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蝴蝶之潇湘——byyouy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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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殡的人不过七人,宁天陌走在最前面,他身后的六人抬着棺木紧紧跟着。他们的脚步都很快,因为都不想在这个冥府般的地方久留,早点下葬早点离去才好。
但突然,队伍里有个人停住了,怔怔地立着,一步也不往前迈。"你怎么了,快走啊......"身后有人催促起来。
那人神经质地说道:"你听你听......你听到什么了吗?"
"这大半夜的,除了鬼叫还能听到什么,快走吧。"
"是鬼在叫啊......而且还在唱啊......"
此语刚落,那阴阴的鬼哭的声音瞬时变得清楚起来,从四面传来,把出殡的人围在中间。
"桃生露井上......李树生桃傍......虫来齧桃根......李树代桃僵......"
李代桃僵......李代桃僵......
这鬼魅唱的词,怕是只有宁天陌才听得懂吧......
玉蝴蝶之潇湘 第十四章
当宁天陌一行人自北氓山,回到洛阳城的时候,已经是翌日上午了。正逢上赶集的日子,洛阳城里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落,石板街道上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让本不宽敞的街道更显得逼仄。
突然,街边几个正谈着话的人没了声音,诧异地看着从北城门走入的宁天陌一行人。接着,人群里的发出的喧嚣渐渐低了下去,大家都因深罩在这七人脸上的神情而怔住了。那七名身着青衣的矫矫汉子,无一例外地卡白着一张脸,特别是走在最前面的一人,洛阳城里的人都认得他就是潇湘馆的少馆主宁天陌。是什么事情能让他们变成这副模样?大概不会有人想到他们是撞鬼了吧。
懒得去理路人的疑惑,宁天陌运步如飞,敏捷地穿梭在拥挤的人潮里,不一会儿,就把另外六人甩得老远。径直赶回了潇湘馆,穿过中庭,来到一间陈旧的木制低房旁,木门是朽的,被宁天陌用力一推就嘎吱地叫个不停。
这房间本是宁府的下人住的,一个房间里往往要挤进七八个人,但是,宁天陌进到的这间房里,却只有一个床位,床上的人用棉被裹着身子,蜷缩成一团。
"还没有醒么?"宁天陌走进沉睡中的宁天琪,伸手无限爱怜地撩了撩他耳鬓的湿发。只要你没事就好了,想到这里,宁天陌的脸上终于恢复了颜色。天琪天琪,如果有人想要伤害你,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从今以后再没有人可以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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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凌楼和江城已经在宁府西厢房内呆了整整一天,没有踏出门槛半步。厢房的正中,摆放着一张漆成紫红色的圆木桌,江城坐在木桌旁神情有些焦急,开口抱怨着潇湘馆的人不讲一点待客之道。
"闭嘴吧你,吵死了。"岳凌楼坐在窗边的一张雕花木椅上,边说着,边把手边茶几上摆着的一杯杏子茶端到唇边,这茶是刚刚宁府里一个小丫鬟送来的,热气腾腾,正好驱寒,但现在还太烫了,不能入口。
"我......"江城话只开了个头,就戛然而止,因为有人正在轻扣着这厢房的房门。岳凌楼放下茶,道了句:"进来吧。"门就应声而开了,走进来两人--朱砂和宁霜。宁霜的仪态还是雍容不减,和平日不同的是她带上了一层面纱,正好遮住了口鼻和颈子,只露出一双没什么生气的眸子。
岳凌楼一阵奇怪,问道:"这是......"朱砂搀着宁霜的右臂,把宁霜扶到一张圆凳上坐下道:"不知怎的,今早起来突然生了疹子,只好用这面纱掩面了。"岳凌楼心里觉得好笑,都多大的年龄了,脸上还生疹子(小楼啊,这和年龄有关系吗||||)。
"夫人,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吧?"岳凌楼恭敬地问道。
随后宁霜的声音便幽幽地响了起来:"岳公子,我就直说了吧。天琪在这节骨眼上的发生意外,这是我们谁也想不到的......"
