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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驯之敌——by骑鲸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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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凯南和善道:“把保险取出来给我。三个月之内,我就不收你的利息了。三个月之后,你要是还是什么都弄不来,我就要在你的人身保险上动脑筋了啊。”
  马玉树发出了哭似的呻吟:“他们的……保险,加起来,是……是1000万啊。”
  “我知道。”凯南说,“怕你不好下手,我帮你下手了。”
  说罢,他站起来,又把瘫软的马玉树从地上提起,冲他的肩膀很有力道地拍出一掌:“去吧,抓紧时间,好好哭一场。”
  马玉树木然地摇晃着身体,大步扑向前,刚好嚎啕出声,就见一个人,带着自己的妻儿,静静地从黑烟和火光里走出。
  马玉树和凯南统一地愣住了。
  这回是马玉树先反应过来。
  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暂时取代了贪欲。
  他连滚带爬地冲向妻儿,抱住了满脸黑灰、目色呆滞的二人,嚎啕大哭起来。
  在父亲的情绪感染下,孩子吭吭唧唧地哭出了声,而马妻却是一脸的漠然,垂下眼睛,看着这个痛哭流涕的男人,目光陌生得仿佛从来没认识过他。
  ……
  林檎一路尾随马玉树至此,静待野餐结束。
  马玉树和凯南二人全程毫无动作,林檎也不急,只是蛰伏。
  等到马玉树把母子二人安置在车里,暂时离开,林檎终于找到了机会,从马玉树与凯南的视觉盲区绕过去,走到车旁,打算对他们做出一番提醒。
  恰巧,马妻也在电视里看过林檎的脸。
  不等林檎开口,她就抱着孩子摇下了车窗,笑盈盈地:“您是那个林檎——”
  林檎开门见山:“您的丈夫可能要伤害您。”
  不等马妻作出具体反应,他便自顾自播放了那段他和宁灼通话时的录音。
  然而,刚刚放过重点,林檎便注意到一辆无人驾驶的大卡车,正以匪夷所思的速度直冲向他们。
  林檎当机立断,一把扯住正在发呆的马妻的衣领,把她和孩子一起从车窗内拖了出来。
  亏得马妻是个纤瘦的身量,又下意识抱紧了孩子,二人的脱出相当顺畅。
  她刚刚脱离窗户,车窗玻璃就在她的脚尖处炸裂开来。
  ……
  凯南遥遥注视着林檎,深叹了一口气,坐回了秋千,摇荡了起来。
  林檎和他对视,心中有些遗憾。
  这些证据,他本来是打算留着,在继续接受凯南先生的直播采访时拿出来的。
  凯南的心狠手辣,林檎早有预感,却没想到他会当着马玉树的面动手——在林檎看来,马玉树亲眼见到妻儿惨死,恐怕会生反意。
  然而凯南真的这样干了。
  在凯南眼里,银槌市里的确是人畜有别。
  只有他是人,其他的人,他会视情况将对方当做人,或者畜生。
  这样一来,为了救人,林檎就不得不在凯南面前提前现身了。
  他想要马上修改作战计划,速战速决,把凯南的恶行公之于众。
  但林檎知道,凯南的能量非比寻常,他的计划,未必能成。
  打破了这一派诡异气氛的,是凯南突然响起的通讯器。
  那边是一个interest记者的声音:“凯南先生,我们这边收到了有一段关于您的录音……”
  凯南继续注视着林檎,温和地下达了指令:“麻烦你了,请你销毁。”
  此情此景,林檎并不意外。
  作为interest公司的重要喉舌,凯南深耕经营多年,的确有这样的人脉和本领。
  林檎向凯南逼近几步。
  凯南并不躲闪,用遗憾的语调感慨道:“林檎,林青卓的事情,就不能忘掉吗?”
  林檎说:“凯南先生,我忘不掉的。谁让你从过去到现在,总是做这样的事情,让我没办法忘记你做过的事情啊。”
  凯南露出了一脸真切的愕然:“我做了什么呢?我的意思是,林青卓是有官方认定的精神病的,他把你伤害成这个样子,恐怕也严重伤害了你的心灵,让你总是做这样疑神疑鬼的事情,甚至跑来尾随我……恶意揣测我。”
  他好奇地抛出了个恶毒至极的问题:“……你是不是也遗传了林青卓的精神病?”
