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渡我——by彦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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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庆功宴,自然应该是一场狂欢。作为贡献最大、同时也是本领地位都最高的主将们自然自然凑在一起,也不知道是谁先提议的,最后就开始拼酒,非要在这酒桌上杀个你死我活出来。
……然后他们就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去了。
一开始还只是那些凡人的将领们,但是随着空掉的酒坛子越来越多,即便是身怀发力、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抵御的仙人们显然也有些撑不住了,开始接二连三的倒下。
最终的胜利者意外的是姜乾青——没办法,这些人在最初决定拼酒灌酒的时候,大概都遗忘掉了哪吒可并非如同他们一样是肉体凡胎,而是莲藕之身——这若是想要灌醉,未免就有些太过于可笑了。
没有人回应少年人的挑衅,他似乎是这营帐里仅存的清醒人了。
“……无趣。”姜乾青将手中的酒坛朝着旁边随意的一丢,摔到地面上的时候发出了非常响亮的破碎声。
他的身周都萦绕着浓郁的酒气,整个人都仿佛是被直接从酒缸里面才捞出来的一样——但是他的眼神显然极为清明,甚至连脸都没有怎么红,还是如玉如脂一般的模样。
四周突然变的非常安静。
那种安静并不正常,过于的死寂了,就像是整个空间都被谁刻意的从世界的纬度上划分了出来,然后单独的装在了透明到看不出边界的盒子里面。
乍一看似乎毫无差别,甚至根本注意不到其中的微妙的违和感;但是只有真正的被关在其中的人才会知道,那是一种非常奇异的错位感,是无法仅仅只用语言能够描述清楚的感受。
从帐帘外飘进来了淡紫色的烟雾,那烟雾像是自己长了手,拥有着实体一般,“拉”开了帘帐,为某人让出道路来。
姜乾青掀了掀眼皮,对于来人的身份心头非常有数:“通天?怎么现在来了?”
这一间营帐里的酒气浓郁的几可冲天,通天一进来就忍不住的直皱眉,朝着姜乾青看过去的目光里面也满含着嫌弃:“你怎么回事?喝这么多?”
姜乾青眨眨眼睛,目光很是清明——这多少让通天的情绪有所缓和,只是嘴上还是有些得理不饶人:“你几时这般放纵自己了,而且——”
他的鼻翼微微翕动,随后露出了一种带了些惊讶的的复杂表情来:“这般劣等的酒,你居然也喝得下去?”
“毕竟只是凡人的造物,比起琼浆玉液,自然是劣化的不值一提。”姜乾青话锋一转,“可我如今既然要入世,自也该守着凡人的规矩行事。”
这话难免让通天多看了几眼。
“你真的是变了很多。”通天评价,“我印象里的你还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非梧桐不食非醴泉不饮,挑剔
金贵的要命——你和你弟弟都是。”
姜乾青手肘支在桌子上,手掌撑着自己的脸,闻言并没有多少情绪波动,只是平静的笑着道:“身为阶下囚就应该有自己是阶下囚的觉悟,若是遭逢那般的屈辱与大变,我还仍是当年洪荒之中的性格的话——”
“你或许才真的应该担心了,通天。”
他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面多说什么,很轻巧的将其略过,转而去问通天的来意:“怎么挑在这个时间来找我?”
虽然并不觉得有谁能够发现圣人的行踪,但通天就这样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周军营帐当中,是真不怕被任何人注意到端倪啊。
通天闻言,便斜睨了他一眼:“我自是有事寻你。”
“姜乾青。”他有些磕绊的念出了这个实在是有些过于陌生的名字,“闻仲就要来西岐了。”
姜乾青的眼底精光一闪,原本惫赖的坐姿也瞬间腰杆笔挺。
“那么,按照我所知道的【未来】。”姜乾青缓缓的道,“闻仲来西岐后无需多久,便会摆开十绝阵。”
“通天,你应该都准备好了吧?”