岳凌楼笑道:"夫人不必担心啊,天翔门也不是一个不明事理的地方,婚约的事情就这样作罢了吧,贺堂主不会多说什么的。"
"不是啊......"宁霜接着说道,"与天翔门的这桩亲事我们还是有心要做的,但至于做不做得成,就要看岳公子你肯不肯帮忙了......"
"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可以找到一个人顶替天琪,只要岳公子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听到这话,岳凌楼心里奇怪得很。这"潇湘馆"怎么说也是洛阳城里的一只巨擘,是个撑得起排面的帮派,根本不用如此心急得巴结依附"天翔门"啊。把实情告诉"天翔门"不就结了,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么?想到这里,岳凌楼才应了一句:"这样做,怕不太好吧......"
"我倒认为这样做是最好的。"宁霜说道,"这样做一来不会弄僵了天翔和潇湘两派的关系,二来......"说道这里时宁霜顿住了,岳凌楼立刻猜出她不往下说的原因是江城正站在一旁呢,于是咳嗽了一声后对江城说道:"恩,那个,江城,你帮我去找件衣服过来吧......"
虽然江城不是什么聪明人,但岳凌楼想支开自己的意图实在是太明显了,于是也识时务地乖乖退出房去。
宁霜这才又接着说道:"这二来......"
"等等!"岳凌楼突然打断了宁霜的话,眼角瞟了一眼朱砂道,"她呢?"朱砂脸色微变,宁霜道:"不碍事的,她是我的心腹。"
"是么......"岳凌楼有些警觉了,道,"请夫人接着说吧。"宁霜接着道:"找人顶了天琪,对岳公子你也是有利无害啊。"岳凌楼笑着道:"这话我有些听不懂了。"
"岳公子难道你没有想过......要当堂主吗?"
岳凌楼点头道:"想过。"
宁霜笑着说道:"真是爽快人啊,这样我们就挑明了讲吧。岳公子你一直在东堂贺堂主的手下做事,日后最有希望接管的也必定是着东堂,但是如果贺家千金的丈夫是个大智大勇之人,你说你继位的可能性是不是会小很多?"
"也许如此吧......"岳凌楼不想纠正她"天翔门"的堂主继位,可不是由堂主说了算的,而是由耿家掌控的。宁霜现在所说的一切,与其说是怕开罪了天翔门,倒不如说是极力想把玉蝴蝶出现这件事情压制下去。她并不怕别人知道宁天琪死了,只是怕别人知道宁天琪是死在玉蝴蝶手上的,会这么做的人,想来想去也只有一种......
岳凌楼突然右手猛地一拍茶几,那杯杏子茶瞬时翻空,不篇不斜,正好泼溅到宁霜的身上。
"你这是......"这次发话的人是朱砂,一边抱怨着,一边替宁霜把茶水擦拭干净。看到这副情景,岳凌楼心头已经明白了大部分,问朱砂道:"你到底和玉蝴蝶是什么关系?"朱砂的动作停止了,没有答话也没有抬头,她根本想不到自己是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迷惑,岳凌楼讽刺道:"我想‘破绽百出'这四个字拿来形容你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岳凌楼拾起地上的茶杯碎片道:"这杯杏子茶可是很烫的,被这种滚烫的茶水泼到还能端端正正地坐着,甚至连叫也不叫一声的人,不是皮太厚,就是--根本没感觉。"
朱砂站了起来,走到岳凌楼面前,邪邪地笑了一下,随即又换上了一脸厌恶的表情,说道:"不过,你这样贸然泼茶过来,就不怕猜错了吗?"
"不会错的。因为我正好听说过一种叫做‘腹语术'的江湖小把戏。宁夫人白纱掩面不是因为生了疹子,而是怕被人看到她说话时嘴巴竟不会动。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说话,而替她发声的不过是身旁小丫鬟的‘腹语术'罢了。这也正是她不能让这个小丫鬟退出房去的原因......"
"好得很。"朱砂的声音听上去怒气不小,"我想我犯的最大的一个错误就是想来骗你。"
"你明白就最好。"
"但是,你也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
"什么?"
