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长天——by淡似微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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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晋皱了皱眉头,虽然他年纪尚小,但是这么多年颠沛流离让他对一切事情,一切人都充满戒心,这次拜慕容如烟为师,虽然一部分原因是他的确有些喜欢慕容如烟,但是更多的出于无可奈何。对于慕容如烟收他为徒的因由秦晋也仔细想过,能被投到这个死牢里的人都不是简单的人,所以他不认为以慕容如烟的性格不会是真的因为喜欢一个人而收一个毫不知底细的人为徒。他认为慕容如烟是为了降低他的戒心,为了利用他离开死牢才收他为徒的。但是自从收了他为徒之后,慕容如烟没有做出任何不利于他的行动,反倒对他相当的关怀。慕容如烟到了死牢之后,基本上都在休息,没有布置过任何事情,现在他用的银丝是在进牢房之前就布置好了的,这么说,慕容如烟根本没有想利用他,慕容如烟收他为徒真的是出于喜欢吗?他值得信任吗?他若是知道他的身份,会不会向别人对待他那样对待他呢?
在秦晋一直苦苦思索的时候,一声低沉的机关开动的声音传来,秦晋从沉思中醒过来,马上舒展开眉头,装作非常认真在看得表情看着慕容如烟。看到门缓缓打开,秦晋的表情变成了惊喜。
慕容如烟意味深长地瞟了他一眼,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说:"紧跟在我后面,不要离我三尺以上。"
"嗯。"秦晋用力的点点头,努力是自己看起来诚恳一些。
"走吧。"慕容如烟转身走向敞开的大门。秦晋紧随其后。
不远处的守卫很快发现了他们俩的身影,大喊道:"你怎么......"不等他说完话,慕容如烟飞身上去一手扭住他的脖子,咔嚓一声他就没有了声息。
秦晋在背后惊讶的张着嘴。
慕容如烟弯下腰在他身上摸索了一会儿,然后捡起地上的剑,头也不回的一边往前走,一边说:"教你第一个道理,千万不要对你的敌人心慈手软,因为那是对自己的残忍。"
秦晋有些惊恐地颤抖了一下,然后用力点了点头说:"嗯。"秦晋的心里的确是有一点害怕,一个看起来那么纤弱的人,只用一只手转瞬之间就解决了一个人,如果知道自己对他怀有二心,是不是也会眼都不眨的要了自己的命?
死牢里机关重重,所以守卫的武功都不是很高,慕容如烟三下两下就无声无息地除掉了挡在前面的守卫,走到了死牢的大门前。马上就要自由了,可是慕容如烟却在门口停住了。他低下头看着剑尖上往下滴的血珠说:"我不管你以前是谁,出了这道门,你就只是秦晋,是我慕容如烟的徒弟。"
"我是秦晋,是慕容如烟的徒弟。"秦晋仿佛下定了决心,在慕容如烟的背后斩钉截铁地说。
"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背叛,不要给我机会杀你。"慕容如烟冷冷的声音飘过来,让秦晋觉得有些冷。
跟着慕容如烟走的这么短短一条路,但是已经够秦晋想明白很多问题了:在这死牢里,只有死路一条,慕容如烟救了他,是他的再生父母,他会一辈子追随他;慕容如烟是这十二年来唯一一个不管他的身份善意对待他的人,这一点足够他对慕容如烟不离不弃;秦晋还有一个莫名奇妙的想法,他觉得其实慕容如烟知道他的身份,但是却跟本不在乎他的身份。激流中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对于一个十二岁历经磨难的少年来说,无比的珍贵,所以秦晋在那一刻下定决心,他对慕容如烟说:"我永远不会背叛师傅。"
慕容如烟转过头对秦晋嫣然一笑,然后回头推开了那扇通往自由的门。苍白的脸色,翦翦双目,微微挑起的嘴角,微红的嘴唇,这个笑容就此定格在秦晋的脑海中,终其一生,他都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那个笑容和自己的当时的心情。
秦晋的脑子中一片混乱,他的印象里只有师傅牵着自己的、微微出汗的左手,还有不时洒来的温热的鲜血,以及不停的一路狂奔。等秦晋从恍惚中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和慕容如烟站在了山顶,看着山下宁王府里袅袅青烟转瞬变成冲天火光。
这个时候,太阳正从东方冉冉升起。
慕容如烟放开秦晋的手,看着他柔声道:"让师傅好好看看你。"慕容如烟的手停在秦晋的左脸上,说:"这是一块胎记?"
