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驯之敌——by骑鲸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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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非在脑中检索了二十七年来的所有记录,确定自己没有和渡鸦先生打过交道,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
……明明自己上次打劫的那队人对他的敌意都没有那么重。
于是非面上的困惑更重,一转身,却遥遥地和一道视线对上了。
东侧走廊的尽头,站着一个男人,相貌普通清秀,明澈的双眼里泛着淡淡的波光,直直望着他,但目光里的内容相当复杂。
……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的影子。
于是非眨一眨眼,知道他就是那个名不见经传的“海娜”首领傅老大。
他礼貌地一躬身。
对方也俯下身,回了一礼。
于是非想和他谈一谈,以加深对“海娜”的了解,可在打过招呼后,傅老大转身就走,他甚至没来得及出声叫他一句。
于是非站住脚,回头望向身后。
金雪深早已走得无影无踪。
再往前看,傅老大也没了踪影。
于是非向来情绪稳定。
可以说,自从他被制造出来、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他就没有着急生气过。
现在被晾在这里,他也一点不觉得被冷落了,只是单纯地觉得“海娜”的人都很有意思,值得研究。
……
完成了一番交代后,宁灼与单飞白于次日来到了一间茶舍。
这茶舍是查理曼家用来洗钱的地点,是查理曼精心藏匿的隐形资产。
他们这次接头的目的,是来接收第一笔订金。
网络转账总会有迹可循。
像这样的交易,还是走现金最保险、最稳妥。
这次,他们的接头对象换了一个人。
鉴于查理曼已经无人可用,此次出动的,是他那位跟随了他许久的老管家。
老管家从查理曼平步青云开始就跟着他,见证了查理曼最风光的时候,明里暗里跟着查理曼捡了不少好处,就连“白盾”的不少警官对他也是客客气气,如今却要跟两个低等雇佣兵坐在一起谈生意,他心气不平,眉头紧纠,一张老脸绷得不见一根皱纹。
尤其是在看清那两人的长相后,老管家更是觉得这事情办得不好。
这么漂亮,送去监狱里做什么,做兔子吗?
然而,事到如今,他们能求助的势力实在没有了。
他绷着一张老脸,把钱箱交给宁灼。
简单清点过后,宁灼叫来了服务员。
茶舍的“服务”之一,就是代运。
服务员是干惯了这样的活的,心领神会,接过皮箱,一路放到了宁灼的摩托车上。
阿布收了钱,开启了自动巡航模式,嘟嘟地开走了。
茶舍里会卖一些定食。
老管家给自己点了一壶茶,一份下午茶茶点,打算送完钱就在这里吃一顿,好打发一下自降身份的晦气。
没想到这两个人拿了钱,却没有走的意思,只坐在自己对面,盯着自己瞧。
老管家心里烦躁,面上还是客气的:“还有什么事情吗?”
宁灼:“贵方要求我们犯罪,才能进监狱。请问我们需要犯什么样的罪才够呢?”
老管家用餐刀切开一样酥皮糕点,放下刀,举起了叉子,同时不软不硬道:“这是你们的事情了。”
碰了这么一个橡皮钉子,宁灼挑了挑眉,并不做声。
尽管事前并没有对过台词,单飞白还是主动接过了宁灼的话:“不能随便给我们安一个罪名就抓起来吗?”
老管家端起茶杯,掩饰着下撇的嘴角。
放在以前,当然可以。
可是现在查理曼先生的能量大减,当然不能像以前一样随心所欲了。
老管家觉得他们很不懂事,语气也跟着不耐烦起来:“你们不是雇佣兵吗,就随便去街上杀一个人嘛。完成这一步,你们就算交差了,我会付给你们下一步的钱——”
单飞白轻巧地“哦”了一声,突然暴起,越过餐桌,一把拽过老管家的手。
宁灼抄起用来切割茶点的银质餐刀,不管上面还沾着点点残渣,从上发力,猛然洞穿了他的手掌!
在老管家不可置信的痛苦的惨叫声里,宁灼微微歪着头,面无表情地问道:“这样,算交差了吗?”
单飞白笑眯眯地紧跟着补上了一句:“钱在哪里?请付现金吧。”
第41章 (一)狱
老管家痛得瞠目欲裂, 但整个手掌被楔在了桌面上,连后撤都做不到。
因为他刚才的一声惨叫,四周渐渐有了骚乱声。
服务员刚刚还替他们办过事, 亲眼见到他们交易顺利、“相谈甚欢”, 此时就有些不知所措, 手抵在报警按钮上,犹犹豫豫地不知道该不该按下去。
剧痛之下, 老管家抖如筛糠,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面前坐的是一对亡命徒,其中一个听说精神还相当不稳定。
他汗如雨下, 开始痛悔自己的不严谨。
要是他们听了自己的话, 真耍横抹了自己的脖子该怎么办?
