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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琴传奇——by紫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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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旋停了一停,最终还是没有站住,只走到任希文跟前,道:"任公子,请。"
君少宜忽然长啸一声,仿佛鹤唳,外面繁华的街市也像忽然间静寂下来,只听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密如擂鼓,整座酒楼似乎已经被重重围住。
都是高手!
连任希文的脸色都有点变了,要杀出去不是难事,但要毫发无伤是万万不能。只听君少宜缓缓道:"宝贝儿,我要留下你再容易不过,但我不拦你。"
"你要我死心塌地回心转意,自然要给我灌点黄汤。"
"你不信便罢了。我让你走,只因为你要走,如果你想留下来,就是再来几堆酒囊饭袋我也不放在眼里。任公子,你可要好好对我的宝贝儿,他要是少了一根寒毛,我不会放过你全家。"
他最后一句仍是微笑,半晌任希文才知道是对他说的,呆了呆,才道:"那是自然,来者是客,敝门当然不会怠慢。"本来以为会有场血战,不料这般容易,倒让他有些怀疑是不是陷阱,这小男宠该不会是将计就计,借着口角之名潜入玄天门而行奸细之实吧?无论如何,是要小心看守了。
雷旋有点冷冷的笑意。君少宜肯放长线,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但不知要是他永远不回心转意,君少宜还能忍多久才露出原形?他回转身,行了一礼,道:"二公子,感激不尽了。"竟然当先走了出去。
任希文不由呆了一呆,看见君少宜愕然的表情,不由微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二公子果然是人中俊杰,当之无愧,在下亦是感激不尽,告辞。"
* * *
出门便遇到接应的人,有几人还是旧部,雷旋不禁热泪盈眶,险些就要上前相见,最终还是忍下。任希文看见他粉泪淫淫,想来是一副情侣乍别的小儿女情态,不定是根本不愿和君少宜分别,不由更是疑心。
行程甚是紧凑,当晚便出了巴陵,渡江而下。船顺风顺水,次日便直抵汉口。任希文看见雷旋毫无逃走之意,防守也渐松了,加上是到了自家地面上,量他也逃不到哪去,便在汉口稍停。
汉口虽只是小小分堂,但已十分豪奢,豪宅巨邸,美轮美奂。来往弟子甚众,看见他们一行,都躬身向任希文行礼,眼睛却忍不住往雷旋身上瞧去,多是不怀好意的淫亵目光。雷旋刚开始不免有些头皮发麻,但慢慢也渐习惯。
沐浴更衣后,随侍的弟子进入他房中拿他换下的衣服,将木桶抬出去,这时任希文正进来看他。门外那两个弟子一边走一边嘀咕,其中一个道:"这可真是奇了,衣服血迹斑斑也还罢了,怎么连屁股这块地方也有?"
那是长针留下的血迹。只听另一人笑道:"说不定是癸水来了。"
那发问的弟子十分老实,还道:"胡说!癸水是女人才有的,怎么可能啊?"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说得准他是货真价实的男人?我还见过有人既是男人,又是女人的。"
"胡吹大气!"那弟子恨恨地骂了几句,渐渐也听不清楚,想来是去得远了。雷旋哭笑不得,触及任希文若有深意的目光,不由有些难堪。
任希文的眼光太过炽烈,接着,人便挨近着凑过来,悠悠道:"我知道你不是杨芝。你到底是谁?"
