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渡我——by彦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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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摧毁这里……】兔子的声音意外的同他那过于可爱的外表并不相符,而是一个听起来温润的、过于谦谦君子了的青年的声音,只是其中却又似乎总有些抹不去的极浅淡的忧愁,【这里在篡改和污染……龙脉与气运。】
姜乾青听闻这话,倒是微妙的明白了过来他会觉得那阵法眼熟的原因。
那当是从上古传下来的奇门术法,本应该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一并遗失,如今却是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在这西岐的王城下。
姜乾青上一次见到这阵法的时候,是在巫妖大劫;再往上,则是龙凤大劫。总会有人想要逆天改命,偷渡气运,将天命归拢于自己的名下,以期得到之后无数的纪元的主宰权。
而这阵法出现在这里的情况也不言而喻。
有谁于暗中谋划,欲要偷天换日,将西周的天命全部都转嫁到自己的身上,为此不惜在西岐城下以大手段造了这影城出来,日日夜夜的奇缺西岐的气运。
城内的每一个人,都是在汲取着地面上的西岐城内百姓的生机而维系存在。地面上的西岐一天天死去,地面下的影城一天天凝实。
而终有一日,影子将会取代地面上的本体,天命也会在同一时刻彻底旁落。西周竹篮打水一场空,会在即将得到封神大劫胜利的那一刻被顶替,攫取全部胜利的果实。
也难怪兔子会不管不顾的着急。
虽然并不知道兔子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但既然能够身负如此浓郁的、一日更胜过一日的帝王紫气,只能说明兔子同西岐关系匪浅。
那么在看到这样一幕急的直跳脚,似乎也是一件情有可原的事情。
姜乾青就叹了口气,继而摇着头笑了声。
真有趣。
那就让他看看,如此大手笔的做下这一切的人,究竟又会是谁吧。
理论上来说,姜乾青在明,而那位影城的城主在暗,无论怎么想都应该是对方运筹帷幄占据上风,而姜乾青处于一个更为被动些的位置上。
然而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是对方要竭力维护的城池,可不是他的。
姜乾青抬起手来,面上挂着某种会让人觉得不寒而栗的、漫不经心的笑。他一脚踏出,身后那一朵火焰所组成的红莲完全的绽放开来,火焰迅速的朝着四面八方散开,乌黑的秽气全部都不能成为火焰前进路上的阻碍。
几乎只是很短的时间里面,原本被秽气所笼罩的、暗无天日的影城当中重新迎来了光。在煌煌的火光当中,街道上的行人开始一个接一个的消失,四周的城墙也好,建筑也好,全部都开始出现了虚影,在火光当中扭曲晃动着。
显然,那原本支撑它们存在的“基础”正因为姜乾青的行为而变的不稳,甚至连存在都很难继续维持下去。地面上的阵法的光芒开始变的黯淡,甚至以姜乾青的目力能够看到远端,城池的边缘已经开始崩毁塌陷,地动山摇。
如此持续了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姜乾青面色一凛。在他的感知当中,有一股极为强大的气息降临于此,而在对方出现的一瞬间,晃动不稳的地下影城都重新稳固,坍塌的墙壁与边界被补全,甚至街道上也重新开始出现了影影绰绰的人形的虚影。
姜乾青没有说话,只是他面上的笑容却越发的扩大了。
“是那位【城主】总算舍得回来了?”
他站直了身体,朝着自己所察觉到的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那是一片庞大的阴影,仅仅只是这样逼近的时候,都会让人恍惚觉得是一整座的山岳亦或者是天穹黑压压的靠拢了过来。
可在巨大的阴影之下,真正的从黑暗当中走出来的却是一位身形有些过于瘦削了的青年,穿着青色的长衣,身形裹在长衣下,居然有些弱不禁风的味道,乍一看像是一个孱弱的书生。
他从袖口和领口露出来的皮肤是苍白而毫无血色的,简直像是行走于此的并非什么真正的、活着的存在,而是一抹不甘的亡灵,即便是鲜血淋漓,也要一步一步的从冥府爬回来,重新回到这人间。
青年在远处遥遥的站定,手背抵着唇低低的咳嗽了几声,复才抬了眼,朝着姜乾青望过来。
只是这一看之下,他的神情当中便多了几分难掩的惊讶:“……小孩儿?”
姜乾青也看着对方——尤其是将目光重点的落在了对方抬起手的时候,自滑落的衣袖下隐约露出来的拳头大小的铜钟一角,面上不显,心底却已经掀起了骇浪惊涛。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个玩意儿是不是……
东皇钟……?
