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刚刚换季，服装店的衣服一般都要比当时的季节温度更超前一点，所以想要找现在刚刚能穿的那种罩衣还真不容易。两个人看来看去用了不少时间，不过好在这些店里都有空调，所以与其说是看衣服，倒不如说来取暖了。
不过抛了这么多专卖店，时间也越来越晚，看看衣服却还没有买到。总不能住在店里吧？
"好像就刚才那件粉色的比较合适......要不......"艾夜委婉地提出来。
唐天想了想说道："行啊！咱们一人一件，你穿我就穿！"
"别想！我的预算里面没有这一项！"艾夜连忙拒绝，不过用预算当作借口倒不是随便说说的。他的资金一定要严格控制，虽然不至于到打工的地步，但是也不能过得很奢侈。唐天也了解。
"走，先去看看价钱。"唐天一想到两个人能穿这么特别的情侣装，就觉得很兴奋，也不管艾夜答不答应便拉着他往第一家店跑去。他已经打定主意，如果艾夜不愿意，他就明天过来买了送给他。
恩，十一月三日，好像他的十八岁生日快到了。虽然准备了别的礼物，但是一起送的话应该也蛮合适的。
那件衣服的价钱是219，对于唐天来说不算什么，但是艾夜说什么也不会出这笔意外的支出的。最后的结果就是，唐天穿着那件花枝招展的衣服走了出来，艾夜则早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了。
"天啊！你穿上这身衣服还真合适呢！"
唐天瞥了他一眼，"你懂什么，现在流行男生穿粉色！"
"对对对，我不懂！哈哈哈......"
看着他笑成那个样子，唐天也不再说什么，反正早晚你也会穿的，到时候看你还笑不笑。至此，唐天已经下定决心明天放学之后一定要来给他买这件衣服了！
第二天放学的时候，艾夜和往常一样去体育馆练球，唐天则飞奔去了那家专卖店。也许是好事多磨的缘故，唐天到了那里才发现已经没有艾夜的尺码了。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打车去了不远处这个品牌的另一家专卖店，总算是买到了合适的衣服。
晚上五六点钟刚好是下班高峰，等唐天开始往回走的时候，主路上已经堵得一塌糊涂了。汽车的喇叭声，人们的吵嚷声，在深秋的夜幕中交织在一起，让唐天的心里面莫名其妙的烦躁起来。他很担心。现在这个时间，已经快到了艾夜篮球队活动结束的时候，本来一声不响地跑出来，艾夜没有手机，没法通知他，他一定会在校门口一直等他的。可是看这个势头，到底什么时候汽车才能开起来啊！
当机立断。唐天交钱下了出租车，用跑的向学校的方向狂奔而去。
此时的艾夜已经收拾好了篮球队的用具，锁上了篮球馆。因为没有见到唐天，他决定和往常一样到校门口去等。
那天的温度虽然不高，但是好在没有风。艾夜一边等一边看着来往的熙攘人群，全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正在向他走近的几个人。
"呦，这不是S中学的大美人吗？"充满了玩世不恭的情绪的声音传来，在艾夜听来是那么的刺耳。微微皱了眉头，艾夜决定对那声音的来源视而不见，转身走开刚才站立的地方。
但是对方有心上门找麻烦，岂会如此轻易地让他离开？
看着挡在自己周围的人，艾夜终于开口："金毛，把你的人带走！"口气是他一贯对待这些人的冷峻。
"啪！"
回答他的，却是突如其来的一个巴掌。来不及闪躲，对方的首长结结实实地打在了艾夜的脸颊上，让他没有站稳后退了一布，撞在了身后某个人的胸前，被对方用双手抓住。周围想起了一阵猥亵的笑声。
"臭小子，少他妈和我装蒜！"金毛上次吃了艾夜的瘪，后来才知道所谓的什么有人保护他纯粹是艾夜编造出来的东西。他越想就越生气，老早就要找机会好好报复一下，只是唐天总是陪在艾夜旁边，不方便下手。今天总算让他等到机会了。
轻蔑地哼了一声，艾夜用力挥开身后人的束缚："别碰我！"
"碰你？"金毛听了他的话，又是一个巴掌打过来，却被早有了准备的艾夜架住了。可是他毕竟是天天打打杀杀过来的，反映也快，马上另一只手过来就是第二个巴掌。
"哈哈哈哈！"看到艾夜被打得倒在了另外一个人的怀里面，所有人放肆地大笑着。金毛使了个眼色，就有两三个人上去把挣扎着想要起来的艾夜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说不害怕那绝对是骗人的。对方的人数，力量，打斗能力都在自己之上，估计就算唐天在这里他们两个也一定会吃亏的，更何况现在只有艾夜一个人。
