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不是人——by单茗

云朵为什么要去蜀地，难道是和她的身世有关吗？莫雨还记得，云朵提过，她并非中原人。

“这两天赶路你也累了，不过前面就是龙门镇了，那里是一片绿洲，还有恶人谷的据点，我们可以在那里好好休息一晚上了。”

莫杀以为莫雨不说话是因为太累了。想想也是，小莫雨受了那么严重的内伤，听说这次去稻香村还遇到了危险，幸亏谷主出手将这孩子救了下来。

莫雨抬头望去，发现不远处已经能看到一个小城镇的影子了。

龙门镇身处荒漠中的一片绿洲之上，一般是一座小型的供商旅往来的城镇，仅仅一条小河相隔，镇子的背面就是恶人谷的地盘。

莫杀带着一行人直接进了恶人谷龙门镇的据点。派人给小莫雨安排了一间房间，又让手下的兄弟们去休息。到了这里，就是恶人谷的一言堂了，也不用像在中原的时候还要处处提防着浩气盟和其他势力。

莫雨是王谷主这么多年来除了丁丁小姐之外第一个钦点的徒弟。根据莫杀跟在王遗风身边这么多年毒辣的眼光来看，谷主这次是十分中意小莫雨，似乎打算把自己真正的绝学传授给小莫雨。光凭这一点，他是怎么也不能让小莫雨出现任何闪失的。

“你要是觉得闷，可以去镇子上逛逛，不过这里晚上不比中原，虽然白天气温高，晚上却会非常冷，记得在天黑之前要回来。”莫杀殷切的念叨着，生怕这个小祖宗在他手里出点什么意外。

“我知道了，”莫雨有种朝天翻个白眼的冲动，“我就去镇上看看，不用派人跟着我。”

每次他去哪莫杀都要说一大堆，还要派人看着他，这和监视有什么区别？

莫杀犹豫了一下，物极必反也不是没有道理的：“那行吧，你伤没好，记得早点回来。”

龙门镇和恶人谷据点仅仅除了围墙之外，仅仅只隔了一条小河，河不算宽，借力了河中的两块石头，莫雨提气纵身轻轻巧巧的就跳了过去。

这是莫雨第一次来大漠，说不好奇是假的。不过大概是因为已经黄昏了的缘故，镇子里大部分的摊主都已经开始收拾起来准备回家了。

唯一要说还热闹着的地方，大概就是镇中心的龙门客栈了。客栈前的大树上和棚屋顶上挂了好几盏灯笼，将这一片空地照的亮堂堂的，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张张桌边高谈阔论。

这个小镇上的住民并不算多，大多都是往来的客商，如今休息了下来，正是点一桌子菜和一壶好酒相互吹嘘的时候。

“爹爹，你快看，那只白貂好奇怪，身上还穿着黑衣服，带着大红花呢！”一个娇俏的少女声音引起了莫雨的注意。

莫雨条件反射在四下搜寻了一圈，一眼就看到了蹲在客栈门口抱着一条小鱼干啃得津津有味的小貂儿。

“红绸！？”

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喊自己的名字，小貂儿抬起头，看到莫雨顿时高兴的扔开小鱼干跑了过去。

莫雨弯腰接住扑过来的小貂，有些不可置信，真的是红绸！红绸是跟在云朵身边的！它在这，那是不是意味着云朵也在这？

没多想，莫雨抱着小貂往龙门客栈里走去。

云朵趴在桌子上用一根竹签戳着一块哈密瓜和唐无乐吐槽：“你说现在的女孩子可真不容易，要和女人抢男人就算了，还得和男人抢！这也太惨了！”

唐无乐牙疼的给了小姑娘一筷子，顺便戳走了云朵最后一块哈密瓜，赌气般的吃了下去：“小孩子不许胡说八道，什么男人女人，这事对你来说太早了，下午的事情也给我忘掉，听到没有！”早知道就不带她来了，唐无寻特么就是一反面教材！

“那是我的瓜！”卧槽！她特意留到最后的瓜！“王八蛋！你给我吐出来！”

夺瓜之仇不共戴天！！！云朵伸手就要掐唐无乐。

唐无乐仗着云朵不敢露出自己的尾巴站起来，轻轻松松就按住了小姑娘脑袋：“你嚷嚷啥，这瓜还是我买的！”

“云朵？”

“干嘛？”

小姑娘条件反射的应了，后知后觉这里唯一认识自己的人正在和自己互掐，那喊她的人是谁？怎么会这么耳熟……听着有点像……

云朵转过头，看的抱着白貂的小少年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小雨？”

