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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驯之敌——by骑鲸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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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上长长短短地横着人,都是被宁灼和匡鹤轩联手报废了的,有的已经有出气没进气,有的还能发出无意识的低吟。
  在进入这条街的第一分钟,狙击手就和他的观瞄手走散了。
  起因是一个还能勉强起立的雇佣兵想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郁述剑跨步上前,抬起自己那条充满弹性的刀片长腿,一个侧削,直直砍断了一个雇佣兵的半副肩膀。
  可是只是被耽误了这一息,等再抬头时,他就丢了单飞白的踪影。
  此时的雾气比起刚才已经略有消散,人已经能看到五十米开外的地方了。
  郁述剑的侦察意识相当到位,知道这时候不是狂呼滥叫的时候,默默然抽出腰间的电击枪,后背靠墙,在缓慢移动之余警惕地环伺四周,并一一检视地上看上去还有行动力的人并补刀,确保他们完全失去战斗能力。
  大约三分钟后,空旷了许多的大街上,突然响起了一声枪声。
  郁述剑恰好看到,距离自己大约百米开外的三层楼上,腾起了一片醒目的血雾。
  有人被精准爆头了。
  不是单飞白。
  枪火一闪,就等于是暴露了自己的所在位置。
  霎时间,这看似安静的死街四下里枪声大噪,街面上迅速弥漫起一股强烈到让人想流眼泪的硝烟气息。
  郁述剑把自己隐藏在背街小巷里,惴惴地想,单飞白是否还活着。
  而单飞白给了他答案。
  第二枪,在三分钟后响起。
  这次,郁述剑清清楚楚地看到,一个人影宛如一口装满了水泥的布袋,从五楼高的位置扑的一声坠落下来,溅起了一片尘埃。
  一开始,谁也不知道单飞白是怎么锁定目标的。
  与他炽热的性情不同,每当他开枪时,体内的另一个单飞白就会自动夺舍。
  他一次只放一枪,就能带走一颗活蹦乱跳的心脏。
  收枪后,他如同幽灵一样消失,任无数子弹把他原来藏匿的地方夷为平地。
  一个雇佣兵躲在一栋空楼的楼道里,自以为藏得天衣无缝。
  谁能想到,单飞白会从窗外的一条脚掌宽的防水边上,如履平地地健步如飞,猫似的轻捷无声,抵达他所在的楼道窗户前。
  随即,一根披挂着雾气的、黑幽幽的滚烫枪管便从窗外探入。
  一声枪响,万籁俱寂。
  单飞白.精确而又冷酷地追踪着敌人的足迹。
  一旦被他发现,就是枪枪无赦。
  ……
  天台之上。
  宁灼的一只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只能闭合着、缓缓地向下流着血。
  兴奋剂的药力已经到了尾声,他对自己肢体的控制力,已经远不及开始。
  宁灼脑海中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散了,乱了,各式各样的声音嗡嗡然地响作一团,攻势也渐渐扭转成了守势,一切的动作都成了下意识、成了肌肉本能。
  而在他的意识即将远离躯体时,宁灼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鸟笛声。
  宁灼溃散的神魂骤然归位。
  一个念头超越了其他,变得最清明、最明确、最不可动摇。
  ……不能死。
  他的小鸟已经来了,一路发出清脆活泼的鸣叫声,来找他。
  宁灼往后一闪,堪堪避开了江九昭的一拳挥击,右膝却不由自主地一软,跪在了地上。
  二人又一次拉开了距离,各自喘息回气。
  这一次换气后,大概就是最后一次搏杀了。
  分生死,定胜负。
  可宁灼的肢体已然酸软不堪,血压下降速度之快,已经让他出现了强烈的晕眩。
  他连站都站不起来。
  来不及了。
  宁灼必须要做最后一搏。
  宁灼徐徐抬起断裂的手臂,抵在心口,脑海里是他们相好后,单飞白在每天清晨醒来时,会把脑袋抵到他怀里一通胡蹭的画面。
  密密的头发扎得他心口发痒。
  宁灼用舌尖抵住上颚,避免咬舌,随即对着自己的心口,释放了强烈的刺激电流!
