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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月踏叶戏飘摇——by石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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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我只是尽了些小计小谋,若不是将军当机立断,现在的局势或许完全两样。"
他面露喜色:"那申豹老儿竟然玩阴的,在隘口早设下了埋伏。哼,被我引出,又有刘将军援军等候,困他前有敌军后无退路,总算也阴了他一把!"
他说到刘将军时,眼神些许闪烁。呵,心里仍是庆幸后怕的吧。
"是啊。虽然事出突然,但能克敌制胜打他个措手不及,乃至之后的全军大捷,都亏了赵将军你的这次果敢进军那。"
闻言,他大笑几声:"说得好。任天那几个小子能打胜仗还不是靠的我。畏畏缩缩停滞不前,若没有我,到现在都还在什么商讨军情。"
"回朝后,赵将军必将因此次战役大受军功。"
他满意地大笑,将已斟满的酒一饮而尽。
"之后,还要秦老弟你多多出谋划策,一并打下整个南豫那!"
是了,有赵太尉在,什么莽撞行事不会一笔勾销?说起来,一定是诱敌深入之类。难为刘将军和一干将士忍气吞声了。
"自当尽力。何况那次天助我军,可见有上天祥佑。这次出征,必当大胜而归。"我举酒敬上。
"好,好,大胜而归!"
整夜的歌舞升平,赵将军与我攀谈,似甚为投契,小半夜过去,他搂着两个美人已喝得脸色醉红,眼光迷离,呓语模糊,只差放卧软塌,便可安入梦乡。
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总不好真的让他睡死了差人抬回去。
回眼看到那些歌人乐人,见赵嶙喝醉,又夜深疲乏,都稍泄了颜色,不似先前诚惶诚恐。那红衣女子见他无意于几,又比其他人多了些失望失落。
也好。
我笑,对那红衣女子点一下头。她有些迟疑,但并未停下舞步。
怎么,原来我现在这张脸这么正人君子,一点也不像趁机偷食吗?或是她的目标早定了赵嶙,旁人一概视而不见?
呵。使了个眼色,引她看向赵嶙。这时她才明白,羞笑一声,从众女间隙中走上前,坐到赵嶙身边去了。
接下来我就轻松多了。上头有美人应承着,温言软语酥胸半露,哄得那本就朦胧的赵嶙根本忘了我这个人的存在,若不是酒醉身软,看情形是早就想上演春宫了。
一向不喜欢吵闹的歌舞乐声,何况木家时有应酬,这种东西看过几次也就差别不到哪里去。随便地吃着些菜色,便差了侍从开扇窗,通通气,还是外面的山风月色更舒服些。
正待举杯,只觉山林那边......罢,应该无事。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异声从楼下传来。我心下一沉,凝神静息听去。来势汹汹,步伐整齐,一色包围了酒楼,没有再前进。
竟是冲着这里来。
来人迅速进了酒楼,一楼的保镖自然不会等着看好戏,可刚刚有点纷乱就没声了,连吆喝都没来得及发出。看着楼里依旧的太平胜景,竟是有些想笑,想起不少门外韩擒虎,楼头张丽华的例子。
把全部注意放到稳健迈进大门的脚步声上,暗自揣测。自然不可能是南豫的军队开到这里来了,木未央亦不可能现在发动,江湖门派只需几只暗器即可,无需如此大费周章。那剩下来的......
转头看看仍自沉醉在美人醇酒不能自拔的赵嶙,微微叹气,也不甚惋惜。趾高气扬不识时务不知好自为之的人,民怨沸腾引发众怒也是当然。不过......