哦豁？唐无乐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看到莫雨。

三人一瞬间呆在了原地。

惊喜过后，莫雨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云朵的不对，小姑娘虽然在桌边却不是坐在凳子上，而是坐在一张带着两个轮子奇怪的椅子上。

“云朵，你的腿怎么了？”有人伤了她？意识到这一点，莫雨的脸色顿时笼上了一层愠怒。

“不，不是……”云朵愣神的时候，莫雨已经走到了她旁边。小姑娘紧张的汗都出来了，手拽着裙子，也不敢看莫雨的眼睛，生怕他去动她的裙子，看到她的蛇尾。

可是她又不能赶莫雨走，这样只会更加引起少年的怀疑。

云朵的反常让莫雨起了疑心：“你……”

“咳。”唐无乐适时的咳嗽了一声，刷了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你是何人？”莫雨转向眼前这个看起来和云朵又六七分相像的青年。

“他是唐无乐。”云朵在莫雨耳边很小声的解释了一句。

唐无乐？他扮成这样做什么？又怎么会带着云朵出现在龙门荒漠？

莫雨看向始终不敢和她对视的云朵，又看看她不安的绞在一起的双手，她在隐瞒什么？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出去吧。”唐无乐站了起来推着云朵的轮椅转了个方向，和莫雨一起往外走。

唐无寻还在这块蹲着，唐无乐并不想引起唐无寻的注意。

云朵苦着一张脸，她万万没想到会在自己的腿还没有恢复之前就遇到了小雨。这下可怎么办才好。要是小雨知道了她是妖怪，他能接受得了吗？他会不会……

小姑娘为难地看向走在自己身边的小少年，却又在小少年转过来的一瞬间，别开了视线，低下了头云朵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唐无乐一样，接受的了自己身边有妖怪的存在。毕竟在她有蛇尾巴之前，唐无乐就发现湫瞳是只兔子精这件事情了。

小雨和毛毛是她最在乎的人，云朵害怕在小雨眼里看到恐惧和厌恶。

一直走到镇外沙土覆盖的大地，莫雨才开口：“我见到毛毛了，他说你帮他治好伤以后，一声招呼都没打就离开了，为什么？”莫雨了解云朵，在毛毛重伤的情况下，云朵绝对会在毛毛身边一直照顾着才对，可她却一声不响的离开了，甚至藏起了自己的所有行踪。

“……有、有点事，说来话长。”云朵含糊不清的答了一句，不知道该怎么和莫雨说明自己现在的情况。

“那就长话短说，”莫雨站到了云朵面前：“你的腿受伤了？”

“没……”

唐无乐看看低着头的云朵，又看看眼里只有云朵的莫雨，眼骨碌一转有了定论。等云朵纠结怕是他要在这吹一晚上的冷风 ：“她没受伤，不过她现在的情况有些特殊。”

“唐无乐！”他怎么能……

“他是你的家人吧，你要是一辈子都这样了，你打算一辈子都不见他们了吗？”唐无乐冷静的开口，他可以在这段时间带着云朵，但是他不可能长久的这样带着云朵：“既然今天遇到了，说开了不是更好？”

云朵沉默了。

“你在说什么？”莫雨皱紧了眉头，什么叫云朵一辈子就这样了？云朵身上发生了什么？

唐无乐目光如炬的看向莫雨，刻意放慢了语速：“我说，你姐姐，云朵，不是人类。”

什么？

随着唐无乐落下的话音，是云朵裙摆下舒展出来的白色蛇尾。

莫雨脑袋一片空白。

第87章

到了夜间, 大漠的气温几乎直线降了下来, 卷着沙尘的风一扫白昼的燥热, 凛冽的寒冷。

云朵松开一直卷着藏在裙摆里长长的尾巴，细腻的白色软鳞映着月光仿佛披上了一层月色的轻纱。用手借力，蛇尾支撑着自己离开轮椅, 小姑娘就这么以人身蛇尾的姿态站在了莫雨面前。

其实就这么看, 云朵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如果忽视那条从裙摆下伸出的白色蛇尾的话。可它就偏偏那么在那了, 怎么也让人没办法忽视它的存在！

云朵双手忐忑的绞在了一起, 莫雨看到她的尾巴之后就呆住了, 受了主人不安的心情的影响, 白色的尾尖不安的动了一下，又飞快的藏进了裙摆里。

“怎么会这样……”莫雨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云朵你……”