"揭穿我。"
"为什么?"
"因为你根本抓不住我!"说罢朱砂自腰带出迅速地掏出一颗银白的弹丸,掷丸落地,顿生一股白烟,待白烟散尽,朱砂早已不见了踪迹。这又是什么邪术?(看漫画的都知道这叫"东洋忍术",汗||||)不待岳凌楼有时间细想,宁霜的身体突然僵直地倒在了地上,岳凌楼上前一探鼻息,才发现她已经早死多时了。
这时候,门口突然嘈杂起来,岳凌楼刚抬头,房门便被踢开了。门外站着江城,宁天陌,还有潇湘馆的众人。而这门内,却只有岳凌楼和宁霜的--尸体。
同一时间,宁府外,朱砂自言自语道:"岳凌楼,谁让你自作聪明。这宁府两条人命的罪名,就由你替玉蝴蝶背了吧......"
玉蝴蝶之潇湘 第十五章
独自走在背街的一条荒径上,朱砂心里正盘算着以后怎么办?刚才情急之下逃出了宁府,现在想起来才觉得后悔。如果岳凌楼对宁天陌说出了真相--自己是潜藏在宁府里的奸细,那么,即使宁天陌心里不信,表面上也会下令找自己过来对峙,但若发现自己不在府中,心中必定生疑,这样自己以后想再回宁府就难了。
想到这里,朱砂猛地转过了身,打算立即赶回宁府去。但是,她的双脚却在转身的瞬间僵住了,站在她眼前的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一个人,朱砂不禁退后了两步,待她的头脑从那一瞬间的惊吓中冷静下来时,荒径的入口处又多出了一伙人。
这个时候,朱砂的身后也嘈杂起来,不等她有时间掉头逃跑,退路就已经被潇湘馆的一干子人堵住了。前后有敌人挡道,左右又有灰墙高耸入云,纵使朱砂有冲天的羽翼,也难以逃脱这个逐渐缩小的包围圈了。
不过,还有最后一个办法,朱砂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探向腰带处,指间一转,一颗银白色的烟雾弹如变戏法般地出现,但还不及落地,就被临空截住。
"你!"朱砂心里自是气愤万千,但迸到嘴边的话却只吐出了一个字就不见了声气。这种情况下还有什么好说的,偷鸡不着蚀把米,损了夫人又折兵。岳凌楼你好厉害,我碰到你算我前辈子造孽的报应。
岳凌楼右手一翻,把从空中截住的那颗银白弹丸握于掌心,嘲弄地取笑朱砂道:"刚才你走得太急,我忘了告诉你......你难道没有感觉到,脚底湿湿的吗?"脚底?经岳凌楼一提醒,朱砂的注意力才放到了脚底,脚底留下了什么破绽吗?朱砂皱起了眉,想不透彻。
"还不明白吗?我倒是奇怪了,以你这种脑筋,你的主人怎么会放心让你潜入宁府的......"听到这话,朱砂脸上的怨气又深了一层。于是,岳凌楼把话讲明了:"我不相信这世上真有可以让人凭空消失的妖术,你逃得虽快,但每踏出一步都留下了痕迹,这痕迹不是别的,就是那碗打翻在地的杏子茶的茶水。"
朱砂顿时醍醐灌顶,想起刚才在宁府厢房内,自己急着替宁霜夫人拭去身上的茶水,竟忽视了地面的水。鞋底沾了水,踏地必有水痕留下,寻着这些痕迹,要找到自己的藏身之处当然就不难了。不过,这水痕消失极快,在方才那种紧张的情况下,岳凌楼还能冷静地观察,想好对策,这一点不得不令朱砂佩服。
这个时候,宁天陌突然从岳凌楼的身后闪了出来,"没想到是你啊,朱砂,把她押下去。"朱砂被岳凌楼灭了威风,倒不想再反抗了,顺从地跟着潇湘馆的人走了。不过在她经过岳凌楼身边时,恨恨地在岳凌楼耳边说了一句:"你这种人,真不该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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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中,夜已渐渐深了下来,今夜的月光格外的朦胧,偶尔落在宁府里阁子高高翘起的屋角上,投射到地面上的影子便变成了一个狰狞的图案,交叠在院子里常青榕投下的暗影上,愈发怪异。
突然,一声凄厉的鬼叫刺破了阒静地阴气深深的气氛。宁天棋撕扯着嗓子狂叫着从梦中惊醒过来,闭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双眼还来不及挣开,一只手已经迅速地捂住了他的嘴。
"不要叫!是我......"那人沉声说着,手也渐渐松了劲道。宁天棋对那人的气息非常熟悉,乖乖地点了点头,说道:"天陌哥,你怎么会在这里?"话刚一出口,宁天棋才突然发现这里不是他的房间,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自己怎么会到这里来?宁天棋有些心急地拽着宁天陌的胳膊问道:"这是什么地方?现在是什么时候?"
