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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颜酡 · 滟谈 · 水月镜花之千帆尽——byvaga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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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通风口在哪里?”
  “接近天花板……的……位置……吧……”未雨声音渐低,我们面面相觑。
  一分钟后未雨又一声大吼,“那小混蛋是怎么爬上去的?!”
  我转头看了看,确定无论萧未澈抑或萧未离都已经不在附近,才放心叹了口气。
  雅果然不是寻常孩子。兰蕤带我去过地下酒窖,规模相当可观,高度超过四公尺,通风口附近虽然有贮酒木架,然而要相信一个不满三岁的孩子爬得上去,也实在很需要一点想象力。
  兰蕤又叹了口气,“不愧是LN当家亲选的继承人。”
  未雨冷冷地说:“你的意思是:这孩子跟只野猫似的四处乱爬是家学渊源?”
  兰蕤少有地语塞。
  未晞四平八稳地说:“这里有发生什么事情么?”
  未雨吸了口气刚想爆发,与未晞一对眼神立刻会意,苦笑连连,“不不不,什么都没有,我们只是在讨论今晚的菜单。”
  未晞施施然回答,“我想也是。”
  我看着他们兄弟泰然自若地一致转身观赏大厅里陈设的鲜花,紫色郁金香为主,加上并蒂莲与情人草,所有布艺装饰都与此配合,有种冷静的华贵。
  过一刻萧殊南与法埃尔由女侯爵亲自请出来坐了主位,我随在兰蕤身边,下手是未懿与瑽瑢,未离带着换好衣裳的雅出来,却挑了末席坐。雅照旧赖在他膝上,洗得干干净净,活脱又是个好好的象牙宝宝,身上穿了件月白色亚麻小套衫,一头黑鸦鸦的好头发缎子般发亮,梳得整整齐齐,照旧不碍他乱动,不一会儿又在未离怀里蹭得一塌糊涂。
  餐肴丰盛自不必提,雅爬在桌上指点中意食物,未离百依百顺,只是不时纠正他英文句子里冒出的日文字。未澈倒是若无其事,正眼也不曾看,未离更不看他,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气势。
  接近尾声时未离拍拍雅,雅扑通跳下他膝头,一溜烟跑出去,未懿回头去看,未离悄悄给她比个手势,席上人都注意到,却无人作声。未雨想说什么,忽然一咧嘴,哀怨地看身边未晞,大抵不是给踩了脚就是暗中挨了一肘。
  片刻音乐低低响起,盛了蛋糕的餐车慢慢滑进大门,看似无人在推,走了几步便有点歪斜,直奔一只巨大装饰花盆,惹得女侯爵骇笑。兰蕤咳了一声,忍笑过去扶正方向,所幸再走不远便到餐桌,法埃尔忍不住起身来看,萧殊南也微微挑眉,好容易餐车停住,雅一扭一扭地从后面蹭出来,昂首挺胸,额上有汗,张大嘴巴笑得露出乳牙。他小小一个人在后面推,被餐车挡得严严实实,实在趣致得很。
  未雨拊掌,“我就说自动行走技术还没用到餐车上。”
  未晞注视史前生命一样看着他,“是嘛,你居然没有认为是透明人推进来的。”
  未雨诧异地回看,“拜托,未晞,你的想象力真的回归五十年代了么?”
  法埃尔起身过来,又惊又爱地看着雅,萧殊南早会意地抱起孩子,他两人身高仿佛,恰够法埃尔爱惜地轻抚小雅脸颊。雅嘻嘻笑,又想吮手指,发觉抱着自己的是萧殊南,连忙把手藏到背后。未懿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兰蕤优雅地叹了口气,“原来也记打的。”
  蛋糕上写了Porcelain文,四个字百年好合。兰蕤轻轻同我咬耳朵,“看。”
  我细看那字迹,大惊,“你写的?”