通天闻言,笑了一声,话语之间尽是杀气,整个人都像是一柄没有鞘的剑,即便是什么都不做,都自有一种威慑可怕的气场在其中。
“啊,当然。”通天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染着森冷的寒意,甚至恍惚让人觉得从那当中会滴下血来,“我已经全部都准备好了。”
封神大劫原本不该那般顺利的结束收尾,上清通天的截教原本也不应该在封神之后便道统断绝、再无姓名。
可是老子元始、接引准提不顾颜面,以圣人之威出手在前;截教内部暗藏内鬼,在最重要的关头拿了诛仙阵的阵眼转投敌方在后;更有通天为截教保留的最后的道统传承无视自己身上所背负的期望和职责,安安稳稳的在天庭享受逍遥自在的时光——
如此种种,将昔日三千门徒遍布四海八荒的截教彻底覆灭,甚至再无人知晓其曾经的存在与辉煌。
那日三十三重天外,姜乾青向着通天,提出了这样一个建议:
“如果无论如何,都必须有人应劫死去,填满封神榜方才算此次大劫终止的话。”姜乾青说,“为何不将那些日后已经注定了会背叛你的弟子送去封神榜?”
出卖自己的同门、背弃自己的师父,踏着他人的牺牲和森然白骨高坐莲台上,享受着后世千百载的香火供奉与史书传唱,得千世万世的敬仰——
姜乾青冷笑着想,这世间哪里会有这样的好事。
转投佛门,三千佛陀,四大菩萨,威名赫赫震八方?
他这一次便要佛教无人,西方释道永无兴起之日!
“你放心,全部都准备好了。”
通天从自己的袖口当中提了什么东西出来——却是一壶盛在冰晶般透明的高嘴壶内的佳酿,透明的液体当中悬浮着粉色的桃花。
他在空中一点,便自有灵气被捏成两个同样是透明的杯子,小指高,分别落在了两个人的面前,随后满上了酒液。
“你这是要请我喝酒?”姜乾青挑了挑眉。
通天朝着姜乾青举了举杯:“你我大计将要拉开帷幕,便是为此喝上几盅又如何?”
这位执掌杀伐之道的圣人冷声道:“既然胆敢背叛我,那么也应当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
“待到闻仲抵达岐山之时,便是那些孽障身陨之日!”
第34章
能够被通天带来、在如此具有意义的开端以作庆祝的酒,自然并非是什么普通货。
两个人分了一整壶的酒,等到通天提着壶离开的时候,先前千杯不醉的姜乾青已经“啪嗒”一声一头栽了下去,脸上胳膊上……所有裸露在外肌肤都染上了一层淡淡薄粉色,看着像是上好的红玉,甚至会让人觉得一口咬下去可能会有不错的口感。
通天这酒是不是有些劲大……不,果然还是哪吒的这一具躯体的原因吧,对于仙酒并没有凡酒那样的抵抗力……
姜乾青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是一团浆糊,他将这归结于如今所使用的身体不行的原因,而绝不是他自身酒量不济。
通天既然已经离去,由对方布下的隔绝的空间自然也一并被撤去。好在这营帐里面一个两个,无论仙凡都是喝高了人事不省的样子,也没有谁注意到姜乾青同方才相比酡红的面色以及突然出现的醉态。
少年蠕动了一下,醉意上涌,实在是懒得回去自己的营帐睡了,索性闭着眼睛手在旁边抓了抓,把兔子一把给捞了过来。
兔子抖了抖三瓣嘴,看着姜乾青颇有些不明所以——然后它就被当成了枕头,软绵绵暖呼呼还毛绒绒的肚皮在微凉的夜晚实在是太好用了,姜乾青把脑袋埋进去就不想再抬头了。
兔子有些僵硬的小幅度蹬了蹬腿,寄希望于这样能够让无良饲主良心发现中止这样的行为。
你明明知道我不只是一只兔子的吧……?
然而大抵是通天的那一壶酒委实效果惊人,姜乾青只是换了个姿势,但显然并没有任何的要清醒过来的意思在里面。
兔子彻底麻了。
这样过去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从旁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兔子努力的朝着那边看,却发现原本应该醉成一滩、即便是到了明天早上也不该有人会醒来的其他武将当中,居然有人站了起来。
对方目标明确的、脚步稳健的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听着一点也不像是喝醉了的样子。然后姜乾青被人直接抱了起来,对方还低头看了看兔子,于是兔子便同今日才刚刚立了大功的青年对上了视线。
白衣的青年笑了一声,眉心中那一道看着只像是什么过于贵气了的花纹突然睁开,居然是第三只眼。又尖又细的竖瞳,瞳色是无机质的金,冰冷而又危险,看着本不该出现在人类身上。
这一只眼睛将兔子细细的打量了一遍,随后在杨戬的面上露出一个让兔子其实不是太舒服的、带了些了然的笑:“原来如此……”
有只手伸了过来,不轻不重的捏了一把兔子的耳朵:“既然是宠物,那就要一直都有宠物该有的样子啊。”
杨戬这样说完,便抱着怀里的少年走了出去。
当然,没有带上兔子。
兔子趴在桌子上都愣了一下,随后才蹦蹦跳跳的追了过去。
不要只把他留在这里啊!
