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琴传奇——by紫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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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旋慢慢拔了刀鞘,刀身光芒流转,火光映照下竟然隐隐有血光闪动,他道:"七星龙渊,陌露龙鳞,这应该是青城派镇山的刀剑双璧之一龙鳞刀了,不知阁下哪一位前辈,此刀暂且借来一用。"
那汉子脸上闪过一丝惊惶,看到几十道目光朝自己射来,不由怒道:"你这兔儿爷知道什麽,这刀明明是我请人打造的,什麽陌露龙鳞,还给我!"他其实就是青城名宿之一,当年为了这口名刀杀人之後诈死下山,这些年来,青城派一直不忘查找真凶,他自己也不敢在人前用刀,这刀其实已经作废。他一直视若生命的宝刀就这样被人轻易夺走,不由惊怒交集,冲上前来便要夺刀,雷旋横过刀鞘格开他手,顺势在他虎口处一击,再将刀鞘放到他手上:"我用完之後,自然归还。"那人手上一麻,愣愣地接过刀鞘,脸上尽是灰败之色。学武数十年,连一个男宠都打不过,还不如抹脖子算了。
雷旋走到李沐面前道:"玄天门以武为尊,那麽在下今日以武会友,切磋武技,如若在下能侥幸胜得一招半式,那麽就请暂且寄下项上人头,阁下以为如何?"以宝刀与人比武,就算是胜,也有些胜之不武了,但是今日拼尽全力,也要将李沐斩於刀下。
"就凭你这只小兔子还不配我们门主出手,还是回家让男人操蛋去吧!"说话的是站在李沐身後的随身侍卫陆安宽,他死皮赖脸跟著南下,李沐也因他服侍周到的缘故将他带在身侧,弟兄们素来看他不起,不愿与他说话,他憋了好久,现在好不容易说了一句,自以为是得意之作,不料李沐喝道:"闭嘴!"他不敢再说,垂头丧气地退了回去。
李沐点了点头道:"你的武功不错,想要为你的妻子报仇麽?"他面庞犹带稚气,但说话已经老气横秋的,雷旋有些茫然,当年那个有些负气骄傲的少年居然变成这般模样,如果他没有将他引入这江湖之中,大概今天见到的会是一个及第的少年进士什麽的吧。说起来,若说要杀李沐,他也没有这个资格,还要担上一半的教导无方之罪。
"小沐──你长大了......"雷旋低声道,看到李沐有些愕然的表情,叹了口气,朗声道,"李门主,请赐教。"
"你要依我们玄天的规矩,那麽我亦可请人代劳,铁堂主,麻烦了。"口中说著麻烦,语气却不容拒绝,铁无锋哼了一声,将手中长弓交给身後一人,那人双手接过,手不由往下沈了一沈。铁无锋拔出长剑,走上前道:"请。"他本来动也不动,便似一尊石雕,现下说了话,依旧冷酷至极。
要是让人代为出手,如果这人输了,也当是本人输了。但李沐自己出手,身为主将,便无法压阵。李沐如此信任下属,已然胜过李思齐许多。铁无锋若是与他有隙,当然也可诈输,但众目睽睽之下,自然难以作假,铁无锋也知道这一点,心里不由一懔。如果与李沐易地而处,他就算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也要权衡再三,李沐想也不想,显然更胜他一筹。
在玄天门每年一度的比武大会中,雷旋与铁无锋一直难分伯仲, 雷旋虽然以前是有所顾忌而没有出尽全力,现在的身体已经有些娇小,一进一退之下也未必能取胜,而且腿上伤处痛得钻心刺骨,更是困难。但剧痛中,又有些发痒,像是已经结了痂,好得这麽快,也算是这具身体的唯一好处吧。
雷旋横过刀行了一礼,道:"铁兄请。"
铁无锋看看他,忽然道:"跟我称兄道弟,你的勇气在我见过的男宠中,也算可嘉。"
雷旋无言以对,只好道:"谢谢。"