金毛俯下身来，右手捏出了艾夜的下巴让他不得不看着自己。
"来，给你个机会自己选择，"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摩挲着艾夜的脸颊，就连说话的声音中也能听出明显的淫秽："你是自己来服侍我呢？还是让我们哥儿几个都享受享受？"
"呸！"艾夜狠狠地啐了对方一口口水，"做你妈的春秋大梦去！"虽然他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但他的尊严让他绝对不会对这种人卑躬屈膝。
"他妈的！狗娘养的！"金毛放开对方，抹一把脸，气呼呼地喊道："拖倒那边的巷子里去，先妈的给我教训教训他！"
"好！保证让他再也张不开嘴！"
"我操！不许他妈的打脸，一会儿把他送到坤哥那边去，也算是我们孝敬上面的了！"
一个人听了金毛的话，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猥亵地一笑："嘿嘿，老大原来打得这个算盘啊！放心吧！保证不破坏他的脸......"
"还让他再也张不开嘴！"另一个人接口道。
众人说到这里全都哈大笑起来。有一些人已经直接在挣扎不停地艾夜身上招呼起来了。
"SHIT！"正向学校跑的唐天被突然从路边窜出来的一只黑猫险些绊倒，大骂了一声继续往前跑。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心里面突然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好像已经感应到了艾夜此时此刻的遭遇一般。唐天虽然已经非常的疲惫，但脚下的步子仍然不停，全力奔跑着，希望能早点到学校，看见艾夜安安稳稳地站在门口等他。
在下班的洪流中，雨点般的拳头落在艾夜身体上的声音和他的呻吟叫喊声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即便有人听见也不会太过深究。强烈的刺激让艾夜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用手臂护住身体的重要部位，希望不会受到太严重的内伤。然而对方根本就是泄气一般的殴打让他根本无法躲藏，很快便感到一向不安稳的胃部开始抽搐，喉头阵阵发甜，血腥味在他的味觉神经中扩散。
当唐天终于赶到了校门口的时候，根本已经不可能看到艾夜的身影了。熟知艾夜性格的他相信对方是不可能提早回家的，但仍旧拿出手机来给艾夜家里面拨了电话。一声又一声的铃响却终究没有人接听，唐天的一颗心已经悬到了嗓子眼里。他不停地在校门口周围奔跑，叫喊着对方的名字，对周围人异样的眼光根本没有时间理会。
如果艾夜出了什么事情，我该怎么办？
不安的情绪不断地侵蚀着他的思想，他的脚步越来越急，也越来越沉重。
"我***！！！"
绝望的呼喊声突然传入了唐天的耳际，虽然很快便在来往的汽车轰鸣声中消失不见，但唐天还是听出了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而且，那是艾夜的声音。
发了疯地向着那条小巷奔跑，就是在那个地方，艾夜救了他。就是在那个地方，他第一次看清了艾夜脸上纯洁的笑容，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无法自拔。艾夜的笑容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不再可以或缺的一部分，已经融入了他的血液，已经成为了他唯一可以依赖的毒品。越来越上瘾。
转过那个转角，他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那些人围在艾夜的身边，金毛正在解艾夜的腰带，想要把对方的裤子脱下来。
"滚开！！！"
一声饱含着无可抑制的愤怒的吼叫划破了长空，让眼前所有人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宛如苏醒了的修罗王的唐天。
