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驯之敌——by骑鲸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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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林檎,应该没人会在乎“林青卓”这个人吧?
但想一想,凯南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个林檎,有事总喜欢亲力亲为,应该不会和他打这样的哑谜……吧?
……
然而,当凯南先生发挥了他的人脉,在中城区与下城区的某个交界处,带着一支夜摄小队亲自堵住了简讯里提到的那辆车时,他又开始动摇了。
因为他看到,车内的驾驶座上,是面色如纸的查理曼。
查理曼和林檎,都和凯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凯南想,难道林檎是担心查理曼作为自己的前任宠儿,东山再起,暗地里收集了他的什么黑料,要将他一踩到底?
如果这是真的,凯南简直是啼笑皆非。
……简直像是争宠一样。
这样想着的凯南踩着轻快的步伐,敲了敲面如土色的查理曼的车窗。
“这么巧。”他笑着说,“丹,要去哪里?”
丹·查理曼,是查理曼先生的全名。
他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用这样亲昵的称呼叫他。
查理曼摇下了车窗,冰冷的夜风在一瞬间就将他的眼眶吹得通红。
他压低了声音,对凯南说:“凯南,别堵着我。放我过去。算我求你。”
凯南垂下头,在充斥着温暖的、薄荷味的车内香薰间,嗅到了一丝血腥气。
他垂下眼睛,相信这的确是个大新闻了。
那个人没有欺骗他。
他细细地用目光搜刮查理曼,果然发现他腰间鼓鼓囊囊的,似乎是揣了武器。
于是凯南识时务地倒退一步,遥遥地冲他微笑:“既然见了面,喝一杯去吧,怎么样?”
凯南突然出现在这里,查理曼已经猜出来事情要不好了。
可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的后备箱里,正蜷缩着查理曼夫人的尸体。
他本来想要找一个黑市里的入殓师,去他家给妻子整饬遗容——至少让她看上去不那么凄惨,不会那么惹人怀疑。
但他辗转联系上的那些人,都委婉地拒绝了他的提议,不肯到他家里去。
理由也很简单:黑市里混迹的人都是人精。
上城区的钱不好赚不说,对方找到黑市做这脏活,工作内容必然是见不得光的龌龊事情。他们为了挣这笔钱主动送上门去,有命去,未必有命回来。
查理曼没有那个在家就地分尸、湮灭罪证的胆,又不能由着人在家里腐烂,更不可能效仿过去的罪案小说,把人砌进墙里——这房子不久之后就要原地推平,拆成两半了。
不得已,他只能冒险出门来,打算把她直接拉到公共火葬场去,一把火烧尽了,再扒拉些别人的骨灰,带回去,说是她发急病死了。
烧了之后,一了百了,可疑就可疑吧,他管不了了。
总比她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被人看到强。
查理曼的一颗心像是落在火里,一路上,向各路神仙祈祷,希望自己不要被人发现。
银槌市里的宗教芜杂,查理曼茫茫然地想,或许总有一个能应验。
但他的祈祷没有被“神”听到。
银槌市里唯一的神,叫做利益。
而如果查理曼夫人的尸体在他的车里被发现,查理曼就是百口莫辩。
换在以前,他还可以用钱贿赂凯南,让他闭嘴。
可他现在,是真真正正的人财两失,家破人亡,连空头支票都没有底气开出来了。
对于现如今的凯南,查理曼本身就是一笔巨大的利益。
……也是最后的利益。
榨干了这一笔,他真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查理曼默不作声地抓紧了方向盘,细声细气地哀求道:“凯南,看在我们两个以前的关系上……”
凯南笑了:“丹,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只是偶然在这里遇到你,打个招呼。”
查理曼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我能解释……她真的不是我……”
话到嘴边,他才觉出了其中的苍白无力。
没法解释。
那就不用解释了!
他猛然收声,踏下刹车,直直往前冲去,要撞开凯南和拦路的车子,把后备箱里那个大型的人形垃圾扔掉。
什么妻子,什么爱侣,他不要了!