  他一按我手背,“嘘。”
  蛋糕切开来,小雅自然得了最大一块,开心地抱着盘子回去,努力爬到未离怀里,银匙大力挖了最精致几朵奶油郁金香放到未离盘子里,见未离笑得灿若春花,便也咧开嘴笑,兴高采烈一头埋进蛋糕,吃得满脸甜腻。
  未晞安静地说:“养儿防老,信焉。”
  未雨扭曲着脸看他,“……你喝酒了吧。”
  兰蕤淡淡说:“未离好久没笑这么开心了。”说着放一块蛋糕到我盘子里,我低头看,是百年好合那一个合字。
  他轻声说:“给你。”
  我慢慢叉起蛋糕送到嘴里。
  真的很甜,甜得沁心。


第23章
  晚上未懿带着瑽瑢来找我,拖我一起去后园看小雅,踏过溪上吊桥到了天涯海阁,还没上楼便给小雅哭声灌满耳朵。未懿伸伸舌头,找到未离的管家询问,才知道未离刚接了个内线电话。
  未懿看我,又看瑽瑢,耸肩,“好吧,我去。”
  她轻盈摸上楼去,过一会儿小雅哭声渐停,未懿自楼梯口探出头来对我们招手,“来。”
  到了房间,雅已不哭了,蜷缩在未离怀里,小手搂着他脖子,还有些抽抽搭搭,一张脸埋在未离胸前,过半晌才抬头偷眼看我们。
  未懿悄悄同我们说:“澈堂哥刚打电话过来,说明天要带小雅回日本。”
  一语未了,那孩子哇呜一声又大哭起来。未离狠狠瞪未懿一眼,吓得她向后一跳,藏到瑽瑢身后,不敢作声。
  未离再不理我们,只抱着小雅在房里走来走去,柔声哄他,快三岁的孩子,再轻也有十几公斤,未离又摇又拍抱了良久,额上一层细细汗珠,饶这样也不放下,纵容地随小雅挂在他身上抽泣。
  瑽瑢轻轻说:“走吧。”
  未懿同我一致点头。
  回房我给兰蕤学说这一幕,兰蕤骇笑,之后又感慨,“明天可惨了。”
  提心吊胆过了一夜,次日送别萧未澈时果如兰蕤所言,小雅死活不肯回家,在门厅里撒泼耍赖,拖着未离绝不放手,整个人缠在他身上,剥都剥不下来,嘴里哩哩啰啰含糊哭叫,急得不知所措,又是两种语言混用,半晌听不分明说的什么。
  未离俯身哄他,也急出一头汗,半点不奏效。小雅似铁了心不肯走,索性把外套都扯下来扔了一地,抱着未离不放。萧未澈本在门前安静等待,见儿子实在闹得不像话,大步上前。未雨想拦又不敢,迟了一步,未澈已欺近,不理未离,抬手抓住小雅后颈,轻轻用力,小雅便止了哭,四肢酥麻地软下来,被未澈利落提起。
  未离当场怔住,似料不到未澈竟敢自他面前强行带走小雅,足足怔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疾步追出去,未澈已下了台阶,早有侍卫拉开车门,他信手将小雅向车里一丢,力道刚好教他在座椅上摔个四脚朝天,又没撞到自己。
  未离尖声吼了出来,“萧未澈你这个混蛋!”嗓音都变了调。
  未澈看也不看他,径自上车,简短吩咐,“走。”
  未离已扑了上去,兰蕤一推未雨,未晞也早会意,兄弟俩同时冲上去紧紧扣住未离。雅爬起来扑在后窗上狠命敲打,小脸在玻璃上挤成扁扁一片,眼泪鼻涕汗水擦得窗上水渍模糊。车一发动,他抓得不稳,仰面朝天栽了过去,被未澈一把提住,按回座位上。
  未离嘶声大叫,“你再敢碰他!”手掌已摸上他不离身的那只挎包,未雨脸色剧变,一把按住他的手,低吼,“别吓到孩子!”
  未离重重一震,慢慢沉默下来,未雨压着他的手直到他彻底不挣扎,这才缓缓放开,轻声叫他,“未离……”
  未离头一低,甩开两个堂哥,转身就跑。
  过半晌有人通报兰蕤,园溪上通往天涯海阁的吊桥被升了起来。意即未离的住处同主宅暂时断了来往。
  兰蕤苦笑,摆摆手示意不必紧张,对我耸了耸肩,“没关系,有后门。”
  吊桥再放下来,已经是两个月之后的初冬了。兰蕤得到通风报信,丢我一叠文件和机票,笑说:“去看看他吧。”
  我打个冷战,诧异地看他。兰蕤笑得益发温存,“这合家上下,他怕是只肯见你。”
  我恻恻地跑去后园,不想拂逆兰蕤的意思。到未离房间,他正坐在地上,抱着那只巨大的平绒长颈鹿思考了一会儿,慢慢放进储物袋。原本满地丢置的玩具已经整理好大半。
  我站在他身后大气不敢出,他并不回头,过一刻低声说:“再来的时候,说不定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了吧。”
  我突然有点不知所措,胸口微微发闷,为他那一句话。
  他抬头看我,视线有点茫然,忽然说:“那孩子临走还留下一只金鱼给我呢。”
  我怔了半晌才猜到是那只浴室玩具。
  他镇静下来,徐徐地问,“找我有事?”