第24章
可是东皇钟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对。
那是以一人的名字而赋予了意义的武器,曾为妖族至尊东皇太一的伴生法宝,便是在群雄辈出的洪荒时代,也当得上最为顶级的先天灵宝,拥有着经天纬地的大法力大造化。
只是伴随着妖族的覆灭、东皇太一的陨落,这在所有法宝当中都能排第一的东皇钟便自此销声匿迹,仿佛随着自己的主人一起陨落,自此再没有于这世间出现过。
谁又能够想到,如此至宝居然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构筑在西岐城下的暗影之城当中。
青年又用手背抵着唇咳嗽了一下,方才垂下手来,拢在袖子里,朝着姜乾青看过来,是状似温和的模样:“你是谁家的孩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姜乾青握紧了手中的枪,不着痕迹的看了看对方的袖口,方才学着哪吒平日里的样子倨傲的抬了抬下巴,朝着对方看过去。
“我是哪吒。”他平举起手臂,枪尖直指对方,身后展开的火焰红莲在不断的膨胀、变大,仿佛什么蠢蠢欲动要将一切都吞噬的凶兽,“你便是这地下影城的主人?这般鬼鬼祟祟,在西岐城下构筑此等污秽凶险的阵法,安的都是什么心思,小爷我今日便与你分说一番!”
“哎呀,真是个坏脾气的孩子。”青年叹了口气,“哪吒、哪吒……我记起来了。”
他似乎只是朝前踏出了一步,但是却已经站在了姜乾青的面前。青年抬起手,在少年的头顶不轻不重的拍了拍:“是娘娘的那颗灵珠子吧,倒的确是听说过你投胎转世成为人类的事情,已经长这么大了么。”
在说到这里的时候,青年的话语稍顿,眉宇间闪过片刻的阴郁。
不过这种阴郁他很快便收敛,重新露出了和之前一般无二的,温和而又无害的笑容来。
“真是不乖的孩子,倒不如当年在娘娘身边乖巧可爱了。……也罢,既然是交给了人类教养,那么不尽如人意倒也理应被纳入考虑范围之内……”
他伸出手来,朝着姜乾青的方向点了一下。
“不过现在还是乖些吧?把我的城弄乱成这样,我也是会很困扰的。”
从他的指尖脱形而出的是一枚金色的文字,事实上,那比起文字来,倒更像是一枚图纹要来的更多一些——这枚文字轻飘飘的落在了姜乾青的身上,立时便成为了一环一环的缠绕在姜乾青身上的枷锁,不过拥有着像是太阳一样的金色的光芒,以至于会让人不自觉的忽视掉其禁锢的本质。
“乖一些。”青年叹了口气,“看在娘娘的份上,我不会将你怎么样的。”
“虽然你的确……给我的计划造成了不小的阻碍。”
原本躁动的三昧真火在一瞬间平息——又或者,更为准确一些来说的话,并非是“平息”,而是被另外的某种火焰汹涌的吞噬,因此而全部静寂了下去,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青年轻轻的拍了拍手,顿时有两道黑影一左一右的出现在他的身后,单膝跪伏:“陛下有何吩咐?”
他们大半的身影都隐匿在黑暗当中,根本看不分明什么;但是从那漆黑的剪影、从那根本不属于人类所应该拥有的羽翼、鳞爪以及角还是能够辨别出,这可绝对不是人类应该有的模样,而是……妖怪。
“去收拾准备一下。”青年说,“我们大概在这里待不了多久了。”
那两个黑影当中便有一人似是极为惊讶的抬起头来,声音当中都透出来了几分的惊异:“陛下?!”
“我们在西岐下谋划这么久,甚至还没有开始收网;如果现在就收手转移地方的话,相当于之前几十年的努力全部都白费,我们做的前期准备与付出的远比能够得到的要多得多……”
青年便笑了一声。
“那要怎么办呢?”他似乎是很好脾气的问。
先前开口的妖怪见这位尊贵的陛下似乎并没有要责备自己的意思,甚至还带着鼓励的询问,当即心头一阵激动,以为自己因为敢于发言而入了对方的眼,再开口的时候,连声音都带上了几分因为过于激动而不稳的颤抖。
“陛下,不如我们就在这里……”他伸出手来,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目光当中尽是凶狠的意味,“这样,就谁都不会知道了……”
青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抚掌而笑:“不错,这听上去倒是一个好主意。”
“那便交由你来做吧。”
开口的妖怪并没有能够察觉到自己的同事眼中的讥诮,他甚至认为自己这是被陛下看重的表现,摩拳擦掌的朝着姜乾青走了过来。
“人类。”这后来的妖怪并没有见到一开始姜乾青身后红莲绽放、火焰几可滔天的样子,也没有感受到先前姜乾青身周近乎能够化作实质的可怕杀气,便也错误的以貌取人,真的以为这不过是一个误闯进来的、懂点法术的孩子,“要怪的话,就怪你自己按捺不住好奇心,来了不该来的地方吧!”
