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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晓剑,半年前不辞而别,之后音信全无。
我们的关系,很简单,单纯的床伴,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我知道她有心爱的人,而她亦清楚我不可能对她抱有感情--自她认识我起我便是一个抵触爱情的人,这样的我们纯粹为了满足自己的需要而走到了一起,当然我们也了解这样的关系不可能长久,所以半年前她离开了。
没想到半年后的今天她居然会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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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肩走在嘈杂的大街上,无言--
"你怎么会想到来找我?我还以为我们结束了。"我随兴所至地问了句并不想了解的话。她停住脚步,侧头似是仔细地瞧了我半天:"怎么?你学会关心别人的事了?"我哼了声,没答径自往前行。她追了上来:"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好心的。毕竟认识你也快两年了,算不上很了解,至少知道你的本性。"......"我们是结束了,可是在这个城市里,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去找谁......"声音里听出了许多的落寞,虽然她尽量用轻松的口吻道出。"......你不是还有他吗?"我想去忽略,可--矛盾中我还是开口了,"你应该还爱着他吧?"......若有所思的她并不回答。
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我们颠簸起伏。
在这样的一个社会中,人们用各种各样的面具武装自己,让自己成为勇敢的懦夫。我们--不会那样的伪装,所以只有关闭自己的窗口,封锁一切外来的情感,这样我们才能感觉到绝对的安全。"我不小心陷了进去,伤痕累累依旧无法自拔。对不起,对不起。忻。"晓剑走到我前方,面对我垂下头。我无法做反应:"够了,你没有向我道歉的必要。既然这样那你还在这里干吗?不去找他?我没兴趣管你的事,你走吧,别再来找我了。"这样决绝的话很久没在我口中出现了,我绕过她走自己的路,她没有再追上来,我也不能回头。再见了,半年前你的消失令我们不再有交集,而今天这是我们最后的相见,从此彼此将是陌路人。即使街头偶遇我们也不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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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远处就见到一张含蓄的笑脸在迎接我的到来,一种名叫温暖的东西在那一瞬间溢满胸口。多年来的独居,与所有感情绝缘,这是我选择的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但内心还是有渴望。我可以将这个地方当做我的家吗?我不知道答案在哪,不想让自己在意太多,随遇而安吧。这么想着,我也笑着走近他。
"来得真快。我已经把你的房间大概整理了一下,但--还是挺乱的,我,不太会弄。"腼腆地开口介绍,"你住大间,里面我只设置了基本的家具,其他的你得自己想办法了。对不起。"这个漂亮男人双手合十向我道歉。其实基本的家具对我来说已经足够,我曾经的麻雀窝除了床和桌椅外别无他物,还不是住了2年多?"够了,比起我以前住得都有天上和地下的感觉了。"我不甚在意地说,他感激地瞥了我一眼,敏感地察觉到那里面含着的东西,没有点破。他可以爱我,而我也可以选择不接受,不是吗?虽然这样做对他很不公平,可难得有这么便宜、地理位置也算不错的房子,自私也是没办法的。有一句话叫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从知道这句话的一天起,它便牢牢地嵌入我脑中。所以对于那句一时失口的"我负责",我并不打算承担其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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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好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我应该投入工作中了。
我怀着还不错的心情,轻快地踏着上班的铃声步入公司,向与我客套着打招呼的人们微笑。一时的愉悦使我忘记了即将面临的重大危机。
还没坐热我的椅子,肩上便遭受了一击--我讨厌与人亲密的肢体接触,不明显地皱着眉。"小夜啊,老总找你哦!你小心点,他今天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Oh,dear!我竟然......我不想再和这个男人单独相处,那对我来说实在太危险了。他是个很可怕的人,表面的温文有礼掩盖了他内心的冷漠残酷,让人不设防地遇见毁灭。在这并不长的几个月里,我充分认识到这一点。
基于以上理由,我拖延着时间,不理边上这个没事找事催促我勤快得紧的人。"Dumn!狗拿耗子多管什么闲事!"当然这些话只能在肚子里讲。虽然我一向冷漠待人,人缘不见得好,但我奉行不得罪任何人的信条,不要朋友,也不要敌人。
拖并不是办法,坐在座位上的时时刻刻都感受到一道凛冽的视线在我身上徘徊。我想他的修养虽说不错,可是......早晚都是一死,这么想着,我站起身,从着一时刻起我也摆脱了耳边那只聒噪的鸟儿。
象征性地敲打了一下那扇熟悉的门,没得到许可便坦然地走了进去,真实的心境却被心跳的声音出卖。虽说不是个明智的做法,我还是不由自主地锁上了门。
高蓟宁从卷宗中探出头来,平静的眸中掩不住地泛起阵阵怒色。被锁门内的空气停滞不动,闷得人心着了慌。在这样迫不得已的对峙局势里,我始终屈于弱势,虽心有千般不甘,也无法说出口。惟一能做的只是压抑自己,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可露出丝毫破绽,不然我必输无疑!
