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不是人——by单茗

对上一双失去了神采惊恐地大睁着的双眼时，无数破碎的的画面一瞬间在了莫雨的脑海之中涌现。

倾盆的大雨, 昏暗的庭院, 混合着泥土被雨水冲刷的浑浊的鲜血, 以及那一具具苍白失去温度的尸体……

那是什么地方？莫雨捂住发疼的脑袋跌跌撞撞的进了另一间地牢, 看到蜷缩在角落浑身是伤的毛毛时, 莫雨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毛毛……！”

“小雨哥哥！你……你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血？”毛毛差点被莫雨吓哭了, 小雨哥哥怎么会受了这么重的伤！

“我没事。”莫雨仓促的回应了一声, 拿起翻找到的钥匙打开了地牢的们，“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毛毛赶紧扶住了面色惨白的莫雨，支撑住他：“好！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两个孩子跌跌撞撞的跑出地牢，毛毛差点被屋外遍地的尸体吓得尖叫出来，之前指使下人殴打他们的谷小陵此刻也倒在了血泊之中没有了声息。

“怎、怎么会这样！”毛毛问这话时牙齿都在打颤, 他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到过这么多的死人。

莫雨没有说话, 他的头很疼, 身体里的血液就像要燃烧起来了一样，眼前的场景不断被血色重叠。有什么东西像是要破茧而出一样……

“小雨哥哥？小雨哥哥……”毛毛扶住直倒下去的莫雨。

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还下着大雨，他们不能留在这里！就算这里再偏僻, 早晚还是会有人会发现他们。毛毛四下看了看看到了一个废弃的铁门, 一咬牙, 架着莫雨往那边走去。

斑驳的木门掩藏在爬山虎之后，上面的大锁已经生了锈。毛毛放下莫雨寻来了一块砖头，用力砸开了门锁，带着莫雨摇摇晃晃的出了激浪山庄。

木门后面连接的是一片树林，人烟荒芜。毛毛选了一个方向带着神智已经开始有点不清醒的莫雨往林子外面走去。他必须要在那些坏人发现他们之前，把小雨哥哥从这里带走才行。

“小陵呢？”激浪山庄的晚饭餐桌上，谷烟河看着谷小萧和谷碧湖中间的空缺面色沉了下来：“这个不肖子又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二弟应该在房间里，我下午的时候还看到了他，想来之前父亲罚了他之后，二弟也知道错了。”谷小萧见谷烟河脸色不好，立刻打起了圆场。二弟从洛阳回来之后没多久，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先是遣散了他那群侍妾，父亲本来还很高兴，觉得他改邪归正了。

结果好了没两天，谷小陵又闹起了要休妻。整个人也越来越没分寸，每天喝的烂醉，差点没把谷烟河给气死。前段时间刚被谷烟河重重的罚了一通，才收敛了不少。

谷小陵前科太多，谷烟河一点也不信谷小萧的说辞。“啪”的一声拍下筷子，对着身后的管家吩咐道：“去，把那个混账给我叫过来！”

“是。”任谁也看得出现在谷烟河的不愉快，管家忙不迭小跑了出去找谷小陵。

谷烟河不吃，谷小萧和谷碧湖也不敢乱动。在这个家里，谷烟河一向积威甚重。谷小萧只能暗自祈祷谷小陵没有又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管家去的快，回来的也快，前后也就半刻钟的功夫。

不过他是一个人回来的，谷小萧看着管家空空如也的身后，心里忍不住叹息，看来他这二弟的老毛病又犯了。

“启禀老爷，二少爷不在房间里。”谷烟河拍案而起，“他去了什么地方！现在立刻去把他给我抓回来！”

管家擦擦脑门上的汗：“老爷您消消气，我刚回来的时候问过庄里的守卫了，并没有人看到二少爷出去，想来二少爷现在应该还在激浪山庄之中。”

“是啊，爹爹，我今天还看到二哥带了两位小兄弟回来，说是他在洛阳的故人，想来他应该是在厢房那边吧，”谷烟河也打起了圆场，“派人去寻二哥便是。”

听到谷小陵并没有出去鬼混，谷烟河的心情倒是稍微好了一些，也没有一开始的怒气了。

“既然如此，那就去找到他，让他过来。”

云朵按照影给的地图，和唐无乐、唐祈一起悄悄的探进了激浪山庄之中。将谷烟河等人的对话收入耳中之后，唐无乐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主厅，和云朵还有唐祈汇合。