雷旋猛然一惊,转身便要走,任希文按住他的手臂,笑道:"别走啊,我又不是要揭发你。"凑到他的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只要--你能让我时常快活快活,我一喜欢,说不定还能帮你的忙,如何?"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折扇去挑雷旋的下巴。
"你眉间有黑气,眼睛混浊,步履不够矫健,想来是平日里纵欲过度,我怕你经受不起。"他微微一笑,推开任希文道,"到时害死了你,切莫见怪。"
雷旋欲迎还拒,任希文不禁喜上眉梢,将他拉入怀中,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若能风流至死,也不失为佳话一则。"正要去亲那樱唇,外面的敲门声忽然响起:"任堂主,有要事相商。"
任希文恨恨骂了一句,摸摸那张小脸,又笑道:"我去去就来,切莫心急。"便喜气洋洋地去了。
雷旋坐了半晌,有点忧郁。
这任希文好色无度,他向来不喜,方才竟也肯答应,看来自己有点像是个天生的贱人。但他是以此为生的,要活下去也没有办法。
"我要活。"他喃喃地道,一只手摸了摸另一只手长长的指甲,忽然露齿一笑,"我要活下去。"
不知怎的,有点困倦,他伏在床上,沉沉睡去。朦胧中,忽然感到有人在试图解自己的衣带,猛然,他将那人拉住,用力拽到床上,发出极大的声音,那人闷哼一声。他有点醒了,看见窗外的灯光,水一般,淌进来。他敏捷地按住这个有点失措的男人,向他的颈间咬去。
暮春的清风,带着粘腻湿热的凉意,慢慢将低垂的纱幔扬起。

28
被咬到的男人挣扎一下,发现只是挑衅的噬咬,便慢慢放松了肢体,暗道他居然会对自己琴心暗掷,不由窃喜,忽觉有些不对,眼前唇红齿白,娇豔欲滴的美人眼睛分明没有看著他,那并不像是目力极弱的无神,更像是一种野兽的凶光。
他吓了一跳,定了定神。却看到那眼瞳比之前看到的要暗一些,并没有以为的发出绿光,想是心慌意乱之下看错了。他翻了个身,将那身体按住,一手摸索到他身下,笑道:"你还记得我?"
鬼才知道你是谁。他心里想著,大腿缠上了这个男人的腰,手臂如同水蛇,抚上了那人的背脊,轻轻哼了一声,像是低吟。
"原来你跟谁都可以上床。"他冷笑一声,将他一把推开。
这人的手臂,像铁铸一般。雷旋心里微微一动,凝目注视,看却看不清,低头想了想,笑道:"铁兄不往金陵,来汉口做甚?"铁无锋的分堂,正是在金陵。这人的声音肖似铁无锋,再以身形而言,大抵已猜得不错。
"我特来带你离开这里。玄天门上下恨极像你这样的男人,只怕没到洛阳,就被人斩杀了。"
"难道不是你想我,想跟我幽会才来此的麽?"他轻声一笑,像是有点讥讽。"枉费我对你念念不忘。"
铁无锋的喉咙有点干,咳了咳,又道,"你会对我念念不忘?这倒奇了。"
"你不信,为何还要来?"他从容的笑意,仿佛已经看破铁无锋的内心。铁无锋顿时恼怒起来,将他狠狠推倒,按在床上,冷笑道:"你以为你是谁?"嘶的一声,衣服已被撕破一大片,露出肌肤胜玉。
玉石恐怕不如,哪有这般温软?
铁无锋有点迷惑,手在他腰侧游走著,神情渐渐软化,忽然又是一凝,侧身一避,反手便是一扭,扣向身後来人的手腕。
原来竟有人偷袭。那人料不到铁无锋美色当前仍能避过这一剑,吃了一惊,另一手曲如鹰爪,抓向铁无锋手臂要害,铁无锋反手格开,冷笑道:"任希文,你要杀我?"
任希文眼中杀机毕现:"我本来不想这麽早动手的,是你要逼我!"
铁无锋愕然半晌,忽而大笑:"你为何不等到我在最弱的时候才动手?任希文,想不到连我抚弄他一下你也不能忍,莫非你也对这小子动心了?你一直是我手下败将......"他正要再说些什麽,任希文已经大喝一声,冲上前来,拔剑便刺,两人斗到一起。
铁无锋的武功是要略胜一筹,但要立时击败任希文,也不可能。雷旋慢慢整了整衣衫,慢慢下床,慢慢穿鞋,一步一步,缓慢而细致。这是君少宜的习惯,想不到他也学全了。微微怔忡了片刻,回头去看窗外微茫的天空,心里忽然有点轻飘飘的。谁赢谁输他并不关心,但最後总会流血,这多少让他感到一种快意。
一声惨叫,让他不由回头,看见铁无锋惊惧扭曲的脸,瞪大眼睛,几乎翻白,人慢慢滑倒在地,那眼睛仍不肯闭上。胜负这麽快就分出了。
赢的居然不是他以为的那个人。
任希文的脸现出奇异的红色光芒,面孔扭曲到一起,忽然仰天狂笑起来。
他一定是练了邪功,乱了心性。雷旋想著,看见任希文向他走来,狰狞的笑容慢慢变为温和,柔声道:"我本来想等他杀了李沐那小子之後再杀他的,谁知道他一直不下手,现在他死了,姓李的迟早会怀疑到我身上来,你看,我为了你,连玄天门门主之位也不要了,你跟不跟我走?"
