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荡漾——by落幕之舞

　　萧瀚不愿回答,反而对着萧杨说：“你已经知道了？那么你可以走了。”
　　萧杨没动，却是对沈逸轩说道：“杨韵文是我母亲，我是萧杨，她和萧瀚的女儿。”
　　沈逸轩突然像是受了极大刺激一般，瞳孔收缩,捂住脑袋拼命晃动，“不是……你不是……”
　　他不停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萧瀚忙走过去抱紧他，安慰说：“逸轩，不要这样……她已经死了啊……为什么你不愿意相信！”
　　萧杨显然是被眼前的一幕吓到，僵坐在沙发里，不知所措。林慕晴悄悄走过来，将手搭在她肩上，两个人看着那一对相拥而泣的恋人，心中苦涩难言。
　　林慕晴拽了拽萧杨的手，示意她离开。萧杨顺从地跟着出了病房。
　　萧杨突然想起来，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沈逸轩。
　　早在二十几年前，她就见过他，只是她忘记了。因为那段记忆太血腥太痛苦，所以她选择性地遗忘了。直到这一次，再见到沈逸轩那样痛苦地抱头痛哭，她才想起。
　　那是在老房子里，舅舅带了几个陌生的男人回家，其中就包括沈逸轩，只是他当时瑟缩在墙角。那时萧杨在和杨梓安玩捉迷藏，她藏到客厅的大摆钟和花瓶之间的缝隙里，等了许久也不见表哥，其实她不知道表哥被佣人带回了房间里。
　　然后，她看见沈逸轩被那几个人带进来，狠狠地摔在地上，被那些人殴打，甚至能清晰听到骨骼碎裂的声音。那时的沈逸轩还是个英俊的小伙子，不像现在这样有些邋遢。父亲也是，眼角都没有皱纹，哪像这次见到的这样憔悴。
　　她记得当时父亲突然从门外冲进来，求外公和舅舅放过沈逸轩，一直护在沈逸轩的身上，可那些人并没有停手，连他也一同打了。
　　藏在角落里的萧杨就在那时哭着跑了出去，抱着外公的腿喊：“别打我爸爸……”
　　沈逸轩活了下来，可是精神却失常了。
　　萧杨一直靠在墙壁上在回想那些零碎的记忆，不自觉地，泪流满面。
　　林慕晴递了面纸给她，她接过去却没擦眼泪，只死死地攥在手里。林慕晴只好帮她擦。
　　直到房间里的喧闹停止了，萧瀚才走出来，走到萧杨面前。他还是不敢正视萧杨的目光。
　　他率先开口，“萧杨，我不想为自己辩解，因为我的确对不起你妈妈，但这些事情你应该要知道。当年我和逸轩已经在一起了，却没有拒绝她，也没有对她坦白。她一直说是因为我的才华才会喜欢我，可我心里明白，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关系进了扬程，谁会知道我有才华？况且如果连饭都吃不上，要才华有什么用。后来要谈婚论嫁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她是那样好，我不能伤害她，所以我说了和逸轩的事。原来她早知道，她并没有因此而怨恨我，反倒决意要嫁给我。我当时除了感动除了娶她，再没别的方式来报答。事实证明我做错了。”
　　萧瀚叹一口气，隔着窗子看向房间里暂时睡着的沈逸轩，又继续说道：“当我和逸轩说分手的时候，我们两个都很难过，我告诉他说因为做扬程的女婿能让我的前途一片光明，所以我一定要娶韵文。其实在大学里，我们三个一直是很好的朋友，没想到却是因为这样的感情纠葛，闹成那样。逸轩离开了扬程，去了一个我再也找不到的地方，我和你妈妈结婚，然后……有了你。”
　　萧杨眼中扑簌着泪花，不甘心地问：“你也爱过妈妈对不对？如果你不爱她，又怎么会有我？”
　　萧瀚笑得苦涩，“我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爱过她，我一直觉得亏欠她。我和她……只有过那一次，我喝醉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以来都不敢和你对视吗？”
　　“因为你根本就不喜欢我，我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萧杨有些自暴自弃。
　　萧瀚却慢慢抬起头看向萧杨，“不。因为你长得太像她，尤其是眼睛。我对她有太多太多的愧疚，以致于每一次我看到你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她。我会觉得她其实一直在怨恨着我，所以我自私地不愿意和你亲近。我会觉得上天让你降世在这个家里，就是为了惩罚我，为了提醒我，提醒我害死了她……我怎么还敢和你亲近……若你有一天发现了真相，对你的百般好也只会让你觉得虚伪和恶心。”