***
杨戬倒也不是要包藏祸心的干些什么,他只是把姜乾青送回了对方自己的营帐里睡下,顺便又帮他铺了被子牵好被角,这才从容的离开了这一间营帐,一派作风倒是像极了男妈妈。
姜乾青这一觉愣是睡到日上三竿,因为莲花化身的缘故,并不比其他人的肉身能够消化代谢,而是如同植物那样呼吸释放出来。
这也就导致了无论他走到哪里浑身上下都在自内而外的散发出酒气……想来还需要好一段时日,这些储存在身体里面的酒精才能够全部散完。
可仙人的酒哪里是常人能够抵挡的,终于,在姜乾青不知道熏醉倒了第几个从他身边路过的将士之后,姜子牙忍无可忍给他批了假。
“十天半月,在你身上这酒气消散之前,便暂且先不必在营帐内待着了。”横竖现在也暂无战事,再加上又有那么多的仙人留守西周军营,即便哪吒离开十几天,姜子牙觉得也不会出什么事,“不若让天祥带你回去城内玩上些时日?”
在非战时,姜子牙对着营内这几个小辈还是有非常明显的偏爱的。
姜乾青却摇了摇头:“城内下次再挑时间去也无妨;不过,既然有这样的机会,我倒是要求丞相一件事情了。”
姜子牙点了点头:“你说便是。”
少年人表笑嘻嘻的上前,凑到他的案几前:“昔日我离家赶往西岐的时候,曾同母亲说过,少则个把月,我定会回去看她;只是之前战事吃紧,商军一茬又一茬,总也找不到时机同丞相提这事。”
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姜子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颇有些无奈的摇着头笑,但还是同意了:“也罢,你想回去看看,那回去便是。”
少年的面上有一瞬间的神采飞扬:“谢谢丞相!”
他兴冲冲的从营帐跑出去,也不需要带什么东西,抄起兔子就驾云离开;只是才飞出了几里,便被人给半途截了下来。
“杨戬?”姜乾青看着这不请自来的同僚,皱了皱眉,很是有些不解,“有什么事情吗?
”
杨戬先是朝着他拱了拱手——礼数倒是做的极为周全——方才笑眯眯的道:“我与哪吒兄弟一见如故,因此听闻你要归家去,便也想要跟着同去一番。”
“哈?”姜乾青愣是没有理清楚这其中的逻辑关系,“我们不过才见了几面吧。”
这无缘无故的亲近之心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而且,你要跟着来,难道丞相能同意?”
杨戬却仿佛就等着他的这句话一样:“的确是得到了丞相的准许,不然我又怎敢专行呢。”
姜乾青就上下看他几眼。
他总觉得这个人必然是别有用心的,只是一时半会儿却也说不上来那些并不带着恶意的违和感究竟都是什么,便只哼了一声:“你若是想来,那跟来便是了。”
不过这杨戬……可真是个奇怪的人。
他在心里想。
***
西岐同陈塘关之间的距离挺远,如果从地图上去看的话,几乎都要呈对角线分布了;但仙人毕竟不该用常理去衡量,便是天涯海角也不过是几念之间。
只是陈塘关同姜乾青离开的时候相比,真的是大不一样了。分明也只是一年的时间,可繁华程度却未免有些过分……甚至在某些方面看上去,物资之富庶甚至超过了朝歌。
莲花化身永远都停留在被创造出来的那个时候,因此城门口站岗的守卫只是一眼便将哪吒认了出来:“三公子?!您回来了?!”
姜乾青按下云头来,朝着这些守卫们笑了一声:“是,我回来了。”
“母亲可在?”
“夫人今日练兵,眼下应该在校场。需要帮您通传吗?”
“不了,让母亲忙她的事情吧,我自己回家等她便是。”
他们从城门进入,杨戬冷眼旁观,发现街上往来的行人居然并不只有人类——就比如,他已经看到前方的肉铺的店主居然是只狼妖,而另一边在挑着担子卖菜的农民面前驻足的,居然是一只兔妖。
那些妖怪显然并没有任何的要隐瞒自己的身份的意思,因为狼妖的身后拖着长长的尾巴,而兔妖头顶的耳朵更是在恣意的摇晃着。
杨戬终于忍不住出声:“哪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