红色的眼睛，青色的脸庞。
震撼人心的存在。
只是艾夜看到了他的到来，终于有什么东西从他的眼睛中滚落。
14
这世界上最最脆弱的东西并不是誓言，但是每当一个美丽的传说被打破的时候，人们总会比任何时候都要心痛。
因为它虽然并不那么脆弱，但却承受了太多太多的期待。
还沉浸在成长的阳光中的孩子们啊！你们可知道前途的路上还有怎么样的艰难与险阻，如果知道了，你们还会不会许下现在这样的誓言呢？
风清，云淡。从遇见你的那一刻开始，我的人生便已经不由自主了。
※
医院洁净的病房中，艾夜一睁开眼便可以看见那些白茫茫的东西。床单，被子，衣服，窗帘。虽然看起来干净整齐，却有着止不住的刺眼和空虚在那些颜色上一点一点地蔓延开来。而那些情感的源头便是艾夜仍然心有余悸的内心。
"夜，"门被轻轻的推开，走进来的人仍旧不是他。
艾夜看着那个勤快的小护士微微一笑，惹得对方的脸上一阵绯红，"我，我带了清淡的白米汤来，趁热吃一点吗？"
"谢谢你了，我还不饿......"
听到艾夜的话，小护士有一点失望，不过仍然乖巧地把保温瓶放在了艾夜病床旁边的床头柜上："什么时候饿了就叫我吧，我喂你吃。"
"好的。"
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几天呢？
犹豫手臂骨折，生活不能自理，完全要靠护士和其他人的帮忙。顾枫和易行天天往他的病房跑，还有很多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同学。
唯独不见那个人。
是他把自己送来医院的吧？
是他救了他吧？
"他现在在干什么？"
艾夜曾经问过顾枫这个问题，但对方支支吾吾终究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易行，还有其他人看起来也差不多，每当他提起唐天两个字，所有人都是一副竭力逃避的样子。
他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枫。"终于有一天，艾夜再也不能忍受这样的猜测和等待，他叫住了正要离开的顾枫，"是不是他出了什么事儿？"
顾枫停下了离开的脚步，却终究没有回答他。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说。难道就这么告诉他，因为他的遭遇，唐天已经不再是他们相爱时那个体贴，温柔，乖顺的存在了？难道就这么告诉他，唐天曾经答应他的那些誓言已经凭空消失不见了。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从前艾夜和唐天在一起的时候，他也反对过，怀疑过，但终究决定尊重他们自己的选择，相信艾夜的坚强理智和唐天的热情主动会让他们幸福。
但是现在呢？
"我明天会让他来看你的。"留下这么一句话，顾枫不顾艾夜的呼唤，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房间里的空气令人窒息，艾夜看着唐天耳骨上硕大明亮的佩饰的时候呆住了。
"夜，那个，我这几天比较忙，所以......"唐天嗫嚅着想要解释，却不知道如何继续下去。没有听到艾夜的回应，两个人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
"你去找他们报仇了。"不是问句，而是笃定的口气，艾夜看到唐天的样子终于了解了为什么他这几天都不来医院看他。手机也一直关着。
他又走上了原来的道路。
艾夜此时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他一瘸一拐地走到唐天面前，激动地扯住对方的领子，"你还记得你答应我的事情吗？啊！？"他的声音有些不稳，就连手臂也不停地抖动着，"我和你说过的，那些人你一旦和他们车上关系你就完蛋了！"
"夜你先别激动，"唐天心疼地看着艾夜，小心地扶着对方，生怕他一个不小心伤到自己。
"你告诉我，我怎么才能不激动！？"
艾夜放开了唐天的衣服，坐在床沿上。这些天的感情积累，让他的情绪相当不稳定，从前的一些不好的记忆也一起涌上了心头。
"你不了解的，天，你不了解他们那些人的......"