  林檎客气地回复:“您好,我是被收养的。”
  凯南一敲脑门,笑靥灿烂:“哟,对不起,真的忘了。”本来还想在这方面发发力,让“知名的后起之秀林檎”变成个祖传的精神病患呢。
  可惜,林檎毫无发病的征兆,情绪极其稳定地拍了拍正在痛哭的马玉树的肩膀:“马先生,这次车祸很蹊跷,请您跟我走一趟。”
  “夫人,您也联系家人,到医院带着孩子做一次全身体检吧。”林檎又看向马妻,温柔而坚定地强调道,“……在您的家人到来前,我会好好陪着你的。”
  马妻看向林檎,默默点了一下头。
  马玉树也渐渐清醒了过来,回头茫然又痛苦地看了一眼凯南。
  凯南轻松地耸了一下肩:既然妻儿的保险没了,那就辛苦你了,给自己多买一些保险吧。
  ……
  与此同时,“海娜”、“磐桥”的所有人都聚齐在了会客室内。
  由于出了金雪深的事情,以往飘在外面、因为两家恩怨固执地不肯回家的雇佣兵,也都从天南海北而来,不情不愿地聚在了一起。
  谁想基地内的气氛,与他们想象的全然不同。
  其中有个“磐桥”的雇佣兵不信邪,特意跑去问了原本最激进的“反宁灼”派的匡鹤轩,得到了一个让他头皮发麻的答案:“宁哥?宁哥特别特别好!我跟你们说,你们别不信,现在老大也跟他好着呢。你们都收着点啊,别跟宁哥讪脸!”
  “磐桥”的雇佣兵见到匡鹤轩眉飞色舞的样子,觉得世界观崩裂了。
  这宁兔子怕不是会下蛊!
  现在,这一半流离在外的“磐桥”雇佣兵,望着坐在首位的宁灼,看他的眼神与看一个传闻中的苗疆巫师没什么区别。
  上位的宁灼瞟了一眼和他并肩而坐的单飞白。
  他正在纸上写写画画,也并不知晓宁灼这次会议的用意。
  他托着腮,对他露出一个甜蜜又俏皮的微笑,成功收获了宁灼在桌下的一记兔子蹬。
  借着这一蹬之力,宁灼站起身来:“我有一个想法,想要征求你们所有人的同意。”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单飞白,又快速收回了视线:“我想要离开银槌市。”
  “同意的举手,不同意的别动。”
  正在揉膝盖的单飞白猛然抬起头,定定注视着宁灼。
  宁灼却一眼都不看他。
  单飞白反应过来后,眼里闪烁出了狂喜的光,伸手想要牵他垂在桌子下的手。
  ……不出意料,又挨了一记兔子蹬。


第120章 (三)终局
  一只手很快举了起来, 给出的却不是赞同,而是问题。
  这问题来自“磐桥”的凤凰:“……怎么突然想起这件事来了?”
  银槌市很烂,烂穿骨髓, 积重难返, 在银槌市活着, 就仅仅是“活着”。
  这些事情,在座的人都知道。
  但离开银槌市, 他们又能去哪里?
  宁灼目光坦白:“从单飞白出事开始,你们就应该清楚,‘磐桥’是得罪了银槌市的重要人物。”
  凤凰低下头来, 沉默地略微颔首。
  “‘海娜’收留了‘磐桥’, 属于是自找麻烦。我知道, 我认账。不过, 我也没有白白被‘磐桥’连累的打算,自作主张地做了一些事情,现在‘海娜’也要把‘磐桥’拉下水了。”
  宁灼的一番发言冰冷、干净、利索。
  “海娜”的人对宁灼这种“我做了某件事, 你们知情就行了”的说话风格相当熟悉。
  宁灼向来是负担、照顾着他们的一切,开销、安全,乃至生命, 因此对他全方位的严苛管理和冷酷的决断,“海娜”的人是服气的。
  而“磐桥”的意见, 其实也不算大。
  毕竟自从“磐桥”成立的那一刻,单飞白就说过,要带他们离开银槌市——那听起来的确很像是天方夜谭, 但大家肯信, 愿信。
  可是对于宁灼的命令,他们不服, 也不爽。
  一来,单飞白对待他们,从来是事前约法三章,事后绝不手软,绝没有干完了再通知他们。
  二来,这是宁灼提出的建议,他们习惯性地要驳一驳。
  一名“磐桥”雇佣兵站起来,直截了当地提问:“那我们能去哪里?”
  宁灼:“没想好。”
  这是谎言。他想要去184号先看看情况。
  只是事情还未敲定,宁灼决定还是保留一些信息为好,免得再出现阿范那样吃里扒外的人。
  那名雇佣兵撇撇嘴,老实不客气地发问:“那你就不怕我们像‘哥伦布’号一样,半路翻船?我们凭什么把命交给你?”