“对不起……”小姑娘低下头，那一瞬间心里的委屈几乎满的要溢出来，眼泪啪嗒砸进沙土的地面，印下深色的水痕转眼间就被干燥的沙面吸收殆尽, 但是眼泪接二连三的就掉了下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小雨, 我不是妖怪……”

云朵眼睛都揉红了也没能把自己的眼泪擦干净，最后干脆捂住脸大哭了起来。
唐无乐站在原地没有动，说云朵的变化没有带给他任何影响是不可能的。只是看着云朵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蛇尾巴手足无措的样子，他没有办法比她表现的更加无助, 只是强自镇定着像以前一样和她相处。

他让云朵在人前藏起了自己的尾巴, 除了害怕别人看见, 也为了让自己能够去适应这一变化。

可是这些天来，唐无乐不是没有发觉到云朵的变化。

在他印象里小姑娘那么活泼的一个孩子，这一个月来，连房门都不敢出。要不是他给她做了一张轮椅，就连院子，除了下大雨，云朵也都只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出来活动活动身体，晒晒月亮。明明很担心自己的两个弟弟，可是云朵却不敢提要去找。

一开始后来唐无乐以为云朵是害怕被人发现她是妖怪这件事，后来唐无乐才渐渐发觉，真正无法面对那条蛇尾巴的是云朵自己。她在自卑，所以她害怕见到自己最在乎的两个人。

可这一点却是他怎么也帮不了她的，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

唐无乐看着抱住云朵的小小少年，弯起嘴角转身离开。

妖必为这世间不容，如果云朵无法再变回原来的模样，那么这个世间除了人迹罕至的群山，唯一剩下的便是那游离于伦常之外的恶人谷了吧。

看到云朵哭了起来，莫雨的身体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就动了。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抱住了捂脸哭泣的小姑娘，短暂的愣神后，莫雨抬手轻轻抚了抚小姑娘如丝如水绸缎般柔软的长发，轻轻靠着她：“别哭了……我会陪着你的。”

小姑娘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像是要把这两个月所有的委屈和担心全都哭出来。

“小雨……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怎么会是妖怪……我怎么就变成妖怪了呢……”没有人知道她有多害怕，双腿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蛇尾巴，自己也变成了半人半蛇的怪物，还没有办法变回去了！

“你不是妖怪，”莫雨听着云朵的发泄，抱着小姑娘的手微微收紧，他从来没有见云朵哭成这样过，变成这样她得有多害怕。抱紧哭的格外委屈的小姑娘，莫雨斩钉截铁道：“你是云朵，不是妖怪。所以，别哭了。”

没错，她是云朵，是她多次救下了他和毛毛，带给了他们一个温暖的小家。人也罢，妖又如何？

“别哭，别哭……”莫雨扶着云朵盘下尾巴，半跪在小姑娘身前，替她擦去眼泪，“我们去恶人谷，以后我来照顾你。”

以前云朵总是像个小大人一样站在他和毛毛前面保护他们，在他们生病的时候彻夜不眠的照顾他们。现在换他来保护她，照顾她。

“恶人谷？”云朵抽泣着，泪眼朦胧的看着眼前的小莫雨。

“嗯，王遗风，我拜了王谷主为师。”

小雨……云朵呆呆的看着眼前认真的少年，总觉得莫雨有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了。

莫雨扶着云朵坐回轮椅上，注意到了云朵长的拖地的裙摆，微微皱眉，这对现在以蛇尾行动的云朵来说应该是个非常不方便的阻碍，怪不得唐无乐要给她弄这么一个代步工具。

“如果这样不方便以后把尾巴露出来吧。”莫雨突然开口。

云朵下意识反驳：“不行……”

“没有什么不可以的。”莫雨握住云朵的手，盯着云朵因震惊而渐渐睁大的眼睛，轻轻拭去了小姑娘脸颊上的泪痕，缓慢而坚定的开口：“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无愧于任何事物，若这世间容不下你，那便舍弃了这世间。我会一直陪着你。”

那一个个字像是誓言一般从少年口中逸出，云朵整个人懵了。为什么莫雨突然就要去恶人谷了？他怎么会拜王谷主为师？那毛毛呢？

从稻香村被毁流浪，到风雨镇洛道的惨剧；从枫华谷差点和毛毛阴阳两隔，到稻香村面对勾结狼牙堡山贼时的无力，莫雨看清了很多东西。他不是没想过和毛毛一起离开，只是去稻香村的前夕，不灭烟告诉了他一件事，他身上背负这一道浩气盟的长空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