看得出来艾夜有过自己所不知道的经历，唐天索性也找个凳子坐下来，"为什么你这么反对我混帮派？如果当时我是道上的，早就把他们摆平了，那天的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你知道吗？每次我想起来都觉得后怕......如果我没有及时赶到，没有......"唐天说着一拳重重地砸在了旁边的桌子上，引起了摆在上面的花瓶的震颤。嗡嗡作响。
"我也害怕，真的，每次想起来都害怕。"艾夜低下头，喃喃地说着："但我更怕你走上那条路......我们都承受不起的......"
"我好像还从来没和你说起过我的父母呢！"他忽然转换了话题，仰着头径直去看天花板上呆板的白色日光灯，"其实如果不是经常看他们的照片，恐怕现在我已经记不得他们的样子了呢。不过好在他们走的时候给我留下了一笔不小的生活费，足够我完成大学学业了。
"我妈认识我爸的时候，我爸已经是那个城市小有名气的人。对，没错，我爸就是混的。打架不要命，特别讲义气。每天混迹各种声色场所，烟雾缭绕地吞吐着，把酒当白开水喝。"
说到这里的时候，艾夜摆了摆头，甩开了挡住眼睛的发丝。可是有一缕却因为沾了汗水甩不开。唐天看见了，便伸手去帮忙。
"谢了。恩，说到哪儿了？"
"把酒当白开水喝。"唐天温柔地提醒他。
"对，反正我爸当时的生活就是特别的糜烂。你应该很清楚吧？所有混的人最后都要走这条路。"
唐天点点头。
"后来我妈在路上被人抢劫，我爸刚好路过，特别俗套的英雄救美，两个人就认识了。我爸对我妈算是一见钟情吧，千方百计地找到了正在K大上物理专业的老妈的课表，然后便去做旁听生。"
"好俗套。"
"没错，我第一次听到也是这个反应，但我知道这是确确实实发生的。"
"嗯，后来呢？"
"功夫不负有心人，两个人终究在慢慢地接触中彻底相爱了。闪电恋爱，闪电结婚，老爸也在我妈的劝说下淡出了黑道，找了正经生意做。一年后便有了我。"艾夜看着窗外有些出神，却没有停止叙述："说实在的，关于那个时候的记忆已经相当模糊了，我只知道当时我们三个人在一起一定非常非常幸福。可是我爸毕竟是有过去的人，尤其是在道儿上混的，虽然以前有不少人前呼后拥地跟着你，但是一旦你不再混真正兄弟还能有几个？仇家倒是不少，那些人简直就像无孔不入的瘟疫一样，不管你们走到哪里他也回穷追不舍地跟着你，只因为你曾经得罪过他。
"一时的快乐和嚣张，你知道要用多少的不幸来填补吗！？"
艾夜的眼眶已经不知不觉地湿润了，只是他倔强地仰着头，那些晶莹的泪滴才没有落下来。
15
唐天看着艾夜的样子有些烦闷，从衬衫口袋里拿了一枝烟出来，等叼在嘴里了以后才想起自己是在病房里面，之后又拿了下来，丢回了口袋里面。
艾夜将他的动作都看在了眼里，原本就焦虑的心情如今更是糟糕。
唐天他明明已经不抽烟了。
仔细看看，这些天的他改变了多少？前些日子还圆润的面庞如今已经渐显消瘦，下巴上碎碎的胡碴虽然让整个人看起来成熟了很多，却又多了几分不应在他脸上看到的沧桑感觉。脸部的线条也坚毅了许多。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象做梦一样，一场又一场的恶梦却在自己的眼前真实的上演。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了，他们明明那么的相爱，我妈却必须要天天以泪洗面。爸的生意因为被那些人故意的捣乱也做不下去，关了门。一家人要生存，老爸又回去混......整天不着家，打打杀杀的，身上带伤也是平常的事情。我对于小时候印象最深的，倒是老妈每次哭着帮爸爸清洗伤口，擦药的事情。我在旁边帮忙拿东西......呵，也算是我们一家难得在一起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