他话一出口,人已冲上前去,脚一点地,人一跃而起,在空中,举刀劈下。
无论是拳法还是剑术都没有一上来就抢攻的,这是快刀!铁无锋吃了一惊,举剑便挡,肘上微微一震,知道自己的重铁剑上已经有了缺口。这剑本身不是凡物,虽然雷旋手中的也是宝刀,但若无深厚功力,也无法使剑有半分破损。一刀刚过,另一刀又到了,几乎在一瞬间劈出十几刀,众人只看见刀剑光芒闪过,撞击的声音不绝於耳,都不禁有些吃惊。雷旋瘦瘦弱弱的,就算武功高,走的大概也会是方才夺刀时使出的身法,以小巧腾挪为主,不料一上来便使出这般硬碰硬的招式,并且丝毫不落下风。
铁无锋的脸色有些难看。剑法中从来没有以刃对敌,只有斩刺之技,但雷旋的刀法太快,而且全是俯攻,就算看到破绽,也不一定能刺得到,使他不得不横剑来挡,铁无锋心里知道,这名震天下的重剑,已经在这样快速的进攻中逡裂,只要再挡两刀,只怕立刻碎成小片。
他的手臂已经有些吃不住力,万幸雷旋的身形渐落,然而忽然左足一点铁无锋的肩膀,又是一跃而起,接下来似乎是又一轮的快刀。铁无锋脸上已经有些惊惧,再一轮下来,即使他的手臂可以承受,这剑也也无法承受了。他暴喝一声,一剑刺向雷旋,雷旋在半空中无法借力,又缓了一缓,眼看就要落到剑尖上,众人都是啊了一声。即使深知雷旋如果避过这一剑输的只怕是铁无锋,玄天门中弟子也为他担心,暗想这个美貌男子切莫被铁无锋那没人性的老狐狸给一剑刺死了才好。
火光照射下,铁无锋惊惧的神色分明,雷旋犹豫一下,左足足尖一踢剑脊,人向後轻飘飘地掠过,仿佛落雁。在这刹那之间,重剑的剑身忽然一片片粉碎落下,倒像是他踢碎的一般。
身形落地时,采声如雷。陆安宽小声问道:"门主,这人武功很高啊,怎麽没听说过?"李沐脸色铁青,没有回答,心知此时如果铁无锋认输,那是水到渠成的了。
铁无锋手持一把空剑柄,呆呆站著,脸上震惊愤怒至极。
雷旋道:"我只是兵刃占了上风,阁下是不是要换兵刃再来比过?"
龙鳞刀并不远胜重铁剑,但他抢攻在前,要铁无锋承认就这样两三招败给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肯定会是他心头之耻,士可杀不可辱,就算是铁无锋动手杀了苏月儿,他也不能因此而折辱一个铮铮男儿。
铁无锋大喝一声,冲上前来,一拳击向雷旋面门。雷旋侧身避过,也不再使刀,与他近身肉搏。
两方人马相对而立,李沐忽然笑道:"想不到二公子的手下也有练这样的武功,难得啊难得。"
君少宜微笑道:"你不必试探我的口风,他的武功像出自你们天玄门很奇怪麽?我也有练过玄天的功夫,还想请你指点一下。"要是雷旋的身份被李沐知晓,只怕他会从中作梗,好在雷旋自己引以为耻,自然是不会说的。
李沐打个哈哈,说道:"不必。"心中疑惑更深,抬眼向那女婴望去,似乎若有所思。解语抱著孩子轻轻摇晃,一边哼著奇怪的歌谣。火烛没了油蜡渐渐一盏盏熄灭,东边还没有亮起,於是又慢慢陷入黑暗之中。
君少宜忽道:"解语,把孩子给我。"
解语吃了一惊,道:"公子,你......"
"你怕我杀了她麽?"君少宜冷冷笑了笑,却没有生气,"你放心,我不会的,我是防著有人会趁机动手。"解语依言将孩子给他,看他小心翼翼地接过,便退到一旁。
真小的小东西,要是真是他生的,非一把捏死不可。他的手在婴儿滑嫩的面颊上轻轻抚摸,道:"李门主,这小孩还真是可爱,我认她做义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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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沐神容不变,淡淡道:"二公子要是不怕丢人,请随意好了,难道还要我同意么?"