“谷小陵确实就是带走毛毛和小雨的人，但是这激浪山庄大部分的地方我们都找过了，剩下了也就只有西北角。”唐无乐拿着影画的地图，上面很详细的将激浪山庄的分布画了出来，西北角显示的是一片荒地。

老实说，影会出手帮云朵这件事本身就足以让唐无乐惊讶了，要知道这几日江湖上的消息，对浩气盟和恶人谷都……不太友好。

“那就去那里看看吧。”雨已经下了有一会儿了，这会儿三人都淋湿的差不多了。可云朵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一种感觉，她说不准，但并不是好的。心里空落落的惶恐的很。

好像她再磨蹭下去就会失去什么一样。

唐无乐看着云朵已经有些慌了神，这一个个地方找下来都没有找到小雨和毛毛，小姑娘这会儿怕是已经担心的不行了。

“那就去吧。动作快一点，不要被激浪山庄的人发现了。”这里说到底是别人的地盘，旁边的烈焰山庄和激浪山庄向来亲如一家，他们只有三个人，要是被发现了，怕是不能善了。

“嗯。”

云朵点点头，和唐无乐还有唐祈一起去到了激浪山庄的西北角，根据地图上显示，那里是一块被废弃的院落。

然而云朵万万没想到会看到一地被雨水冲的发白的残肢断体，那一刻从胃部翻涌而起的恶心感，让她控制不住想吐的感觉。唐无乐第一时间捂住了云朵的眼睛，自己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死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人的死状，像是活生生被人撕碎了一般。抱起浑身有些僵硬的小姑娘，唐无乐给唐祈打了个眼色，三人躲到了暗处。

嘈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沾了火油的火把在雨中燃烧着。

“陵儿！”

“二弟！”

“啊！二哥！”

来人正是激浪山庄的主人谷烟河一家。

看着眼前残破的肢体，柔弱的谷碧湖当场被吓晕了过去，谷烟河当场红了的眼睛，差点没气疯过去：“谁！是谁竟然敢在激浪山庄杀害我的儿子！给我去找！现在就去！务必抓到凶手将他们千刀万剐！！！”

他谷小陵再不是和东西也是他谷烟河的儿子，没有人能在杀了他儿子之后还能安然无恙！！！

激浪山庄的人很快就发现了那个被砸开门锁的大门，谷小萧立刻组织人手从那里追了出去，吩咐人将谷碧湖送回去并替谷小陵收尸，谷烟河大步流星的往烈焰山庄的方向走去，显然怒到了极致。

不管是什么人，他定要他为他儿子的死付出代价！

“毛毛……”

“小雨哥哥，你醒了？！”毛毛听到莫雨的声音，立刻小声的回了一句，小心翼翼的凑过去。莫雨发了一晚上的高烧，毛毛急得不行却一点办法没有。

莫雨睁开眼睛，发现两人是呆在一个非常狭小的空间里，身边堆满了详细，就算是他们两个小孩的身材，也只能蜷缩着。通过轻微的震动莫雨发现他们似乎在一辆前进的马车之中。

“这里是？”

“对不起小雨哥哥，我找不到办法去找云朵姐姐……好多人在追我们。当时天下雨，这个车队正好在茶棚边休息。我只能带着你藏进了这个货车堆里。”毛毛小声的告诉莫雨。

他们头顶覆盖着一层厚实的油纸布，通过照进来的光亮不难看出现在已经是大白天了。他们在里面藏了一晚上，是以这辆车究竟行驶到了什么地方，谁也不知道。

毛毛靠着莫雨，因为担心莫雨会出事，他几乎一个晚上没有睡的守着他。这会儿早就累的不行了。加之莫雨醒来让他放下了心倒是越发困的明显。

云朵……莫雨看着自己的掌心，上面的血污已经被冲刷的干净，指甲里的血痕却昭示着那场噩梦一般的杀戮是真实存在的。

是他……稻香村里的场景又再一次重演了……没有回到云朵身边，也好。莫雨闭上眼睛，如果有一天他控制不住自己伤了她和毛毛……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原谅自己的。

“嘿！哪里来的两个小乞丐竟然跑到我们镖局的车队上来了！”

莫雨和毛毛是被粗暴的扔下车的。负责检查货物的镖师啐了一口：“偷东西想偷到我们头上来了，信不信爷爷我给你们一顿苦头吃！还不赶紧滚！你们还敢瞪我是不是……”