"你居然敢落跑?胆子不小嘛!"当我僵硬地在他面前坐定时,他又用那独特的冰冷的不带感情的口吻控诉。放下手中进行的工作,倚靠在他那张上万的皮椅里,斜睨着我的眼睛传出危险的信号。
我沉默,用尽一切方法平复自己的紧张与害怕。Shit!20年里第一次有如此害怕的感觉。"我没有落跑,因为临时有点急事,所以我请假外出了。"平淡以对。
"哦?"他不再看我,转首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我可没听说你请假了。假条呢?"我一愣,唉--卑鄙!此时的我除了保持缄默别无他法,"什么事?为什么事请假?"......"回答!"不满他命令的话语,却也忘了嘲弄他的多事,生硬地开了口:"搬家。"他倐地转过头来:"搬家?"我点头,"为什么?"......想着该怎么说,真话?当然是不可能的,但谎话太假决骗不过精明的他:"在那里住得太久了,想换个环境。"这也算是一点事实。"哦。"他默许地颔首,"那么今天就去你的新居庆祝吧。"飞来一笔差点吓掉了我的魂:"开玩笑的吧?"没把持住震惊地询问,修炼当真不够到家。又是那个危险将近的表情:"怎么?不欢迎么?"是不欢迎,可这样说有用吗?心知肚明他会给的答案,所以我省了:"不是。不过,这次我是和人合住的,如果你想......那个恐怕不方便。"......他噗哧笑出了声令那脱口而出的的尴尬未及弥漫已消失无踪。为那莫名其妙的话后悔的同时亦赠送了他一个大白眼--我是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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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料之外,没想到我还会再次坐上他的宝贝车,就像现在。
车内飘荡着的旋律,一个名字从我脑海中跳出:"First love?""Bingo!"没想到我还会记得这么杂碎的事。很久以前曾和泠一起看过这个师生恋的感情剧。沙哑的声线却充满诱惑:"你喜欢这首歌?"以沉默代表回答,"难道你还相信这种样式的感情存在?轰轰烈烈哇!"我忍不住地嘲笑。他侧头:"你相当厌世嘛。"我呵呵地虚应。
......不需很长的时间,车已在我现在的居所外停下。
这个时候鸿应该在家吧,我想着按了下门铃。
"就是这里?好破哦,跟你以前住的地方没什么区别。"是吗?有区别的,这里还有一个人和我住在一起,这个人对我怀抱着一种禁忌的感情。我没有告诉他,只是干涩地笑--现在的我不再整日用紧绷的脸对人,我学会了用冷漠虚应式的笑来麻痹别人,也麻痹了自己。将所有的感情在这种笑容中冷冻。
"欢迎回来!"温暖的笑容明亮地出现在我和高蓟宁面前。我没有忽略那刻高蓟宁瞬间青了的脸--完了!
"女人!"突然间的怒吼令我及鸿愣在原地好半晌。
鸿的脾气是出奇的好,他并不介意他的无礼,而是依旧面带微笑地把他请进了屋,在我未及门槛前他轻声问道:"朋友?"我苦笑摇头,并不言语。不再追问,鸿很清楚他此时的立场--对于我的事他无权过问。
"男人?这么漂亮的男人?"不可否认,所有见过鸿的人都会这么怀疑,因为他的美不分国界、不分性别,单纯地充满诱惑力的美。这时的我们已经安静地坐在客厅里品尝着鸿亲手泡制的咖啡奶茶--说实话,我并不喜欢,甜过了头便产生了腻。
"您不必怀疑,如假包换。你好,我是忻的新室友,工尹鸿。很高兴认识你。"鸿友好地伸出手。"高蓟宁。"不犹豫干脆地与之交握。鸿转向我:"早知道你有那么出色的朋友就该介绍给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至今都没谈过真正的恋爱。"我一呆,鸿说了不该说的话。词话出口高蓟宁狐疑地上下仔细打量起鸿来。之后,脸色再度铁青,不置一词将我强行拖了出去。我只能无力地冲着鸿抱歉地笑,他摇头,我瞧见他眼底的落寞。
我承认那一瞬间我的心不小心动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而已。
第七章
"他是同性恋吧?"自以为是的声音。我没所谓地嗯了声却似惹恼了他:"你竟然和一个同志住在一起?你不知道这样很危险么?"我想再危险也比现在跟他独处安全,但我只是想而已......高蓟宁的情绪好像稳定了些,但始终没注意到自己失态的样子,"为什么不说话?"......此刻的我正在和内心的一种悸动进行殊死搏斗。
平静无波的日子在遇见了这个人后就不复存在,沉寂止水的心在他面前漾起丝丝涟漪,可是,我想要一份平和,你能给我么?我想从他身上得到答案。于是我抬起头静静地注视他。
不能。我从他那双冷漠多于温柔的眼睛里看到了结果。所以,我在他疑惑的视线中垂下头:对不起,我选择退出。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我的上司,但你无权过问我的私生活。"嘲弄的表情、冷漠的话语一如几个月前的他,我冰封了外溢的情感,用旁观者的角度欣赏他铁青的俊容。
他没再说什么,定定地瞧着我。我挺直地任他看,即使被灼痛却依旧倔强的地站在那里,不想退缩,也不能退缩。我并不是个很坚强的人,但也不懦弱。我决不能在这个人面前示弱,这是我的信念。
重重的叹息,眼前泛起白色的雾气。他走了,走得那般不经意。无声无息,就像当初我们的初识。
事后,我想,其实只要当时他说出三个字,我便会就此停留,抛开一生的梦想,但是,他没有。这是他错过的机会。他错失了令我在他面前一败涂地的契机,这场情感的战争我竟不战而胜!不知是喜是悲,万般滋味无从品尝。
松下紧攥的手,浓重的白色自我眼前蔓延,逐渐模糊......