眉头一紧。他们敢在现在发起变故,在这里劫持赵嶙那。既然他这里有动作,朝中必已做好接应了。看来我朝明君的确令人失望,连一直忠心耿耿的两朝元老都会用这种方式匡扶国政。
噫,一直以为是军事调动,受制于人也不好细细追问,想来这几天的兵力布阵,已将赵嶙兵力围在其中,并且是见好就收随时可以还朝的阵势,我太大意了。
楼道口终于有惊呼传来,伴着杯盘撒了一地时的铿锵乱响。
第一句不是"你们是谁"而是"大爷饶命",乐人舞妓这才从呆愣中转过神来,可刚起步想要逃命,便是沉重划一显然是成年男子的脚步声接连迅捷而上,堵住了这唯一的出路。顿时尖叫起伏,张皇失措,人影错综,桌椅翻覆,如无头苍蝇般只顾四处跑,不时撞翻旁人,也顾不上恼火训斥道歉,接着往另一个方向跑去。直到来人全数黑衣迅速压来包围全场时才似乎统一指令般缩到墙角,呜咽不敢吭声。
我看看这立时空出的地面,倒是杯盘菜蔬珠钏香巾乐器鞋帽各式各样交叠错落,几处酒洒的地方都有不止一个滑倒的脚印,拖得老长。
既然我没有推掉自己桌上的杯盘......往上一瞧,赵嶙桌上空空如也,只剩个倾倒的酒杯兀自打着转,而他自己仍是醉得不轻,突然没了软香怀抱正睁着迷梦双眼四下望着,似乎没有什么危机感,只是奇怪怎么突然没人服侍正要发火。看来这地下被糟蹋的美味佳肴,都是出自缩在他身后发抖的美人们之手了。
黑衣人一边控制住全场,一边便有一个彪形大汉执着四环金刀直冲上座而去。
他刚迈上两级阶梯,便往赵嶙的座椅一刀砍去,似想吓醒这仍魂游太虚的醉鬼。一旁本想仰赖赵嶙的美人一见情形不对,各自尖叫逃离。那红衣美人离赵嶙最近,情急竟在逃开时一个重手把仍拉着她的赵嶙推向那大汉,一径栽向那刀口。
我眉心霎时一跳。随身没有带任何武器,旋即拔下头上发簪,凝力激射而出,噌的一声挡开那收力不及的金刀,直接钉入一旁的柱子,没入只剩下簪尾。
那大汉本意不想伤赵嶙,遇此一变也是愣住,看着手中受击震颤不已的金刀,一眼扫过已半趴在座上呼痛责斥的赵嶙,看向我。
还好,剩下一支簪子,发髻仍算牢固,不至于披头散发,我可没有青丝如云。
听见三下击掌声,我收了思绪,转头微笑:"见笑。"
任天击完了掌,双手复又交叉放在胸前:"秦公子好身手。"
"情急而已。"
"秦公子一向谦虚,"赞许掠过,他微眯了眼,挥手示意手下把赵嶙架出去,眼里有不掩饰的桀骜和势在必得,"不过既然都到了这地步,不觉得打开天窗说亮话比较实际一点吗。"
"任将军说得是。只是事出突然,我不免愚钝,"从座中站起,甚是疑惑地抬手指向这数十黑衣人,"任将军与赵将军不合,那我确实心知肚明。可是任将军出动了这么些人包围这里,难道只是气我们大敌当前偷欢享乐,要略施薄惩不成?"
他朗声而笑:"既然秦公子喜欢装不明白,那我不妨直说了。赵节那狗贼私吞国财搜刮民脂奴民如畜,只会花言巧语卖权弄术,十年来弄得家不家国不国,还不顾大局反而自以为聪明地弄出这场战局来,自是人人得而诛之。现今他唯一的宝贝儿子独自在这荒郊野外宴请宾客,实在是难得的机会。这外藩偏地,偶染怪病,我请他在我帐里休息几日,同时班师回朝,想来赵太尉不会怪罪才是。"
这一路上损兵折将,即使我尽力保全,时常充作前锋的木未央部下已是折损许多,完成了他一个目的;任天的主力日渐消耗,情况亦好不了多少,却也因木未央而能保证软禁了赵嶙安全回国。如此一箭双雕,实在快哉。此时退兵,于情于理,都很合算。
"自然不会怪罪了。很快,赵将军的父亲赵丞相就会联合百官发动政变,并以赵将军为人质,赵太尉可不止休息他几天而已。"
"秦公子果然才思敏捷,一提点便可猜到后事。"
"任将军过奖了。秦某不才,仍是有些疑惑不得解。"我在心里笑一声。这事儿,可没这么简单。
"哦?说来听听。"
"计划周全妥当,我无话可说。可是任将军,准备如何向众将军,特别是赵将军手下的众将交代呢?"
