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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边日出,西边雨——by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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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鱼龙混杂的"云天"吗?不干!我毫不犹豫地摇头。
"你不问干什么就拒绝?真不知好歹!"他看上去有些气恼。
"我不是女人,没有办法陪人跳舞,更不会赌钱;还怕坐牢,不干!"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很怕他把我直接丢到窗外去。
他倒没生气,反倒笑了:"这都是些什么啊?我说的是我有个朋友开了个民间艺术品小店;主要客户是外国人;你的剪纸估计能用上。想试一下吗?我可以让他在店里给你设个小专柜,你现场剪,还可以冠你自己的名,就象你今天拿来的作品一样。"
我不好意思起来--这也差太远了吧!可他的朋友,能是好人吗?
我犹豫着,他站起身,准备送客:"你可以考虑一下,不用着急回答我。放心,我没有恶意。只是觉得你小小年纪干那个太遭野。你自己考虑下吧!"
"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我低头说。这句话是由衷的。不管他到底从事什么工作,他对我倒真的一直没有什么恶意。
"不客气。我也不是对谁都那么好的。你应该感到荣幸。"这句自负的话,让我对他刚生出的一丝好感大打折扣。
等他开门侧身让我出去的时候,我感觉到他热热的气息从上方吹到耳廓上:"不过,小子,你的侧面真的很漂亮,很秀气,我非常喜欢!"
我脸红了。这个男人--我绝对不要再和他有交集!三天后,我冲进了秦淮办公室:"我接受那份工作,现在还晚不晚?"
秦淮手中熟练地转动着一支签字笔:"不晚,你坐一下,我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就带你去。"
果然让我猜中,那副眼镜不过是大灰狼的伪装.他看文件的时候根本不戴眼镜!
他很危险,可回到那间宿舍更危险。毕竟我是在他朋友店里工作,不是吗?应该和他关系不大。可如果我再回去,我都不知道老毛还会对我做出多恶心的事来。
昨天晚上,大家都出去了,我一个人趴在床上看小说。八点多一点儿,老毛摇摇晃晃地回来了。他经常灌马尿,喝多了就发酒疯,在屋子里折腾喊媳妇。我们都见怪不怪了。我也懒得理他,背过身体对着墙顾自翻自己的书,由他满嘴哼着什么"妹子、哥哥、亲、摸"啊的哼着变调的小曲。你越理他他越来劲。这是我的经验。
忽然,他不唱了。我正奇怪,一回头,发现一身酒气的他正站在我床边。
"好看啊?读书人就是读书人!"他的眼睛因为酗酒变得浑浊无光,满是血丝,枯黄的脸上是一种让人看了别扭的扭曲的笑。他的身体微驼,挡在床边上。
"老毛,你把灯光都挡上了。"我坐起身子,不耐烦地说了声。
眼前的黑影扩大。他在我床边坐下了!一身刺鼻的酒气熏得我差点吐出来!
"说的什么,给哥哥讲讲!"他自称哥哥?他的年龄足够我的爸爸辈了!我挥掉他过来抓书的手:"老毛,你就不能少喝点酒!"
"好,哥哥听你的,少喝,以后一定少喝。"老毛笑得邪恶而谄媚,我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哥哥什么都听你的,你也让哥哥高兴高兴!"手里那本《平凡的世界》被老毛摔到了地上,他干瘦的身体压到了我身上。
我的头拼命向靠着的墙壁使劲,双手用力向后推着他满是黏糊糊的汗水的光裸的上身,脚用力蹬,没有用。老毛虽然瘦,可有股蛮劲。心象被揪住了,疼,慌,闷。老毛骑坐在半躺着的我的大腿上,两手用力往墙上固定住我的肩膀,满是酒气的嘴使劲撅着:"来,让哥哥亲一个,好好疼疼你!"