秦晋有些赌气地看着慕容如烟,自己左脸上的胎记覆盖了整个左边面颊,从额头一直延续到下巴,已经和师傅相处了两三天了,师傅竟然都没有发现这块胎记吗?原来师傅一点都不关心我,秦晋微微扭过了头,心里有点难受。
慕容如烟察觉了秦晋的心思,微微扁了扁嘴,略带尴尬地说:"师傅眼睛不太好,晚上看不清楚东西。"
秦晋非常惊讶地抬起头看着慕容如烟,师傅的点漆般黑亮的眼睛竟然在晚上看不清楚东西?那一路上师傅是如何剑剑致命呢?
慕容如烟放下手,淡淡地说:"你若勤加练习,总有一天也可以达到我的水平,甚至超过我。现在,我们该离开这儿了。"
两人手拉手相携而去,一轮红日把两人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今后的路也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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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六个月后,扬州,慕容山庄校场。
校场上两派人各据一方争执不休,地上三三两两躺着几个人。
秋如雨握着剑喊道:"二弟,你还是快让你的人退下去,我是大哥,这个家应该我来当。"
秋如雪仰头大笑三声,拿着手上的剑晃了晃说:"大哥,你除了吃喝玩乐之外还会干什么?你连醉雨剑法第三重都没有练好,还能当这个家?真是笑话!"醉雨剑法是慕容世家最基本的剑法,是山庄门徒的入门武功,可是秋如雨最基本的剑法都没有学会。
秋如雨听到他的话,愤恨地咬着牙说不甘示弱地讥笑道:"笑话吗?你要知道慕容世家不是靠武功在江湖上立足的,靠的是财力,有些人算帐都算不清楚,还想当家?慕容世家的家业一定会被你败得干干净净。"秋如雪空有壮志,但是几次投资下来血本无归,秋如雨当然要专挑他的痛脚说。
秋如雨仍不罢休接着说:"某些人一样天天往翠雨楼砸下大把大把的银子,可是连风停云的影子都没见到。"秋如雪在翠雨楼花了大把的银子,但是翠雨楼的花魁风停云一直以身体不适避而不见,这件事已经是扬州城的笑话了。
秋如雪涨红着脸说:"好,好,好!我在怎么在翠雨楼花银子也好过有些人为了躲家产娶了七个小妾,但是连儿子的影子都没有。让人不得不怀疑有些人在床上的能力。"
这种私密的话下人在底下说说也好,没有想到秋如雪竟然当着大庭广众说出来,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窃笑。站在秋如雪身后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微微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你不要欺人太甚。"秋如雨挑起剑朝身后一挥,喊:"给我杀了他!"
两方的人正要开打,远远传来了一阵悠扬的乐曲。整个校场静得可以听到心跳的声音。站在秋如雪身后的老者听到乐曲舒展开了眉头,脸上挂着满意的微笑。
一曲终了,马车走到校场停下来。从马车里传出一个冷冷的声音:"我还没死,你们就争谁当家了?"
秋如雨听到这个声音,手上的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双腿打颤地说:"你,你竟然没死?"
马车前的少年跳下来,掀开车帘,一个满面寒霜的人走了出来,冷笑着说:"你很想我死?"