他那明显同人类有异的、宛如铁钩一样的利爪朝着姜乾青伸了过来,像是要以不容拒绝的力道将少年直接给捅个洞穿,让对方带着秘密永远的在这地下的影城当中被葬送。
从爪子上并没有传来那种熟悉的、刺入血肉的酣畅淋漓的感觉。
少年人带着叹息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其中并无多少的畏惧之色,反倒是混杂了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和不经意的傲慢。
“同样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你。”对方说,“要怪的话,就怪你自己,错误的判断了对手的实力,并且挑选了不正确的下手对象吧。”
那是这只妖怪所能够听到的、最后的话语了。
只见原本环绕在少年身周的、暖金色的环形文字枷锁骤然破碎,轻易的像是一碰就碎的窗户纸。
就仿佛那东西其实从一开始就不能够将少年束缚,他愿意装作被制服的模样,只是为了试探一下他们的反应,看看能不能趁机偷袭一下什么的……而这只妖怪就是自己送上门的猎物。
现在想来,的确陛下的眼神中透露着一种漫不经心,而同僚的目光也仿佛在看蠢货。他本以为是对方不懂的抓住表现自己的时机,没想到真正的愚笨者原来只有自己。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从一旁传来,面容上似是总染着一层病气的青年大声的为他鼓掌,像是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都非常欣赏。
“他不是你的属下吗?”姜乾青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下的尸体,“你看起来对此并不在意。”
“唔。”青年极为短促的应了一声,“如果是这种判断不清楚形式、还会自作聪明的去理解我的意思并且安排行动的下属的话,我可消受不起。”
“毕竟我所要做的事情,是容不下半分的差错了。”
“鸩。”青年浅笑着嘱咐,“去按照我方才说的做吧。”
剩下的那另一名跪在他身后的妖怪,是一位肋生四翼的女子,羽毛乌黑发亮,但是细看之下却又似乎有着一抹黛色在其上闪烁。
她闻言并不开口,只是轻轻的、柔顺的低头,表示自己已经收到了来自于陛下的命令,随后就像是她出现的时候那样,又悄无声息的从这里消失了,融入到身后的那一片黑暗当中。
姜乾青提着手中的枪,踩着风火轮。混天绫早就已经被召回,在他的身周飘舞缠绕,拥有着精致的恍若少女容貌的少年站在那里,却像是足以劈开周围全部黑暗的、一柄用鲜血和火光铸就的利剑。
“你要从这里离开了。”
他们站着的是整座城最高的地方,脚下便是恢宏壮观的西岐影城。姜乾青在看到青年的脸的时候便已经察觉那看着像是某一位故人,可是故人早已死去,而“哪吒”也不该知晓那人的姓名。
因此,他只是倨傲的抿着唇,抬着眼去看对方,眉心的莲花纹色泽艳丽,红的像是能够滴出血来。
“这般随随便便的来,又随随便便的走,真当我西岐无人?”
他举起手中的枪,却并不是为了想着面前的青年发起攻击——他的手上用了很大的力气,将枪尖狠狠的扎入了地面上。
少年原本就站在阵法的最中央,这一下扎下去也是正正好好,分毫不差。
庞大到不该出现在这个年纪的孩子身上的法力被从枪身当中灌注入下方的阵法当中,原本因为青年的出现才刚刚稳固下来的影城重新开始破碎——甚至比起先前来,这崩毁的速度明显要快上不少。
“调皮。”青年注视着他的行动,叹了一口气,“但,既然是娘娘的灵珠子……”
他又这样重复了一遍,像是在说服自己什么。
——至少别去和女娲娘娘座下的一个小童计较。
“……那便只小施些许的惩罚便可。”
青年从袖中抽出一柄折扇来。合拢的扇面看不分明,只是隐隐约约能够窥见,其上似乎用极浅淡的墨勾画了山脉与河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