  在电流刺激里,宁灼猛地吸入了一口带着水汽的空气,瞳孔猛地扩大。
  人都是尽力而为。
  他偏要尽命而为。
  再次用电击氪命换回了自己的神智的宁灼,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他是一只无家可归的野鬼。
  野鬼流浪了这么多年,累了,现在想要回家。
  他不知道第多少次,颤抖着手,面朝江九昭,射出三四把刀片。
  笃笃几声,是锐器射入墙体的闷响,而非没入人体的声音。
  江九昭很久没有这样和人这样痛快淋漓地打架了。
  要是早知道宁灼是个有真本事的,他肯定要拉他入伙,不管他开出什么价格,也要说服“手套”留他在“卢梭”。
  不过,宁灼的帮手已经来了,听起来还挺棘手。
  他也已经过足了瘾头,该送他一个痛快了。
  宁灼刚刚站起身,江九昭就以疾步低冲而来,手中寒芒一闪一扬,一把尺余的长刀就洞穿了宁灼的身体。
  宁灼被刀刃捅了个对穿,双手捂住伤口处,流出的血液却很稀薄。
  他体内的血不多了,没得可流。
  宁灼脸上最后一丝血气也被这一刀泄尽。
  他的肩胛痛苦地后张,浑身肌肉绷出了一个异常具有美感的弧度。
  江九昭喘息微微之间,真心实意地发出了一声叹息:“唉,真烦。”
  他拍一拍他的肩膀:“你不烦吗?宝贝?这么活着也太累了,我看着都觉得累。”
  宁灼隔着一层蒙了血的世界,疲惫地瞧他一眼,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抓到你了。”
  ——什么?
  一股强烈的异常感攫住了江九昭的心。
  江九昭低头看去。
  ……他明明记得,自己瞄准的是他的心脏,而不是肺。
  宁灼带着一点笑意,向前大步跨去,任刀刃贯穿得更深。
  他拦腰抱住了江九昭,与他摆出一个密友拥抱的姿势,把他强行推到了楼边。
  江九昭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急于脱身,索性一脚蹬向了他的胸口,整个人合身往后跳去。
  他知道自己这一跳来得仓促,必然要坠楼。
  不过他记得自己身后的小巷里堆满了一人厚的垃圾,他就算真的掉下去,也能成功脱逃。
  直到江九昭用眼角余光瞥见了让他不可置信的东西。
  刚才从宁灼的残臂里激射出的粒子刀片,没有一刀射空。
  ——它们密密地斜钉在了对面楼层的墙体表面,嵌入得严丝合缝,自上而下,形成了一丛致命的、参差错落的刀剑林。
  江九昭愕然间,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下坠了。
  他的关节再坚硬,也被粒子刀刃如切黄油一样削断。
  江九昭只能在巨大的重力间持续下落,在空中惨叫着解体。
  最后,他成功落地的,只剩下了躯体和脑袋。
  下面是一个柔软的垃圾堆,他这样破烂的身体躺在上面,恰是得其所哉。
  江九昭想要发出一声痛呼,可他张开嘴,也只呛出了一口浓血。
  他张开布满血丝的眼睛,直盯着楼上冷冷俯视着他的宁灼。
  江九昭的声带没有办法发出声音了。
  可他实在很想问:“你怎么知道你不会和我一起摔下来?”
  宁灼知道他的心思。
  他面无表情地用自言自语给出了答案:“……你只要知道,现在摔下去的是你就够了。”
  宁灼呛咳了一下,双臂发软,眼看着也要坠入这刀剑遍布的小小深渊里了。
  然而,一只染满硝烟的手从后猛地抓住了他,把他从地狱边缘拖了回去。
  宁灼回身太急,被滚烫的枪管烫了一下面颊。
  一路找着宁灼而来的单飞白呆呆注视着他的宁哥。
  他本来有无数的话要说,可见了宁灼,那些话统统化为乌有。
  抱着他,抱着他就好了。
  宁灼的四肢百骸,看起来没有一样是完好的。
  于是单飞白的五脏六腑也跟着剧痛起来。
  他抓住宁灼被血染污的黑色鬈发,不由分说地埋下头去,枕在他的胸口上,听他的心跳,把自己的体温传递给他。
  宁灼忍着不晕。
  他知道,自己晕过去,会让单飞白更恐惧。
  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和单飞白草草交换了一个带血的吻后,按着他的后颈,把一个热腾腾的身体锁在自己怀里,丝毫不顾他是否会窒息。
  他既然是劫后重生,单飞白没道理要舒舒服服。
  总要和他一起痛才对劲。
  直到他的肩窝被一点濡热打湿。
  宁灼装作没有感受到,只是亲了一下他的发顶。
  这是他能做到的最后一件事了。
  结束了短暂的拥抱,单飞白直起身来,以最快的速度替宁灼处理伤口,同时告知了他“海娜”基地遭袭的事情。
  宁灼从鼻腔里轻轻“嗯”了一声,问出了一个单飞白忽视了很久的问题:“‘海娜’出事,、傅老大呢?”