"自然是急病来袭,休息静养了。"
"是有药物可以让人看来气虚体弱,高烧不退,神智不清的。"若是你下手,也可能不止是看来了,"可众将明知你们有过节,总不免猜忌。这当口,军心不稳可是大忌。"
"这你不用担心。既然我站在这里,自然是有把握。"他笑起来,眼神尖利,"他的众将,可是都对他很是不满,愿意来我这边那。"
"哦?那就恭喜将军了。"有一手,私下已经解决到这地步了,加以时日磨练下去,或可出一代枭雄霸主。只是现在,还是早了点。
"任将军,恕我多言。"
"请讲。"
"赵将军的亲信愿意投靠,那其他的人呢?"自然不是指你自己的亲信了。
他的眼神一闪:"你的意思是......"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任将军此时没有想起什么人吗?"
"魏将军为人诚恳仁德,亦是爱国之士。国家大义在前,相信他会同意我的做法。"
"仁人志士,天下皆有,可性格脾气却不尽然相同。有些人,就是固执得很,为皇命是从,那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事皆为苟且,碰不得做不得,看到也会尽力阻止,倒是与个人修养品德无关。"
"......他驻防西翼,虽是不远,亦是不近,等我事成,他顾虑战事,也不会有所动作,秦公子你多虑了。"
"赵太尉心疼独子,不会就这么让他上战场,总也要事先预备,留他后招。"看着他颇为自信而微挑的眉,我不禁微笑:"况且现在,任将军带着这几十人马包围了这里,又是谁,带领了近千士兵埋伏在这山头野地,就等着任将军自投罗网?"
黑衣人俱是一凛,任天左右跟随的近侍面面相觑,只有他的眼神骤是一冷,思索不过一瞬:"......魏平前的巡逻营。"
"将军果然智慧过人。"开窗不久便听见的异动,原以为不过巡逻营发现防守薄弱整顿驻扎,到了任天出场,便合情合理,前后贯通。这种时候,只要魏平前成功救得人,率领他的大军立时回朝也没有关系,任天不会在这时候追捕以致腹背受敌。而等他们平安返朝,可就不止前功尽弃四字这么简单了。
"哼,哪及秦公子料事如神,好意提点。"他的眼神奚落而危险,浓重警告意味。
"料事如神又如何?我并不是魏平前收买来设下圈套,好不容易受赵嶙赏识,一不小心混进这泥潭脱不开身。唉,明天的太阳时否依旧?即使有小小才略,想必也没时间施展了。"
他眉间的猜忌渐消:"何意?"
我笑一声:"即使赵嶙不惩我,魏平前不罚我,秦某知道了那么多,任将军,你,会放过我吗?"
他沉默地看着我,疑惑,赞许,猜忌,犹豫,复杂神色在他清俊脸上一一掠过,终是忽然大笑一声:"好,有意思。秦公子显然是已有妙计,可以自保看见明天的太阳了。"
"妙计自是不敢当。若是蒙混过关,倒也不是难事。"
"请说。"
"任将军此前确实不知道魏将军已派人埋伏于此吧。"
"不错。"
"那便将计就计。反正魏将军来得比任将军早,只要说有探子发现这附近异动,似有军队埋伏,专门前来保护,送他回府即可。"
"......好!"他抚掌赞了一声,吩咐道,"好生照顾赵将军,传舒坦轿子抬回去吧,免得他醉酒脚软,跌一跤可就不好了。"
"是。"左手近侍听令,拱手便退下了。
这做给人看的活计最要像模像样才行。不过问起来,恐怕最信这套说辞的就是魏平前了。这里是我军掌控的范围,若不是知晓内情,又有谁会想到敌军如此大胆,敢深入敌境。
"楼下那群被制服的侍卫,只说他们身着便服,又是仓猝之间未及辨清即可。"
"有理。"他笑道,眼里是不明神色,"那么,就让我们护送秦公子一同离开这危险之地吧。"
他使了个眼色,右近的手下顺着他的目光走开去,拔下我那根簪,递与我。木质簪身微弯,簪头已钝,看来只能权当留念了。