"救命!救命!"我终于顾不得脸面,开始大喊。胸膛里那颗心仿佛要跳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呼叫,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趁老毛一闪神,我用力一推,他的头一下磕在铁床边上的立柱上,发出一声闷响。我什么也不顾了,直接跳下床,发了疯地冲了出去,直跑得我胸口发紧,好象已经上不来气才停下来。
就这样,我光着脚在大街上溜达到了十一点。等回到宿舍,屋子里很平静,好象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老毛已经在上铺发出震天的鼾声,还不时传出磨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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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眠。等他们第二天一出工,我就冲了出去。我要离开这儿,随便去哪里,只要能离开这个浑身酒气的老毛!
所以,现在,我和秦淮出现在故宫外的一条街上。新福记的金字招牌,大红中国结,各种脸谱,泥人,面人......
而面前这个男人,就是他的朋友,新福记的老板。我见过的。他就是那天那个粉衣男人,那个叫陈嘉坤的男人。
陈嘉坤给我留下的第二印象并不好。
第一次见到他,就是觉得这个男人长相很矛盾--身形高大,却生着异常秀气的面容;第二次见到他,觉得他没有礼貌。因为在看到我伸出的手后,他的眼光在我残缺的右手、我的脸还有秦淮的脸上来回看了几遍,才终于勉强握了一下我的。
他的手很光滑,也很软;在我手心象条滑溜的泥鳅,挨了一下,就迅速溜走了。
"前天接到你的电话后,就已经准备好了;合约也草拟了一个,等一会小丛会拿过来给你。" 陈嘉坤闪身把我带到进门正对的屋角,那里已经设置好了一个小柜台,不大,一米半多长,一米左右高,三层红木竖板的玻璃搁架,架子后面是把藤椅。这时候,我恍然:原来秦淮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我拒绝的可能性。这让我有一种被设计了的的感觉,浑身不舒服。
我很纳闷:他能图我什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可有什么办法呢?我一个穷小子,在这个城市里无依无靠,就算他真的有什么对我不利的想法,我也只能暂时忍受一下了。
更让我惊诧的是上方悬挂的红底金字的"别样卫风"小招牌和不能称为"对联"的红色对联:剪如风景致,观纤毫人生"。
"这是你弄的?"我看看这个陈嘉坤。他今天穿了件很有热带风情的花衬衣。
"这是你秦大哥的主意。我才懒得管你这么多。"他一撇嘴。
我看一眼秦淮。他把从刚进门的一个肤色白皙的女孩手里取过的合约递给我:"我不会占你的便宜。你看看,如果有意见我们可以商量。"
我完全不会有意见。这个合约以我目前的能力来判断,对我是绝对有利。我美其名曰"租用",却不用交租金,只是从每天我的营业额中扣除一半费用。每个月他们还给我底薪,对于我自己,简直是天大的美差,没有任何风险。从拟这个合约的情况看,他也不见得适合做个生意人。如果按照他现在给我的条件,要是我每天有十单以上的生意,年内还清欠赵叔的钱应该不难。天上平白掉了个大馅饼。
和他们约好后天正式开始工作。我就在心里盘算找地方租间房子。在周围是不可能了,价格太高。今天晚上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回去住了,否则,看到老毛我会想吐。刚才听秦淮介绍,店里的三个小姑娘都是外地来沈阳打工的,没准她们能知道那里租房便宜。
我正想把那个小从喊到边上问问,进来了一批客人,而且是老外。大家忙了起来,包括陈嘉坤在内。他的英语很好。不象我,考试对付,可我的英语发音并不准。这主要是中学英语老师口音的功劳,我简直和他是一模一样的。