君少宜微微一笑,他知道李沐是想否认孩子的身份,便道:"我丢什么人?我的爱奴虽然经常捡些阿猫阿狗的小玩意儿回来,但总的说来还是很乖的,难道你还会认为他是孩子的爹不成?他自己也承认是个天阉,你方才也听到了。"君少宜在软昵轿中和雷旋缠绵过,知道雷旋只是在欺骗那个叫做什么月儿的女子,不想做她真正的丈夫,虽然大抵他现在已经后悔失言,让那么多人听到,但是说的已经说了,再否认也没用,于是加油添醋,刻意说得更是不堪。暗夜里听到雷旋的气息忽然转急,君少宜不禁有些得意。
李沐转头看了看,道:"是么?我听说男宠去了势都会没什么意思,天阉的大概也不怎么样吧。"
"李门主有所不知,这个天阉么,和去势大有不同,那里是天生长不大的,如同春蚕一般,小巧玲珑,袖珍可爱,是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也。"君少宜说到自己的专长,顿时眉飞色舞,滔滔不绝。
突然的漆黑使得雷旋已然处于下风,现在听到君少宜说的这些无耻谰言,更是气得发抖,一不留神,右肘的曲池穴被铁无锋撞了一下,顿时一条手臂酸麻,那刀已经拿不稳了。铁无锋冷笑一声,也不夺刀,飞起一脚,向雷旋的下阴处踢去。这一招很是阴损,但是对于江湖上人人轻鄙的脔人男娼来说,用再毒的招式也不会有人同情。铁无锋已经算是输了一个回合,要是靠夺刀取胜,也赢得不够光彩,只有狠狠地侮辱雷旋一番,方能把输的那局丢的面子给讨回来。
雷旋听着来势,左手急出,忽然便扣住了铁无锋的脚踝,他右手还麻麻的,但是握刀已经足够,要是举刀一斩,铁无锋的一条腿就报废了,铁无锋挣之不脱,脚踝处被制,腿上也不能用力,看他举刀,不禁暗暗咬牙,却觉被握住的地方十分舒服,那手倒似比任何女人的手还要滑腻无骨,甚至软进人的心里去,不禁怔了怔,仔细看了看雷旋,只觉此人满身血污,却掩不住些难言的妩媚,心里不由微微一动,此时忽觉雷旋的内息大为动荡,使他很是惊奇,高手过招,不该如此内息不定的,除非是情绪不稳。他生出一种隐秘的想法,但这样的想法也太过不可思议。
要杀昔日的袍泽并不是容易地事,雷旋犹豫一下,放下了刀,往前一送,便即松手放开铁无锋,抱拳正想说些承让的话,忽然一阵劲风扑面而来。
他未曾想到铁无锋输了居然会不认,要躲避已经不及,腰眼处忽然一麻,整个人不由软倒下来,不由又惊又怒,但铁无锋绝不是那种无耻之徒,他要反悔,想必是因为心里不服。这样的身体样貌,是难以令人服气的吧,无论怎么看,他都只像一个娼妓而已,根本不足以服人,但是为何到不惜偷袭的地步?他绝望地胡乱挥出一刀,铁无锋轻而易举地闪过,左手五指撮拢,一拳打向他前胸。
要死了吧,终于到头了。
他心里想着,合上眼睛,心里涌起一种奇妙的安详之意。
只觉胸前火辣辣地一痛,像被鹰爪抓过,却不是锥心刺骨的疼痛,像只擦破了皮,睁开眼,仍是黑漆漆的,听得见所有人加剧的呼吸。原来铁无锋最后还是收回这一拳,但五指张开,还是伤到了他胸口,有些液体滑过,想来是渗了血。他身上本来已经是单衣,这般一抓之下,那衣服已经撕坏,半遮半掩之下更诱人三分。
铁无锋呆了一呆。他并不想占人便宜,但这般取胜也算不要脸了。也不知怎的,竟然非要胜过他不可,但又不是真的想让他死,只是想......看见他凄惨地摸着胸口上的伤处,像在看有没有流血,不由心中微微一痛,上前道:"伤到了么?我看看。"
君少宜脸上难看之极,怒道:"你敢再碰他一下,我杀了你!"他随手把孩子扔给解语,便要将铁无锋一把拉开。
李沐伸手拦住,笑道:"二公子想以多欺少么?还是车轮战?"