看见他脸上期盼迷恋的表情,雷旋忽觉一阵寒意,便道:"你对我如此,我当然是感激的,自然是跟著你了。"
任希文松了一口气,笑道:"我本来也不是这种人,不知怎的,居然对你会像少年时一样痴迷,就连被你坏了大事我也不後悔,真是奇怪得很。"他起身走到铁无锋面前,抬剑将他的脸划花,尸体还温热,血肉半翻出来,仍能流出血,顿时鲜红一片,像打翻了满脸的朱丹红墨。他开门叫人进来,把刺客抬出去埋了。
埋人的弟子有些疑惑,但不敢多问,退了下去,听说任希文还要即刻启程到洛阳总坛,便立刻备了马车盘缠。
"现下我们去哪?"对於这个其实雷旋是不关心的,人如飘萍,去哪里都是一样,但任希文的疯狂让他有些心动,更有些兴奋。
两个疯子,不知道谁会先死?
"放心,即使不能让你享尽荣华富贵,至少衣食无安。还是你後悔了?"任希文的神态有些焦躁愤怒。
"当然不会。"他停下,微微一笑,"若我方才没有答应,你会如何?"
任希文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神秘的笑意:"你不答应,我就不能强了麽?我在凤城有一幢私邸,你要是心甘情愿,我们便一起双宿双飞,你要是不答应,我用铁链锁了你的脚,你也出不去。"
雷旋道:"你多心了,你肯为我做这麽多事,我自然心甘情愿。"
任希文笑了笑,神情已变为平常,道:"我练这魔功已经三年,只等明年比武时倾力一击,最後登上门主之位,想不到会为了你露了形迹,真是世事难以预料。不过江山美人,各有让人心动之处,世上多的是不爱江山爱美人者,能把你弄到手也不错。"由於方才杀人,使他有点激动,现在仍是滔滔不绝,"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被你迷住了,我见过那个杨芝,他没有你一根手指头好看......"
以武为尊,玄天门的比武规则早该改改了。否则整个玄天门将被武痴主宰,正义公道什麽,也将完全不存在了。然而这整个天下,也从没有所谓的公道可言吧。雷旋有点心不在焉,听得任希文问道:"你到底是谁,叫什麽名字?"不由吃了一惊,微笑一下,道:"我是妖怪。"
"这世间哪有妖怪?"任希文道,"你莫不是骗我,不肯说?"
"......你可以叫我小玉。"
"可是破晓之晓,锺灵毓秀之毓麽?好名字啊好名字。"任希文自说自话地夸奖一通,才发现听的人又沈浸在一种奇异的迷惘中,不由失笑,慢慢的,又有点痴迷。这种像是少女的迷惘又带著少妇的风尘之态,和谐地在这个男人的身上表现出来,会让人疯狂也是应该的吧,也难怪姓铁的也动心了。
马车行进著,任希文的心静下来,便感到了一阵强烈的饥饿。杀人之後会有莫名的饥饿感。他以前也杀过人,但这次杀的是一直在他之上的铁无锋,自然会饿得更厉害。
到了前面小镇要停下来大吃一顿,然後改道凤城。任希文想著,一边闭上眼假寐,一只手装作不经意地握住那人柔软的手,心里忽然有些紧张。千万不要被摔开才好。
忽然一声马的长嘶,车停了下来。车夫从前面的帘子探头进来道:"堂主,是门主到了。"任希文双目圆睁,赫然站起,又坐下来,发现身边人仍然毫不动容,不由有点惊讶,又有些汗颜,说道:"晓毓,我去去便回,等我。"紧紧将那素手握了一握,发现手还是冰凉入骨,那人的神色冷冷淡淡,不由有些不是滋味,咬了咬牙,哼了一声,从马车上跳下。
"任堂主,辛苦了,本座顺道来汉口一趟,这人就交给我了吧。"李沐在马背上,那稚气比之前的更少了些,有些久居人上的威严。
任希文抬头看了看,李沐带了约莫百人,每个几乎都是好手,怔了怔道:"不是让属下送到洛阳的麽?"