秋如雨马上满脸堆笑地说:"三弟,我怎么会想你死呢。"
从马车里走出来的正是慕容山庄的庄主,慕容如烟。他脸上依旧挂着笑,可是这笑比不笑更让人心里生寒。他冷冷地看着秋如雨说:"你该叫我庄主。"
秋如雨马上跪倒在地上,高喊:"恭迎庄主回庄。"四周的人也一起跪倒,校场上响起震天的声音。
站在秋如雪身后的老者缓缓走到慕容如烟的面前,低声说:"欢迎回家。"
慕容如烟冷冷的脸上呈现一点点温暖,他也低声说:"辛苦了。"
老者满意一笑,退到慕容如烟的身后,垂手而立。慕容如烟慢步踱到仍然笔直站立的秋如雪面前,脸上带着少许的赞许,微微摇头说:"你最终也走到了这一步。"然后回过头对跪在地上的秋如雨说:"你们俩都跟我来。"
目送着慕容如烟和秋如雨秋如雪离去,秦晋有些尴尬地看着满地跪着的人,不知该如何是好。一个相貌清秀的少年走过来对他说:"你是庄主收的徒弟秦晋吗?"
秦晋眨眨眼睛问:"你怎么知道?"
那少年温和地说:"你以为庄主真的会放任慕容山庄不管吗?"
秦晋略一思考,了然的点了点头。这半年来,虽然他们师徒两人在宁王的眼皮底下置地买房,但是慕容如烟肯定没有放松过对慕容山庄的掌控,要不是怎能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回来呢?
那少年看秦晋点了点头,说:"我叫秦柯,庄主让我来接待你。这边走。"
秦晋跟在秦柯身后穿过无数门廊花园,停在了一个小小的院落门口。秦柯指着这个小小的院落说:"这就是你的新家了。"
秦晋看了看这个院落,式样简单,整洁。他还不习惯有这么大的一个私人场所,所以怯生生问:"那你......住在哪里?"
秦柯笑着说:"到了慕容山庄,这里就是你的家了,不用感到拘束,我就住不远的地方,无聊的时候可以来找我。"
从出生到现在,秦晋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他很开心地点点头说:"师兄,我会去找你聊天的。"
秦柯一愣,旋即说:"我不是你师兄。"
"难道是师弟?"秦晋惊道。
"我不是庄主的徒弟。"
"那你......"
秦柯脸上带着崇敬的神情说:"我们几个是孤儿,是庄主给了我们一个家。"
秦晋有些落寞地说:"我有父母,可是他们都不要我。"
秦柯摸了摸秦晋的头,安慰他说:"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
看着秦晋有些疲劳的样子,秦柯接着说:"一路上累了,先去休息吧,晚上我带几个人让你认识,再交代你一些别的事情。"
等秦柯走后,秦晋环视这个小小的院落,虽然是简简单单的东西,但是和以前所见的朱栏玉砌相比,他更喜欢这些简单的摆设,因为这里有家的感觉。
秦晋在不知名的小院落里沉沉睡去的时候,在慕容山庄一间厢房里,慕容如烟和秋如雪、秋如雨三人无言地喝着茶。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空气里压抑地气氛让秋如雪沉不住气。
"若想成大事,首先要沉得住气。"慕容如烟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地说。
秋如雨点头哈腰地说:"庄主说的对,庄主说的对。"
慕容如烟拿起桌上的一本帐簿,阻止秋如雨继续的献媚,"这半年里你新纳了四房小妾,排场不小啊。她们都是自愿的?"
秋如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回答:"是自愿的,是自愿的。"
慕容如烟撇了一眼说:"自愿就好,带着你的妻妾去外面好好过吧。"
秋如雨慌了神,连忙祈求:"庄主,三弟,千万不要把我赶出慕容山庄啊。"
"慕容山庄里不养闲人。"慕容如烟淡然道。
"可是已经养了我二十多年了,为什么......"秋如雨非常慌张地问。
"你也知道养了你二十多年了?"慕容如烟略带薄怒说:"二十多年了你无所事事也就罢了,我刚刚出去了半年,你就以慕容世家的权势强娶民女,闹到人家女方到衙门里告状,若不是我压下去,今时今日你已经在大牢里了。你如此败坏慕容世家的名声,我怎能容你?"