宁灼手掌虚扶着餐刀, 放低了声音, 咬字又轻又准:“您没懂我的意思,我们真不能随便找人杀。我们和人家没仇没怨,人家万一说我们随机杀人, 是精神病,不把我们送到监狱里,送到精神病院, 那不就不好办事了?”
老管家满头大汗地咬紧牙关,心里觉得这是十足的歪理, 可嘴上一句硬话都说不出来,齿间控制不住地溢出恐惧的呻吟。
宁灼握紧了餐刀,作势要旋转:“您想想看, 一会儿见到警察要怎么说, 顺便把钱付了——还记得我们约好的吗?”
老管家怀着无限的恐惧,强忍着哆嗦的牙齿, 和宁灼一起念:“现金,轻轨首港站C口A号储物柜802,手动密码746#。”
到时候老管家会派人送,金雪深会派人取。
当然,这笔钱具体是用来买什么的,送钱的人和收钱的人都是双盲,谁也不知情。
老管家哪里敢反驳,拼命点头,唯恐宁灼再转动刀柄,让他吃更厉害的苦头。
点头点得太剧烈,他的汗和泪一起飙了出来。
在宁灼对老管家毫无尊老之心地进行威胁的同时,单飞白趁机把一式四样茶点挨个偷吃一遍,举起一块椰蓉糕,送到宁灼嘴边:“就这个好吃。”
宁灼瞥他一眼,他笑得堪称天真烂漫,好像是把一颗心都要捧给他看。
他没说什么,张嘴接住了这一口甜蜜。
……
这一刀的效果堪称拔群。
老管家涕泗横流地向赶来的“白盾”警察解释说,自己想要和雇佣兵谈一笔私人生意,价格没有谈妥,自己骂了两句,对方直接动了刀子。
因为茶舍干的不是干干净净的活儿,因此监控当然是“坏了”。
有老管家出面指证,服务员做人证,两个雇佣兵也没有反对,他们当然是如愿入狱。
老管家之所以敢出来替查理曼办事,就是因为他虽然职业是查理曼家的管家,可正式身份是interest公司旗下一家娱乐公司的“顾问”,是体面的B等公民。
因为谈薪酬不到位,就当众攻击B等公民,这对“白盾”来说可以说是恶劣事件了,甚至不用查理曼特别从中斡旋助力,审判流程就走得异常快速。
不到七天,宁灼和单飞白就领到了他们的判决结果。
这给查理曼省下了不少的麻烦和繁琐,对现在焦头烂额的查理曼来说,可以说是帮了大忙。
查理曼暗暗夸赞宁灼这事办得漂亮,对象选得也稳妥。
至于老管家花钱买了一刀的这回事,他并不是很在乎。
宁灼他们被判拘役三个月。
因为亚特伯区的几家看守所人员“恰好”同时满员,他们被就近安排进入监狱,单独占据一个房间居住,不与刑事犯共处。
经过一番潦草的体检,宁灼他们被一辆小车送入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亚特伯区第一监狱。
宁灼身为雇佣兵,接的单子五花八门,难免会和监狱打交道,对里面的条条框框自然是门儿清。
单飞白则是全然的手脚干净,没见识过监狱,进来后便好奇地东看西顾,被宁灼暗暗嫌弃腹诽了一番。
有本事把自己送进监狱的人,好勇斗狠之流绝对不少。
所以入狱的人,多多少少接受过义体改造。
如果要统一拆下,那对失去了双腿、双手和头盖骨的人来说未免就太残酷了。
所以监狱规定,接受过义体改造的犯人需要解除所有义体的武器功能,还需要额外佩戴电击项圈,方便狱方第一时间对其进行控制。
宁灼提前更换了标准款的义肢,而单飞白的脊柱并未加装其他功能。
因此两人顺利通过。
因为他们并非重刑犯,狱警对待他们的态度也很是散漫,牧羊犬一样地领着两只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指挥他们自己动手,从自动窗口里领取自己的衣物、号牌、项圈和特制的洗漱用具。
随即,他们被带去了水房,要进行一次彻底的清洁。
他们入狱的时间是上午9点,并不是洗澡的时间,因此空荡荡的水房里只有宁灼和单飞白两人。
狱警暧昧地看了一眼宁灼,觉得这人漂亮得离奇,一副兔子相,恐怕以后在水房里要成为热门人物了。
他又看了一眼单飞白,单飞白也正好转过目光来,对他灿烂一笑。
狱警觉得这人英俊有余,但笑起来是十足的没心没肺相,所以连那夺目的英俊也变得欠揍起来。
为了树立威信,他按惯例大声呵斥了他们几句,让他们把自己弄干净,禁止夹带,随即从温暖又肮脏的浴室里离开了。
单飞白低头,嘟囔:“我还以为亚特伯区的监狱卫生条件能过得去呢。”
在单飞白发表这一番娇气的言论时,宁灼正双手扶着裤腰,将长裤往下褪。
闻言,他嘲讽道:“小少爷,这就叫苦了?”