在查理曼几乎要撞到一个手持着相机、眼看要躲闪不及的年轻记者时,斜刺里杀出了一辆车,以高速撞向了他。
查理曼受了这全力一撞,立即偏离了道路,车胎打着旋原地转了一圈。
而他本人被骤然弹出的安全气囊迎面击了一下,鼻血长流,昏死过去。
另一辆车的驾驶员林檎从车里走出来。
凯南很有先见之明,知道银槌市里但凡能被称为“大新闻”的新闻,必然是和风险共存的。
所以他联系了林檎,给了他自己的实时定位。
林檎一无所知地赶过来,一来就看到一辆车发了疯似的要撞人。
为了旁人的人身安全考虑,他便不问是非,一脚油门,把它率先撞了出去。
做完了这一切,林檎方才出声发问:“出了什么事?”
凯南饶有兴趣地看他一眼:他真的怀疑林檎是在自导自演了。
如果查理曼被搞臭,肯定又是一桩轰动的大新闻,到那时,林檎必然要被拖出来,和这位曾经的代言人对比。
一天一地,一云一泥。
林檎还挺精明,暗暗地玩踩一捧一这一套。
只是他扯出林青卓来戏弄他,就实在太不乖了。
凯南一边转着一肚子花花肠子,一边绕着查理曼被撞得青烟袅袅的车转了一圈,发现车的前后座都空空荡荡的,很干净。
轿车就这么大点地方。
凯南径直走到车后,一把掀开了后备箱。
等他看清了后备箱的内容物,凯南抬手捂住了嘴,却不是因为恐惧和惊骇。
他的眼里放出了惊喜的精光:“天啊……”
……
宁灼功成身退,并没有去围观查理曼的被捕现场。
他相信凯南的能力。
他对银槌市的大新闻,永远抱着蝇虫逐臭一样的绝顶热情。
宁灼回到“海娜”,先去看了一眼金雪深。
闵旻的技术到底是过硬的。
就像她自己说的,雇佣兵们在外头出了事,回来时,只要还给她留一口气就行。
宁灼难得来到了十四层——整个“海娜”唯一可以吸烟的地方。
正在楼道里三三两两地抽着烟、谈着话的雇佣兵们,因为从来没在十四层见过宁灼,望着他高挑孤独的身影,统一地有些发傻,连高谈阔论的声音都低了八度。
宁灼挑了个僻静地方,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烟。
但他不吸,只是叼在嘴边,任一袅青烟笔直而缓慢地上升。
挑在这时候,对查理曼下手,宁灼是有他的道理的。
金雪深昏迷前的只言片语,再加上于是非听到的那部分,足够让宁灼拼凑出事情的大概。
想雇佣“卢梭”,需要一大笔钱。
从“调律师”那里,他了解了查理曼和马玉树的财政情况,知道他们两个除非联手,否则很难短时间内凑出这么多钱来。
可查理曼账面上所剩无几的钱,并没有发生大变化。
所以,他只能在那栋不动产上动脑筋。
问题是,那栋别墅,是“白盾”分配给他的。
如果他犯了不可挽回的错误呢?
他的房子,就会被“白盾”回收。
……就像本部亮一样,看似坐拥一切,呼风唤雨,但当大公司要收回时,他也只能夹起尾巴,卷铺盖滚蛋。
宁灼这一招,是釜底抽薪。
他并没和江九昭真正打过交道。
但只需要看他对付金雪深的手段,宁灼已经窥破了这个爱财的雇佣兵的套路和心思。
——江九昭爱钱,而且是收多少钱,干多少事,绝对不会看人情面。
宁灼倒要看看,当查理曼失去房屋的拥有权后,他要怎么支付江九昭的天价账单。
而此时,单飞白接到了属下的报信,一路找到了十四层来。
由于是一路跑来的,他刚在宁灼面前站定,便气喘微微地询问:“怎么样?”