秋如雨跪倒地上,拉着慕容如烟的衣襟说:"好歹我们也是一个父亲,你不能如此对我绝情啊!"
秋如雨的话触动了慕容如烟某个痛处,他微怒道:"我一直觉得我娘太过宽容,以我的性格,我早就把你们赶出慕容世家了,怎会容你今天如此放肆!"
"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秋如雨挤出几滴眼泪眼说。
慕容如烟这时稍微压制住怒火,说:"大哥,容我最后叫你一声大哥。父母辈恩怨我不想再提起,不过慕容世家不能再容你,你好好的出去过吧,慕容家的月钱足够你衣食无忧了。"
秋如雨继续乞求道:"那些钱怎么够花,怎么也要给我点产业和良田。"
慕容如烟挥手扫掉秋如雨抓着自己衣襟的手,一脸冰霜地说:"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
秋如雨卸了劲,呆坐在地上好久,最后拍拍腿上的灰说:"你够绝情。"然后一步一回头地离开。
目送着秋如雨的背影,秋如雪问:"也要把我赶出慕容世家吗?"
慕容如烟盯着秋如雪良久才颇为费解地说:"有些人的眼光的确独特。"和慕容如烟妖艳美丽的相貌相比,秋如雪的长相太过普通,甚至连清秀俊美都算不上,最多算是身形挺拔的一个人。这样的男人也会让另一个男人青睐,的确有些让人费解。
"你要把我卖了?"秋如雪意识到了什么,惊叫道。
"是。"慕容如烟肯定地说。
秋如雪一脸焦急地说:"你不可以这么做!"
"看来你还算有一点儿自知之明。"慕容如烟端起茶杯小小抿了一口接着说:"不过你要是有自知之明就不该和祁少央对着干,你若是有自知之明就不该挥金如土,你若是有自知之明就不该妄想夺取慕容世家。"
秋如雪惨白着脸色说:"你全都知道?"
"你和戚少央恩恩怨怨我没兴趣知道,只是你不该祸及慕容世家。"慕容如烟拿起手边的另一本帐册翻了几页说:"半年里你花了三十万两白银,这些银子只有戚少央愿意替你还。你是自己去还是我派人押你去?"
秋如雪的脸更加苍白,他眼中含着泪水说:"我们好歹算是兄弟,为什么你会让人这么欺负我?"
对于秋如雪眼中的泪水,慕容如烟颇有些费解,"难道不是你自己招惹他的吗?"
"可你知道我为什么招惹他吗?"秋如雪严重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慕容如烟皱着眉头,在记忆里搜索有关的东西,良久之后才说:"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秋如雪伸手抹去眼泪,愤恨地说:"好,我自己去!"说完扭头就走。
"慢着。"慕容如烟在他背后说。
秋如雪扶着门框停下来,虽然没有回头,但是看得出很专注地在听。
慕容如烟叹口气,脸上带着稍稍不舍说:"如果他对你不好,你可以想别的方法还债。"
秋如雪闭上眼睛身体微微发抖,半晌才止住身体的颤抖说:"不必。"说完踉踉跄跄地离开。
慕容如烟坐下来继续喝着茶,一扫刚刚的不舍,脸上挂着淡淡的妖媚的笑容。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一个花白头发老者走进来,回手关上了门。
老者坐下之后,慕容如烟给老者倒了一杯茶问:"他去了?"
"祁少央亲自来接的二少爷。"老者回答,又颇不放心地问:"二少爷会回来吗?"
慕容如烟哑然笑道:"我都那么说了,他怎么可能回来呢?"
"这就好。这一步走出去,这个局就越布越大,想收手来不及了。"
老者斜着眼睛望了一眼慕容如烟说:"烟,你想收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