  我默默递给他文件和机票,未离看了几眼,将机票在手上拍了拍,忽地扔还给我,“给小央说,我要先去趟日本。”
  “好……”
  他突然露出个极温柔可爱笑靥,芙蓉般清香四溢,视线飘开去,仿佛满地幼花开谢,遍是回忆,“那孩子回去就打电话给我呢……真笨,还是英文日文一起用,听得累死人。”
  我望着他便懂了何谓言若有憾心实喜之。
  回去同兰蕤说了,兰蕤失笑,答一个字,“好。”过半晌又说,“难得LN有心招待咱们家的人。”重音微微落后。
  我看他一眼,他不动声色又一笑。
  隔几日未离便去了日本,之后会转去Porcelain中京参加苏富比新年拍卖会。他家学渊源,其父萧遣缘便是西班牙著名古董商,未离自幼熏陶,功底自不一般。兰蕤安排他去中京,名为购求古物,其实不过想他散心。这一去自然要在那边过了圣诞和新年。萧家的新年聚会上没有他,老实说,在场的人大概都不大习惯。
  他这一趟出门直到春尽夏初才返来,照例心情极差,闷声不响躲在后园。他一贯如此,大家倒也不以为然。


第24章
  夏日里四华苑后园莲池边常有萤火。我太迷恋这园子的美。数百年前萧氏先祖规划园林时极有远见,园中自有地下水脉,自取自用十分方便,以此为本在园中开出溪流,辟出莲池,山水清嘉,林木亭亭净植,葱茏妩媚,只是总有几分阴气。
  然而是金绿色的萤火,美如禁忌之瞳。
  兰蕤陪我在池边停留,以掌心盛取萤光,我低头去看,光亮细腻动人如绒朵,映亮他优雅面庞。他微笑时眉弯轻扬,分外温柔,将萤轻轻度到我手里,他自身后抱紧我,轻轻唤,“优,我的优。”
  他低下头吻我的时候,那只萤飞走了。
  “你有想要的东西么?”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问这个。
  兰蕤温存洞悉地凝视我,“一个惊喜?或许。”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笨很无聊,羞惭得别开脸。兰蕤笑着重新抱紧我,“好了,好了,乖。”
  隔日琅玕陪他出去,自午后到傍晚仍未回来,我百无聊赖地读完了一些书,没有心情用下午茶,傍晚时未离的管家打来电话通报未离出去了——约定俗成规矩,虽然并非监视,但未离的行踪基本需要保持在兰蕤掌握之中。
  时钟敲过九点时我终于坐不住了,穿好外套出去。走到门厅时遇上了瑽瑢,被他那种安静了然的眼神注视着,我就知道自己没得选择,耸耸肩,“我只是想到大门接他。”
  瑽瑢和缓地答,“蔷色说,天晚了,你一个人出去,她不大放心。”
  如我对兰蕤一般,他对未懿自有专用称呼,那是这对兄妹仿照Porcelain古俗取给自己的表字,但并没有那般规矩严格。事实上,于他们兄妹而言这大抵只为了好玩。然而合家上下,能直呼未懿为蔷色的,也只瑽瑢一人。
  我提议走到大门口,瑽瑢并没有反对。刚到不久便听见车声,我兴奋起来,瑽瑢却摇摇头,“不是爵爷。”
  我叹口气,自然只能信他。车到附近,果然只是辆普通计程车,门一开,瑽瑢蓦地拉我闪到一边,潜身树丛阴影中,清楚看见车里匆忙跳下来的正是未离,一脸阴晴不定,手忙脚乱风度全无地甩上车门,便向园子里奔。身后跟着迈出一个人,一把抄住未离手腕直接带回怀里,我睁大眼睛。
  这怎么可能。
  那人斜对我们,角度诡异,门灯恰恰照不见他容貌,只看得出是个男子,身材修长劲健,出手又干净利落,俨非常人。我觉出身边瑽瑢微微一震,忍不住看他一眼。瑽瑢苦笑,屏低了声气轻如游丝吹在我耳边,“他早发现了灯柱上的摄像头。”
  未离几下挣扎不开,肩头垮下来,嘴唇直抖,仿佛就要哭了,半晌忍气吞声哑哑地迸出一句,“会给摄像头拍到的!”
  那人哈地笑出声来,英文流丽得奢华,轻声细语一口口气吹着未离长长刘海,“你以为我怕被拍到?”
  他说到做到,果然揽着未离肩头一转身直面灯柱,灯光下给瑽瑢和我看个分明。瑽瑢猛然一颤,我益发不解,回头却见他轻抬右手将尾指上一枚龙形银戒对准方向,我晓得他要录影,不去打扰。
  我已经开始好奇眼前人。他生得极俊美,容貌男子气十足,迥异兰蕤与瑽瑢这一型,并不是说他没有高雅气质,只是总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如铁栏后的猛兽,隔了无从伤人的距离,照旧为那神气震慑,不敢相近。
  而这男子是只未隔天涯的兽,近在咫尺,甚至没有戴项圈。那令他的美貌看上去加倍迷人也加倍恐怖。
  黑发,碧眼,高挑,强壮,傲慢,野性。
  他让我想起一个人,但甚至是那个人,也没有这种极尽放肆的戾气。
  萧未澈,我打赌即使是他,站在这人身边也会相形见绌。
  他紧抓着未离肩头,要他和自己一起直面大门,“看,看,全家福,笑一个。”
  未离张了张嘴似乎想叫,终究没有,脸孔惊人地扭曲了,突然用力甩起挎包打在那人身上,声音里带了哭腔,“你快给我滚,玉珞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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