　　“妈妈……她……到底为什么要自杀？应该不只是因为你和……这件事吧，她不是已经放下了吗？”萧杨努力消化着听到的这一切，她开始有些同情萧瀚了。因为她也一样，爱上了同性。
　　“你四五岁的时候，有一天逸轩突然回来了，他问我为什么明明过得一点也不开心，却不愿意离开。他要我跟他走，可那时已经有你了，出于一个父亲的责任心，或者我不该用到责任这两个字。”萧瀚说着忽然自嘲一笑，“总之，我没答应他，我还劝他也回归平静的生活，劝他也去结婚生子。”
　　“但是他不答应……然后，外公发现了。”萧杨接话道。
　　萧瀚默默点了点头，再没做声。
　　之后的事情，便顺理成章了，妈妈应该是自从生下自己以后就一直郁郁寡欢，即所谓的产后抑郁症。加之两个人本来的感情就不怎么好，沈逸轩的再次出现，无疑会令她觉得世界开始崩塌，然后再没有想要生存下去的**。
　　也不能说一定是萧瀚和沈逸轩害死了她，但总归是因为他们。只是这些事情外人怎么能说得清呢。
　　每个人在讲述这件事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带了自己的主观想法。像萧沈二人就是一直不停地埋怨自己，一直觉得抱歉。而外公和舅舅说起这些的时候，却是恨到不行。
　　萧杨长长地叹息。
　　室内又传来沈逸轩的声音，似乎是做了什么噩梦，萧瀚开门进去的时候，他正在睡梦中痛哭着，将身体都团成了一团。他哽咽着喊叫，“我没想过会害死你……我爱他呀……”
　　还能再说些什么呢。还能去责怪谁呢。发现全部真相的萧杨，此刻已经不想再去计较这些了。她低声对林慕晴说：“走吧。”
　　林慕晴又看了一眼房间内，忙叫住萧杨，“等等。”
　　沈逸轩醒了，他跟萧瀚说了什么，之后萧瀚再次开门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纸筒。
　　“他说，这个或许对你有用。”他把纸筒交到萧杨手上。
　　萧杨打开一看，是一叠设计图纸。纸张有些泛黄，看上去年代久远。
　　萧瀚解释说：“这是梦幻城。二十几年前，这些图纸承载了三个年轻人的设计梦，可惜他们已经做不到了。”
　　萧杨觉得手里握着的图纸愈加沉重，这应该是父母和沈逸轩年轻时一起绘制的。她匆匆扫了几眼，发现这设计理念，居然和扬程丢掉的那个项目的有些契合。
　　梦幻城。三个有梦青年理想中的居住城市。
　　萧杨默默收好。她早丢了那个项目，而且她已经不属于扬程，这些图纸还有什么用呢。但作为一个女儿，一个晚辈，她有理由要欣然接受并且好好保存好这些。那是上一辈人对青春的所有寄托和怀念。
　　萧瀚又说：“我在这附近租了套房子，本来打算一直住下去，可是……如果你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一定竭尽心力。”
　　“爸……”萧杨涩涩地开口。
　　萧瀚一怔。激动得嘴唇直哆嗦，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爱你的那个女人已经不在了，余下的时光，你要照顾好爱你的男人。”萧杨说。
　　萧瀚目送着萧杨和林慕晴离开，蓦地在背后喊了一声：“我的手机不会再关机了。”
　　萧杨笑着离开，没有回头。
　　夕阳快要落山的时候，萧杨和林慕晴又一次来到海边，肩并肩坐在沙滩上，她们将在这里停留最后一晚，而后各奔东西。
　　萧杨跟林慕晴讲起自己这几个月的经历，讲到最后她只能叹息着，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这一系列的变化来得太快，快到她几乎无法完全适应。
　　她一开始并不打算放弃扬程，可是当一切真相大白，她也已经没有要留下来的必要。外公其实早知道她跟林慕晴的事情，只是一直在纵容她，给她机会。但她却一再让外公失望，到最后，外公也还在帮她舅舅说话。就算舅舅做的再不对，外公也不会真正把他赶出去。那时候萧杨就看清了一切。
　　她觉得疲倦，侧头靠在林慕晴肩膀上。酒吧的露天音响里正在放歌，那是Taylor Swift 的《safe and sound》
　　林慕晴跟着轻声和：
　　Just close your eyes,
　　The sun is going down.
　　You'll be alright,
　　No one can hurt you now.
　　Come morning light,
　　You and I'll be safe and sound.