好久,不曾哭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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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如何回的家。
醒来已经躺在了自己房间的床上--真的很累,身体上的、精神上的。
从床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跨入客厅,一阵晕眩,之后--
好热!无力的感觉充斥着四肢,深刻地痛恨虚弱的自己。接近现实的感觉,我挣扎地撑开沉重的眼皮,面前渐渐清晰的身影是--鸿!有些失望地再度跌入沉睡中,不理会耳边急切的呼唤。难得的虚弱让久不沾身的病魔好好的肆虐了一番,最终在三天后乘兴而归。高烧不退缠绵床榻整整三天的我,在第四天终于完全清醒了过来。这算不算失恋当承受的难?不知道。反正现在的我又回到了从前,除了那张终日的扑克脸。
"你醒了?怎么样,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有的话一定要讲。"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暖和细腻的手掌搭上我的前额,"唔,差不多了,烧已经退下去了。"工尹鸿,这个漂亮的同性恋男人,在这三天里衣不解带地照顾我,为我担心,为我憔悴,为我不眠不休。而我却无法感动:"鸿,对不起。"这是我惟一可以说的,甚至连一句谢谢也说不出口。他太过温柔了,而他却太......
我还是顾及到鸿的担心,所以直等病体完全康复了才前往公司。我知道鸿有帮我请假,不过今天我去只是为了辞职,想着又将手探入隔层的衣袋中确认地捏了捏那张单薄的辞职函。里面只有四个字:我要辞职。没有理由。
当高蓟宁接过并打开它的时候,脸上有一瞬间刺痛的悲伤。他没有问理由,仅是哦的一声,公事化的遗憾表情将那刻的心情掩饰得天衣无缝,我没有追究。因为我知道他不会给我任何解释。 虽然觉得没说的必要但我还是道了声"再见",他惊愕,一如既往的嘲讽口吻:"我还以为你不会再见我了,冷漠的男人。"我笑,还以冷然的孤傲表情:"还要考虑偶然的概率。还有我不及你的冷,冰块男人!"冰块--没有人比他更适合这个称呼了。转身离开他的领域,心头为他滑下最后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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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因为有个人在等待我的家,虚脱地躺倒在床上,仿佛打了场艰难的战争。
身体不由自主地打起冷颤,我竟迷糊着着了。我真是越来越没用了。
翻身起床,打开抽屉拿出那张珍藏的存折,我呆呆地瞧了它半天,里面的数字虽处于成长期,但还不多,我却不再犹豫。我的梦想,即使现在离我遥远,但我要一步步慢慢地接近它,终有一天它会近在咫尺,令我唾手可得。
2002年的年末运气不错,签证在申请后不久便得到了答复,出人意料的快。之后我预定了25日的机票前往巴黎--心目中浪漫的时装之都。
这些我都没告诉鸿,只是跟他说我辞职了。在国内的最后几天,我几乎都是和鸿俩人一起度过的,和他手牵手徜徉在淮海东路的街头,潜伏在人潮似海的外滩,徘徊在多伦路的静谧文化境地中,我们游离在这不夜城的边缘,不理会周围异样的目光。是的,我在找寻刺激,那种满足感只有自己知道。
偶尔触及鸿的目光才惊觉,他何时变得如此深刻而执着。最终我还是告诉了他我的选择,他犹疑,他失措,他痛苦的面容一一在我眼前闪过,我还是伤了他,措手不及的,我看见渗出的丝丝鲜血,清晰而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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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12月24日,在这样的日子里,我想起了徐锦,一个我偶尔记起,经常遗忘的人。一时的心血来潮,我--想见他。
踌躇到下午,还是晃到了这个见证了我两年青春岁月的地方。没有进公司的大门,站在那扇门前,我拿出这个从不曾被我重视的手机,拨通了那个不甚熟悉的号码,在接通的一瞬间,我说:"是我,我现在就在大门外。我想见你。"任性地说完想说的话,不等回答的切断通话,因为我知道他立马会在我眼前出现。
一分钟后,他就在我视力所及范围内现身了,气喘吁吁的样子--原来他那么紧张我呀。暗里无奈的苦笑,或许我应该爱上他的。
"夜忻,你怎么来了?"惊愕却又开心地问。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怎么?不欢迎我来?那我走就是了。"作势欲走。"不、不、不,怎么会呐!"我笑,又勾去了他的魂,原来我真的很少会对他笑。"找个地方坐坐吧。"点头,不发一言,依旧直直地盯着我,怪不舒服的,我拧起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道歉:"对不起。你本就该多笑的,你的笑容真的很美。"美?我不习惯被人如此的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