单飞白随意将目光投向了宁灼。
一眼看去,他就挪不开了。
除下了自己全部衣物、只剩下一条内裤的宁灼,脚踝骨线漂亮明晰,往上是修长笔直的双腿,浑圆肉感的臀部曲线一直延伸进那片薄薄的布料里。
但这副形状和弧线堪称完美的躯体上,覆盖了大大小小的伤。
有几条红伤堪称狰狞,几乎让宁灼看起来像是被撕裂后又拼凑起来的一个玻璃人。
单飞白的目光自下而上地游移,又快速垂下视线。
他压抑着一点浅浅的笑意,不无骄傲地想,都是我留下的。
整个银槌市里,只有他能让宁灼受伤,在宁灼身体上留下他的标记。
但是,美中总有不足。
……宁灼大腿处几处泛白的刀疤,非他所愿。
与此同时,宁灼也在看单飞白。
上一次看到他的身体,是在闵旻的手术记录里。
单飞白平时就是一副青春洋溢的大学生模样,具体的身材要脱下衣服才能看出。
过去那个孱弱得他一条胳膊就能护在怀里的小家伙,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抽条长高,长成了这样一株干净又挺拔的小白杨。
如果不做雇佣兵,他满可以去当男模。
宁灼的目光随意扫过了单飞白的前胸。
单飞白的视线落在了宁灼的大腿。
——由此,他们共同想到了一段遥远的过去。
那次,是他们在咖啡厅撞车事故后的三个月后。
或许是因为他们的恩怨在地下世界里一鸣惊人,直接闹到了举世皆知的地步,所以宁灼这次雇主的对头,直接雇佣了单飞白来对付宁灼。
单飞白尽职尽责地又策划了一场伏击。
然而这次他的雇主嘴巴不牢,干活不干不净,手下提前泄露了情报,让“海娜”提前得知了他的计划。
宁灼得到情报后,当即暴怒。
痛恨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和自己作对,宁灼在带领“海娜”对“磐桥”进行了反包围后,用了一枚“黑鸟”炸弹,亲手把单飞白炸到重伤。
“黑鸟”是著名的不致死武器,“黑”的意思是“脏”,为的就是让人伤而不死。
中了埋伏的单飞白身上足足被散射了两百多片弹片,最深的伤口在右侧胸口,破片造成了贯穿伤,险些擦破他的肺叶。
在单飞白的带领下,“磐桥”的士气当时正是锐不可当,见他受了这样的重伤,“磐桥”的那些手下直接红了眼、发了狠,硬是带着昏迷的单飞白杀出重围。
他们选中的突破口,恰好是金雪深那边。
金雪深不幸正面承受了几乎整个“磐桥”的怒火,寡不敌众,被“磐桥”打伤了胳膊,直接掳走。
单飞白是在周身难以忍受的剧痛中苏醒的。
他强忍疼痛,勉强起身,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番,发现自己几乎被裹成了个木乃伊的模样,便很苦中作乐地笑出了声。
当时的“磐桥”基地里有个叫三哥的人,勇武剽悍,很得人心,是队伍里的二把手。
他正粗声大嗓地和别人交代着什么,听到单飞白发出了动静,欣喜地迎了上来:“老大,你醒了!”
刚刚醒来的单飞白被他中气十足的声音震得鼓膜隐隐作痛。
他已经想起了受伤前的种种,抬手按着太阳穴轻轻吸气:“我受伤后发生了什么?”
三哥想了想,决定先不提晦气的事,要捡一件最可喜的事情来讲,好冲淡老大身受重伤的委屈。
他大手一挥,豪爽道:“姓宁的手下,我们抓来了!姓宁的找上门来要,我说,可以,但是我们老大不能白白受伤,我要他三刀六洞,来换他兄弟,就算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