秦淮示意我出来。我跟出去,他对我交代:"现在是不是和搬家公司的人住在一起?你回去收拾一下东西,今天晚上就可以搬家了。我等会带你去,不远,在宁关小区有个小套间。等会我把钥匙给你。"
等等--有这样优厚条件的工作我已是万幸,再给我提供住所,不能不让我怀疑他的动机。
"合约里没有这一条。我很感激但是不能接受。"我看着他。
秦淮摘下了眼睛,端详了一下:"不要逞强。你能找到合适的房子吗?放心,是一个很小的套间,朋友的,闲着也是闲着,你不用它也就干闲着。"他的鼻梁一侧,被眼镜脚压出了一个浅浅的红印。
"你戴的是平光镜?"我忍不住问他。
秦淮的嘴角牵动着,笑了起来:"不错,你看出来了?眼镜是个好东西,他让人看不清你,还能把你打扮得更老成;我要不戴眼镜人家看不出我的实际年纪。"
"你多大?二十七?"我又多嘴问了一句。
"这下你倒没有眼力了。我今年已经三十三了。我的年龄起码是你的一倍。" 秦淮又笑了。眼角确实有些浅浅的细小皱纹。
"我今年已经十八了!"我再次强调。确实,到了十月九日,我就满十八了,也就不到三个月了。
"知道了,你满十八了。"他有力的手落在我的肩头重重按了一下,戴上了眼镜:"走吧,带你去看房子。你放心,我会把所有钥匙都留给你,一把备用的都不会留。只要你到时候别赖在别人房子里不走就行。"他笑得有些夸张。
回去做好午饭,收拾了一下屋子。大家知道我要搬走,都很吃惊。我告诉他们遇到了同学,同学介绍了一份工作给我,我搬去和同学同住。赵叔叹口气:"也好,你本来就不适合呆在这里。简直白瞎了。"老毛没有反应,只顾吃饭,估计昨天的确喝多了。
大熊吃完饭,挤到厨房里问我:"你骗人吧。干什么走?"他的眉头拧在了一起。
我知道他关心我。我也不愿意对他撒谎:"我真的找到工作了,还包住的。记得我来那天去搬家时遇到的那个姓秦的男人吗?他帮我在朋友店里找了个工作。"
大熊摸着脑袋想了半天,忽然明白了:"啊--是他啊!那你更不能去了!绝对不行!"
"为什么?"我倒有些莫名其妙了。
"你没看出来吗?也是,你还是个小孩子,太单纯了,你怎么知道这社会上道道多,复杂得很。你没看出来吗?那个姓秦的和那个长的妖里妖气的男人是一对!"
什么?!我的头大了。怎么会是这样?!
"你啊,我看你也不象这种人。你虽然长的清秀点,可还毕竟是个有骨气的男孩子。别让他给你毁了。我们去的时候,他不是被那个男人给撵出来了吗?估计是两个人吹了,正好看中你了。"
脑袋里开始嗡嗡作响。
"你可千万别走错啊。我听挺多打工的同乡说,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靠傍别人生活,就跟吸鸦片一样,会慢慢习惯的。哪天人家不要你了,都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大熊头回这么郑重其事地跟我说话。
我按下狂跳不止的心:"谢谢你,大熊。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的。我清楚自己,我是对女孩子感兴趣的。"
"那些人里,也有很多不是对男人感兴趣的男人。"大熊压低声音。
"你还信不过我?"这话说的让我都觉得心虚。
"我已经有喜欢的女朋友了,她今年考大学。我准备打工还完钱也边工作边读个自修什么的,好以后争取和她在一起。"
是的。从小娇兰就维护我,从她开始发育,从我开始明白事,我就经常在一些不堪入目的梦中遇到她。我知道我们之间有着遥远的距离。可我也希望自己能通过努力去尽量缩小这段距离,有一天能和她并驾齐驱。
大熊还想说什么,我假装忙着洗碗不理他了。他叹口气走了。
"没事常回来坐坐。有事也告诉叔一声,能帮的尽量帮你。今天上午兰兰还给我打电话问你好不好,情况怎么样。"送我出门时,赵老板对我说。大熊站在他身后,一脸担心:"记得哥和你说的话。"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冲他一笑。
背着来时带的包袱卷,我跳上了公共汽车。人生,真是充满了一连串不可预料的偶然。踏上沈阳的土地时,我根本没有想过,我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重新调整我的人生轨迹。
