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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人——by-黎晴-/-LiQ- 番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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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如深不置可否,只说:“出去了帮我带一下门。”
  沈媛“啧”了一声:“办公场所,别乱来啊。有监控呢。”
  话是这么说,沈媛还是体贴地给他们留下了足够私密的独处空间。这三天来,傅如深没有问过裴昱宁那天的细节,此刻听着裴昱宁一点一点、事无巨细地复述出来,越是平静如常的语气,越是让他觉得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似的,难以呼吸。无论裴昱宁的心理素质有多强,那个糟糕的标记也绝对不可能没给他留下任何影响——否则,他就不会把自己嘴唇咬得伤痕累累,也不会在被碰触腺体时,表现出恐惧之下的僵硬来。
  傅如深伸过手去,揽住裴昱宁的脑袋,把他往身旁带,让他靠在自己肩上。他偏头吻吻他的发顶:“别再想了,忘了它们。”
  裴昱宁想说“我只是配合调查”,但不知为何,还是选择咽回去,囫囵地应了一声。
  两人静静依偎,在一个看上去有些不合时宜而显得滑稽的地点,享受片刻宁静。忽的,询问室的门被人打开,来人很急躁,门背哐当一声砸在墙上:“傅队?傅队!”
  傅如深眉心一跳,松开裴昱宁,转过身去,对着冒冒失失、咋咋唬唬的林栩,难得有点没好气:“怎么了?”
  “……”
  林栩看清室内情状,多少也有点尴尬。但事发突然,他挠挠头,硬着头皮上前一步,递给傅如深一个手机:“你看看这个。”
  那是发在社交媒体上的一篇长文,作者是一个自称前调查记者的自媒体撰稿人。文章以24年前的SE3799空难事件为噱头,讲的却是一家收养空难遗孤家庭的事。这组家庭是一家三口,原本已有一个Omega孩子,正巧是空难那一日出生的。这孩子上到小学高段,在空难纪念日当天,随同学校到福利院做参观,与因那场空难而成为孤儿、被送到福利院抚养的另一Alpha孩子一见如故,成了好朋友。一来二去,Omega的父母便申请收养程序,将另一个孩子接回家中。两个孩子自此形影不离。再到Alpha成年时,他应征入伍,Omega正念高中,两人仍旧保持密切联络,假期时还会相约见面。不论是养父母、或是其他旁观者,几乎都默认,他们两小无猜、情投意合,将来就该结婚生子,组建另一个美满的家庭。
  Alpha在军中表现优异,立功无数,曾创下一年三升的记录。此后,Omega大学毕业,考入部队文职。一天,不知何故,Omega意外发情,急需Alpha抚慰,Alpha却置之不理、见死不救,任由Omega情热不退,一度高烧至40度,身体机能出现异常,最终送往医院急救。再后来,Alpha探望Omega过后,Omega选择自杀,一条年轻的、鲜活的生命就此逝去。
  笔者在此处插入了不少照片,昏迷不醒、面部做了模糊处理,但依然能看出汹涌情潮、渴望与绝望相互交织的Omega,背脊挺得笔直、而显得有些冷酷残忍的Alpha,和儿子自杀后、悲痛欲绝的父母。
  故事讲完,笔者正式发出诘问。他指出,一,死者的意外发情、事后自杀起因皆为蹊跷,部队内部是否究竟认真自查?二,此案最终上至军事法庭,Alpha分明见死不救,却以“为隔绝不稳定因素,部队禁止AO在发情期间做爱”这样可笑的理由宣判Alpha无责。究竟是事实如此,而是为了保住部队所谓的“功臣”?三,Alpha在事发一年后退伍转业,在执法机关身兼要职,甚至暴力执法、欺压公民,这种人究竟有何资格做警察、做社会的守卫者,难道只因他是个Alpha?
  文末,甩出了两份轻伤鉴定,间隔约莫一年,抹去了伤者性别与名姓,但Alpha均在伤者身上留下痕迹,经组织提取鉴定系同一Alpha作为。
  这篇文章霎时引起轩然大波。
  当两性社会进入六性时代,当人类从濒临灭绝到再度繁衍生息,这看似美好的背后却依旧衍生出更为复杂的矛盾。例如天生占据体能优势的Alpha更容易受人偏爱、更容易在社会上立足,例如繁衍效率低下的AB、BO之间的结合不为人所看好,例如数百年前便存在的生育成本与社会生产之间的根本矛盾依旧没能解决,云云总总,姑且不提。而为了避免重蹈当年人口危机覆辙,加上Oemga的生育效率与后代质量都要远远高于Beta,政府不断出台多项政策敦促鼓励适龄Omega生育,只可惜收效不算显著。如果不是尚有“人权”这块最后的遮羞布挡着,政府曾恨不得将所有适龄的AO都登记在册,试图利用律法规章来提高AO结合比与生育率。这当然遭到了强烈抗议与反对,最终提案被取消,为Oemga维护利益而奔走的人权委员会也是因此而存在。几十年后过去了,这些矛盾也从未消散,从跟帖中就可见一斑:
  “发情期间禁止做爱?那还要O生孩子,赛博朋克式生育是吧?”
