。
威胁。
军用马皮靴磕地。
那些人的呐喊让本搁置的恐惧再次浮了起来。
“抓世州佬!”
“谁家藏了世州军人?”
“什么?我们这里进了个世州佬?”
“现在赶紧交出来,藏匿敌军的罪,谁家都受不起!”
卢箫捏着蛋糕的手停在了空中。无意识间,她无助地看向身边的波斯姑娘。伤痛与过去几天的经历磨平了通常屹立不倒的坚强,现在的她只能无助地当待宰羔羊。
法蒂玛也瞳孔骤缩。
作者有话要说:
雪崩、地震、海啸……小卢实惨,摸摸头
第59章
窗外的脚步声越来越急促。
法蒂玛的脸色越发煞白,探过身子一把将窗帘拉上。然后她惊恐而警觉地左右环视,思考着什么。
卢箫立刻明白了,面前等待自己的是死路一条。
那些旧欧士兵们一进这个家,就会发现自己的踪迹的。而法蒂玛这个样子,再怎么撒谎也瞒不过那些老奸巨猾的军官。
更何况,她知道这个小房子还有另外一个人。那个人的存在,也推动未来成为了一个未知数。
还不如一开始就放弃抵抗,死的就只有自己了。
“你们直接把我交出去吧,就说你们一开始并不知道我是世州军官。”卢箫笑得很凄凉。“如果被发现了,你们也要被连累。”
法蒂玛倏然攥紧拳头,丰满的胸脯起伏程度倏然增加。她看向卢箫,坚定的表情中满是委屈:“我怎么可能这样对您呢?”
“但是不这样的话……”卢箫也开始委屈。
法蒂玛打断了她,扶起她没受伤的手臂,下巴向房间角落的衣柜抬了抬。
“您去那个衣柜左边的门里,把我所有的衣服弄乱盖到身上。”
既然她决心救自己,那就不要辜负她的好意。
把命运交给时间本身好了,卢箫咬咬牙,下床向衣柜跑去。跑的时候她感觉到天旋地转,全身都快散架了,连续十几个小时的奔波严重损害了她的身体。
“左边!”法蒂玛柔声提示道。
卢箫艰难地拉开左边的柜子,什么也顾不得,钻了进去。里面每件衣服都摆放整齐,但她只能打乱所有刚洗净的衣服,埋到自己身上。
鼻尖传来了衣服上淡淡的香味,和法蒂玛身上的一模一样,让她狂跳的心镇静了些许。
嘎吱。
她听到客厅那边传来了开门声。
“长官们好。”法蒂玛的声音毕恭毕敬,和平常的温柔没什么两样。
紧接着响起了一个硬邦邦的男声,还有些许急躁。尽管隔着一堵厚厚的墙,那声音还是清晰地撞了过来。
“有人说,他看见海啸前有不明人士进了你家?”
法蒂玛的嗓音开始颤抖,将一个柔弱女子的形象展现得淋漓尽致。
“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以前一直生活在北赤联,这么大的海啸都快把我吓死了,我门都不敢开的。”
“此话当真?”
“长官,您要相信我。我从来不说谎,村长可以作证。您说是吧?”
一阵短暂的静默,好像是那位村长点了点头。
“就算是这样,这位小姐,您也得让我们进去看看,确保万无一失。”旧欧士兵很蛮横,但没到蛮不讲理的程度。
“请进。”法蒂玛的声音和往常一模一样,丝毫听不出慌乱。
“这位女士,您也没有意见吧?”
“随便。”
另一个未知的女声出现了。
闷在衣柜里的卢箫苦苦思索,在记忆中挖掘这个女声的相关信息。有点熟悉,好像……是她吗?
客厅传来了碰撞的声音。
旧欧士兵在翻箱倒柜。
“这是什么?”
“画具,红色是颜料,画中没有任何对你们不利的内容,不用再问了。”冷冰冰的声音如一把尖刀,将客厅切成了安静的丝状物。
画具?
卢箫的呼吸停了半拍,又或者是衣服遮住了她的口鼻,难以呼吸。
旧欧士兵发出一声讪笑。
“如果冒犯了您,我道歉,但这是例行公事。”
“嗯,高贵的公务员,我们小老百姓确实无权干涉。”这种过分讽刺的说话方式,让接下来翻箱倒柜的声音弱了不少。
脚步声越来越近。
卢箫能明显判断出来,他们进了这间卧室,离自己近在咫尺。她一动也不敢动,如落入了世界上最寒冷的冰窖中,呼吸都在竭力控制幅度。
那几名旧欧军官好像正站在卧室中间审视。
突然,一个士兵发现了什么。他粗暴地掀开了被子,被子因猛然袭来的外力滚到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血迹是哪儿来的?”
埋在衣服下的卢箫开始条件反射性发抖。她知道,那是因为自己的伤口总渗血,弄脏了床单。
安静足足持续了五秒。
卢箫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终将要来的命运。
终于,法蒂玛开口了。她的嗓音变弱了,但那弱并不是心虚的弱,而是羞赧的弱。
“您是男人,对这种情况不了解;但我们是女人……”
“你想说什么?”
法蒂玛吸了两下鼻子,仿佛在抽泣。而接下来的话,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才说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