  ……
  瑞腾公司掌控着整个银槌市的能源和科技,坐落在银槌市的核心地带,外表是冷而飒的流线型,宛如山峦般占据了大半个街区,带着强烈的钢铁丛林的设计感。
  但瑞腾公司内部常年弥漫着青草香水的味道,显出了一派虚伪的生机勃勃。
  一双干净、略显陈旧的皮鞋踩过光可鉴人的地面。
  来人身穿一身普通的公务装,手里拖着一个朴素的行李箱,对瑞腾的每一条路都烂熟于心。
  他刷了员工卡。
  上面显示的脸,和他这张脸有五成相符。
  第一次,系统扫描失败。
  他戴了微微调控了面颊上的肌肉,眼睑收缩,下巴回收,脸颊微陷。
  这下,他与屏幕里的人奇妙有了七分相似。
  系统对他说:“欢迎光临。”
  他穿过前台,穿过保安,他们都因为他拖着的箱子而多看了他一眼,可也只有一眼,绝不多看。
  因为他的姿态太过放松,理所当然,如同他们看习惯了的每一个公司员工。
  傅问渠走到电梯前,从口袋里取出一枚完整的指纹套,戴在食指上,以一位瑞腾公司高管的身份,顺畅地打开了通往管理层的电梯。
  走入电梯后,傅问渠活动了颈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这么多年,还是这个香水味儿。”
  来到管理层,他借助洗手间和楼道,准确规避了定期巡视的卫士仿生人。
  一路上犹入无人之境,傅问渠毫无阻拦地抵达了他的目的地。
  他推开了那厚重古朴的大门。
  正在办公的“手套”听到门响,自然地扭过头来,视线对准了来人,神情明显一僵,一张胖脸彻底木住了:“问哥?……你还——”
  话还没问完,他便被一刀割断了咽喉。
  这条酷爱宝石的红龙睁着眼睛,直挺挺地倒下了,肥硕的身体砸在地毯上,也只发出了很轻的动静。
  傅问渠眼望着正前方:“嗯,对,重操旧业了。”
  他目不斜视地越过“手套”的尸体,打开了他要打开的最后一扇门。
  里面坐着的,是瑞腾公司的总裁。
  他一身休闲装,正在研究今天下午的高尔夫行程,对外面的变故懵然不知,所以被这骤然闯入的不速之客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你是谁?”
  傅问渠垂下眼睛,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霍齐亚,小霍总。”
  “十几年前,我替你爸爸老霍总打过几天工……准确说,我替整个银槌市的大公司都打过工。”
  霍齐亚不明所以,但还是悄悄把手伸向桌下,要按下报警按钮:“哦……那你想要做什么呢?”
  他的手指还没有抵到按钮上,傅问渠就顺手抄起他随身携带的箱子,劈头盖脸地砸到了霍齐亚脸上。
  他痛叫一声,连箱子带人向后仰去,手指只在报警按钮上滑了一下,与它失之交臂。
  傅问渠慢步向他走来,拎起了自己的箱子,报明了来意:“我来,是想要和你住一段时间,也是想拜托你,让你的人停下来,别再针对‘海娜’了。”
  “不然,我把你打扫了之后,就会去打扫下一个人。直到没有人敢动我的人。”
  他端起了霍齐亚的下巴,端详了一下他惊恐的表情,又安慰地拍拍他的后脑勺:“要是不信,问问你爸爸去。问他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做饭不怎么好吃,但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都很擅长‘扫除’的。”


第125章 (八)终局
  见傅问渠的确没有任何阻拦他的意思, 小霍总捂着被砸得通红的鼻子,真的跟父亲打了个电话。
  通话时,他戒备地盯着傅问渠的一举一动, 尽量冷静地将眼前的情形告知了父亲。
  渐渐的, 他的神情变得奇异起来。
  霍齐亚放下通讯器, 话音里带着犹豫:“你是‘阿问’?”
  傅问渠安然地一点头:“是。他们是这么叫我。”
  霍齐亚递过尚在通讯中的通讯器:“父亲说,如果是‘阿问’的话, 就让你来听电话。”
  傅问渠无比坦然地接了过来,客气地打招呼:“喂。霍总,你好。”
  那边苍老的声音听到他的声线, 明显迟疑了一下:“……阿问, 你还活着?”
  傅问渠挠了挠耳垂:“托您的福。”
  老霍总并不强势, 听声音完全是个慈祥温和、在家含饴弄孙的长辈, 但讲话内容可谓是开门见山,自戳要点:“‘海娜’给了你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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