  “A+警察,buff叠满了属于是。”
  “绝。A可以不管发情的O由他发情到死,A发情了就必须找个O给他上??”
  “这傻逼O是不是恋爱脑,部队里那么多A,随便找个挨顿x不就完了,非就在一棵树上吊死?”
  “楼上是不是觉得O都跟你们A一样,看到个洞就想捅啊?嫌脏懂不懂?”
  “那A是不举吧?不是吧不是吧,部队连这都要护,这就是A宝么??”
  ……
  吵到后来,更有网友不知有心或是无意,轻易便扒出了Alpha是谁。
  那是警局公开的工作人员照片,至此,警局与文中的Alpha,正式被推上舆论风暴的最高点。
  那正是傅如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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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带入任何现实*


第31章 28
  傅如深都不用看完,就知道这东西出自谁的手笔。他直接拉到最后,看到那两张间隔一年的伤情鉴定报告照片,“啧”了一声,说:“吴洋这个没皮脸的,夏衍那事的东西留到现在?”
  他语调很轻松,好像那个被戳着脊梁骨骂到祖宗八代的Alpha不是他一样。况且,这事曝光的,也不仅仅是他个人,更重要的是,是部队和警局背后的声誉和信用。
  傅如深自然深知这一点,他见林栩依然表情凝重,安慰道:“放心,部队那边,我已经提前报告过了,晚点应该会有通告出来。至于警局这边……”他沉吟片刻,才继续说,“看徐局怎么处理吧,如果我被停职,”他没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做了个手势,林栩看懂了,是“全部停止,不要轻举妄动”的意思。
  林栩大吃一惊,他对傅如深的过往并不十分了解,那篇煞有介事的所谓报道写得煽动性十足,真真假假不可尽信。但更让他吃惊的是傅如深的态度:“你早知道会这样?那你还让他爆出来?停职你都不在乎?”
  “早晚的事。”傅如深无所谓地说,“我踢他那一脚踢得太重,迟早会被拿来做文章。”
  “哎不是,不是说这事。”林栩看了一旁的裴昱宁一眼,很快收回视线。傅如深刚刚拿着手机浏览文章,裴昱宁就站在一旁,想必也都看了个大概,此刻同样神情肃穆。
  “换谁看到那场景都得暴走,要我说,那一脚都算便宜那小子……不是,我是说,傅队,你当年在部队不会真的……”林栩神情古怪,“见死不救”四个字没能说出口,只化作一句,“啊?”
  “死者确实是我弟弟,我很遗憾。”傅如深表情说不上多么松动,“我也确实应该为他的死负责。”
  林栩目瞪口呆,弟弟两个字,四两拨千斤地,说清了傅如深与Omega的关系,又撇清了他和Omega的关系。林栩知道傅如深自制力惊人,但即便对方眼下承认自己应当担责,林栩还是本能地觉得哪里不对。
  林栩这个人,聪明归聪明,办案时自有一套逻辑,总能把案子办得十分漂亮。但有的时候一根筋,搞不清俗世人情里那些九曲十八的弯弯绕绕。部队里的案子、尤其是上了军事法庭的案子,向来都是敏感事件,更有可能涉密,往往是不能暴露在公众视野中的。而那桩事故被这样大剌剌地捅出来,只能说明,是背后另有两股力量在争斗。这是一场他们干涉不了的博弈,傅如深不打算和林栩说太明白,只说:“你看到的我是什么样,那我就是什么样。这事别管了,做你自己份内的事去。”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林栩,下一个火烧眉毛似的来找傅如深的人又换成了苏蔷。她的表情甚至比林栩还要更凝重,但说的却不是那桩部队旧案被曝的事,而是看守所传来的一份文件。
  “看守所还不知道吴洋的案子交给二队了,文件发到我这里来了。”苏蔷说,“但已经被批复了。”
  傅如深心头顿时涌上一股强烈的糟糕预感。
  那是一份取保候审材料,上书案件当事人(按:吴洋)患有妄想症和狂躁症,曾定期接受治疗,病情得到控制,后赴诊断结果与诊疗记录。案发时,吴洋举止行为似病发,申请为其做精神状态评估,后附医生评估结论,称其旧症复发,且有加重趋势,系行为限制能力人。由于病情反复亟需治疗,申请取保候审。最后是取保候审申请已得批复,准许其离开。
  “啪”的一声,那份文件被狠狠摔到桌上。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难怪准备得这么周全。”傅如深咬了咬牙,声音冻得几乎要结冰,“人呢,放走了?”