君少宜定了定神,发现自己适才居然如此失态。也吃了一惊,冷冷道:"玄天门都是真英雄好汉子啊,技不如人,还死皮赖脸的。"
看他方才的样子,是真的准备死的,心口忽然像被铁钳攫取一般,慢慢顺了口气才缓过来,君少宜对下人使了个眼色,命人尽快把灯油续上。
"还没有比试完,不能妄下定论。"李沐笑道,唇角带着淡淡的讽刺之意,原来居然连君少宜自己也不知道,他脸上已然露出的那种既爱且怜的表情,这应该就是他的软肋吧,要是能生擒此人,恐怕比杀了那女婴更有用处。
场中雷旋又和铁无锋斗了起来,原来铁无锋那一探,让雷旋以为是不怀好意,挥刀拦住。但这回铁无锋用了轻功步法,身形顿时轻盈许多,旁人只见他拳掌迅速,出拳有力,但看不清招式,只见一团人影,又听得雷旋的喘息声加重,都道是什么了不得的武功,玄天门众纷纷喝起彩来,君门中人只都怒形于色,却是无可奈何。但这样的打斗着实有些古怪,一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用小巧的轻功身法,那个本应身轻如燕的翩翩男子却是一拳一掌,中规中矩。
雷旋心里暗暗叫苦。虽然铁无锋拳脚如风,但两人从未相交,要是真的拳拳到肉还好些,偏偏只在他腰臀流连,会阴处更甚,明显意存轻薄,虽然得手的次数不多,但只一下便一股热流从脊髓流窜而上,惊惧中微带着战栗的疯狂,黑夜的春风忽然拂过一阵甜香,沁得身上都有些酥软起来。
"且、且慢!"雷旋颤声道,"你再这样,我可要动刀了!"他清脆的声音本来故作粗豪,但这一句说来软媚可人,让人不由怦然心动。
铁无锋虽然表面上冷酷无情,但是在床第间也曾对女人软语相陪,恍惚之下竟把此话当成是娇嗔,低声笑道:"你舍得么?"猛地警醒,顿时沉声道,"就算你动刀也打不过我。"可惜先前那句话声音虽低,但已清清楚楚传进众人耳里,不由都一阵错愕,人人面面相觑。
君少宜已经气得脸色发白,正要问怎么还不掌灯,那灯火已经一盏盏亮起,照在雷旋带着红晕的脸上,益发显得娇艳,众人都有些眩目,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只见他气喘吁吁,双手举刀过顶,正要劈下。
铁无锋动也不动,似乎觉察到他的无力,果然雷旋手一松,那刀已经掉到地上,人也软倒在地。
就要发狂了吧。两个人心里想着,齐齐望了对方一眼,雷旋先移开了目光,慢慢在地上爬着,想要拾起龙鳞刀。
铁无锋忽然一脚踏上刀身,阻止他拾起,淡淡道:"胜负已分。"
"你......你武功高强,我自愧不如。"雷旋低声道,声音有些轻微的发颤。就算能胜过天下所有人,也是没有用的,注定要遭人鄙视,他仰起头,怆然笑起来,早该杀人的......只有死了的人才没有办法反悔,他的妇人心肠终于还是害得大仇难报。
不知如何,铁无锋竟然觉得自己有些恬不知耻,他发现轻微的碰触会引起雷旋内息的紊乱而在比武中刻意如此,虽然在比武中是无所不用其极,但是要算起来,也是他先输了。但认输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看见他半身伏在地上,仰起头极是惊心动魄的一笑,不由心神大震,不由自主移开脚,让他取了刀,说道:"你没有输。"
李沐也知己方是占了极大的便宜,看见铁无锋失魂落魄的,想不到连这人也无法避免。不禁有些忌惮,这个男宠要是哪天到了手,最后必须得毁掉,否则后患无穷。念头只稍稍一转,便朗声道:"既然一个赢了,一个没输,那就是平手了。二公子,你看如何?"
君少宜只见雷旋逆转刀尖,对着自己心口刺下,哪有空理会他,早已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夺刀,心中惊怒交集,不由破口大骂道:"你疯了么,雷旋?"那刀已经深入寸许,血流了出来。雷旋脸色毫无颓败,反而妖艳已极,他一手扶着心口,微带一丝苦楚,低声道:"好痛......"
"痛你还要刺?活该。"他的声音居然温柔甚于责备,君门下的仆婢心底都涌起一阵寒意,这样的温柔与他每次杀人前的语气殊无二致。
李沐极力忍住惊讶骇然,道:"二公子方才在叫谁?"
君少宜淡淡说道:"我没叫谁。"顺手便将雷旋拥入怀中,轻声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