"任堂主远行辛苦,能不劳烦还是不劳烦的为是。"
任希文垂下头,停了停,咬牙道:"门主,属下向你挑战,要是我赢了,我要带走这个人,要是我输了,任你处置。"
玄天门尚武,是有这项门规的。李沐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奇特的笑意,道:"任五哥,现在不是比武大会,你向我挑战是以下犯上,输了可要为我仆役三年。"
"是,我知道。"任希文大著声音说。
"这个男人这麽有魅力,能让你甘心冒险?只怕他对你根本无情,你又何必?"李沐淡淡说道,"你不信就问问他,看他是不是真的对你一往情深。"
"胡说!"
"他是君少宜的男宠,只怕和不少人有一腿,你可以问问他。"
任希文想要反驳,但李沐怜悯的神情让他有点疑心,终於还是走到马车的帘子旁,低声问道:"晓毓,你是不是真心喜欢我的?"
马车里良久无人回答,静得毫无声息。李沐翻身下马,走到马车前,停了一停,道:"我派做事向来让人心服口服,阁下尽管畅所欲言,不会有人敢伤害你。"
又是静了约一盏茶时分,只听得一个声音轻轻地道:"是任公子误会。在下有心无力,此生除了内子,只怕对谁也不能倾心了。"
任希文脸色苍白若死,一把撕下马车的帘子,道:"你胡说!你明明说过是喜欢我的!为什麽骗人?"他脸上现出红色的诡异光芒,狠狠一掌,击在车壁上,顿时油壁塌了一片
里面的人殊无异色,从容不迫,慢慢起身道:"你听错了。"说著缓缓从车上走下来,看著李沐,神情木然,良久,才点了点头道,"李门主,你好。"
李沐有点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样子,但立刻就隐去了,想说什麽,最终什麽也没说,只是拱了拱手。
任希文大喝一声,忽然一掌击向李沐胸口。李沐後退一步,沈气对上了他的掌力。两人各退了数步,待要再斗,李沐忽然喝道:"任堂主,你现在撤手,我可以恕你不敬之罪!"
任希文愀然变色,呆呆站著,仿佛失魂落魄:"是不是我所有的罪都可以赦免?"
"任堂主为本门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就算有什麽必死之罪也揭过了。五哥,我的武功有一部分是你教的。"李沐缓缓走到雷旋跟前,停了一停道,"大恩大德,五内铭记,永不敢忘,又怎会有半分不敬?"
任希文苦笑一声,道:"是麽?"便不再言语,忽然一掌向雷旋袭来。原来他想到杀人时被此人瞧见,要是泄漏出去,有些不妙,便起了灭口之心。既然他对自己无意,那就不能怪他下手无情。

这一掌袭来时,李沐出手相救已经不及,只见雷旋沈肘落掌,意态挥洒自若,即刻便将那来势凌厉的一掌格开,丝毫没有半分方才迟缓木然的样子,心中一阵狂喜,不由低声叫道:"好一招排破掌!"
这一声呼喊虽低,两人都已齐齐听见,雷旋微微一顿,然而下一掌已毫不犹疑,任希文却是大吃一惊,停手道:"你、你是本门中人?"
李沐带来的铁骑顿时骚乱起来。雷旋这一掌去势极快,眼看就要洞穿任希文的肺腑,却忽然在他面前停下,离胸口几乎不盈一寸。如此收发自如,自然非一般门众所能做到,整个门派也只寥寥数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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