  苏蔷小声道:“中午就走了。”
  平生头一回,傅如深在这场无形的博弈里,体会到蚍蜉撼树般的无力感。不,也不是第一回 ……在安远选择割开自己动脉,任由生命急速流逝时,他也同样束手无策,无法从与死神的抗争中占得哪怕片刻上风……
  他的手紧紧捏成拳头,旋即又松开。
  不,不,这次不一样。傅如深垂眸,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裴昱宁。
  似乎无论发生什么事,裴昱宁都永远八风不动,没有什么能撼动他半分。他很清楚裴昱宁的家世不一般,姜家的名号摆到部队里,即便是最高司令也要给几分薄面。更何况,他的父亲是裴松之。
  24年的那场空难,是一场飞行员操作不当造成的人为祸事。那是一个浓雾天,飞机即将着陆时,飞行误判下降高度,已致降落时速度太大,如若不控制,整架飞机都将撞上地面,油箱将会在落地的瞬间轰然爆炸,飞机、财产、生命……一切都将被火舌彻底吞没。
  裴松之在伍时,便是王牌飞行员,手里有多个机型的飞行执照。经验与本能让他在飞机开始下降时便意识到不对,千钧一发之际,他将所有规章、所有规定都抛之脑后,亮出自己身份,强硬闯入驾驶室,以极限操作让飞机以极小间隔,超低空滑飞一阵,从而最大限度地实现耗油,最终让飞机在距跑道尽头500米处轰然坠地。他的力挽狂澜避免了全机伤亡,但即便如此,残余的机油在落地后仍旧燃起熊熊火焰。随后,裴松之离开驾驶室,指挥惊慌失措的乘客们离机逃生。最终,全机108人,78人受伤,8人重伤不治,22人当场死亡。
  傅如深的父母坐在机翼油箱附近,飞机燃烧时,他们是第一批被烈火吞噬的遇难者,和坚持到最后一刻的裴松之一起,永远留在了那架飞机上。
  裴松之是真正的英雄,他去世时,不过32岁。他的妻子刚刚生产不久,与尚在襁褓中的孩子满心期盼丈夫归来,却永远没能等到。
  这场吴家与另一方已经拉扯至平衡的博弈中,如果姜家出面,或者曝光裴昱宁的身份,那整个走向都将截然不同。
  可是——
  裴昱宁察觉到傅如深的视线,也微微仰起脸来,与他目光相对。
  裴昱宁是受害者,为什么自己保护不了他,法律与公正也保护不了他,反而需要他背后的权力加入才能推波助澜?傅如深克制不住地这样想,更何况,如果裴昱宁的身份被曝光,遭遇的又是强制标记这样的性侵犯事件,公众又会怎样议论他?
  “怎么了?”裴昱宁问。
  “……没什么。”
  傅如深定定神,不顾苏蔷在场,拉过裴昱宁,把他的手握在手心,放到唇边亲一亲。
  “我是不是很没用?”傅如深露出一个笑容,看上去有点发苦,“我现在暂时拿吴洋没办法。”
  裴昱宁对此倒不是很愤慨,他像是全然无所谓,甚至说:“那就先不管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暂时没办法而已。”像是想借此来鼓励一下傅如深。
  不可否认,傅如深不仅被鼓励到,还被可爱到了。他低头碰碰裴昱宁的额头,声音很柔也很轻,带着微微的笑意:“我会想办法的。”
  他很快做出了新的论断,松开裴昱宁,对他指了一个方向:“那是我办公室,先去那儿等我。”
  而后对苏蔷扬扬下巴:“跟我来。”
  苏蔷跟在傅如深身后,来到警局后侧,一个没有监控、也没有第三人在场的空旷区域。
  这一次,傅如深没有跟苏蔷要烟,而是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根香烟,自顾自点燃了。
  这支烟的焦味比女士香烟的要重得多了,空气中满是尼古丁的气息。
  “徐局两头都不想得罪,晚一点,我的停职通知应该就要下来了。”傅如深吸了口烟,“对不起,苏蔷,这事明明跟你没关系,但担子却全都要压到你身上。”
  “哪儿的话啊,傅队。”
  “林栩太没心眼,不然还能帮帮你。我昨天和你说的事情,既然吴洋现在出来了,他会更警惕,你就要更小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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