　　作者有话要说：萧杨和林慕晴两个人的性格，都在不同程度上存在着一定的缺陷，所以有时候她们做的一些事自己也会后悔，外人也无法理解。我觉得这才是人生啊~~~~呃，扯远了。
　　本文一定是HE，作者君是亲妈！
　　P.S.学姐说很感谢大家的祝福o(≧v≦)o




☆、91?

　　那一刻的夕阳很美。
　　云层上的太阳橙红橙红的,把大海也染成了红色。海浪轻轻拍打着沙滩,似乎在为歌声伴奏着。海上酒吧已经开始准备晚上的营业,萧杨和林慕晴也不打算再多停留。
　　萧杨点了一支烟,林慕晴这一次没有阻止她。她只吸了一口,就任由海风将那烟雾吹散，似乎要将所有记忆湮灭一样。
　　“如果我现在再重新追求你，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不等林慕晴回答，萧杨又说：“千万别说会,我不想要你同情我。”
　　林慕晴只好侧头对她笑笑，她的侧脸在夕阳下尤为好看。
　　如果这个时候萧杨真的需要自己，林慕晴愿意暂时放下心里的纠结，和萧杨重新在一起。可是那之后呢，林慕晴没有想过。
　　“回去吧。”萧杨说着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向前走着。
　　“好。”林慕晴站起身，望着萧杨落寞的背影出了一会儿神，才快速追上她的脚步。
　　第二天林慕晴醒来，并没有看见萧杨，如果不是床头柜上摆放的那一张便签纸上，有着林慕晴熟悉的字迹，她甚至怀疑萧杨到底有没有出现过，到底有没有跟她一起来海边，这几天的经历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只是一场由思念而衍生的诡异梦境。
　　酒店便签纸上写着：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只是没有勇气说再见。
　　萧杨真的走了。
　　那是林慕晴最后一次见萧杨。
　　那之后萧杨真的淡出于她的生活，一文也鲜少在她面前提起萧杨，因为就连一文也不清楚萧杨身在何处，在做些什么。
　　日子还是一样的过。
　　冬天来临的时候，林慕晴正沉浸在即将做小姨的喜悦当中。
　　她姐林慕昕怀孕了，这个消息令全家都高兴不已，尤其是她爸，逢人便提自己要抱外孙的事，满脸的春风得意，好像比他在工作上取得某种成就还要令他激动。
　　有一次家庭聚会，他和安嘉铭喝酒，高兴得多喝了几杯，最后是在林慕晴和她妈两个人的搀扶下才回到房间的。借着酒劲，他把藏在心里许多年的话轻而易举地说了出来。
　　“晴晴啊……”他抓着林慕晴的手说，“爸爸快要退休了。”
　　“嗯，我知道。”林慕晴用空着的那只手帮他盖好被子。自从和萧杨一起见过萧瀚之后，林慕晴对和父亲说话已经没有那么大的抗拒。
　　林爸叹一口气，“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在怪我吗？”
　　“爸，你喝多了。”林慕晴抽了抽手，却没能挣脱。她只好向母亲求救，“妈……”
　　话没说完，林妈已经步出房门，“我去给你爸倒杯水。”
　　同样倔强的两父女，终于要敞开心扉了。
　　那一晚林爸拉着林慕晴说了好些话，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从前对小女儿太过偏爱，所以期望更高，在不经意间对大女儿造成了伤害也是他后来才意识到的。这几年孩子们所经历的事情，他已经不能过多去责怪，他一直在后悔，在埋怨自己。
　　“其实我还是希望你继续完成在医学院的学业。你姐姐也跟我提过一次，我们知道你还没放下，你从来不是半途而废的人，现在的生活或许会让你感到轻松快乐，可是你也会怀念自己最初的梦想吧？”
　　林慕晴也叹气。回想过去，她也会觉得自己那时的举动过于幼稚和不管不顾，她一直以为她的动机没有人知道，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多过去的事情都会透过蛛丝马迹渐渐浮现于水面。她以为别人都不知道的事情，却原来早就被人知晓。
　　只是谁都没提起来而已。
　　“做不做医生由你决定，但我觉得你至少应该要完成学业，给自己一个交待。”林爸说。
　　林慕晴只好点头说：“我会认真考虑的。”
　　后来又说起感情，林爸感慨，“这世界上能受得了你这脾气的人实在太少，我越来越担心你会嫁不出去。其实康建那孩子挺不错的，你为什么一直拒绝人家呢，结果连唯一这个一直对你死心塌地的也跟别人结婚了，唉。”
　　“我跟康建或许就是太熟了吧，所以只能做朋友。”
　　“那萧杨呢？”
　　“爸……”
　　“我当然不主张你还和她在一起，可是感情这种事即使是做父母的，也不能去干涉儿女。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不会反对，只要你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