  “海娜”的人本来最近是听闻了一些风言风语的,本来对前路还有些恐慌,但眼看居然有“磐桥”的人狗胆包天,跑出来跟宁灼跳脸,护犊子的心理立时压过了那一点悬而未决的不安。
  立即有人跳起来说:“宁哥问你同不同意,你不同意就直说,还没出发就讲翻船,晦气不晦气?”
  那“磐桥”雇佣兵也是最近才归队,年轻气盛,又是个爆竹脾气,巴掌猛地一拍桌子:“我跟宁灼说话,你插什么嘴?!我认得你,你小子可就住我隔壁!小心我半夜过去把你揍得你爹都不认得!”
  两边一言不合,直接在会议室里吵了起来,而且眼看有直接从嘴皮子斗争转化为暴力斗争的趋势。
  宁灼看了一眼单飞白,单飞白也笑着用眼尾撩了他一眼。
  两个人的观点,统一是“不管”。
  他们都有心看看到底是谁的人更厉害。
  打破了这一室吵闹的,是一只高高举过头顶的手。
  “我说……这回不是投票吗。”傅老大傅问渠笑盈盈地举手,“我同意。”
  傅问渠这意外的发声,让整个会议室都静了下来。
  他和“磐桥”没有具体的仇怨,和“海娜”又没有具体的恩情,几乎算是个中立的人物,平时不声不响,但一旦出了事,大家却对他的判断下意识地信服。
  这场会议,最终并没有得到一个确定的结论。
  那险些打起来的两个年轻雇佣兵,仍是针尖对麦芒地争执不休,可两人的观点,都是要跟着各自的老大走,绝不肯认怂。
  分开前,“磐桥”的那位还冲“海娜”的举了举拳头:“你等着,老子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到了船上也是。”
  “海娜”的雇佣兵的回答是追上去,照着他的屁股踹出了一脚。
  随后,两人揪着彼此的衣领,去格斗室宣泄过剩的精力去了。
  而“海娜”里有两名40岁出头的雇佣兵,已经在银槌市有家有室,他们决定不走。
  和整体构成偏年轻化的“磐桥”相比,他们的年纪的确已经不小了,在雇佣兵团队里,几乎可以算是“老家伙”。
  不管是披荆斩棘地出海,还是继续做刀尖舔血的雇佣兵,都不再适合他们。
  宁灼也将他们的情况考虑在内了。
  在他的计算里,建船不会花掉所有的钱。
  宁灼承诺,到时候剩下的钱,会平均分配给他们。
  两个比宁灼大了十几岁的人,沉默不语地哭出了声,边哭边起立,深深地冲宁灼弯下了腰。
  宁灼送走了他们,坐倒在椅子里,深深呼出了一口气,也呼出了满腹沉郁的心事。
  这两天,他的身体里似乎又是有了火隐隐约约烧了起来。
  不是那种从他十三岁起,烧得他坐立不安、备受折磨的复仇之火。
  是一种很小很小的火苗,在他的胸腹内静静地烧着,那点热度推动着他,似乎催着他,让他去做点什么。
  宁灼把手搭在自己的小腹上出神时,迎来了不请自入的单飞白。
  单飞白轻快地颠了进来,面朝着宁灼,席地一坐,将双臂架在了宁灼的大腿上,自下而上笑嘻嘻地看他,而且一张嘴就不是人话:“昨天晚上说了要让宁哥怀上,今天就怀上啦?”
  宁灼瞧他一眼,有意送他个断子绝孙。
  单飞白猜不到他的恶毒心思,越瞧宁灼越喜欢。
  这些天,他白了一点,也稍微胖了一点——胖得还挺有技巧,那为数不多的肉结结实实的,全在屁股上。
  昨天他发表了这番高论,险些被踹下床。
  宁灼俯视着他:“找我做什么?”
  单飞白和他对视了,那一黑一蓝的眼珠里,闪烁着灼热的光。
  宁灼不乐意被他这样看着——他总会下意识地想躲。
  宁灼拍拍他的脸:“说话。”
  单飞白不答反问:“要走这件事,什么时候确定的?”
  宁灼愣住片刻,垂下长睫,给出的答案也是似是而非:“会有那样的傻瓜吗?非要建好一座桥才肯走?要花多少钱?要过多少年?”
  单飞白说:“人要有梦想嘛。”
  宁灼说:“也要务实。”
  单飞白知道他的言下之意。
  宁灼在死亡和爱之间,选择了单飞白。
  他要选择,但他不肯明说,所以他要造一艘船来,直接把他带走。
  这就是宁灼带着点野蛮和侵略性的“务实”。
  单飞白直起身来,伸手抱住了他,把面部埋进他的怀里。
  宁灼在他后背轻轻拍了一掌,觉得不大够,就又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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