我接过,拱手一礼:"有劳将军了。"
这次风暴,我也太中心了些。虽然因我而化解他这场危机,也只引得他更重猜忌。对我这种敌我不明的人,现在不甚明了自是且观后事,若一有反叛,便是除之而后快,依他决不会心慈手软。
此事他既心意已决,这次暂时收手,下次必定有备而来,恐怕更难以拖延。
噫,若不是时机未到,免得打乱木未央与国中老将的阵脚与步骤,才懒得与他们兜旋。
以后要多加谨慎了。真是头疼。
※※※z※※y※※b※※g※※※※
十数日过去,大军已开到离靖封不足百里,且有官道直通穴拓的小城--罗桑。
安顿好驻扎事宜,我回到暂住的小院,喝了一口茶,稍稍安下心来。这么些日子,任天和闻寻都没有什么表示,一切指挥行动都很平常,完全没有冲突的意思。魏平前也是沉稳可嘉,两方相处起来不动声色。当赵嶙自己责问起来时各自脸不红心不跳,将经过娓娓道来,而后两方恍然大悟状互相赔礼,实在令人佩服。
而赵嶙,虽是并不记得那晚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但得知是被任天送回府,加之魏平前应该也警告了一番,即使口头不认输也收敛了好多,不再没事就请人喝酒,自然也不用我作陪。
不过任闻二人对我的提防是直线上升,大有赶过木未央的势头。想来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监视之下了。
木未央倒只是沉吟了一会儿,平淡说了句应该没问题。看他笑得似胸有成竹,我只好耸耸肩,没话好说了。
取了搁在桌边的皮卷,摊开,方圆千里的地形详细在目。不觉敛眉。借道穴拓过了靖东河,由下游直上,绕过靖封。派兵夜袭上游的小城,然后顺着靖东河回到下游,阻断紧急出兵攻击我军尾部的靖封守将后路,同时待命的真正主力将敌军围杀在靖东道上。
是有些臆测成分,可对于以守为主,而又坚固如堡垒的靖封城来说,即使没有如预计发展也不过退回原地,没有什么大影响。
硬拼的话,代价会很大。靖封物资丰盈,持久战不切实际,总不能围它半年。
啧。
想唤茶,想起安然今晚到五少爷那边去了。
罢。抬头起身,把皮卷堆回原来的书堆上,提步出门。
今晚月色宜人,实在适合什么都不想。
信步逛了出去,冬夜的风在这里完全没有北地的干燥刺骨,倒是温润清澈很多。虽然没有夜禁,战争过处,也实在不能盼望出现门庭若市,灯火璀璨的景象,更别提夜市之类。稀拉仅剩的光亮,也是规模稍大的客栈而已,内里也只剩灯笼摇曳,没有投宿的路人。
想了想,去看看十六吧。那个闲不住的人,不知是否已打探完消息回来了。
立时回身,朝另一个巷口走去。
离我的院子不远,只是稍小些,和白洛吾的院子背靠背,也是方便。
刚至院外,想推门进去,就听到细微的脚步声,一共三双,踏在草丛里缓慢靠近院中房舍。
我一惊,侧身伏在壁上,由院门小心探视,念头一过,惊喜顿时涌上,。
黑衣蒙面,直接朝着十六的居寝而去。两人停住步伐,一人再走两步停下。那人此时被房角遮住,只有低微的开窗声传来,似只开了一条缝。衣袂摩擦声,不是取出了暗器,就是迷香了。
正好此刻,隔壁院的屋门吱呦开启,有人伸个懒腰,出得门来。
三人立时停下动作,满院静谧,只剩草枝熙索与那刚醒之人的哈欠声。
那人只着了单衣,站着清醒了一会儿,往前走两步,又折向这边院子晃过来。
三人对视一眼,便迅速抽身飞掠而去。
我即刻翻身进院,十六精神已奕奕地轻推开门,而那人也一改睡眼惺忪,隔了矮矮的院墙冲这边眨眨眼,轻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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