宁灼简要回答:“应该顺利。”
闻言,单飞白也松弛了下来,浅浅一笑,靠在了他对面的那堵墙上。
利用查理曼夫人,是宁灼拟定的总计划。
单飞白则出了不少损招,完善了细节。
譬如把金·查理曼的照片封死在玻璃相框里,就是他的杰作。
查理曼夫人千疮百孔的心本来被宁灼送来的“礼物”抚慰了些许,一旦再受刺激,病情就会恶化,很难再有转圜了。
不管她是自杀,还是杀人,亦或是破罐子破摔,跑去找媒体爆料,都有可能,也都对他们有利。
“海娜”和“磐桥”的雇佣兵并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各自沉默而担忧地望着他们,担心他们会再次掐起来。
因为宁灼的面色看上去异常沉郁,并不像是称心如意的样子。
单飞白用陈述的肯定语气说:“江九昭要气死了。”
“……嗯。”宁灼不意外,“我断了他的财路。”
单飞白:“听说他很能打呢。”
宁灼:“他自己愿意送上门来最好。他不来,我就过去。”
他眼前出现了失血过多的金雪深。
紧接着,是单飞白倒在熊熊烈火中的画面。
宁灼靠在墙上,又点燃了一根,不甚熟练地吐出大片雪白烟雾。
他不是想吸烟,只是想不出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单飞白:“他去赚他的钱,我管不着;他跑来我的地盘上动土,不应该。”
单飞白一愣,很快读懂了他的双关:“……是他?”
“嗯。”宁灼斜他一眼,“你想不到?你想修桥,想开采矿脉,得罪最狠的就是瑞腾公司。”
单飞白咧开嘴一笑:“想到了,但其他的大公司也都想让我死。整个银槌市,只有宁哥疼我了。”
他这话说得娇气,宁灼又撩他一眼,不答他的话。
单飞白隔着重重烟雾,又一次轻声问他:“宁哥,你喜欢我吗?”
宁灼感觉这辈子,自己并没什么喜欢的人。
他似乎是有命而无心。
他只知道,当初的单飞白是他的敌人,只应该伤在他的手底下。
别人动了他,那就是玷污了他。
而现在的单飞白,更是由身而心,都是他的。
他应该为他报仇,那是天经地义,是理所应当。
他不认为这能叫做喜欢。
宁灼又吁出一片云海,在云山雾罩间冷淡道:“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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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新的船
如今的江九昭, 的确是心情不好。
一觉睡醒,他那原本跌落了神坛的雇主,这回更加出息了, 直接掉进了十八层地狱。
听说他夜半三更带着一具尸体外出, 意外碰上了老朋友, 聊上两三句,就急了眼, 竟然要开车撞人。
所幸除了他本人,没有人在此次事故中受伤。
那具后备箱中的尸体也大白于天下,死前的惨状被忠实地记录了下来, 以无.码的形式, 飞速地在银槌市的网络中传播开来。
生前爱美的查理曼夫人, 留在世人心目里最后的形象, 是一团被雨布裹住、塞进狭窄的后备箱里、姿势扭曲的肉体。
最爱名誉的查理曼先生,被拖入泥淖,肉眼可见将步上本部亮的后尘——他还没有本部亮的本事, 有的只有他做警察时积攒下的一帮下城区仇家。
最爱钱的江九昭,平白损失了1400万进账,也不得不中止行动。
江九昭一边吃糖, 一边对着“手套”抱怨未曾谋面的宁灼:“姓宁的这么老奸巨猾,是不是个老头子啊?”
“手套”笑道:“是个大美人。”
江九昭咔嚓一声咬碎糖果, 心痛万分道:“1000万呢。用1000万堆出来的,不是绝世大美人又是什么?”
……
查理曼自食了苦果,现在正在审讯中被逼迫着反复回味。
他申辩女人是自杀。
根据现场痕迹查看, 他这套主张倒也不是撒谎。
家里的确有打斗的痕迹, 客厅地板上零零星星地分布有查理曼夫人的血迹,不过血量绝不致死。
应该是这对夫妻在白天时发生了争吵斗殴, 查理曼夫人受了伤——那大概就是她面部新鲜伤痕的来源。
她悲愤交加,一时走了极端,选择自杀,倒也可以理解。
可一旦当人问起,夫人身上的虐待痕迹是从哪里来的、楼上的铁链又是干什么的时候,雄辩滔滔的查理曼便哑火了。
“白盾”的人见撬不开他的嘴,便张罗着去查他家的内置监控。
然而,什么都没了。
在查理曼出门前,他就销毁了他家所有的内置监控,包括云空间也连带着被清理了个一干二净。
因为那些东西太脏,不能给任何人看。
而在查理曼以沉默对抗审讯时,林檎已经在距离查理曼家不远处的一处公共监控录像里找到了一条关键线索。
案发当日的傍晚时分,一个身影披挂着一身夕阳,缓缓踏出查理曼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