尽管大熊的忠告还在耳边,我还是没有骨气地住进了秦淮给我提供的四十平多点的小套间。我太急于摆脱目前的生存环境了;而且,老毛的事儿,也不方便告诉别人,谁知道他是不是因为多喝了几口看错人了?和秦淮分手后,我一路走回来,沿途看到中介就进,却没有看到一家有便宜点儿的出租房。想想如果不租房子,还款的速度明显就会加快--那就冒一点风险吧!我倒要看看这个秦淮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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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意开张了,我的新生活也正式开始了。被秦淮说中,那些外国游客、甚至一些中国游客都对我的剪纸很感兴趣,还有的现场命题让我剪。剪完不要我也不在意,反正就是几张红纸,就放着当样品吧。秦淮给我定的单价很高。如果是我,肯定不舍得花这么多钱买这点东西,可偏偏买的人很多,以至于我回家时都带红纸回去剪。我的蹩脚英语口语勉强能和老外讲一下价,几天下来,倒也凑合应付。
陈嘉坤也就第一天露过一次面。后来我才知道他是经理。也是,当时秦淮不也说是朋友的店吗?这个朋友应该就是指陈嘉坤吧!一想到大熊的话,我就浑身不自在--他们真的是那种关系吗?不会吧?我衷心希望是大熊看走了眼。
店里就只剩下我、小从(从惠)、梅梅(梅云芬)和凤凤(刘玉凤),这三个女孩子都比我大,我见人就喊姐。因为都是从外地来的,所以特别亲。她们三个中数小从最小,她今年二十岁。可英语属她讲得最好,她每天晚上都到夜校上课,学的就是英语。我知道她是个有想法的女孩子。她一定不想永远在这里当个导购小姐。我非常敬重她这种向上的精神。事实上,如果我不是因为受经济条件限制,我一定也会去读书。
不过,从第一个月的收入看,我距离重新走进教室的日子不远了。
第一个月,我存下了一千四百块钱!这简直是做梦都无法想象的!拿到钱时,我的手一直在发抖。每天客户到收银台结帐时,我都会自己记帐,倒不是怕他们赖帐,只是想自己心里有点数。可有这个数字是一回事,真正拿到这么多新崭崭的票子却又是另一回事!这要奶奶编多少袋子才能换回来啊!
我留下了一百五十元,剩下的都汇给了赵叔。很快就能还清了;很快,我又可以和兰兰并肩站在一起了--我不欠她家什么了,可以和她平行而视了;而且,我也能自力更生、养活自己了!
让我长舒一口气的是--秦淮也和陈嘉坤一样,再也没有露面。看来他帮我可能是真的日行一善,为自己积德。
已经八月底了,我第二次领到了工资,这次我给自己留了四百块。为了省钱,来沈阳后我都没有给兰兰打过电话,不过我相信她一定能考上东北大学,我就是这么想的。她一定知道:她是在为自己和我完成心愿。眼看快开学了,我想最近可能需要给兰兰打几个电话,问问录取结果到底怎么样,她来沈阳我也好去接她,再请她吃顿饭。总不能让她到我的小屋里和我一起就着米饭吃咸菜死吧?
汇款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趴在桌子上填汇款单的戴眼镜的男人,从侧面看很象秦淮。不禁想:这个秦淮的忘性也真大--这么快就把我给忘了?即使是放一只宠物到别人家,是不是也该多少看看情况怎么样?他就对我不管不问了?想起来,还有些淡淡的惆怅。他眼角细细的小皱纹好象又出现在面前。
刚走出邮局,看到路边蹲着个人在卖乌龟。
"最后两只了啊,甩卖了,十五两只了!"老板蹲在一个玻璃缸边上大声喊着,里面趴了两只掌心那么大的乌龟。
我被着两只憨头憨脑的家伙给吸引住了。蹲在那里看了好一阵子。
"就这两只了,正常十五一只的。这不正好一公一母,不过母的这只有点天生残疾,上货的时候我没注意到,后来才发现她少了只后腿,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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