头壳里仿佛钻入脑髓般的疼痛阵阵向宁天棋袭来,记忆只在要离开洛阳城的前一晚戛然而止,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到底身在何处,洛阳还是杭州?
"天琪......天琪......"宁天陌焦急地呼唤着,看到天琪痛苦地扭曲成一团的脸,宁天陌自责自己把迷药下得太重了。"天琪,你看着我......"宁天陌捧住了天琪僵白的脸,他从来没有如此真实地感觉到天琪就在自己的手掌中。
"相信我......天琪......以后慢慢就会好起来的......"这个时候的宁天陌也许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讲得是些什么,他太兴奋了,他也应该兴奋了。千芩代替宁天棋而死,天翔门那边的婚约夺不走天琪了;宁霜死了,这偌大个宁府,也再没有人能够夺走天琪了......这一刻,宁天陌天真地以为幸福已经就在手边了,他凝视着天琪,第一次可以毫无顾及肆无忌惮地这样凝视他。
"天陌哥......"宁天棋的心脏狂乱地跳动起来,因为宁天陌的气息已经近在咫尺,温热的鼻息扑在天琪的脸上,"天陌哥,天陌哥......"宁天棋在试着唤回宁天陌的理智,但一切却无济于事。
"不要叫我哥哥,天琪,我不是你的哥哥,从来就不是......"四唇相触的瞬间,宁天棋如同被雷击一般停止了思考,潜意识地想要逃脱。但却逃无可逃,宁天陌的身体压了下来,宽阔的肩膀阻断了宁天棋可以逃避的方向。
"不......不要!......不要!"
宁天棋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没移动一点都会被拖回原位。怎么......怎么回有这样的事情......天陌哥,兄长兄长,你不能这样做啊......
"天琪......难道你从来没有爱过我吗......"
然而让宁天陌想不到的是,天琪的回答竟然是一个重重打来的耳光。顿时,宁天陌怔住了,望着身下的天琪。天琪恨恨地咬着下唇的样子,那厌恶的神态,为何如此陌生?那真的是他的天琪吗?"你到底怎么了?"
天琪抽身缩到床角,嘴角竟浮起了一抹嘲笑,那抹嘲笑渐渐变得张狂起来,"我......我怎么了......呵......呵呵......我以为,想我这样的人被别人强暴和蹂躏就算了,这都是命啊......但是,天琪他......他是你的弟弟啊,你,你......"说到这里时,宁天棋猛地揪住了宁天陌的衣襟,"你竟然连他都想强暴!你根本就不是人!宁天陌,你这个衣冠禽兽!你是禽兽,不,你来禽兽都不如!"
"天琪!你!"宁天陌试图让宁天棋冷静下来,但天琪却越来越狂躁,大声吼着:"我不是天琪,你不要叫我天琪,我不是他!"是谁?是谁?自己究竟是谁?头脑从来没有这么混乱过,所有的记忆,止不住地涌了上来,如此陌生的记忆真的是自己的吗?六年前,洛阳的那场大雪,还有更早以前......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北氓山上的鬼魂又在叫了,"桃生露井上......李树生桃傍......虫来齧桃根......李树代桃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