被赶出驿站，莫雨和毛毛身无分文，加之莫雨又受了内伤，两兄弟无奈只能找了一处巷子暂时歇下。

好在这个地方他们是有印象的，这是枫华谷地界的一座小村子，之前赶路的时候，他们路过过这里。

“也就是说，这里离长安不远！我们可以回去找云朵姐姐啦！”毛毛高兴极了。

“不行！”

莫雨几乎是下意识否决了毛毛的这个想法，不能回去……他现在……不能……

毛毛被莫雨严厉的态度吓了一跳，讷讷道：“为什么呀……”他和小雨哥哥失踪云朵姐姐肯定很担心，为什么小雨哥哥不回去找？

“……现在长安地界，激浪山庄的人肯定都在找我们，那些和他们关系好的人也一定不会放过我们，”莫雨闭了闭眼睛，眼尖的看到刚刚那个镖师的身影出现在了巷口，像是在找什么人，当即拉起毛毛养另一边走去，“我们现在回去也只会带给云朵杀身之祸而已。”

毛毛一怔，低下头，也不说话了，任由莫雨拉着他走。

小雨哥哥说的没错，激浪山庄那些人抓不到凶手，肯定会把他们当成凶手。而且他们还知道了《空冥诀》曾经在他和小雨哥哥手上，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和小雨哥哥的！

他们现在就是个大麻烦，云朵姐姐对他们那么好，他们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回去连累云朵姐姐！

“这里人多眼杂，我们必须赶紧离开这里才行。”莫雨想起刚刚那个镖师的举动，忍不住担忧，如果那人是在找他们，多半是激浪山庄对他们的抓捕已经张贴了告示。

这座村子虽然不大却因为地处要道，人来人往也很是热闹。保不准他们会被人发现。如今他们唯一的出路就是往山里走了！

走出小镇的时候，莫雨有些恍惚。其实遇到云朵之前他和毛毛就是这样流浪着过活的。

在一条小溪边停下脚，莫雨摸出随身携带的匕首，这把匕首是他进福威镖局的时候望天朔送给他的礼物，出地牢的时候莫雨记得带上了它。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

两兄弟割了些结实的草藤，编成网，在不算深的小溪里兜了一圈，网住了几条小鱼，凑合着生火烤了吃。大概是因为昨夜下了雨，野外潮湿的很，光是生起火就废了很大功夫。

吃到没有任何调料的烤鱼的时候，毛毛突然没了胃口：“……云朵姐姐做的饭好吃。”

“……”莫雨没说话。默默地咬着鱼。

“小雨哥哥……我们还能……”毛毛问不下去了，他害怕听到那个答案。

“吃吧，吃完我们才有力气。”

莫雨握紧了手中的树枝，明明好不容易才见到的云朵……

云朵睁开眼睛一下子坐了起来，靠在床边小憩的唐无乐跟着睁开眼睛：“醒了？”

“有消息了吗？”云朵捂着头疼的脑袋。

“还没有。你昨天在雨里找了一晚上，发烧了，”唐无乐无奈的叹了口气，摸了摸小姑娘的额头，好在烧已经退了，“再休息一会儿吧。”

云朵摇摇头，昨天那血腥的场景还留在她脑海里，现在见不到小雨毛毛，没办法确定他们有没有受伤，云朵根本安心不下来。

“我去找影。”

唐无乐按住云朵的动作，将一张纸塞到了她手里：“不用了，你自己看吧。”

“现在激浪山庄到处在找他们两个，跟着他们就是最快的办法。”

唐无乐给云朵的，正是激浪山庄的悬赏。只不过上面并没有写理由，只说但凡能提供这两个孩子的线索就能领赏百两。

“怎么会这样……”云朵抓着纸的手微微颤抖。

为什么激浪山庄的人要抓小雨和毛毛？难道，难道那是小雨做的吗？

思及莫雨以前发病时的疯狂，云朵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她不相信……小雨脾气虽然不是很讨人喜欢的那种，但是他一直是个好孩子！以往就算毒血发作他也从未伤到过她和毛毛。

而且近年来，小雨的毒血在她的药物调养之下已经缓解了很多，至少不会轻易的发作了。除非是……小雨受伤了，或者毛毛受伤了……

无论哪一个，云朵现在都没办法坐的住！

“咚咚咚。”

被敲响的房门打断了云朵的思绪。唐无乐安抚性的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走过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